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辛阮自己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
护士一边拔针,一边说他,“这都凝血了,怎么才喊人!”
辛阮不好意思,“抱歉,睡的太沉,警报声响了好久,我才听到。”
护士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家属呢,也不说帮你看着点针?”
辛阮闻言低垂了眉眼。
家属两个字勾起了他昨晚不甚美好的记忆。
所以,他的家属是黎燃吗?
对他没有爱,只有厌恶的另一半也算是家属吗……
摇了摇头,辛阮轻声回道:“可能我没有家属吧。”
护士拿棉签的动作一顿,随即语气温和了几分,“幸亏没有空气进入静脉,不然就危及生命了。”
“以后自己一个人打针,快下完的时候注意一下,提前喊人,毕竟身体是自己的,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闻言,辛阮浓密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隐去了眼里细碎的光。
是啊,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护士没再说什么,把棉签递给他,“按个几分钟,不出血了扔掉就行。”
说完,她便收拾了输液瓶等东西,离开了。
病房最终只剩下辛阮一个人。
辛阮默守着一室的白,寂静无语地看着被一点点染红的白色棉签。
拿开棉签,手背上的针眼依旧鲜红。
“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邵世宽出声询问辛阮的情况。
精致的眉眼微皱,辛阮的确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但他清楚不舒服的源头,是因为黎燃昨晚的强硬。
他就那样蛮横地闯入,像是铁杵一样直直地捅进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同时也打碎了辛阮对黎燃的最后一块滤镜。
世上的人本没有特殊之分,是你的爱给他加了滤镜和光环,他才变得与众不同。
而现如今,滤镜破碎,他又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不过尔尔。
“辛阮?”
见他没了反应,邵世宽疑惑出声。
辛阮回过神来,却也不愿让别人知晓这种隐私,于是便摇了摇头,只说:“还好。”
邵世宽闻言,打量了一下他的状态。
脸色确实好了很多,眼睛虽然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但还算有神。
打量过后,邵世宽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能上电视的明星,即便生病了,依旧好看。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好,刚才被送来的时候,你血糖太低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邵世宽又将低血糖可能造成的危害同辛阮讲了一遍,然后问道:“听姜管家说你在节食减肥?”
闻言辛阮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是艰难。
当初为了以最好的姿态拍摄lipobo,他的确节食减肥了很久。
可现如今什么也没有了,他倒是也不用再减肥了。
邵世宽见他笑,以为是被点破了不好意思,便温声细语地劝他,“你们明星要面对镜头,所以对于身材有一定的要求,这一点我能理解。”
“但这种节食减肥方式是非常不可取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它的危害不需要我多说吧,以后千万不要再节食减肥了!”
辛阮很是感激医生的好意,同他笑了笑,轻声道:“谢谢医生,以后不会了。”
他已经被换掉了,lipobo有了新的代言人,所以他也不再需要减肥了。
忙忙碌碌几十天,这个他当初未敢奢望的工作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辛阮垂眸。
或者又不只是工作。
他曾经以为坚持就有结果的人,到头来也只是空。
他的黄粱一梦是时候该醒了……
“你不要担心,养好身体,科学的减肥方法也有许多。”
对于听劝配合的病人,邵世宽向来和蔼,于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除了今后调养的注意事项,他还多说了几种科学的减肥办法。
邵世宽声音温和,话多却不繁杂。
辛阮仰着头,认真地看着病床前的邵世宽。
他感受到了邵世宽散发出的宽和善意,于是最后的时候,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时不时的出现耳鸣情况,甚至有时候……”
辛阮微顿,抿了抿唇才继续道:“甚至有时候听不见,那该怎么办?”
闻言,邵世宽皱眉,“你有出现耳鸣听不到的现象?”
辛阮点点头,如实回答:“偶尔。”
“出现多长时间了?”
“有几个月了。”辛阮语气不改。
邵世宽听完却变了脸色,“耳鸣听不见几个月,你不赶紧就医,反而节食减肥?”
他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责备了。
辛阮垂了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
下一秒睫毛轻颤,他轻声道了句“抱歉。”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需要的是跟自己道歉。”邵世宽的语气有些冲。
医生对于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总是会忍不住生气。
邵世宽也是如此。
捏了捏食指的关节,辛阮沉默了。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哑,“节食减肥是为了一个工作,工作是为了挣钱。”
挣了钱才能治耳朵,才能给弟弟交学费……
最后一句话,辛阮没有说出口。
他眉眼微垂,嘴唇轻抿。
生活诸多艰辛,谁没有自己的烦恼与忧愁,何必道德绑架一样同医生说这么多。
医生又不是圣人,每日忙忙碌碌的,自己的生活过的不知如何,哪有时间听你的人间疾苦。
但看多了家属为了给病人治病筹钱的邵世宽又怎么会不懂。
他先是不解。
黎氏集团家大业大,会缺辛阮看病的钱?
