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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你(菁筝)


他面上平淡如水,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苍烨心口一痛,勉强强撑笑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黑曼巴抬眼,瞳孔中的黑点逐渐拉长,褪成了浅淡的澄黄色,立在梅树下阴寒冷漠,闻言道:“这重要吗。”
……苍烨微张嘴,哑声了片刻,调转了话题问道:“云皇后,赵才人和李淑妃前段时间……”
“是我杀的。”
苍烨身体一僵。
黑曼巴淡淡道:“正如我们一开始一样,我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供品,所以我心狠手辣,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苍烨痛苦地闭上了眼,涩声道:“是。”
黑曼巴眼睑一颤,却没有说话。
腾蛇一族何其骄傲,若魇何其骄傲,他不会告诉苍烨当初是因为那些女人几次三番想毒害他,自己忍无可忍才出手反击,也不会告诉他当时他并未杀死她们,至于为何会突然离奇死去,也许这辈子他们也没有机会说清道明。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的小皇帝这样心软,刀置于颈之时若是得知此事,便收手不做,会血溅三尺的吧。
黑曼巴敛下神色,弯了弯冻僵的手指,无视神情痛苦的苍烨,转身离去。
怕啊……害怕的不得了。
“阿……”
苍烨伸出手,仓皇上前几步,看着他转身随风曳动的衣摆,眼眶有些红了:“阿若……”
他想说自己应允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当对上那双寒凉的竖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几字轻如鸿毛,像是耳语般的,黑曼巴身形一顿,闭了闭眼,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到最后却还是一语未发,依旧远去。
就让我最后,为你做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吧。
祭祀大典来临之际,高台之下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站满了文武百官,高台之上置放着一口漆黑硕大的鼎,鼎的边缘刻画着令人毛骨悚然,密密麻麻的异族字符,鼎内燃烧着熊熊烈火。
黑曼巴立在鼎边,手上扣着沉重的镣铐,灼热的气息不断顺着空气攀附在他的肌肤上,腾蛇怕热,烫得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本以为他会见到永轩国师,但没想到的是,前来祭祀的,居然是一名身长不足五尺的小童。
他一身祭祀用的白衣,衬得他肌肤雪白,年纪如此稚嫩,台下却无一人敢置喙。
原来是他。
苍烨与云皇后的……孩子。
黑曼巴低头打量着他,岂料这孩子陡然转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犹如鬼魅,丝毫不像孩童。瞧见黑曼巴后,眼角微勾,勾勒出一个浅淡又嘲讽的笑。
黑曼巴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抬了抬下巴,蹙眉傲声道:“别盯着我看,小子。”
……小孩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去,往鼎的方向走,撂下一句:“冒犯了,昭仪娘娘。”
黑曼巴心里更加不舒畅了, 他的眼神,他的神态,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
也许是他多虑了吧。
“咚!咚!咚!”
三声鼓声如雷,直击人心。
“时辰——已到——”
头系红布的祭司朗声道,下面身穿白衣的朝官们闻言纷纷低下了头,黑曼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搭上大鼎的阶梯。
鼎内流淌着骇人的岩浆,鼎壁烧得通红,这鼎材质特殊,简单靠近便能感知到浓烈的炙热感,别说是人,即便是铜铁掉入其中,也会瞬间化作灰烬。
而他,需要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承受无边烈火带来的剧痛,只要他死了,也许幕后之人便能收手,他的小皇帝也不需要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他能做的,也并不止这一点。
黑曼巴抬眼,扫视了一圈布满了白幡红幡的祭司台,他早已在各处布下引灵咒,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咒术会立马告知与他,只可惜对方实在是太警惕,没能活捉,但探查到灵气源头,还是可以的。
他抬眼再次往人群中看去,视线顺着千层的台阶在自上而下站着的朝臣一寸寸扫视,却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
黑曼巴有些失望地低下了眼睑,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不来也没事,不看也好。
祭司见状催促道:“昭仪娘娘,到时辰了,休要反悔。”
……黑曼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说要后悔了吗?”
