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约的具体赔偿是怎么样的。”
辛阮冷静到自己都有些意外。
事实上,看到叶清安进来的一瞬间,辛阮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叶清安所以要换掉他。
合理又不合理。
唇间的苦涩蔓延开来,是化在口中的黑巧。
原来难过真的有味道。
意识中辛阮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张口,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冷静地询问赔偿金的问题。
主理人一直平和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惊讶,惊讶于辛阮不哭不闹,这么快便接受了被换掉的事实。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被纠缠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辛阮这么爽快,他也是乐得轻松。
“这是赔偿的合同,上面有具体金额,辛老师可以先看一下。”
主理人对于合同上的赔偿金额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初黎总同他说出赔偿金额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栗子接过合同,粗粗扫了一眼,便吓了一跳。
他虽然是公司新招进来的人,但也帮忙弄过公司的文件,这么丰厚的违约金,他还是第一次见。
即便如此,栗子还是咽了咽口水,一边把东西递给辛阮,一边梗着脖子小声嘟囔,“有钱了不起啊,这么没有合约精神,以后跪下来求我们合作我们都不来。”
辛阮看着合同上的金额沉默了片刻。
他很想做个清高的人,把钱直接甩到主理人跟叶清安脸上,啐一口吐沫,说老子不稀罕这点破钱。
可事实上,他很稀罕。
因为他缺钱,他也需要用钱。
接过笔,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自己的手印,lipobo的代言便再与他无关。
将合同还给明显还在愣住的主理人,辛阮脸上笑的从容,“祝你们拍摄顺利。”
成年人的礼貌与体面,辛阮懂,而且也会装。
人前的狼狈与尴尬他经历过太多次,所以明白怎么样才能保正自己最大的体面。
也只有在黎燃面前有过一次意外,以恩要挟嫁给黎燃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不体面的事情吧。
主理人有些惊讶于辛阮的表现。
但他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接过合同浅笑道:“辛苦辛老师了,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辛阮依旧带着笑,语气温和,“有机会再合作。”
他长得好,笑起来更加漂亮温和,像是一副散发着柔光的顶级珠宝,没有那么耀眼但却一定夺目,让人愉悦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主理人觉得他好像真的和lipobo的品牌定位有点符合,顶奢低调,漂亮,愉悦。
但,也只是一瞬间。
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和气急败坏,叶清安明显不快。
眼看辛阮就这样走了,叶清安眉梢轻挑,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辛老师,等一下。”
“……”
摄影棚里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有扭头的大动作,但都目光一致地看向发声的叶清安,以及他身边的辛阮。
辛阮黎燃和叶清安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怕是没有谁不知道。
现如今,白月光和现任就这样碰面了,还是在黎总自家的品牌,再仔细一想品牌换人这事,不就是黎总打脸现任,替白月光出气吗!
众人默认了辛阮的性格同他人畜无害的外面相匹配,所以笃定这场腥风血雨里,必然是张扬的叶清安大获全胜。
于是,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般,目光如炬地看向二人。
叶清安早就习惯了聚光灯下的瞩目,周围这点人的注视,他丝毫不在意。
只见他冲辛阮轻轻一笑,开口道:“真是抱歉啊,抢了你的代言,但是没办法,黎总觉得我跟品牌的定位调性更符合。”
抱歉的话语中却没有丝毫抱歉的语气,有的只是得意与炫耀。
辛阮收拾东西的手微微顿住。
是黎燃。
即便先前已经有了猜测,但现在被人肯定地说出,辛阮还是有那么一些难过的。
也对,只能是黎燃,他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是不合适的,无论是对于lipobo品牌,还是他黎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
一定要在这样的场合下,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通知换掉吗,所以在他心中自己就是没有尊严的吗?
心像是被剜了一刀,跳动的每一下都是突突的疼。
但辛阮最会强装,他依旧从容不迫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伤心与在意。
可能这辈子的演技都用在强装不在意上了吧。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叶清安挑了挑眉,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上下打量辛阮一番后扭头,好像是在询问身旁服装师的建议,“我觉得辛老师身上这套高定更适合我,你觉得呢?”
“确实,辛老师身上这套西装更亮眼,拍摄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服装师瞬间明白叶清安的意思,顺着他的心意附和道。
“还有这个袖扣。”
叶清安弹了弹辛阮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手腕翻转,粗鲁地拽掉了辛阮别在胸前口袋的金色袖扣。
“啧啧啧,不错,多谢辛老师了。”
他语调上扬,话语中听不出几丝谢意,反倒是嘲讽的意味十足。
“不谢。”辛阮语气平常。
即便是被人粗鲁地抢去了东西,他漂亮的脸蛋上依旧从容淡定。
淡定到叶清安觉得碍眼。
“那这衣服……”
叶清安上下打量一番,像是在思考在踌躇。
最后他偏着头,挑起眉稍,满眼的笑意,“要不你自己脱?”
