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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樊令佳)


傅容时微微挑眉,他端起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淡淡道:“对不起?”
裴负雪眼眸微红,定定地看着他。
傅容时忍不住笑了,“怎么?要我跪下,还要我烧纸钱,流几滴泪,说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太可笑了。”
他站起身来,从柜子上拿起那架裴负雪送他的弓弩,扔到桌子上,笑道:“裴首领,你见过当朝摄政王给反叛军道歉的吗?”

第15章 摄政王X反叛军奴
裴负雪猛地看向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泪痕,他的眼神幽暗得可怕,手指在空气中磨肇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好半天才慢慢摸索到自己的刀柄,拇指按上了那个“苒”字,指甲碰上刀鞘,发出微微的响声。
“别动手。”傅容时忽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然后再次坐下来和裴负雪平视。
裴负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沉声辩驳道:“傅苒,我没想和你动手。”
他怎么可能对傅苒下得去手?不可能的,真的刀剑相向,试问他能做得到吗?裴负雪做不到,他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救不了落败的裴家,没能及时表明自己的心意以至于他们错过了许多年,到如今哪怕傅苒真的存了要杀他的心思,他也一样下不去手。
傅容时看了他一眼,道:“我没和你说话。”
营帐内发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傅容时抬头撇了一眼,再次做了一个手势,命令道:“请退避。”
片刻后,声音彻底消失,傅容时看着面前裴负雪布满哀伤的眼睛,终究是叹了口气,道:“暗卫都退了。”
“裴负雪,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他忽然想起什么,淡淡地笑了一下:“这次你再不动手,多余的机会,我可给不起了。”
裴负雪的脸色愈发冷凝下去,声音哀伤得像是掉入了寒冰地狱,他道:“傅苒,我只要你一个道歉。”
“不用跪,不用烧纸钱。”
“只要一个道歉。”
他替宋长安要一个道歉,私心里,他是不想和傅苒彻底断了的,只是宋长安这件事始终是一个坎儿,如果过不去,两个人心里都会有疙瘩,到那时感情慢慢磨尽,他再想追溯年少时的意气,也终究不会再有了。
傅容时默了一下,他的手按住了桌子上的弓弩,垂着眸思索了半晌,道:“裴负雪。”
“是我欠你吗?”
他笑了笑,道:“我不欠你的。”
“裴家是我弄得它落败的吗?裴家二百多口人,是我下令斩杀的吗?是我让你做了军奴的吗?”
他青灰色的眼眸中带上了嘲讽:“我甚至给了你机会去反叛起义,我替你瞒着你们倒卖粗盐的事,给你们长骁军的兵防图,帮着你背叛靳氏皇族……”
“这样,也不算还尽了你的恩情吗?”
裴负雪没有说话,他的手扣在长刀的刀柄上,越来越紧。
裴家的事永远是他的心病,血海深仇,焉能不报?如今被傅容时这样一字一句地再次说出口,字字千钧,压在他的身上,裴负雪喘不过气,便只能硬生生地把喉间的血咽下去,这股气顺着经脉流入心脏,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痛。
来自心爱之人冷漠的话,更能扎得人鲜血淋漓。
傅容时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依然温和,他道:“我可以向宋长安道歉。”
裴负雪立刻回答道:“你道歉,我就原谅你,一切既往不咎,我们重新开始。”
他不知道傅苒为什么会忽然改口,可这句话却实实在在地给了他希望,或许宋长安会责怪他,骂他蠢货,斥他不顾兄弟情义也要一心向着傅容时,可是这都是他死后的事了,待一切事了,他愿意给宋长安赔罪。
傅容时的手摩挲着那把弓弩,他冷下声音,道:“公平起见,裴首领。”
“你先向靳起道歉吧!”
系统默默打出三个问号:【???】
【靳起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傅容时笑了笑,道:“没联系。”
【你让反派向仇人的儿子道歉?裴负雪他肯定不干!】
傅容时对系统道:“就是要他不干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剧情啊。”
【不过裴负雪有对不起靳起的地方吗?剧情里怎么没写?难道我这是删减版?】
傅容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你是系统你怎么可能拿删减版?”
“裴负雪没有对不起靳起的地方。”
这不是他找借口不想道歉嘛!总得让裴负雪知难而退才行,不然他能求着裴负雪不要叫他道歉去?
裴负雪怔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裴家二百多口人死在靳氏皇族手中,傅容时要他给靳起道歉?
傅容时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向靳起道歉,我就算对不起宋长安,一切都随你,跪拜也好烧纸钱也好,既往不咎。”
“……为什么?”