但一想到辛阮住院时,门外黎燃的态度,邵世宽便又有些明白辛阮这样做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邵世宽再开口时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出现你这种现象的病因有很多,但据我所知,你之前是出过车祸的,所以需要做个全面的检查,确定具体病因后再进行治疗。”
闻言,辛阮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吧,但是直到今天,他依旧不后悔当初救人的举动……
“有什么病不要拖,及时就医检查治疗。”邵世宽同他说着定时检查的重要性。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心,于是干脆道:“要不然一会儿就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闻言,辛阮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哑哑地道了一句:“改天吧。”
他不是避讳就医,而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身上这些不堪的痕迹。
就像是皑皑的白雪被人踩上了污浊不堪的痕迹,他想等下一个雪季,大雪纷纷落下,遮掩住那些曾经不堪的印迹,还与他这世间最初的纯白。
这样就能重新开始。
开始他新的选择与人生……
医生的话终究只是建议,具体选择还是要交给病人。
眼见辛阮没有改变的意思,邵世宽便没有再劝,只反复叮嘱他改天一定要做检查,一定要及时就医,这种病可拖不得。
辛阮同他点了点头,“放心吧邵医生,我一定记得。”
见状,邵世宽也没再多说什么,“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喊人。”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
辛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了他,“邵医生。”
邵世宽停住脚步,回头,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辛阮摇了摇头,然后唇角微扬,轻声道:“你是个很好的医生。”
一旁的百叶窗漏出一束阳光,洒在辛阮的脸上,他笑得很乖很漂亮,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没有那么温暖耀眼,但却异常纯粹珍贵。
一切刚刚好。
可能是呼吸进错了拍子,也可能是心跳跳乱了节奏,总之邵世宽有过一瞬间的错愣。
缓过神后,他也同辛阮轻轻笑了笑,开口的语气像是四月的清风,温柔拂面。
“希望你也是个听话的病人。”
黎燃来的刚好,也刚不好。
好的是辛阮嘴角的弧度刚巧,眉眼弯弯,笑得纯情乖巧又漂亮。
这是黎燃从未注意过的笑,他印象中辛阮的笑容向来是在计谋得逞后,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原来辛阮还可以笑得这般乖巧可人。
只可惜是对着别人。
两个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在黎燃眼中莫名有些刺眼。
尤其是病床上的辛阮,上一刻钟还倒在他眼前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现如今又面色红润地跟人谈笑生风。
倒是切换自如。
黎燃挑了挑眉,随即神色淡漠地走了进来,有意无意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挡住了邵世宽看向辛阮的视线。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粥和其他吃的,然后淡淡地同邵世宽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邵世宽也没有逗留,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目送邵世宽离开后,黎燃视线转向辛阮。
针已经拔了,嘴唇染了些血色,面色红润了很多,再没有之前的苍白。
也对,都能同人说笑,自然是好了。
觉察到黎燃在打量自己,辛阮于是抬眸,也看向他。
他以为黎燃会质疑自己,质疑他跟邵医生很熟吗,什么事让他们两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又或者黎燃会针对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些什么,愧疚或是抱歉。
然而都没有,黎燃的开口是跟他所有的以为无关。
他以为终究只是他以为。
黎燃把一旁的小米粥递过来,细致地撕开餐具,轻声道了句:“以后好好吃饭。”
辛阮没有接,他定定地看着黎燃,等待接下来的话。
“母亲喊我们回老宅吃饭,我应了,明天。”黎燃神色如常地接上。
语气依旧是辛阮熟悉的淡漠简洁。
他似乎是忘记了昨晚的事,并且对刚才的事情也毫不在意……
辛阮没接吃的,也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或许,昨天的事情在黎燃眼里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而他向来不在意自己,放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输液,连他的生命都不是那么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跟谁多笑了两下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终究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辛阮终是轻笑一声,接过黎燃手中的饭,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门外刚巧护士推着小车经过,车轮声咕噜噜的,不大,却几乎要盖过辛阮的话语,一个不经意就会忽略掉他的声音。
黎燃下意识皱眉。
蚊子般低呓,为什么别人面前就笑声洪亮,他面前一定要柔弱造作起来?
换作原来,黎燃不会多说什么。
但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好了就出院吧。”
闻言辛阮抬眸,看向床边的人。
不同于往日西装得体,此时的黎燃一身家居服,休闲舒适,不变的是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和习以为常的淡漠。
“医生繁忙,病床紧张,留给有需要的人吧。”黎燃神色不改,淡淡道。
辛阮依旧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只是呼吸轻了许多。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接受黎燃的冷漠,然而话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依旧会抽抽的疼。
刺耳,伤人。
原来声音也是有力量的……
于是辛阮当天便出了院,第二天他们便回到了老宅。
进门的时候,黎母正在给院子里的盆景树剪枝子。
一段日子没见,看辛阮瘦成这个样子,黎母是极其的生气,拿起剪掉的树枝,作势就要打黎燃。
辛阮自然是赶忙上前阻拦,却是被院里的一块翘起来吗青石板绊了一脚。
他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下一秒,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拦在自己腰间,止住了他摔倒的趋势,等他站稳后,手臂很快抽了回去。
辛阮回头,黎燃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故事情节。
毕竟还在家里,当着母亲的面,总归不能见死不救看自己摔倒吧。
辛阮如是想,于是又转身看向黎母。
“妈,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减肥的。”
一声妈喊得黎母瞬间软了心,她看着辛阮消瘦的脸庞,眼睛里是止不住的酸,“傻孩子,你本来就瘦,还减什么肥?”
