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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与北戴河(耳耳刀 )


我和他并肩怒视狼,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扑通,扑通,骨传导了混合的心跳声。
狼最后没上来,我们手握着手,以一种两人三足的形式向后退,慢慢退出狼的视线。惨绿退出视线的一刻,我的心脏攥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后去他妈的,赶紧撒丫子跑。
朱丘生太快了,他跑起来电闪雷鸣的,完全忘了我是个伤患病号。脱离危险之后,我气一泄,腿就软了。
我的腿和面条一样,他却还拖着我跑。我感觉自己脚不着地,和地面摩擦的地方溢出一堆火花,然后一块石头挡道,把我撞飞了。
朱丘生愣愣地看着天,看我变成了个流星锤。
我在地上滚了三圈,疼得直抽抽,五脏六腑要从喉咙里出来,怀疑自己没被爹打死,没被狼咬死,却要被朱丘生摔死。
唔,我过了会儿支棱起来,嘴里嘟囔,好像是个半死。
朱丘生把我翻了过来,松了口气。他当时十四岁了,雨后春笋似的长,已经慢慢有了大人的样子。他锁着眉看着我,夜晚的暗光下,我看到他清晰的眉骨,高峻葱郁的山岭下,有两湾波深粼粼的湖。
他问过我很多次“怎么了”,除了那次,那次他什么都没问。他只是抹了把我脸上的血污,很不温柔,手指和沙粒擦得我生疼,疙疙瘩瘩的,像要把肮脏的皮肉磨褪色。
然后他转身背对我。
他说,上来吧,背你回家。
我挣扎着起身,趴在他背上,瘦小的胸膛紧贴着他那对蝴蝶骨,很硬,又很轻。他的破军鞋踩着坚实的土地,我想狼口逃生是有原因的,朱丘生是让狼群畏惧的生灵。他的脚步踏在青山的山脉上,他高兴的时候林海都要呼喊,他难过的时候……
他难过的时候,我听到山神在哭泣。
我们没人说话,闷头行进,像百里奔袭的夜行军,壮烈的军士肩上背着一只狗,别人说那是狗,他说那是他的战友。但我心里明白狗和战士是不同的,朱丘生是缱绻孕育的孩子,他的心灵永远充盈坚实,远处的深山埋葬着他父母亲的灵柩。
而我,我看着脏水从我的骨头缝里流出来,打湿了朱丘生的肩背。他没有抛下我,即便我是个拖累。
耳边是风声,我听见山神在问,朱孬蛋,你去哪里?你为什么背着一把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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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捡回噶~

第12章 小叔
受伤让我获得了孕妇般的待遇,我陈尸热炕头上,旁边是同样行动不便的朱奶奶。她的记忆回溯到朱丘生他妈刚生下他的时候,给我一个劲儿地讲月子须知。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迎合了几句,灶台边一阵锅碗瓢盆响,伴随着松枝点燃的啪啪声,朱丘生答应今天给我煮鸡蛋羹。
煮到一半的时候朱草生过来了,这小丫头刚刚吃完她哥藏的当种儿的半筐花生,披头散发地探头觊觎我的鸡蛋羹。
我半边身子探出炕去看,朱丘生说不行,这是给傻帽儿的。
草生歪歪头,说,傻猫儿。
朱丘生说,以后要叫傻帽儿哥。
草生说,猫儿哥。
朱丘生无奈,算了,你叫卢子哥吧。
朱草生说,炉子?
朱奶奶适时阻止了新绰号的产生,她中气十足地在炕上喊,明仲啊,我让你给你媳妇儿煮的东西你弄好了?
