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寒无见听懂了,还是愣了好一会儿,心头多日笼罩着的失望雾霾刹那都消散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沉浸兰因的误解与抛弃中,骤然知道这些,脸上一下子有了气色,但是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抿起,抿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夏知以为他终于要赏自己了,结果寒无见推开他就往外走,众人都始料不及。
侍卫没敢拦他,又侍从想让他打把伞,但他已经不见了。
寒无见走下阶,竟开始跑起来,有些不顾礼数。御书房的人见了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告诉他陛下不在这里。
寒无见问:“那他哪里去了?”
谢兰因撑着头看野鸭戏水,那边画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索性也不想理会。李静站起来,掖掖裙摆,走到他身边,悄声唤他:“陛下。”
作者有话说:
我停更一个星期攒攒存稿,因为已经被接二连三的评论diss影响到心态了,有一种更一章被骂一章的感觉,目前存稿有好几章,我已经写到最高潮的地方了,不想自己把这个部分写得太糟糕,所以还是停一停吧,蟹蟹追到这里的包子,我知道还是喜欢的人居多的,但是真的没法对接二连三的恶意视而不见,我感觉自己很抗拒更新,更了就会被骂,骂错了误会我,还不道歉,只会换个站位继续diss,有些人真的想法很莫名其妙,已经放弃试图跟脑残解释了(微笑)
谢兰因看向她:“怎么了,画完了?”
李静点点头,注视着他的下颌,小声问:“陛下,为什么您不让别人画你呀。”
“我不喜欢。”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那您肯定也不喜欢照镜子咯。”
“嗯,”谢兰因哼了一声,强打精神,“不太习惯吧,你的画怎么样?”
“挺好的,”李静在他身旁坐下,“他们拿去先晾干,待会儿再给您看。”
谢兰因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李静没有察觉他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是困了,低着头,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陛下,”李静也放轻柔声音,“我听说宫外的画师更好些,不是宫中画工能比拟的。我们把他招进来好不好?我想再画一副。”
“你不嫌累就好。”
“谢谢陛下,那您那几天也要陪我,”她露出难受的表情,“您曾好几天没有到我这里来,都得补上才行。”
谢兰因道了声“好”,李静开心了,望着谢兰因丰神俊朗的侧颜,他眼睑下的泪痣,威严中平添一抹柔情,她不自觉凑近,手里给他剥着荔枝,“我听煦华公子说您找过关外画师。既然您不画像,那是给谁画的呢,不会是哪位姐姐吧?”
谢兰因想到了寒无见穿红衣的模样,愣了一下,一抬眼就看见寒无见站在廊上,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寒无见似乎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有些惊诧。
李静疑惑,顺着谢兰因停顿的目光看过去,一位陌生男子站在那里,身量瘦高,面容远远望去都叫人挪不开眼睛,只是显得有些憔悴,眼里的光单薄而细长。
谢兰因几乎立刻就把快趴到自己身上的李静推了出去,站起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动作的无谓,他又坐回去,吩咐上来正打算把寒无见驱赶下去的宫人:“带他去侧殿,朕一会儿过来。”
李静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谢兰因会安抚她,结果他道:“静儿,你在这里等等,我有些急事处理。”说完他便走了,留李静和侍女在原地。
李静心乱如麻,这样一个端庄雅致的男人,他既没有穿官袍,也没有佩戴氏族大家子弟应有的配饰昭示身份,随便就以这幅平民打扮的模样见陛下,难免有失体统,李静竟一时吃不准他是谁。但如此草率的举动又丝毫无损他整个人的清雅贵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穷酸小官里出身的,身家应该很好,可是她为何不知道?
还有他同陛下,是……什么关系?她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安,干脆也站了起来。
寒无见在靠窗地方坐着,默默无语。他没坐多久谢兰因就过来了,开口第一句:“你来干什么?”
寒无见有些想问她是谁,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能猜得出来,只是因为这几分颇为笃定的猜测,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下子忘记了如何说道。
“有些话跟你说。”寒无见道。
“那就快说吧。”
寒无见于是说了,说的时候,他本欲一本正经,实则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就为这个?”谢兰因笑,“我早就猜到了。”
寒无见脸色凝住,他站起来:“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
“当然有用了。”
谢兰因道:“你既然笃定我把你拱手让人,可见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来同你解释?”
“如今看来,是我自取其辱了。”寒无见笑了一下,表现得很是悲伤,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了,他现在脑子里都是谢兰因和那名女子依偎在一起的光景,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所以是我,我,”
“对,是你的错。”谢兰因无谓道,“你终于明白了?就是你的错啊,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以为我把你送给我四叔了,胸中愤慨难平,所以干脆联合他一起对付我?”
