方才就已经能瞧见城门,闲聊片刻这会也已经到了,周满偷鸡摸狗惯了,还从来没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城门进过,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宋羽寒优哉游哉地立在原地,冲周满仰仰下巴,示意他过去,周满吞吞口水,手心冒汗,一想到他马上要见到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的大人物,又有些跃跃欲试,他抓紧剑穗,确认道:“......我真的去了?”
宋羽寒点点头,靠在了一旁的榕树之上。
“那银子记得给我哦,不能食言!”周满提醒道。
“啧。”宋羽寒折个树枝扔他,催促道:“少废话。”
......周满歪身躲过去,转身冲城门小跑过去。
他低头弯腰地跟城门守卫说了几句话,守卫摆手想打发他,他拿出宋羽寒给他的剑穗,守卫招呼了领头的说了几句,周满见他犹豫,又从兜里拿出几两银子,塞到他手里,毕竟宋羽寒给他的钱可不止几两,贿赂完还有得剩。
守卫的见钱眼开,终于点头答应,往后示意人带他去,周满忙不迭地跟着去了。
还挺机灵。
宋羽寒飞跃到树上,悠哉地靠着叼了片叶子。
他丢弃了肉身之后,灵力虽会大打折扣,但对付赵菁东还是绰绰有余,不过想必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害怕他会使用禁术重生,将他的尸体重重封印。
宋羽寒吐了叶子,屈腿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垂下的那条腿。
他曾自觉有愧于毕思墨,明里暗里对赵菁东多加照拂。赵菁东小的时候还算得上可爱,越长大做事越没了章法,被魔族利用而不自知,若非那个带着灰袍子的人突然出现,只差一点他就能活捉赵菁东。
可那人究竟是谁?魔族已呈现颓败之势,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这样能与他与之对抗之人。
究竟是谁呢。
宋羽寒又摘了枚新叶放在嘴里嚼,眼神投向远方。
突然,他神色一凝,一道细微到让人难以察觉的熟悉的妖气袭来,猛地转头看向城墙之上,那里什么也没有。
宋羽寒蹙眉,是错觉……?
城墙下落下一名身形修长的黑袍人,竹编斗笠边沿遮住半张脸,黑纱遮面,袖口处露出半截苍白的手指,阴冷诡谲。
他转首偏了偏头,转身离去,只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消散在了空中。
......
城主府装潢极美,房梁之上丝绸如水,挂满了房间,雕花窗半开,黄昏的凉风顺着窗沿,丝绸似舞者扬裙起舞,屏风后有人披纱弹琴,指尖跃起琴音,顺着罗纱飘来,似雨后春笋,又似春雨点滴。影影绰绰,似真似幻。
周满只看一眼便被摁住了头。
“城主大人,有人找。”
守卫领着周满低头向屏风内弓腰喊话。
琴声骤停。
“哦。”一道女声响起,音如天籁,“你且下去。”
守卫行礼:“是。”随后退下。
屏风后窸窸窣窣,似有人起身,挑开满房红丝绸,周满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样动听的声音,会是怎样一位美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满心如擂鼓,他低着头,映入眼帘地是一双绣满了月季的绣花鞋,花从中翩翩飞舞着几只紫红色的蝴蝶,金线绣边,看着雍容华贵,周满心想着这图案好像哪里见过,头顶便响起声音:“抬起头来。”
周满闻言抬头,大吃一惊:“小,小孩子?”
此人粉面桃花,眉眼微弯,眼中似水波光粼粼,单看五官无可挑剔,可偏偏生了一张娃娃脸,且身高不足五尺,宽袖之上也跟绣鞋一般绣着月季与蝴蝶,合身却不适合她。
蝶永宜平生最不喜别人叫她小孩子,眼神微冷,寒意如青苔般迅速蔓延开,房梁之上开始结出细碎的寒冰。周满汗毛直竖,立马闭嘴。
蝶永宜用着那与他长相与身高极其不符的声音质问他:“你的来意?”