祭司被他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再催促了。
大鼎内的岩浆依旧在滚烫地烧着,黑曼巴准备跳时,突然注意到鼎内刻着一行小字:惘……涤……什么?
他正欲靠近再仔细辨认,却被喷薄而起的热浪燎燃了衣摆,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烫。
罢了,什么都无所谓了,黑曼巴往前迈了一步,灼热的热浪再次袭来,就在这时:
“嘭!”
“哎哟!”
“我的腰折了!”
“地龙……”
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炸响,只见一道巨大的灵光在石堂中央炸开,飞石迸裂,旗幡也被吹断,众人均被这道气息给震开了,一时间哀嚎不止。
黑曼巴脚下的鼎足够沉重,不可被撼动,但余威震到了鼎身,发出沉重的“嗡嗡”声。
他的衣袖被吹得乱飞,发丝也散了,黑曼巴愕然抬头,却见烟尘散去的原地立着一名白衣道人——是永轩国师。
国师那双淡漠的琉璃眼静静与他对视了一会,随即转开了视线,身形化作轻烟离开原地。
他……怎么会……
“阿若!”
熟悉清朗的声音从台下传来,黑曼巴顿时瞳孔微缩,嘴唇颤抖。
不会……不会是他的,他都告诉苍烨了,什么张贵妃李贵妃的,全都是他杀的,他早就鲜血满手,有谁会爱这样的一个人呢……
即便曾经也有爱,但他是君王啊,何必要专门来这一趟,况且是他亲口应允的,献祭一事,是他亲口应允的。
没错,是这样……
他不敢低头去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却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台下的那人见他没反应,再次唤了一句,这次声音更加急促:“阿若!危险,快下来!”
……黑曼巴动了,他的脖子仿佛生锈的齿轮,艰难往下看去,只见阶梯之下站着一名天蓝色袍子的男子,鼻梁,鼻尖,嘴角,眉眼,每一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曾经抚摸过的痕迹。
他哑了声。

只要再晚来一步,他就跳进去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来……
黑曼巴舌根有些发苦,你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钻你的空子,想让你死……
他嘶哑道:“……你为什么来了。”你不是,都同意了让我被献祭吗。
苍烨微微一怔,随即敛下了些笑意,飞扬的风吹起了他额间的碎发,褪下那身黄袍,此刻的他更像一名意气风发,朗风明月的少年郎。
黑曼巴听见他说:“我来接你回家,阿若,我们逃走吧。”
他怔住了。
逃走……
逃到任何人都抓不到的地方……
任何人都找不到。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想这么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明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刻,却还是会被少年的承诺击败的溃不成声。
黑曼巴眼眶红了,低声道:“……好。”
“咕噜噜……”
苍烨瞳孔一缩,几步迈上去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小心!”
两人旋身退开了几步,转头望去,只见方才有异动的符文大鼎忽然开始剧烈摇晃,熔浆炸腾,霎时风云大作,乌云盖顶。
而方才被震飞的臣子们也纷纷休整过来,“哎哟哎哟”地扶着腰互相搀扶着起来。
臣子们见此天降异象,还有些茫然又带点惊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高台上的两人,喊道:“陛下!是陛下!”
“陛下!陛下万岁!”
“陛下来劫法场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苍烨充耳不闻,正欲对黑曼巴说些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冷的稚童音:“陛下。”
苍烨回头,只见出声的小童站在昏暗的天穹之下,黑云欲摧 ,背后是依旧滚滚炸响的漆黑大鼎。
小童展开一个苍白的笑,视若无睹:“好久没见了。”
苍烨下意识道:“阿钰!危险,你别站在那!”
小童并未理会他,反而转身看向那口大鼎,墨黑色的瞳孔凉薄,道:“这座鼎,名叫噬魂鼎,相传是一名仙人反噬成魔而练,鼎如起名,噬魂鼎一旦开启,如果它饮不到鲜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罚一旦降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苍烨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向他,道:“你在说什么?”