寒无见忍无可忍道:“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和他——”
他目眩了一下,遂捂住额头。
谢兰因面色无改:“不管怎样,你都是这样想我的不是吗?只要随便哪个人在你面前诋毁我,你都会相信,你会向着他,对着我。你永远不会第一个选我,也从不信我。我不比你的情人们,我笨口拙舌的,又怎么能和你辩解呢。”
寒无见想说话又一再止住,最后也没有解释,解释不清,他只道:“那你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谢兰因的表情露了破绽,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和他,你们多快活,你给他擦汗,做饭,其乐融融,你对我有过哪怕是一丁点的……”他本来想说“宽容”或者类似的词语,终是因为似乎不够恰当而打住,他别开脸,重新恢复冷漠,“不要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太了解了,你才让我感到恶寒。你那么长时间不找我,而是选择和他东躲西藏,不就是因为我把你送给王叔了,”他语含讽刺,“不就是因为不信我。”
寒无见如鲠在喉,艰难吞咽了一下:“我只是躲谢辞,刺客……”
“也包括我。”
“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我是想着亲口问的,但是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提,你的表现让我觉得,我以为,”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停了会儿,“我受伤了。很重的伤,”这些话说出来都让他自己觉得可笑,好像在讨要认同和关心一样,他不需要怜悯,他只是需要兰因。
“哦,是这样吗,”谢兰因走近他,按住他的后脑,低声,“那我告诉你,再有下次,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回来,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面前。你是我的东西,我就是毁了也不给任何人染指。”
字字穿心,寒无见脸色变得很差,他问:“她是谁?静美人吗。”
窗外,李静刚好走近,听见自己名字,眼珠半转,小心凑近细听。
谢兰因道:“你在玩自问自答的游戏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寒无见像是听不懂,又问:“她是谁?”
“新欢。”谢兰因冷冷道,似乎想折断这个话题,不想和他就李静继续谈论。
寒无见以为他不想把自己新爱的女人牵扯进来,但只是猜想,寒无见不觉得他移情真那么快,还是想继续问根,“我都不知道她。”
“你当然不知道她了。”谢兰因讽刺道,“大军压境时候你跑的可比谁都快呢,在那种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境遇里,只有她陪在我身边,只有她,真正愿意陪我赴死,不计代价,你呢,你逃跑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也许没有背叛我,但你就是没有做到她一个弱女子就能做到的事情,而是自始至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不是吗。”
寒无见知道继续强调自己负伤养伤的事已经无益了,谢兰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说的又不对吗?寒无见眼眶慢慢变红了,半晌没有言语。
谢兰因没有放过他,继续道:“你知道,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吗。我会想你跟谢余的事——不要跟我说他已经死了!死人没有豁免权。我之前从来都不想因为他责怪你,因为我觉得是他欺骗你,你是无辜的,但是后面我慢慢意识到,如果你自己无意,他又怎么能够,这么容易就骗到你呢?你不要以为过去的事情真的就能毫无痕迹地过去,你为了他甚至给我下药,”谢兰因颤音,“就因为你给我什么我都会喝下去,哪怕是毒药。你甚至真的给我下药,我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寒无见,你真行啊。”
谢兰因看见他红了眼睛,心烦意乱地振袖:“行了,我也不想跟你旧事重翻。我只是想告诉你,少去招惹静儿,最好别让她知道我们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你说是吧,”谢兰因忽地瞥向他,“静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我不希望她想得太多,没事别在她眼前晃。她现在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喜欢心思单纯的人,静儿可比你单纯多了。”
寒无见道:“对不起,你这是在说气话,我们改天再说吧。”
寒无见要走了。李静听了谢兰因的话,心中腾起喜悦之情,知道寒无见要离开,忙不迭躲到一处花木后去。
他果然真要走。谢兰因叫住寒无见,说的却是:“不要再来。”
寒无见相当镇定地去开门,侍从进来帮他把门扩开,谢兰因瞥见宫人火气更大,身边没有可摔的东西,他用更冷酷的话道:“滚吧,滚远点,该死的东西,滚回你的冷宫去,不要再住在我给你的那处宫里,也别叫我再看到你。”
寒无见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寒无见一直到回到冷宫都始终隐忍不发一言,直到如梦上来摸他的手腕,他才推开她,顾自上前两步,扶住门框,吐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说:
艰难地爬了回来,是真的艰难。
敲黑板,这次断更回来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我感觉存稿够了,我打算日更,不过是在十一月,为什么?因为它比十月小(bushi,因为感觉到时候存稿能更多,连载压力会更小,这样能争取今年年底完结啦——只要不出意外,再搞我心态我真的会考虑写完了再发,真的很影响写作)。
第二个,关注我微博世子柴,抽人送中秋礼物福袋,当作有史以来破天荒首次断更的歉意,手工簪子夹子手链这种,还没有确定好,因为柴现在还在学校,等中秋回了家才知道具体送哪些,可以翻看我微博日常做的,应该就从里面挑,抽奖要求全订帝台春哦,以后完结什么的也会抽人送,预祝节日快乐,爱你们(-)_
第224章 服药
李容清来的时候,谢池正把纸撕碎了,一点点喂给笼里的鸟,“我四哥。”不及他开口,谢池直入道,“你妹妹近来如何?”
