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水泥路中,富户捐献出来的更是不少,可自行刻碑文带来的热情长久难消,以‘永安路’为首的路碑故事更是时不时就会被拉出来传唱一番,尤其在蒙河本地,已经出现戏曲改编了。
现在若想要捐路,除非非常大额的指定捐赠,否则已经不能主动选择路段;但即使如此,仍旧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毕竟捐路带来的好处众多,不说曝光,光是‘免税’这一项,就已经让人趋之若鹜。
这些年随着水泥路的一路铺开,各色故事碑文上演,上面或感人或搞笑或惊奇的故事数不胜数;且这些刻上石碑的文字,打的就是一个长久流传,说不得等它们都入土了,这石碑还挺立着呢。
一家私人报社另辟蹊径,登了一个叫做“令人难忘的路碑故事’的征文栏目。他们长期征收所有路碑上的故事,收到稿件后,或润色刊登、或一字不减的发出来。
一经刊发,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火爆异常;尤其在盛京,几乎达到了人人听人人讨论的地步,一家茶馆待腻了,换一家,大半还是在讲这个,好在故事众多,很少会撞。
是夜,帝王寝殿已经熄灯,难得加班的安临琛刚洗漱完毕,正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去。
微凉的月光穿透窗沿,照印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明明是该万籁俱寂的时候,宽大的龙床上偏有一坨不明物体在一颤一颤的抖动。
床上,安临琛一手布置的铺盖异常柔软,稍有异动就尤为明显。
他盯着那坨不明物体,神色稍显无奈。
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在干嘛。
怕是又偷偷躲在被窝里看小说,毕竟他已经从枕头下面翻出来三本《碑文趣事》了。
这人吧,躲在被子里看书就算了,偏还笑得乱颤。
既然都能忍住笑不出声了,怎么不更进一步,忍着别瞎动,好歹别把身上的铺盖顶得抖动起来。
深怕别人抓不住他的小尾巴似的。
明明是这人自己不想‘回去’,赖在他这儿休息,结果嘴上说着休息,实际却在钻在被窝里偷偷看小说!
真是仗着能夜视就为所欲为。
薄被又一次小幅度抖动后,云葵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这么好看?”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是啊,相当精彩,我刚看完一个恨海情天的故事,没想到下一个居然是搞笑的哈哈哈哈哈嘎!”
两人过于熟悉,云葵回答的相当顺嘴,话说到一半才惊觉不对,鸭子般的笑声惊止,接着他头顶的薄被就被掀开了。
看着这人心虚的模样,安临琛欺身向前,抽走他手中的小册子,慢条斯理道:“这背后之人确实颇有头脑。”
在庆贺官路大面积开通之际,不仅专门出了几期‘路碑专刊’,还趁着热度将这些投稿集结成册发售了出去。
“不然也不能把我们云葵大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云葵干笑:“呵,呵呵呵,那什么,大安晚上好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还没睡啊,是要起来用宵夜吗……”他嘴上胡言乱语地应付着,手里则悄咪咪拉过一个被角给自己盖上,仿佛小小的被角能给他些许安慰。
大安不会要打人了吧?
册子被规整放好,眼前人的轮廓在暗色的室内更显高大,他从床边坐下又慢慢靠近,熟悉的气息袭来,小云不自主地从心虚转向另一个方向。
短短几息,成功把自己想得口干舌燥起来。
咳,他明明该是绿的,怎么好像变黄了?
安临琛跨坐上床,捏了捏这人的脸,却也没再说什么谴责的话,只叹了口气。
云葵不想回去沉睡,软磨硬泡地赖在他身边,他心软答应了,结果这人偷偷看书不说,偏还看得咯咯直乐。
“保证会好好休息的,嗯?”
云葵眼神四处乱飘,但接着就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本来就难受嘛,躺着也睡不着,这才随便找本书转移注意力顺带打发时间的!”
“……谁让你总忙不陪我!”
安临熟练地接下这倒打一耙,无奈笑道:“所以你就前脚框我说困了去睡了,后脚掏出话本册子躲着看,有这么好看吗?”