小童抿唇一笑:“我在说呢,陛下,你不要急。”
“你是天子,天子之命何其宝贵,但昭仪娘娘又是你的心上人,所以你要做出什么选择?”
小童天真的笑容里掺着毒:“怎么办,在场的人,你要献祭谁?”
苍烨有些不可置信,这孩子乃是云皇后私自领养回来,此事除了苍烨知,也只有身处九泉之下的云皇后了。
满朝文武逼的紧迫,他只得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乃是少不更事时胡乱诞下的,虽令人不齿,但好歹也有了子嗣,皇家有了血脉,至少能够舒缓一下黑曼巴与朝廷的争锋相对。
“ ——轰!”
天穹再次炸响,乌云已然积压重叠,焦雷挣脱束缚,轰隆隆劈斩苍穹!
台下的朝臣们隔了太远,都没有听见小童这一番诡异的话语,纷纷被雷云惊得抱头鼠窜。
眼见着暴雨将至,有臣子佝偻着身子,朝对峙的几人嚷嚷道:“——天降异象!天降异象啊陛下!天灾将至,需尽快诛杀祸蛇!以保国之太平!”
……他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再也没了半点平日耀武扬威的模样,对着一个什么也没做过的人不加吝啬的口诛笔伐,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墨修饰自己内心恐慌。
苍烨突然觉得无比荒谬,裕国百年基业,全部都是在供养着这群只会纸上谈兵的蛀虫。
不由得深觉迷惘,耳朵里的耳鸣声轰轰作响,分明隔着百节台阶,但苍烨只能看到无数张不断吐着恶毒诅咒的嘴,张张合合。
“灾害……其罪……当……”
……闭嘴吧,真他妈能说。苍烨头痛欲裂,无端地想着。
“死……祸……”
还在说。
他们看不到几人的异样,也不知事情轻重,依旧喋喋不休地叫唤,混着混乱的嘈杂声,苍烨终于难以忍受,振袖怒喝道:“都他妈说够了没有!!”
……一片寂静。
苍烨素日从不发火,哪怕朝堂之上被人言语相逼,也不曾发火,一时间全场都停下了喋喋不止的嘈杂,就连黑曼巴也有些意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气愤而口不择言的男人。
还有人不死心,向前几步:“陛下,你难道还要包庇……”
“李尚书。”苍烨突然开口。
方才做声的老人一怔,只听见苍烨冷冷道:“每年孤派发下去的赈灾粮为何少了两成,此事孤还没有下罪呢。”
李尚书一惊,躲闪着耷拉着眼,不再说话了。
有名校尉看着正直,义正言辞道:“陛下,李尚书所言非虚,若是……”
苍烨见他一脸正派地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笑:“周校尉,你当什么出头鸟,你那个赌鬼儿子,军粮还够不够扣的?”
周校尉喉咙一卡,脸涨成了猪肝色。
苍烨只是还未来得及讨回,但不是他会遗忘这些事,于是在这雷雨交加之下,他站在祭台之中,华贵的衣袍尽数被狼狈打湿,眼神却格外明亮。身后是要保护的人,所以才一句一句击退着这群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宵小之徒。
他没有得天独厚的臂膀,因此武术不精,也没有修习的天赋,因此拜不了山门,除了皇子血脉,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会念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的普通人罢了。
……黑曼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没了青涩之气,君威肃立的苍烨,瞳中光影攒动,几次张张合合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抿了嘴,垂下了长睫,划开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苍烨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这个含着无数情绪的浅笑,但黑曼巴却如释重负。
这样的话,他也就放心了。
他默默回了头,尽量放轻了能惊扰到苍烨的步子,轻缓地走着,有些眷恋,带着不舍。
但一旁默不作声的孩童却突然开口: “陛下,容我打断你的豪情壮志,你不妨花点时间回头看看?”
苍烨闻言回首,只见滚烫硕大的漆黑噬魂鼎一旁,雷云遍布,昏黑沉暗的天穹之下,高台之上,立着一名衣着单薄,手带镣铐之人,他的身形在疾风骤雨之下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明明是风一吹就好像能够折断的单薄身子,站上去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他瞳孔猛缩,脸色唰地变得雪白,失控喊道:“不要!”