“不能让我上手扒吧,哎呦喂,我可不像辛老师这么有经验,干不出抢人东西的事儿啊。”
辛阮轻哦一声,浅笑道:“那刚才是狗抠走了我的袖扣吗。”
被骂了的叶清安笑得依旧灿烂,“狗?是我吗?辛老师原来是在骂我,原来抢东西的人是我,哈哈哈哈……”
叶清安突然狂笑不止。
他眯上眼低着头,右手搭在了辛阮肩头,好似笑弯了腰。
然而下一秒,叶清安抬头,笑容全无,他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漂亮脸蛋,舌尖抵着牙齿,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这次回来是祝你幸福的吗?”
叶清安声音森冷,像是贴着人的肌肤吐信子的毒蛇,听得人不寒而栗。
但辛阮唇角笑容依旧。
他低头,直直地撞进叶清安森冷的双眼,眼神清亮,语气坚定,“好啊,那我就等你来祝福我。”
闻言叶清安眼中戾气更盛,他的目光凌厉,像是能撕烂辛阮一样。
“去,帮辛老师把衣服脱下来。”
一个帮字,叶清安咬字的极重。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更不用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精。
娱乐圈像个大染缸一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仗着自己咖位高,资历老或是有后台,欺辱霸凌他人也是常事,更何况还是辛阮这种没脾气的人。
众人见怪不怪,却也都心照不宣地缄默于口,毕竟进组前都签过保密协议,除非不想在圈子里讨饭吃了,不然没人会去乱说什么。
被叶清安目光锁定的是几个场务。
几个人自然也都看清楚了眼前的关系网,免不了就有想巴结叶清安,在他面前露脸的,于是当真有人上手就要扒辛阮的衣服。
“她妈的傻逼玩意儿,竟然还真动手!”
栗子啐了一口,一边骂,一边撸起袖子挡在了辛阮的前面。
栗子虽然名字可爱,虽不是什么呆萌可爱的小男生。
他一米九几的个子,锻炼的是一身的腱子肉,当初来公司也是应聘保镖的。
后来人手不够,被拉来临时充当了辛阮的助理,未曾想会遇到打架这样的事儿,倒真是撞专业上了!
涌上来的几个场务瞬间就被他撂倒了。
叶清安见几个人挣扎半天也起不来身,顿时气的脸色通红。
“一群废物东西!”
他扬手就要喊保镖。
眼见事态朝着打架斗殴的趋势发展,主理人赶忙站了出来。
“辛老师确实辛苦了,可今天这事确实是公司做的决定。”
主理人琢磨着客气措辞,“品牌的衣服,可能还是需要还一下。”
主理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叶清安异常得意。
他就是要仗着黎燃的势打辛阮的脸,让辛阮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众目睽睽之下,辛阮却是突然笑了。
如叶清安所愿,辛阮亲手脱掉了衣服。
他却没有给那些人,而是提溜着衣领,微微错开身子,越过挡在面前的人看向主理人,“这套高定我想买下,可以吗?”
主理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事态的发展会成这样。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如实道:“可以。”
“违约金里直接扣,谢谢。”
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即便身上穿着单薄,辛阮依旧从容得体,“拍摄还用吗,借你。”
叶清安不曾想他会有这样的操作,直起身子,同他拉开了距离。
“果然是嫁到豪门的人,拿着黎总的钱财大气粗,高定西装说买就买,啧啧啧,就是可惜……”
叶清安上下打量一番,眉眼阴翳,“就是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场合用得上。”
“会用上的。”辛阮回以真诚的微笑,“毕竟还要等你来祝福我,像你当初发微博那样,不是吗?”
当初,辛阮跟黎燃的婚礼很是低调,几乎没有外人知道,是叶清安一条公开的祝福微博将二人的婚姻公之于众。
吃瓜群众们很快被吸引过来,然后深挖了三人间的爱恨情仇。
虽说辛阮跟黎燃认识的时候,黎燃与叶清安早已分手,但叶清安一副受害者的语气和面貌,所以最后依旧是辛阮被网爆收场。
叶清安最是讨厌辛阮这幅模样,当即阴沉了脸。
看到辛阮这样的神情,叶清安总想起黎燃母亲对自己的不喜欢。
说他满心满眼的点子主意,一看就不是真诚的人,死老婆子真是瞎了眼,说他心不诚,难道辛阮就是什么心善真诚的人?
诚如他所想,目前的辛阮确实一脸的和善。
辛阮拎起身上西服的衣领,依旧是诚挚的笑容,“还用吗,我是很乐意借给叶老师拍摄的。”
回到自己的车上,辛阮所有的微笑与从容瞬间卸下。
“北哥回消息了吗?”
栗子摇了摇头,“没有。”
辛阮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介意抽根烟吗?”
询问过其他俩人的意见后,辛阮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青色的烟雾徐徐吐出,姿态优雅地飘向车窗外,却在到达窗际的一霎那,被外面的狂风卷的无影无踪……
身体上的累和心里的疲惫不知道哪个占了上风,总之辛阮很是疲乏,是烟也解不了困。
一句话也不想说,辛阮夹着烟,想就这样闭着眼。
任车开去哪里,一辈子也不再睁开。
栗子抱着高定西服的礼盒,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小声安慰道:“哥,别伤心,只是一个工作,这个没了还有其他的。”
心又不是铜墙铁壁,被人用刀尖剜了一刀后可以不伤心吗?