“确实好看。”云葵认真点头。
安临琛好气又好笑。
搞得他跟个坏人一样。
他也不和这人争辩,干脆拿过薄被将人认认真真裹成一个长条蚕蛹放到床里面,而后才三下五除二的解下自己外衣,将蝉蛹往自己怀里一塞。
“好了,睡觉。”
会把人看得这么紧,是因为小云最近更脆弱了;明明他的身体越发凝实了,却又走向另一个极端,整个人消瘦得厉害,银发光泽黯淡,面色惨白,手腕更是细得仿佛一捏就碎,身上时不时地冒出些许破碎的能量。
实在不是什么状况良好的样子,看的人揪心。
偏这人还不自觉,安临琛只能压着人多休息,免得他不分昼夜的熬着。
小云被裹着,只露出半张脸,本来带着些许不服输,但对上安临琛那带着纵容和无奈的双眼,瞬间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下意识地将脑袋又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安临琛习惯性的将人塞进怀里,单手轻拍着,这些年来一些习惯已经刻进了生活里。
长茧一动不动。
回想着安临琛带笑的眼,感受着隔着薄毯传来的体温以及呼吸,云葵胸腔处不争气的慌乱起来,他简直要溺死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了。
他垂下眼睫,乖巧地缩在被窝里,心里却开始唾弃自己;如今的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心脏,就这么不争气了,等以后真正的拥有了躯壳,怕是大安一个眼神,他就会软到站不住了吧。
这样的他,以后还怎么对大安这样那样啊!
感受到怀里的人沉沉睡去,安临琛才睁开双眼。
他眼神清明,盯着眼前安睡的面孔,眉头紧紧皱起。
小云,究竟怎么了。
明明日复一日的状态不好,明明越来越粘着他,却半点不愿意说。
太和十一年,又是一个大比之年。
如今已入夏,各地都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赶考的学子;明明除却即将举行的院试,并无其他事情发生,安临琛却直觉风雨欲来。
六月初,这份带着未知意味的笃定直觉,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
乾清宫御案上,摆着一道来自江宁的加急折子。
这是江南总督递来的折子:急报,淮河水位猛然抬高,久不下降,似有决堤之势。
六月的江南本就是雨水泛滥的季节,此时突然水位上涨久不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的主要故事都围绕中原大地开展,那么黄河淮河这等水脉何其重要,这相当于小云身体中的主要血管。
如今血管里的血液逆施倒行,横冲直撞,当事人怎会好受?
安临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心轻呼着小云,却不见人出现,也收不到答话。
明明前几日还缠着他,明明前几日还偷偷躲在被窝里看话本,被发现了还歪理一大堆。
安临琛无意识地将手中的折子捏出一道深深的指印。
他兀地想明白了小云那些奇怪的举动。
这些年,小云越是难受,越喜欢赖在他身上,让他回去沉睡修养却坚决不肯,要么泪眼汪汪撒娇,要么耍无赖转移话题。
……是为了多和自己待一会儿,还是,觉得没有以后了?
脑海中闪过云葵懒洋洋冲着自己笑的模样,安临琛的心脏闷闷地痛了起来。
他呆坐了一会,垂下眼睫,驱散不该有的情绪。
胡思乱想并不能解决问题。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安临琛闭上眼,久违地用起了体内那股绿色能量。
锁骨边金色的纹路亮起,一股隐秘的能量荡开,猛然冲向天地;安临琛的衣袍发丝无风自动,隐约之间似响起了萧飒之声,时间越久,座上的人越是让人不敢直视,明明还坐在这里,却恍若已经由人成神,神圣威严到不能直视。
若是被小云看见,怕又要不争气的心律不齐了。
可惜大殿之中再无第二人。
除了绑定伊始,安临琛基本没运用过这份能量,多少有些生疏;但毕竟他是主人,是以最终他还是驾驭着这匹绿色光练到了小云的意识深处。
曾经他误入的静谧地,如今充满了狰狞咆哮的绿色罡风。若不是背景仍旧是那片浩浩汤汤的蔚蓝,安临琛甚至不太敢认。
猛烈的绿色风暴充斥着这片本该平静的天地,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若是他的存在对于这片空间是沙漠里的一粒沙,那么这些罡风就是充斥了整片沙漠的沙尘暴;他仿佛被卷入惊涛巨浪中的一叶小舟,稍不留神就会被掀翻。
而小云则静坐在了这些风暴的风眼之中,疯狂鲸吞着这些撕裂天地的能量。
安临琛静静看着坐在风暴中心的那道人影。
他知道这些都是供小云诞生的能量,却不知道吸收过程这么惨烈。
且他们两人之间联系紧密,他都找到了这里,小云却还没有发现。
是出大问题了吗?
