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从来都,选错了人。
“那究竟还要不要做了?”
一道清淡如清风朗月的温和声响起,似是有人在徐徐询问,苍烨瞳孔猛缩成一个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还有办法。
细细麻麻发着抖,黑曼巴已经快要落入鼎中,他眸中却闪着异样的光亮,脑中无比清晰,他突然想到国师曾经教过他的一个术法。
当时他尚还年幼,国师也不过才十七,苍烨喜欢扔蹴鞠,但技术不精,老是扔到树上,因此国师被闹得没办法了,曾经教过他一个术法,可以将自身与蹴鞠调换位置,然后自己再跳下来。
他笨拙,学了好多次也学不会,国师只得无奈说:“这已经是消耗灵力最小的一个法诀了。”
小苍烨嘟着嘴:“即便如此那也很难了。”
皎若明月的国师更加无奈了:“又想要蹴鞠,又想不练法诀,奴才们也不能日日兼顾你的蹴鞠,该怎么办呢,殿下,那究竟还做不做了。”
……当然要做,他肯定了。
苍烨还有个值得夸赞之处,他认准了一件事,便要费尽心思把它钻研透彻,于是乎日日练,夜夜练,到了一种废寝忘食的地步,为此父皇还说教过他,说这种咒没用,简直就是在虚度时光。
但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曾经这份执着。
多谢你,国师,我已经学会了。
这一刻,他的耳边再次响起那道苍老却温和的声音:“去吧,陛下。”
苍烨嘴唇抖了抖,喃喃念出了那句口诀:“移形换物,易。”
“轰!”
言出法随,空中突然卷起一道巨大的飓风,噬魂鼎轰隆作响,随着他的口诀,地裂天崩,一道巨大的鸿沟从祭台开始,蜿蜒错乱裂开来,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反应,地面的石块不断颤抖着滚落裂缝之下。
“救——”众朝臣甚至来不及恐慌,地裂太快了,踩空跌落至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之下,只剩几个尚且站远了些的疯狂往一旁奔逃着。
“……救命啊!救命!”
惊慌的叫喊声,奔逃声不绝于耳,苍烨眼前一黑,一股灼热滚烫的气流奔来,首先是最易燃火的锦缎,接着是肌肤,最后连骨头也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哀嚎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雨雷电交加,天穹被白光撕裂,有人立在高台上,扬手接住漫天的暴雨,接受风雨的冲刷与洗礼,他状似癫狂,仰天大笑。
……黑曼巴被雨水冻得冰冷,身体僵住,像是一具石像般直挺挺跪了下来。
这才是传说中真正的,戮龙之相。
事情的经过到此结束,宋羽寒看向这条静静陈述着的黑蛇,无法想象他当时亲眼见到所爱之人代替自己死去是怎样的一种痛楚。
千年的时光,他蹉跎于此,与他比起来,也许自己还是幸运的,尚且还活着,还有机会查清楚真相。
凤,龙,虎皆已经死去,只剩下玄武了,若是玄武死相呈现,究竟会发生什么,或者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皆不得而知。
黑曼巴继续陈述着,声音有些无力:“后来的事,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人族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将我围攻,我拼着最后一口力气跳进裂缝之中,醒来后,便到了这里,说到底,若不是我的血脉,也许我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他。”
……宋羽寒本想问王族血脉究竟算什么,但当看到他此时的情况时,却说不出口了。
黑曼巴的身体有些将行就木,即便宋羽寒想施以援手也无可奈何,困在这里无法修炼,寿元也有了终点,已经无力回天。
黑曼巴道:“不必这样看着我,与其让我浑浑噩噩的活着,还不如就此薨去——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了。”
话至过后,他蓦地笑了,眼眶有些微红,错觉之间,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树下折梅花的少年君王,肆意风发,待他却珍重至极。
他突然道:“你想恢复记忆吗。”
宋羽寒动作一顿,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黑曼巴擅操纵梦境,回忆,他若是说这种话,分明是看见了什么。
黑曼巴的声音有些急促了:“快点……我没多少时间了……”
宋羽寒这才注意到,他的蛇身鳞片之中,又重新亮起了那种诡异的光,黑曼巴细细麻麻地微微发着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说不想是不可能的,那一场场光怪陆离的幻境与梦境,从第一次开始,就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跟随着他,也许只要回忆起了,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可他……
宋羽寒握紧了五指,黑曼巴看出了他的犹豫,只不过他自己也是急性子,根本学不来温声细语那一套,更何况他现在痛得快死了:“婆婆妈妈的干什么,想让我白痛吗!”