周满反应过来,心下暗骂自己不会看脸色,他连忙说明来意,并把宋羽寒要他带的话一并带上。
周满偷偷看她反应,果不其然蝶永宜松了脸色,她闭了闭眼,低声道:“终于……快带路。”
周满欲在前带路,蝶永宜嫌他慢,直接拽着他的后领子,无视他惊恐的叫声从高楼一跃而下,身影化作蝴蝶,翩然而落,现身时直接将眼冒金星的周满撒手一扔。
见树下侧身靠着树身的熟悉身影,一改方才生人不近的模样,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喊道:“小羽哥哥!”
周满:“............”
宋羽寒眼底含着笑,伸手扶住她,小声责备:“小心一点。”
蝶永宜不在乎,转头看看正在往这边打量的周满,撇撇嘴,随后转过头小声询问:“你可有……”
宋羽寒知道她担忧什么,换生之法说到底其实失败的案例非常之多,对身体的损伤也是无法逆转的,若非他献祭了几乎一半的修为,恐怕就只能死于赵菁东与那个魔族人之手了。
他声音清冽,含着笑意道:“没有,你不用担心。”
蝶永宜还是有些忧心他的身体,见周满往这边看,只好按耐住,说:“我们进去说吧。”
“稍等。”宋羽寒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子银钱,放在周满手里,笑眯眯地说:“多谢你了,这是报酬,你若是不走,能在这里稍等我片刻吗?”
周满的神色还有些怔愣,第一反应是宋羽寒可能真的不是跟这小姑娘有那种关系,他不由得问道:“你俩难道……”
宋羽寒头也不回地用树枝敲他脑门,道:“没有难道,闭嘴。”
周满:“……我闭嘴。”
蝶永宜从下楼之后,从头到尾再没正眼看过他,小孩子气般拽拽宋羽寒的衣袖。
宋羽寒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闹。”
蝶永宜是直接从窗台飞跃而下的,避开了眼线。
周满瞄了两眼,本以为与修真无缘,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与修士打上交道。
他打开银钱袋,一下子被金光闪闪的金子晃花了眼,“嚯……!”
“你这么……”周满抬头,话音未落眼前两人却先一步不见了踪影,慢吞吞接完了下半句话:“有钱的吗……”
“那干嘛不自己去得了......”周满嘀咕道,小心翼翼收好钱袋,坐在树下发起了呆,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进出城门,他撑着脑袋放空脑袋,突然一拍大腿:“莫非我果真是算命的说的,什么天纵奇才,埋没的明珠,今日就是我的机缘?!”
宋羽寒一袭素衣席地而坐,眼前搁着木质雕花方桌,竹编的茶底座上温着一壶茶水。
他与蝶永宜相识并不久,蝶永宜年纪小,她化形之际,宋羽寒曾经救过她的性命,蝶永宜无父无母,他也一直将蝶永宜当做妹妹来看。
他没死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蝶永宜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
“方才那人就这么放了?”蝶永宜想起周满,不放心地询问道。
宋羽寒倒了杯茶,道:“你很在意?”
“谁瞎了眼在意他,形势所逼罢了。”蝶永宜席地坐下,嘀咕道,“万一他识得你,转头说了出去该怎么办。”
“唔,应该不会吧,临走时我拍了个咒给他,若是老老实实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宋羽寒喝了口茶,接着说,“但若是嘴上不把门便会触发禁言,自行脱了裤子在街上痴狂裸奔,留着涎水痴笑三天三夜,方可解除——罪不至死,脸却丢尽了,极好。”
他说完后像是回忆起什么,笑道:“如何?这术法不错吧?”
……气氛凝滞了片刻。
蝶永宜一激灵,干笑几声:“哈哈哈哈,极好,极好。”
宋羽寒慢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茶。
除了修为之外,若论起旁门左道,在斜月阁,乃至整个修真界,他也颇有造诣。
曾经还在学堂念书时,宋羽寒就自创了一个“先生我错了”之术,为何叫这个呢?