一旁的黎燃闻言眸色微沉。
故意把话引到这里,所以这是又要告状了。
黎燃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辛阮向来就那么点小心思,见怪不怪,但却依旧让人厌烦。
然而事情并非像黎燃想的那样发展。
辛阮只是捏了捏脸颊上所剩无几的肉,笑着同黎母道:“被朋友说胖了,所以就减了几天的肥。”
“说你胖?”
黎母皱了皱眉,“那你这朋友可不行,你本来就够瘦的了,还说你胖,听妈妈的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减肥了!”
“还有你。”
黎母说着转向黎燃,眼里存了几分无奈。
她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以后好好监督辛阮吃饭,别老忙工作,自己家人都照顾不好。”
辛阮在心里反复回味着这个词。
终究还是没忍住,摇头轻笑了一声,他跟黎燃哪里还有以后……
“以后会监督他的。”
一旁的黎燃却是出乎辛阮的意料,开口了。
辛阮抬头望向身旁的人。
黎燃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也并没有看他,话是对着黎母说的。
辛阮收回自己的视线,翦密的睫毛轻颤。
也对,黎母的话,黎燃向来没有反驳过。
“正好今天中午我让厨房炖了汤,给你好好补补。”黎母拉着辛阮进屋,边走边道。
辛阮跟在黎母身边,有着久违的安心与温暖。
他很喜欢来老宅,也很喜欢黎母。
不知道多少次,受了挫内心难过的辛阮来到老宅,黎母总有办法开解他,让他开心。
他在黎母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只可惜黎燃不喜欢来,每次回老宅总是冷着一张脸。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回家呢。
辛阮从前想不明白,但现在他知道了,或许并不是不喜欢回家,而且不喜欢跟他一起回来……
一旁的黎燃放慢了步子,落后几步,然后喊来家里的园丁,吩咐道:“这片青石板重铺一下吧。”
说完他又紧走两步,跟在两人身后。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形单薄的人上。
辛阮侧着脸,正认真地听着黎母的话。
他时不时地点头,褐色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光,细软的发丝轻动,有让人想揉头的冲动,甚至连嘴角的酒窝都印着乖巧的弧度。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喜欢他的原因吧。
至少这时候的辛阮是真的乖巧漂亮。
收回打量的视线,黎燃如是想。
餐桌上。
黎母吩咐人做了许多菜,几乎都是辛阮爱吃的。
“给辛阮盛碗汤啊。”黎母自己没闲着,一直给辛阮夹菜,与此同时还催促着黎燃。
黎燃没有驳了母亲的面子。
他起身盛了一碗汤,夹起旁边碟子里的香菜点缀在了上面,然后放到了辛阮的手边。
他不是不知道辛阮不吃香菜,而且觉得羊汤腥膻,不放香菜不行。
一点而已,无伤大雅。
辛阮垂眸看着碗里的绿色叶子,没有抬头,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不吃香菜。
香菜在他闻起来就像是臭虫的味道一样,有人说这是体内基因突变决定的。
香菜的厌恶者天生携带了一个特定基因,所以他们对香菜异常排斥,难以接受。
这是天生的。
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黎燃是不是也携带了讨厌他的基因,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如同臭虫一般讨厌……
辛阮试着舀了一勺汤,浅尝一口。
依旧是不能接受的臭虫味道。
基因里的东西刻在骨子里,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改变。
“怎么没看到cookie?”饭桌上没人说话,黎燃于是随口一问。
cookie是黎母养的金毛狗,黎父去世后,黎燃抱来的,黎母喜欢的不得了,狗狗也很是粘人亲人,黎母走哪儿它跟哪儿。
这会儿没见,黎燃有些奇怪。
黎母一愣,随即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身上,“你还问,不是你老逗它,所以它才躲着你吗!”
一旁的辛阮没说话。
他埋头在饭碗里,安安静静地吃饭。
事实的真相是他对狗毛过敏,黎母发现后,每次他回来都会让人把狗狗锁在房间里。
很显然,在一起这么久黎燃不知道他狗毛过敏。
更讽刺的是,他甚至在黎燃面前就发过病。
第一次来黎家老宅,黎母便让他摸摸cookie,狗狗也是热情的往他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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