这一声仿佛惊雷般劈碎了他的迟疑。
宋羽寒闭了闭眼,彻底想好了。
“嗯。”
黑曼巴松了口气,道:“先说好,一旦入了幻境,这里的时间不会有变化,但会失去在这里所有的记忆,跟着幻境里走,但如果在幻境结束之前,你还是醒不过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宋羽寒浅淡一笑:“我知道了。”
黑曼巴额间突然亮起一道刀锋般的黄色印记,灵气互渡,渐渐的,宋羽寒光洁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一道一模一样的印记。
在陷入深渊之时,宋羽寒听见了黑曼巴如释重负的一道声音:“记得给我折梅花,还有,小心……边人……”
后半句话已经模糊,宋羽寒只能心里默默记下前半句。
我会的。
宋羽寒闭上了眼,镜花水月般地画面陡然一寸寸变换,他陷入了沉睡。
“阿寒,阿寒?”一道温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宋羽寒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想装作没听见,毕思墨见叫不醒他,有些无奈,一旁的赵殊锦凶恶地举起拳头:“我揍醒他。”
“嘭!”
宋羽寒连忙侧身躲过那一记凶狠的拳风,见枕头被砸了个对穿,彻底清醒了,魂飞魄散:“师姐,你要杀我吗?”
赵殊锦立在他的床头,举着拳头阴森森笑:“还不起床我就真的杀你。”
宋羽寒:“……”
这一句话的威力,莫过于是天下大乱,仙魔大战给宋羽寒的冲击力,他连忙爬起床,恭敬道:“小的这就起了。”
……毕思墨笑得肩膀都在抖。
洗漱完后,宋羽寒才明白为什么今日要早起了,斜月阁入门五年以上,已经及笄的弟子,可在灵山集训堂择师,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赤月仙尊出山了。
这一消息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赤月仙尊是何许人物?斜月阁的开派老祖!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个活了快千年的修士!明明已可升仙,却迟迟没有飞升,而是选择庇佑着斜月阁,所以才被后人尊称为仙尊。
毕思墨还感叹道:“也不知这位开山老祖的仙尊究竟长什么样,今日居然有缘得见,真是想都不敢想。”
宋羽寒没有说话,他对赤月仙尊倒是没什么印象,见得也少,几人到了集训堂后,纷纷站进了弟子方阵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像个菜市场里被人挑挑拣拣的萝卜。
深感无聊,他于是低着头挽起袖子,袖口处突然冒出一只灵动的小狐狸,将多余的尾巴缠在宋羽寒的手指上,摇摇晃晃。
宋羽寒这才绽开了笑意,竖起手指搁在嘴边:“嘘。”
在这里的弟子们均是年纪尚轻,敬畏虽有,好奇居多,日过东升了,人群里终于传来几声嘈杂的交谈声。
只见诸位长老正往这边走来,除了大家所熟知的药理派茯苓长老,专修女徒的莲花座的凌波长老,还有善战的肃剑峰千裘长老,就连五谷堂的食豚长老也来了,为首的两名道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位自是不用多说,早有人喊出声来了:“阁主!”
阁主笑眯眯的,发丝虽乌黑,脸上却纵横着浅淡的沟壑,哈哈笑道:“来晚了,来晚了。”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阁主身边之人,这人脸上不带什么神色,清霜若雪的一身白色道袍,束着银白的发冠,清冽的眸子里流淌着上位者的威严。
虽瞧着只似二十有五的年纪,但众人都心知肚明,不由得响起了窃窃私语。修行之人只要想,容貌不变确实不算难事,像老阁主那样想让容貌年长些瞧着霸气点的奇葩也算少数,韵音宗那样因药理而衰弱的脑残更加不多见,其余基本就是修行太晚,容颜无法根筑罢了。
千裘长老横眉竖目,喝道:“肃静!”