这就要说起他究竟是有多么厌恶读书。
修仙子弟讲究的是一个静气凝神,打坐时不可喧哗,诵读时不可交头接耳,因此先生们均是请得最严厉的那一批。
但宋羽寒怎么能憋得住?他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成日里在先生的课上吃了睡,睡了吃,兴致来潮了便翻墙逃课,没了精力再去补习功课。
久而久之,众人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宋羽寒!你给我过来!”“宋羽寒!你给我滚出去!”“罚站!”“不许吃饭!”诸如多是。
为了省事儿,宋羽寒自创了这个逃课必备之术法。
用法也简单,只需依照着画上符,将其往人偶上一贴,念几声咒语,人偶便会幻化成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只要听见先生的声音,便会自动站起说“先生,我错了。”
这种咒多得数不胜数,只不过当时的他学艺不精,做工粗制滥造,人偶时灵时不灵,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上次的课题做的不错,下次……”
人偶铿锵有力:“先生我错了!”
后果不必再说,显而易见。
在还没有出那件事之前,众小辈,包括毕思墨跟赵殊锦也是对此俯首称服,这样奇葩得让人无语的咒语多得数不胜数,七成都是宋羽寒鼓捣出来的。
至于剩下三成究竟出自哪几位英豪之手尚未可知,想必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蝶永宜不知又想到什么,头痛至极地捂住头,转移话题说:“斜月阁那边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宋羽寒撑着脑袋,懒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他不肯实情相告,蝶永宜也不再追问,她想到什么,说道:“对了,那时我来晚一步,你的肉身不知被何人捷足先登,斜月阁不肯实情相告,里面的探子也探查过了,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会不会是……”
她停住了话头,宋羽寒知道她顾虑什么,他肉身已经算半仙了,虽不知为何一直凝滞不前,但灵力也算得上宗门中的佼佼者,他一死,必定有心怀不轨的人,想利用傀儡之术操控自身为之所用,为祸人间。
“没有所谓,魂魄已经转移,傀儡一类的术法禁锢不了我,顶多当个摆件,这么久没有水声,应当是察觉到了自觉放手了。”
“可没了肉身你的灵力即便恢复了也会大打折扣。”蝶永宜焦虑至极,“赵菁东嫉妒你,一心想要你死,若是让他先得手了……”
宋羽寒望向半开的雕花窗,淡淡道:“那就让他先开心开心,师侄不忠不孝,我这个做师叔的,总要好好教训一下。”
赵菁东有异心开始到他设局假死,宋羽寒有无数种方法能治他于死地,却一次一次因为师姐放过了他。
可能打心里他还是愿意相信师姐的,那会总有人数落他太过感情用事,想来也是没有骂错人的。
宋羽寒轻轻敲着杯壁。
情谊已经还了,账就可以开始清算了。
蝶永宜也坐下,问道:“换生之法对人体的伤害即为的大,你可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手指微卷,宋羽寒掩饰般吹着气又喝了口茶,说:“......没有。”
“小蝶,你们妖族是不是有换脸的术法,我日日顶着这张脸出去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哦这个。”蝶永宜说,“是有的,但也只是短暂性的,毕竟是狐族的术法,哎呀你是知道的,这类的术法都不怎么可靠,时灵时不灵,不靠谱的——哦等等……”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步起身走到外厢房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打开机关,细微的齿轮声响起,地下出现一个暗格。
宋羽寒见她像只小兔子似的带着繁重的服饰一头扎进暗格,不停地翻找,等她起身之后手里多出一个绿竹样式的手镯,她两三步走来递给宋羽寒,说:“差点忘了它,是之前一个妖族人给我的,来往的人实在是太多,我也记不起来了,说是可以变换容貌,只不过有时间上的限制,我不知真假,你试试。”
蝶永宜递过来时有些犹豫,动作细微,宋羽寒注意到了却没戳穿。
他没有细问是谁给的,此物本以为是木制绿竹,接触到之后才发觉是玉制的,莹润清亮,雕刻的十分逼真,若有若无地散着丝丝青色的光。
似乎是接手之后才亮起的......是他的错觉吗。
他心里默念,蝶永宜惊呼,只见宋羽寒的脸真的开始有了变化,眼尾逐渐下垂,眉尾拉长,原本莹莹含笑的眼睛也变得无神,嘴唇也耷拉了下来.........……
蝶永宜心中怒喊,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羽寒从灼灼其华的翩翩公子变成一个烂衣烂布头发花白皮肤松弛布满褶皱的老头。
“你……你……”
“嗯?我怎么了?”宋羽寒拉剌个破锣嗓子说话,像是有人掐着他开口,出气多,进气少。“我不俊吗?”