“盛宠如日中天。”李容清道,表情却寥寥,“她最近去照顾她姐姐了。”他说的是皇后,皇后如今不过是个傻子,一枚弃子,势力尴尬的平衡点,脑子不坏的人都能想到,她新入宫的妹妹一旦有孕,那就是二代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你父亲还是那么的目光短浅啊。”谢池嘲讽了一句,但并没有露出笑容,“他就应该跟他的老同僚寒祁之学学,想想都是做过尚书的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就因为谢兰因不是他爷爷景常帝么?”
李容清不受自己父亲重视,对其不满已久,仕途上也与其背离,“我倒不关心他。只是小妹,”指的李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心思纯良。我真搞不懂谢兰因是为什么——”
“因为煦华?”谢池问他,他很可能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索性铺垫如此之多,甚至很可能想把寒无见的事拉过来一起佐证。
李容清道:“我近日只能因公务之便见他。他专为陛下抚琴,除了我就是小妹偶尔见他。”
谢池日有所思,袖出一封信:“送出去吧,托景行给寒祁之,就说与寒无见有关,给他儿子一个好去处。”
李容清还想谈谈煦华,谢兰因恐怕正是发现了煦华细作的身份,才以乐工的名义将他招入宫中乐坊严加看管,如今正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处置,虽说公主自身难保,但如今非但对煦华毫无担忧之心,反而挂念寒祁之那个误入歧途的儿子。
“我听说最近寒无见身体不好的很,还屡屡拒绝太医观望,陛下对他的态度也是阴晴不定的,真叫人看不懂。”
“陛下还是喜欢他,年少一往情深的人,谁那么容易放得下呢。”公主道,“何况服药了那么久,再不加节制——一个州有不下十万人,漳州和中州调过来三十万人,三十万人调来京城修路,你觉得我会信吗?”
李容清摇头,“四王加上谢余旧部还不到十万人,如果,”
“如果加上本宫的人?容清,不要试图揣测我的心思,我处事谨慎,不习惯叫人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手,多少消息。就像你以为看透了我,其实,我心里早为煦华担忧已久。你恐怕不知道,他陪在我身边已经至少三十余年了,比我前夫还久,他在我心中不仅仅只是一个面首。”
还是一个棋子。李容清暗道。
“只是风寒罢了。”寒无见咳嗽道,“不必为我去求夏公公。”
太医求了没用,不肯来,或者说不敢。谢兰因下了禁令不许别人见寒无见,虽说没有禁寒无见的足,也差不多了。寒无见平素也就待在冷宫里修养,身体却每况愈下。如梦便想去求求夏知。
如梦道:“您这一入秋就病情反复,如梦心里好担心。”
“这有什么,不是已经不咳血了吗?”寒无见笑,忍住咳嗽的欲望,“你让我想起我母亲,她也经常这么担心我。她身体不好,每次我生热病,她都说是她连累我得的病,娘胎里带的。想来其实应该是我连累她。”
“您怎么这么想,您虽然被寒老爷驱逐在外,但我想他们心中也是挂念您的。您定期托人送的家书,他们没有回复,但也是收了的。”
寒无见听了这话面色更为凝重,他担忧的都不是这些。
如梦以为他在想谢兰因的事,便劝道:“您少为薄情人伤些心吧。他连自己亲信都不放过,如今心中只有新欢。”
寒无见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寒无见一时间没能说上来。夏知来了。
如梦先寒无见一步出去,夏知也明显是来找如梦的,他将如梦拉到一边,寒无见从桌旁站起来,头一次不知怎地,跟着走了出去。
夏知跟如梦碎嘴:“……就是这两日的事。可能要变天,”
如梦表现地有些激动异常:“你是说他必须固定时间控制药量,所以这两日他很虚弱?”
“陛下是,就跟得了怪病一样,又怕冷又怕热的。我的意思是——”他想劝如梦打消刺杀的念头,因为这样下去,根本不需要她动手。
寒无见出声:“你说什么?他得了怪病?”
廊外重兵把守,内部也有持刀侍卫,只有御医进出,个个神色紧张。
李静接过暖好的粥,“我来,”坐到谢兰因身边,舀了一勺,细吹,“陛下,这是药粥,您一天没用膳了,好歹用些。”
谢兰因伏在案上,穿着寝衣,自发病以来,他一天没有出去了,汗渍浸湿了背部,现出他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说发病也不尽然。因为药物的成瘾性,他想再维持下去必然需要控制剂量,一个月最多服用多少已经定数,这个月已经用完了,为了防止他因服药过多骤然暴毙,这两日他必须停药,直到熬过这几天。
身体犹如万蚁噬骨,痛如刀绞,仿佛又回到了跌落悬崖,遭神医救治的当时。他警告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用这种毒物,毒药双兼的东西,选择它的益处,必然承担它的坏处,可惜他生命中实在是有太多的万不得已了。
李静十分心疼他,早已陪伴他身边多时了,看着他几个日夜这样熬过来,眼里已经快落下泪来:“陛下,再忍至少一个时辰,太医说了,这个时辰过去再服药身体会好些。用药之前用点粥吧,静儿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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