体内乱成这个样子,小云却还能对自己笑出来……
他握紧双手,目色沉沉。
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安临琛并不知道云葵此时的惨烈完全是自己为了早点凝形飞速吸收才‘作’出来的,他仰望着这大片的罡风,眼中明灭不定。
他直觉知道,若是这些能量最终不被理顺吸收,那么小云最终会被它们撑爆碎裂,多半活不下来。
他与小云是绑定关系,也算是小云的半身。
既然如此……
安临琛控制着自己那一丁点的绿色光练,慢慢‘掰’了一小块能量过来,往自己体内拉扯。
这么一小块入体,安临琛迅速吸收完毕。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小云能的,他这个半身自然也能。
他眉目舒展了些,还好自己还能帮上点忙。
一次又一次,最终安临琛吞下了一个小形龙卷风的量。
直到确定自己再也塞不下半分,安临琛这才强压着撕裂般的痛回去了。
大殿内,帝王骤然睁开双眼,他的脸色猛然一白,七窍一同喷出些许绿色的能量来,如同流出了绿色的血液;再定睛细看,却什么都没有了。
江南总督府。
江南总督仇文德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折子,直将他吓得跳了起来。
他边上的副手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暗暗反思了下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惹眼了。
好在还没等他反思出来个什么,仇总督就将自己反常的原因说了出来。
“陛下要南巡亲自查看水患之祸了!”
哦哦,还好,是陛下要南巡了不是自己犯错了!
等等!!
副手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复又吸了回去,发出更大的声响:“你说什么!陛下要南巡了?!”
“是的,你没听错张提督。”仇文德揉了揉耳朵,暗叹自己身边果然都是大老粗,瞧这大嗓门,实在粗陋,“你倒也不必那么大声,耳朵都要震聋了。”
张提督:“……”是谁先吓人的?
仇文德喃喃道:“陛下着实是勤政爱民啊,这折子才递上去,居然得了这么个回信。”
他递这个急报上去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迎来一尊大佛。
这种折子,通常收到的回复是皇帝派个巡抚或者钦差走一遭,确定受灾范围以及真实情况,而后再确定治理方案和拨款走向。
总之,不必皇帝亲自动身。
陛下这是临时起意了?