朱丘生在厨房间儿回应,说,弄好了。
朱奶奶拍拍我,连声说,明仲媳妇儿你快起来吃。
我陪奶奶聊了一天了,从纳千层鞋底的手艺一直聊到给朱丘生换尿布的技巧,听得耳朵生了一层茧子,下一秒就能去应聘月嫂。好不容易吃个鸡蛋羹中场休息一下,我赶紧一个挺身支棱起来。
朱丘生把碗端上来,我往里一看,好啊妈啊,不是鸡蛋羹,是产妇的好帮手——红糖鸡蛋。
他说,你就吃这个吧,鸡蛋羹废柴,听我奶的话。
我只好闷头吃那碗红糖鸡蛋。
朱奶奶还有话,奶奶说明仲你别闲着,我让你抓的鲫鱼你抓了吗?抓了赶紧剖干净给你媳妇儿熬上,这个好下奶。
我抬头,嘴里塞着鸡蛋,表情好像吃了一嘴鸡屎。
奶奶微微笑,善解人意,她说嫚儿你别不好意思,咱们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这时候不使唤你汉子等着什么时候使唤?你生儿育女辛苦,腰杆子就要硬气,别难为情。明仲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你媳妇儿炖汤去。
朱丘生说,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奶奶还在开解我,她太深刻了,浅显的话语里包含着家庭的意义和男女平等,我静静地听,没好意思告诉她就算吃一湖鲫鱼我也下不来奶的事。
我后来和卢三白提了,说我以后住朱丘生家,理由是离学校近,上学方便。其实不论什么理由都可以卢三白立刻答应了,给了朱丘生钱,说是我吃喝睡的费用。
我猜他挺如释重负的。我也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到了六年级毕业的暑假,我早上钻研完朱草生的发型把她往后筐里一塞出门打猪草,在家门口看见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老实讲,那男人长得算周正,他眼窝很深,鼻梁笔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但身上的衣服黑得发亮,像在煤窑子里滚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货色。铜锣村生人少,像他这样立在朱丘生家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看就图谋不轨的更少。
他看向朱草生,皱了下眉,他眉一皱眼尾就上挑,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开始回忆我在哪儿见过他,但是想不起来。
该不会……
我还在紧锣密鼓地思考。
该不会是大队院儿电视上放的那个拐子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男人瞪着我,那表情像朱丘生昨天晚上给我煮的饭用的是他家大米。我的寒毛一个个竖着,背后的朱草生突然叽里咕噜地叫起来。
看他那表情明显就是盯上了朱草生,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吸引他注意,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想背着不知死活的朱草生赶紧撒丫子跑,怎料那男人一个箭步冲到我眼前,跟火箭炮似的,他的手攥住我的手腕,变成很牢的防盗扣,他厉声问,你是这小丫头的什么?
我想关你什么事,但他不撒手,我一边努力挣脱他的手一边喊,我是小丫头她哥!
男人说,放屁!你要是是她哥我就是她爸!
我气了,说好啊你个老小子,她爸她妈都死了,你还占死人便宜呢!杀千刀的货,我诅咒你放屁打脚后跟,生儿子没屁/眼!
男人捂住我的嘴,夺我身上的筐,力气死大。他有一口被烟火熏了的黄牙,虎口处也带着烟民的味道。他边和我扭打边说,好你个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们的老巢在哪?
老巢?什么老巢?混蛋拍花子,敢打朱草生的主意,我只想送他回他妈的卵巢。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草生这个猪队友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朝男人伸出手,还笑,真是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我急了,等她嫁给足够做她爷爷的万年单身人士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我卯足了劲儿,一个神龙摆尾让朱草生脱离他的掌控。男人居然恶人先告状,他仰天一声,抓拐子啊!
去他丫的,真是贼喊捉贼!
我一口咬住他的虎口,嘴里翻起铁锈味,震得我虎口发疼,眼泪汪汪地说,拍花子啊!
他吼,天杀的小子!
我叫,该死的拐子!
小偷啊!
杀人啊!
我的脖子被他锁得好疼,他的虎口被我咬得血淋淋的。我们像两条蛇一样搅合在地上,黑虎掏心猴子偷桃闹得不可开交,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我没留神,被他撂得摔了一跤,争斗对象朱草生从筐子里掉了出来,屁滚尿流地赤足往土路尽头跑,她吓坏了,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发出猿猴一样的叫。
然后她扑到两根长腿上,在裤子上蹭了好多鼻涕眼泪,她叫,哥啊!
朱丘生一身利落的短打,肩上扛着个镰刀,宛如神兵天降。
我喊,朱丘生,救命啊,有人要抓草生去当童养媳了!快点抓拐子!你他娘的别得意,我哥来了,一会儿给你送警察局,你就滚监狱去!
朱丘生没上前,站在原地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同样让他的眼显得吊稍儿。他狐疑道,傻帽儿,小叔,你们在干嘛?