黑曼巴充耳不闻,他静静听着百阶下因震惊又庆幸的鼓动声,自己也一样庆幸着,幸而他们声音足够小,幸而苍烨只是个人类,听不清这些令人不快的闲言碎语。
……君主与贡品,也许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了,也许从一开始,不这么经常见面,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黑曼巴红了眼眶,他立在鼎边,鼎内是烈火在灼烧,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刺穿皮肉,浅淡一笑,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倾落。
“不……”
时间仿佛定格了,每一帧每一个动作都在苍烨的瞳孔里不断放慢,就连自己的声音好像也被模糊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像是掉入清水的墨汁,搅浑散开,听不真切。
这须臾之间苍烨甚至不知道该先杀了这群鼓动的人,还是先阻止黑曼巴。
可是,来不及了。
他来劫法场之前,曾遇那个曾经教养他长大的宦官,李元成,苍烨本就心急如焚,对上这个两鬓苍白的老东西还依旧不知死活的阻拦他,苍烨恨不得立马一纸令下将他赐死,最终还是压抑着声音道:“你做什么,还想阻拦我吗。”
李元成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透过他在看谁,半晌后突然答非所问道:“先帝还在世时,颇为宠爱你的母妃娴妃,而立之年前,他也像你一般莽撞,冲动,但过了年纪,他也真正成为了一位会体恤民情的君王,所以我一直在等,等您也能真正明白虚怀若谷,君圣臣贤。”
苍烨冷冷的:“很遗憾,我不是。”
李元成眼睛有些浑浊了,闻言并不恼,反而笑了:“您是,奴才从前生了一双不辨是非的眼,总拿陛下与先帝作比,如今想来,您跟陛下多像啊,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烨有些迟疑:“你什么意思。”
李元成道:“外面早就被御史大夫他们安排了重兵把守,您插翅难飞,但请您跟我来。”
苍烨闻言连忙支开了寝宫一叶窗棂,果然看见了满廊来回走动的守卫,神情复杂。
李元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陛下,奴才不敢欺瞒您。”
苍烨冰冷道:“孤要杀了你们。”
“事后任凭处置。”李元成笑了笑,他按开一道暗门,像是没有注意到苍烨惊疑的神色,继续道,“这道门也是先帝留下来事出突然用来救命的,没想到先帝没有机会用上,您用上了。”
……苍烨虽然满腹疑虑,但也知道刻不容缓,只能随着李元成进入密道。
两人走过狭窄逼仄的通道,直通光亮时,李元成道:“这里直通官道,您请去国师府,找到国师,他会帮您的。”
苍烨步伐有些迟疑,眸中闪着复杂的神色。
“就当是奴才,为这些年对您疾言厉色,藐视君恩的抱歉。”李元成舒展了那道素日总是肃然蹙起的眉,看向迎着光亮的少年君主,仿佛明白了一切,展颜笑了笑,“去吧,陛下。”
……苍烨湿了眼眶,闭上了眼。
所以啊,为什么他们要因为一句句谣言,就能轻易割舍掉性命,因为莫须有的陷害,就要遭受千夫所指。
他的脊背仿佛被千斤压弯,狼狈地往前蹒跚着脚步,内心强撑着的那一丝庆幸也快要土崩瓦解。
乌云已至,暴雨降临,噼里啪啦打落下来,脏污的雨水顺着脸颊滑下,分不清是泪还是雨,苍烨浑身发颤,嘴唇发着抖,他深感自己的无力,短短一瞬,他的脑海里忽然摘叶飞花般飘过父皇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若想庇佑天下人,首先得能护住自己身边之人。”
我护不住啊,我谁也护不住。
苍烨想嚎啕大哭,声音先哽咽了,他在这里像个丢盔卸甲的小丑,既护不住身边之人,也庇佑不了天下之人,他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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