蝶永宜:“……你觉得呢。”
宋羽寒:“哎呀,我本就百来岁的人了,如若不是修仙,我也该活成这样啦。”
蝶永宜:“……”
宋羽寒不再逗她,放下手镯,容貌逐渐舒展,重新幻化作了一名面容俊俏的小少年,但并不是他原本的模样。
她扶额说:“掩去容貌也好,斜月阁做的就是探查的生意,保不齐哪天就被盯上了。”
宋羽寒“嗯”了一声。
斜月阁虽说名义上被都城所掌控,私下却与魔族有来往瓜葛,人,魔,妖,灵,仙,五族鼎立,人族主张修真成仙,所以地位并不高,人与其余五族最大的利益纠葛就是金钱,门派与门派之间最常见的便是勾结其余族群。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大家不说,心里却如明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突然门后响起敲门声。
“城主,外面有人求见。”
蝶永宜转首,问道:“求见?今天什么日子——来者何人?”
侍卫恭敬地回答道:“黑衣宽袍,斗笠用黑纱遮住了脸,听着声音像是位年轻人。”
“……真是说谁来谁。”蝶永宜皱眉,她朗声道:“知道了,退下吧。”
宋羽寒起身,问:“谁?”这样的装扮,绝计也不是普通人家。
蝶永宜含糊地说:“妖族,就是之前送这镯子的那位。”
她推开门,对易容后的宋羽寒示意道:“走吧。”
宋羽寒跟上她,顺着雕花的长廊往前厅走,他本意是想见见这名不请自来的妖族,顺便感谢手镯相赠之意,结果进门就迎面对上了周满,宋羽寒易了容,周满没有认出他,搓着手迎上前问蝶永宜:“大人,聊完了?”
探头不见熟悉的人身影,问道:“羽兄呢?”
蝶永宜嫌弃他,不满道:“怎么又是你。”
宋羽寒坠在后头一声不吭,百无聊赖地转着手腕的镯子,探查消息这事,并非是蝶永宜不可信,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四处风尘仆仆打听消息,委实也不太合适。
像周满这样的人,五感比野狗还要犀利,即便他卷着钱袋子跑路,转身一旦触发咒法,也不耽误事。
没成想他到自己找上门来了。
蝶永宜蹙眉,“哼”了一声,不理他,转头坐下,婢子们各桌布好茶水后纷纷退下。
宋羽寒终于开口了,他招呼着周满道:“坐吧,坐吧,你羽兄把你卖给我了,从今往后你跟着我。”
“他怎能这样!我为他出生入死的……等会……”周满停下抱怨,看向易容后相貌平平的宋羽寒,迟疑地问:“你谁啊?”
宋羽寒懒得问他又是如何为自己出的哪门子的生,入的哪门子的死,笑道:“开个玩笑,莫要在意,我就是温羽。”
……周满脸上一片空白,看向与之前长相截然不同的宋羽寒,哑然片刻发出一声短促的一声“啊?”
宋羽寒合扇抵在他的下巴处,缓缓一抬,将大张的嘴合上,带着诱骗的意味徐徐道:“别啊了,嘴巴收收,我就长这样,记住了吗?”
周满眼神一晃,愣愣地回道:“……哦。”
“蠢死了。”蝶永宜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问“带你来的人呢?”
“人?”周满被下了咒,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指着一道空气说:“在这啊。”
蝶永宜:“?”
宋羽寒:“?”
蝶永宜迷惑地看向宋羽寒,眼神里写着“你给他下了什么咒,人给弄傻了。”
宋羽寒却好似感知到了什么,眼神一厉,抄起手中的折扇往周满指的方向猛地刺去!
两人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
刹那间,无风无澜的空气忽然波动,男人慢慢显现身形,他微微偏身,黑色的衣袍无风而动,两人错开了方位。
宋羽寒皱眉,低声道:“闪开。”
……不明觉厉的两人下意识让开了位置,这人身上的气息太过诡异,宋羽寒警惕地看向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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