第13章 脚踏两只船
男人名叫朱明季,是朱丘生的小叔。朱奶奶一共生了四个儿子,老大老二早亡,老三干脆夭折,所以我们三世同堂的第二辈就剩了小叔一个。
小叔是隔壁镇铜山煤矿的工人,和朱丘生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挣钱养家,一个负责照顾挣钱养家的他妈。当天他休假回家,和我同时认为对方要拐朱草生,于是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小叔的虎口位置被我咬得稀烂,血淋淋一片,他说在矿井塌方都没受这么重的伤。
朱丘生在给我淤青的脖子敷草药,我疼得直抽抽,说我也是为了保护草生好不好。
红颜祸水朱草生,小小年纪害得两个男人为她打架,自己却坐在地里玩泥巴。
小叔对我成为他们老朱家的一员持放任态度,当时他正蹲在地上吃朱丘生给他烤的红薯,撕烂的虎口丝毫没有影响他进食的速度,他曲着长腿,头全埋在红薯皮儿里,像是一只在水塘埋头抓鱼的鹭鸶。
拿第二个红薯的时候,他抬头打量我,脸上沾了点黏糊糊的地瓜油。然后我听他说,好齐整的小子。
我没回应,他盯了我一会儿,又哦了一声,说你长得挺像以前那个村花……叫,好像叫陈翠……
小叔,朱丘生突然出声打断他。
赶紧吃你的吧,朱丘生说。
小叔吃过红薯,拿着皂角去河里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金蜜色皮肉。我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如果刚才是这幅样子,我一定不会觉得他是拐子,我可能觉得他是来收养朱丘生当儿子的某某贵公子。
小叔瞪回来,干嘛,漂亮小子?
我说,你们老朱家长得都不错。
小叔长得很有男人味儿,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看过,是个大美人,我说朱草生是红颜祸水一点儿没错,她长着鹅蛋脸儿细长眼,发展下去说不定堪比褒姒。
至于朱丘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或许来源于他的硬骨头。
小叔说,承蒙厚爱,这十里八乡想给你们当小婶的,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我说,然后你就打光棍打到现在。
小叔说,我那是有责任感。
朱明季拥有当年老朱家的最高文凭——联中,一般人说不过他。他有好多防催婚理由,一是自己这么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拖累人家小姑娘照顾;二是自己在矿井工作危险,一不留神容易留下孤儿寡母。
我说,第一点省略吧,朱丘生可比您省心得多。
小叔从来不敢让朱奶奶知道他在矿井做危险工作,他说他在县文化馆帮人编书,洗完澡后他就会换上衬衣戴上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简直是脱胎换骨。
可能是第一面见得很不愉快,我和他说话从不客气,没大没小的。我说,小叔,你可别当拐子了,就你这一流的演技,骗子都得高薪挖你去当一把手。
小叔瞪了我一眼,他说傻帽儿你欠打,朱丘生一不在你尾巴就翘上天了。
我说,就算朱丘生在,我尾巴也在天上翘着。
院子里响起草筐落地的声音,朱丘生回来了,我喊他一起来剁鸡食,尾巴摇成一朵花。
事实证明,人不能得意太早,很快我就被迫加入了小叔的骗子团伙。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日子,老朱家即将挑战人伦底线,起因是小叔从镇上给我们买来的新褂子。
三件,蓝的绿的红的。朱丘生穿蓝的,朱草生穿绿的,我……我穿红的。
我刚穿上就开始咆哮了,为什么我是红的。
小叔说,傻帽儿你长得白,穿红的水灵过我们矿井的井花二丫头。
我一翻白眼,走到朱丘生背后,往他身上一拱,闹着说,朱丘生我要和你换。
朱丘生摇头,不换。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要想换,七天一次的鸡蛋羹就取消了。
鸡蛋羹是朱丘生给我的唯一特权,连草生都没有。他在蒸馒头的时候会顺带着给我蒸一碗,滴一滴香油,加一点儿葱花。直到多年后,即便物质生活质量提升了,我还对这种海绵状的柔软膏体有种特殊的偏好,它定义了美食,定义了我的味觉。
于是,我妥协了,衣服什么的,不过是一张皮,哪有舌头重要。
朱丘生转过身,嘀咕了句什么,只有前几个字流淌进了我的耳朵。我捏住他的手臂,问他,什么?