这名长老所掌管的肃剑峰主杀伐,自然是个不好相与的,众弟子们有大部分人都是尝过他的诫训鞭的苦头的,因此他发言之后,空气中几乎瞬间沉默了。
至于宋羽寒跟毕思墨,自然也是吃过这个苦头的,说起来毕思墨还是被他连累的,当时他非要拉着毕思墨下山买烧鸡,结果被逮了个正着,斜月阁戒律森严,没有指令轻易上下山岂会这么容易?但他是惯犯,大家笑笑便过了,并没有真的下过什么罚。
直到被千裘长老逮到。
他举着那柄泛着寒光的诫训鞭,狠狠抽下来:“门规第二百一十六条,给我背!”
宋羽寒半边身子都被抽麻了,哆哆嗦嗦道:“祖祖祖……”
“啪!”
又是一鞭子,千裘长老骂道:“祖什么祖!给我说清楚!”
“……祖祖师曰,欲登大道,须断断其口腹,口腹之欲……”
总之他俩磕磕绊绊背完后,千裘长老还是放他们回去了,此件事了后,他还真的老实了一阵子——罢了,往事不堪回首,且作浮云罢。
宋羽寒:“……”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赤月仙尊却清清冷冷地开口道:“无妨。”
众人大惊。
这仙尊可以!够义气!众人纷纷想着,心头给他束了高旗。
千裘长老闻言也不再多说,抱臂在一旁。
云七悄声猜测道:“这人莫非就是那位……?”
不等他们作答,阁主率先开口,他立在修炼场前方,朗声道:“诸位弟子们,半个时辰后,请三人为一组,比试剑法,由各位长老挑选爱徒,当然,有想法的可以自荐,这个不限哈!”
“是!”众弟子齐齐行礼。
宋羽寒跟赵殊锦,毕思墨三人为一组,各自选完了自己的组队后,几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挑了个荫蔽的地方乘凉休憩。
云七望了望一旁颌目靠在树下的清冷白衣道人,不由仰慕道:“这么一看来,这位赤月仙尊真是好气派啊!若是能拜入他的门下,改天休沐的时候,回家跟我阿娘也有一顿可以吹了。”
一旁跟云七一同的姑娘叫做藕莲,她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道:“还是省省吧,赤月仙尊这样的人物,数百年都不下山收徒,咱们就是如何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吧,要我说,也就宋师兄跟毕师兄有点希望。”
毕思墨温和道:“我练剑较多,对于其余的一窍不通,即便去了踏雪山,跟着赤月仙尊修行也是浪费了。”
宋羽寒也道:“我也不想去,你看那人一脸披麻戴孝的冷脸,专门克我的,还是肃剑峰更适合我。”
藕莲讶异道:“宋师兄,你不是不善用剑吗?为何会想去肃剑峰?”
“错了,是不喜欢,不是不善用。”宋羽寒指正他,另一只手指藏在袖中绕着颜离初的尾巴玩,想了想道,“言之有理啊!小师妹,这么看来,斜月阁还真没什么适合我的地方修行,有哪个修士成天舞把扇子,挂块布帛就跟扭秧歌似的——不如去五谷堂吧!有吃有喝,岂不美哉?”
一旁嚼着零嘴的小胖子叫做明峡,他闻言口齿不清的赞同道:“我支持宋师兄!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赵殊锦道:“美啥啊,你去了看老阁主会不会把你腿打断——明峡你也别吃了,修行数年难道你的理想就是跟着食豚长老抡大勺吗?”
明峡嘿嘿一笑:“有何不可,轮大勺也有轮大勺的难,各司其职,不要搞歧视嘛。”
“是啊,有何不可,以后我俩就搞个组合,就叫,厨子兄弟——兄弟,你吃的啥?给我来点。”宋羽寒嘻嘻笑着摊出手。
明峡给他抓了把松子,于是俩人蹲在树下开始咔吱咔吱磕起了松子。
赵殊锦:“……”
磕到一半,明峡突然想到什么,茫然道:“可是,我们俩谁是哥啊。”
赵殊锦忍无可忍:“行了啊你俩,对了,阿寒,拜师之后,你便不能私带,人,进去了,那你那只小狐狸怎么办?”