安临琛不是突然起意,他只是想帮云葵罢了。
若是那些疯狂的能量风暴是‘内忧’,淮河若决堤,显然是‘外患’了。若是淮河水患泛滥起来,对于小云而言,定然更痛。
不管内忧还是外患,安临琛都想尽可能的帮他。
帝王轻车简从,又走得水路,是以很快就到了江南地界。
安临琛已经在水路上先行感受了一番水面的不稳,此刻正安静地听着仇总督的汇报。
仇文德也算是文武双全的典范了,他常年与陛下保持奏折来往,如今直面陛下倒也不显生疏。
他干脆从一些河道治理的书开始说起。
“臣最近读了些河渠志,有一段记载让臣印象深刻。”
仇文德知道皇帝就是冲着这淮水问题来的,干脆拿这个做切入点,“永乐九年,黄河自复故道,由东南入于淮。几年后,又决开封,经怀远县,由涡河入于淮。明中期,黄河决溢频繁,河道变迁靡定。却因要保护皇陵和运河的缘故,多处不易大面积动工,更是增加了治河难度……”
“后来,潘氏‘束水攻沙’,部分清淤后堵塞决口,增筑南岸大堤,黄河由汴入泗,再由泗入淮。至此,黄河河道基本固定了下来,不再有大规模的迁徙,淮河也跟着安定了。”①”
“淮水安定不少年了,偏今年天气突然异常。如今刚到夏秋之交而已,这降雨已经达到了去年全年总量的七成,河道宣泄不及,从而导致河面上涨,危及堤防。”
这是他敢递折子的最大原因,若是这雨现在就停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毕竟没出事那就最好了;但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他却半点没预警,那多少他都要担个‘失察之罪’。
若河岸当真决堤,那就不只是失察二字那么简单了。
“这里地势平坦,若是堤坝决溢,必然淹毙人畜,淹没农田。是以臣提前打了报告,以防万一。”仇文德说得仔细,该是自己的责任自然要担。
安临琛点头,这位总督说话干脆直接直至要害,这样的报告他听得很舒服。
天气忽然异常,想来和云葵最近的异常有关系。
想到这里,小云还是小团子时的绵软声线骤然在他脑海里出现,“……能量流逝,我会衰弱得更快。世界一定程度上算我本体,打来打去各种灾难,我都很痛的……”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会嚷嚷怕痛,但真出事了,却又咬牙强撑一声不吭。
这是什么品种的笨蛋。
“朕明白了。”
心中压着情绪,安临琛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只道了明日安排便去歇息了。
他极限赶路,今天虽然到了却也太晚了,这里天色早已暗沉。
帝王语气平常,仿佛询问之事不值一提,但仇文德没不敢那么没眼色,臣子的直觉告诉他帝王的心情一定不好,但他并不知前情,只能捡着好处安慰:“说不得过两天雨水就停下了,不一定会决堤。上天还是厚爱苍生的。”
上天厚爱么。
安临琛轻嘲,上天现在正自身难保呢。
“不必过于乐观,先做准备吧。”
“臣遵旨。”
仇文德现在无比感谢之前老老实实上折子的自己,既没在折子里邀功也没添油加醋。
“安排下,明日朕要亲眼去看看。”
帝王令下,自是无有不从,仇文德连夜安排好了天子‘白龙鱼服’的路线。
后面连着三天,从清晨到天色昏黄,帝王每一天都在不同的河堤边上度过。
皇帝如此重视,作为下方的官员自然只能更卷;巡视不是小事,尤其在这阴雨连天的日子里。
人人都动了起来。
同时,百姓更是得知了皇帝亲临的消息,一时激动起来,对于朝廷的安排更为期待起来。
时近傍晚,仇文德紧急处理完了手中积压的文件,又来守着皇帝,高强度连轴转了数日,他眼下青黑和胡茬一起冒了出来,看着异常憔悴。
现场该看的都查看得差不多了,解决案例自然要跟着呈上,仇文德是来找皇帝做总结汇报的。
他本还想卖卖惨,抬头撞上帝王那双清透的眼,被冻得一个机灵,立刻老实了起来,“陛下晚好,根据最近的勘察,臣想来说说这总结之词。”
安临琛点头,他虽然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总没错。
“说这淮河之前,臣要先说京杭大运河。其北起京城,一路南下,穿海河、越黄河、经淮河、 跨长江,直抵杭州,为沿岸百姓提供了舟楫之利;流经之地,灌田排涝,淤土造田,使万顷碱滩成沃野,千里沙原变粮川。陛下登基以来,更是风调雨顺十多年。”仇文德开口就是一长串掉书袋,顺道淡定地拍了一记马屁,表情相当诚恳,“这条千古长河,使长江、黄河下游地区成为商贾云集、物丰粮足的繁盛之地,也是南来北往,西去东下的重要交通枢纽,举足轻重。”
安临琛点头,认可他的话。
这条人工河贯通南北,造就了无数的码头、集镇和城市。大片农田有了丰富的水源,荒野成腴地,莽原变桑田;且如今的造船、冶铁、种植、材料深加工以及正在大兴的纺织业,都离不开这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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