他说,什么什么?
我问,你刚说我穿这件衣服什么?
朱丘生转过头来看我,他的瞳孔在阳光下也是深黑的,睫毛倒是变成了琥珀色。他上下看了看我,眼神像在屠户那里挑猪肉的时候看到了最肥的一块儿。
良久,朱丘生扭过头,说,不丑。
小叔在炕间儿给奶奶讲他的编辑部故事,我拿着新炒的南瓜子给他们磕。奶奶一看到我眼睛就亮了,我愣了愣,觉得她眼底有种诡异的光泽。
奶奶说,明季啊,这是你媳妇儿吗?
我一时失语,想起第一天到朱丘生家的时候他给我找的那两只大鞋,心想脚踏两只船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叔刚想解释,还没张口,奶奶就老泪纵横,泪珠子在眼角一滚,红花儿布面上留下喜庆的红渍。奶奶说,好啊,幺儿也要成家了,你爹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小叔于是没反驳,只是苦了我。
奶奶说,姑娘你过来啊,长得真标致,叫什么名字啊。
奶奶的手心很热,烘烤着我的手背,我的话蒸发了。小叔突然说,叫杨美美。
美美,好啊,是美得很,奶奶问,多大了?
小叔说,三……二十二。
哪里人?做什么的?
我听小叔说我是超市的售货员,一家五口,上面一个哥一个姐,是幺女。我和他是联中的同学,同桌了两年,家在镇上,西门街南巷口第五户。
他言辞流畅,让我怀疑确有其人,不然他编得这样周全,可能真是块文学创作的料子。
两天后,小叔说婚礼不大办了,就吃点儿喜糖。
当时朱丘生抱着朱草生坐在炕头,淡漠地吃着他小叔和小婶,他小叔和他同学,甚至说是他小叔和他名义上的媳妇儿的喜糖。我悄悄踢了他的脚,用口型让他给我留块儿牛奶味儿的。
朱丘生回给我一个眼神儿,手指一翻,牛奶味的糖在掌心诱惑我,他让我乖乖演我的。
我用尽毕生演技。杨美美和朱丘生他妈性格不同,朱妈是土地的女儿,性格开朗豪迈。杨美美是城里的女娃,恬静优雅。我演杨美美的时候,捏着鼻子说官话,嗓子直抽抽,快要断气了。
奶奶问我和朱小叔什么时候要孩子,朱小叔说过段时间就要。
我讪笑着应他。
趁着奶奶没注意,我和小叔耳语,我说你别放大炮,过两天奶奶要是要看孙子,你去哪整一娃?
小叔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奶的记忆停留在我哥嫂死之前,她不知道草生是我哥的孩子,到时候抱着草生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我看着草生,她在朱丘生怀里冒了个鼻涕泡,看起来又呆又傻,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过继了。
奶奶转向朱丘生,她叫他,明仲啊。
朱丘生拿纸巾把草生的鼻涕擦掉,说,哎,妈。
奶奶又想起一茬,她说明仲你媳妇儿呢?让她来和美美说说话,妯娌之间好好交流感情。美美和幺儿快要要孩子,明仲媳妇儿生过了,这些事她都懂,让她来给美美讲讲。
然后朱丘生和他小叔的眼睛一齐落在了我身上。
我后背一紧,心想这两位丧尽天良的东西不会当场让我表演个人体克隆吧?
把小叔送走后,我把红褂子褪下来,换上朱丘生有皂角味儿的衣服,然后指指自己的嗓子,和朱丘生说我刚刚捏着嗓子说话剌得嗓子疼。
朱丘生良心发现,给我冲了一杯蜂蜜水。
我端着杯子,口里甜滋滋的,一本正经地和朱丘生说,让他小叔以后少来。一妻多夫这种事儿,不仅违反国策,还有伤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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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凉,我和朱丘生上初一,地点在镇上的第二人民中学。小叔斥巨资给我们弄了辆自行车,虽然是辆二手的,但是处在史前时代的我们还是觉得很拉风。
朱丘生的婴儿肥彻底褪下,他的个儿很高,变成了根棍子,但是是根好看的棍子。这一论断我是在我新同桌罗明那儿听到的,当时罗明摆弄着他高级的自动铅笔,问,朱丘生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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