她在说“人”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羽寒下意识遮掩了一下袖口,淡淡笑道:“五谷堂总是可以的。”
“啊。”藕莲惊讶地捂住了嘴,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由得红了耳朵,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宋师兄,你真的,要进五谷堂吗?”
“有何不可?”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殊锦开口道:“阿寒,虽然我们觉得没什么,但它毕竟是妄月狐族,妄月族是如何的,你我都清楚,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芥蒂的,你有没有想过,就是……”
她斟酌了一下字句,才道:“将它送回妖族?”
她说的的确很委婉了,妖族的王族血脉延伸开几脉,其中有几脉格外特殊,其中就有妄月族。
传闻中妄月族曾经妄想过要颠覆天道,自己做主,当时神明尚在,见此狂族自然无法袖手旁观,一出手便雷霆万钧,赐下诅咒,妄月族的每一只狐狸,只要胆敢忤逆神,不论生前如何,死后必将万劫不复,坠入地狱。
因为这个诅咒,妄月一族才彻底被妖族所唾弃,成为地位最低的王族血脉,正因如此,他们的性子极为偏执,行事只为自身,传到现在更多的版本都是默认他们生性弑杀,残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像这样的血脉一般是不能够轻易留存于世的,更别提斜月阁。
……宋羽寒感受到了手底的小狐狸身体一僵,他起先也是不知它竟是妄月一族,但他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宋羽寒伸出五指揽住狐狸的身子,借着委地的衣袍的遮掩,轻缓地安抚抚摸着,抬眼道:“此事再议吧,更何况,传闻只是传闻,哪里能当得了真。”
赵殊锦叹了口气,道:“好吧。”
气氛有些沉闷了,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凝霜般清冷的声音:“宋小友。”
众人皆是一愣,看向来人,宋羽寒亦是,他本是席地而坐,借着衣袖堆叠抚摸着怀里的狐狸,此刻下意识回首,自下而上地看到了那双凌寒的琉璃雪眸,两相对望之时,对方冰冰冷冷的眼神却忽然似寒冬回春,丝丝消散化作了浅淡带着暖意。
“你可愿,随我修行?”
……宋羽寒愣住了,一时竟然忘了起身,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啊?”
赤月仙尊淡淡垂着眸,重复了一句。
众人也同样惊住了,毕思墨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行礼,顺手将宋羽寒也拉了起来:“尊主安好。”
其余人亦起身行礼。
赤月仙尊微微颔首。
“这个……”宋羽寒卡了一下,去哪座峰修行且先不说,赤月仙尊屈尊纡贵亲自来邀他,旁人来说应有十万分的愿意了,但重要的是小狐狸,他绝不能够为了修行而擅自抛下它。
斜月阁各座峰修行各有益处,只不过各个长老有各个长老的规矩,宋羽寒说想去五谷堂也不是只说说,自有考量。
五谷堂的食豚长老长得圆圆胖胖,性子也温吞,特许带只狐狸进去还是可以的,左右都是修仙,在哪不是修。
于是乎宋羽寒一锤定音:“尊主,弟子想去五谷堂,并非踏雪山。”
“……!”
顿时,仿佛一道惊雷劈到众人头顶。
众人沉默了,惊呆了。
明峡甚至有些感动,他泪眼汪汪望去,师兄,我没想到你居然是来真的。
宋羽寒自然是没去看他,对不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
毕思墨等人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不去踏雪山是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被挑上,能够去到肃剑峰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宋羽寒居然打算,真的……
一旁的赤月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淡淡道:“五谷堂不适合你。”
明峡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师兄,尊主修为高强,你若是去了踏雪山,肯定会比现在更加出名的!”
只不过不等宋羽寒回应,赤月却先开口了:“修行在自身,如何能够成为扬名立万的借口?”
明峡脸一红,连忙道:“是,弟子,弟子言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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