只是一个工作。
可是,真的只是一个工作吗?
或许从叶清安说出黎燃这两个字后,他心中在意的就已经不是这份工作了。
他果然不是生活里的主角,他的另一半不会帮他遮风挡雨,甚至他所经历的坎坷和风雨都是来自他的另一半。
见辛阮依旧皱着眉,闷闷不乐,栗子再次出声。
“哥咱们往好了想,赔偿金最起码是很到位的啊,比咱们接这个代言赚的还要多呢!”
“不用累死累活地在那里摆姿势,钱直接就到位了,还是之前的几倍,想想咱们也没那么亏。”
“这破片子叶清安愿意拍就让他拍去,拍了也没你挣得多,再说了叶清安哪有你长得好看,lipobo不用你是他们的损失。”
栗子絮絮叨叨,一抬头看到辛阮疲倦的双眼,瞬间偃旗息鼓,叨叨的声音弱了下来。
“哥,你没事吧?”
你也觉得我是在意钱,跟黎燃结婚也是为了钱?
辛阮想问,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根本张不开口。
原本为了拍摄的效果已经轻断食了一段时日,今天又是来回奔波跟人对峙,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疲惫压的辛阮有些睁不开眼。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甩出燃尽的烟头后阖上了眼。
就这样睡过去也好,他想。
一直睡到世界的尽头,宇宙毁灭,所有人都已消亡,所有情感都烟消云散,他便不会再难过,再有这样或那样的烦恼。
辛阮真的太累了,在车上直接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车子其实早就已经驶入黎家的别墅区,但看着辛阮疲倦的脸庞以及眼下的青色痕迹,栗子跟司机都没再喊他。
明明车上空间狭窄,呼吸不畅,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但辛阮却蜷着双腿,弓着身子,攥着安全带睡得异常地安稳。
像是个饱经风霜的人,难得寻到一宇庇护地,觅得一时的安稳。
栗子与司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忍再喊辛阮,于是三个人便在车里静静地待着。
从半山腰的太阳,到徐徐升起的月亮,天色慢慢昏沉,外面的车来来往往。
商务车里却是一片静谧,睡觉或是低头玩手机,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辛阮醒来。
看到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点点路灯和万家灯火的辛阮是有些懵的。
他一时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直到看见栗子打着哈欠的脸,记忆如同潮水般回笼。
想起来了,他今天原本是有工作安排的,lipobo的代言拍摄,只是后来他被换掉了,然后便回来了。
来来回回,又是一天。
好像有所收获,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回去买点吃的,今天辛苦你们了。”
给栗子和司机分别转了个红包,辛阮吩咐道。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
目送车子走远,辛阮朝着黎家别墅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到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想来还是求黎燃办事失败。
黎燃那么铁面无私,一丝不苟的人,哪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要求啊。
辛阮疲倦地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夜里有点凉,风裹挟着落叶,歪歪扭扭地拉扯着辛阮宽松的外套,像极了冷漠无情的人要扯走他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临到门口,辛阮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吐掉嗓子里咳嗽出的异物,辛阮脸色愈发地白,他靠着大门缓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西服礼盒,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烟蒂忽明忽暗,映着辛阮修长圆润的指尖。
他将烟换到左手,右手伸到眼前掌心翻了面,虎口处一道浅浅的疤痕,是车祸后留下的,当初被车窗玻璃剜掉了一条细长的肉,后来新长出的肉颜色很浅。
吐了个烟圈,辛阮轻轻弯了下嘴角。
这么想,当时的自己是挺勇的。
香烟燃尽,将烟头摁灭在雕花的铁门上,辛阮随手丢到门旁的垃圾桶,然后抬脚进门。
上楼的时候路过书房,难得见到书房亮着灯。
一问,原来是黎燃在。
他改变了回房间的路线,绕了一圈去到书房,敲了敲门。
然而并没有反应。
辛阮屏住呼吸,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门内有人讲话的声音。
并非是他熟悉的声线,而是一个清朗的少年音。
不过也算耳熟,姜助理。
应该是姜子墨在里边跟黎燃汇报工作。
于是,辛阮把lipobo的西装礼盒放在脚边,倚靠在门旁,耐着性子等里面的人谈完。
不知道等了多久,辛阮整个背都麻了,也不见人出来。
困意和疲倦翻山倒海般涌来。
他甩了甩头,用力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抬头,然后重新看向紧闭的书房门。
就像是在打量黎燃的心上的门,那个门会有为他打开过吗,还是说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的,他永远只能在门外徘徊,不得进入。
门开的时候,辛阮思绪已经飘远。
壁灯将辛阮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长,他就站在昏黄的长廊下,看到一个身影从光亮的屋内走出……
姜子墨出来后,脸上满是歉意,“跟黎总汇报工作太投入了,没有听到先生敲门,也不知道您一直等在这里,真是抱歉啊。”
辛阮动了动嘴唇,却是没说话。
他的视线扫过姜子墨的脸,停顿了片刻。
姜子墨觉察到了他的打量,脸上的歉意不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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