傅容时看着他,问道:“你知道靳起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裴负雪道:“礼册上说,他是意外冻死的……”
“不是意外,”傅容时打断了他,道:“他是因为你死的。”
系统再次打出三个问号:【???】
【剧情没写这一段啊,靳起不就是意外冻死的吗?】
傅容时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在我脑子里别说话,我说他怎么死他就怎么死!”
靳起死都死了,不如给他的剧情加一把火,胡编乱造一下而已,他又不能跳出来打自己。
傅容时继续道:“四年前,靳起向太后求让裴氏全族魂归故里的旨,他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可惜被太后娘娘驳回了。”
傅容时闭了闭眸,深叹一口气,继续道:“夜晚宵禁后,他叫我一同出去喝酒,说是对不起你,为你喝一场祭酒,权当赔罪。”
“我因为要处理公务,所以没有去,他也没有带着侍从,一个人去了我们年少时常去的那家酒馆,喝得烂醉,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
“已经冻死在了官道上。”
【嗯……这是你的戏份吧?】
傅容时在脑中按下声音屏蔽键:“你可以彻底闭嘴了。”
裴负雪沉默了很久,他的手扣着刀柄,又松开,像一座沉默的山峦,静静地坐了很久,才道:“……他的一条命而已,赔不了我裴家二百三十二口人。”
傅容时挑了挑眉,他喝了口冷茶咽下去,手指还按着那把弓弩,他想了想,缓声问道:“所以裴首领这是,拒绝道歉的意思?”
裴负雪长睫轻颤,冷冷道:“他命数如此,怪不得我。”
傅容时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他站起身来,拎着那把弓弩道:“裴负雪,我给过你选择了,是你不要的。”
裴负雪抬眼看他,一双暗眸深处是难以察觉的伤痛,向仇人的儿子认错道歉,裴家二百三十二口亡魂在上,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往前一步他对不起裴家,往后一步,他会彻底失去傅苒。
他没法选择。
傅容时看着他,手指已经搭在了弓弩上,紧绷的弓弦发出嗡嗡的声音,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照着裴负雪沉默的侧脸。
“你不杀我,我可就要动手杀你了。”
裴负雪仍然坐着没有动,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一身玄色蟒袍的傅容时,凄惨地笑了:“傅苒,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没有一点儿感情吗?那些爱都是假的吗?前几天他们还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着,到现在,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的,居然只有恨了。
裴负雪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冷意,如果这些年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傅容时对他只是感恩的话,那他多可怜啊,家人死了个干净,唯一爱的人也不爱他,甚至举着弓弩,想要将他射杀……
万念俱灰,莫过于此。
傅容时拉着弓弦,道:“裴负雪,我能不能杀了你,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你决定的。”
众所周知,傅容时不会武,方才他已经让所有暗卫退避,这个营帐里,确确实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裴负雪和傅容时是两个极端,他是武学天纵奇才,就算傅容时手执弓箭对准了他,抢占了先机,但只要裴负雪反抗,他就一定不会死,甚至能顺利反杀傅容时。
裴负雪沉默了一下,他移开了视线,沉声戳穿他的目的:“傅容时,你这样虚张声势,其实就是想叫我和你彻底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站在对立面,彻底决裂,从此傅容时效忠他的靳氏皇族,裴负雪领导他的反叛军起义,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见上死前的最后一面。
他真的想这样吗?
他不想。
他真的不想,哪怕叫他远远看着傅容时平安无事,比起彻底对立,那也勉强足够了。
他能妥协的,但绝不是向靳起道歉这样的妥协,傅苒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所以他就拿着刀,狠狠地往里面扎,扎得他全身麻木。
傅容时拉紧了弓弩,他站立着,看着裴负雪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面无表情地坐着,眼底却全是哀伤。
“最后一次问你,裴负雪。”
“动不动手?”
裴负雪抬眸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不动手。”
“我不信你会杀我。”
“——砰!”
话音未落,一支箭迅速从傅容时手上飞出,射在了裴负雪的胸口处,却只是发出了清脆的一道声音,这支箭落在地上,被裴负雪捡起来。
裴负雪一手拿着那支箭,另一只手摸进怀里,掏出了那块已经被击打碎裂成两半的青色玉佩,他紧紧攥着那块碎玉,棱角在他的手心硌出了血痕。
这块玉,是傅苒曾经送给他的,如今被他当胸一箭刺碎,他的心也碎了。
心死了,彻底心死了。
裴负雪撑着桌面颤抖着站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面前原本手执弓弩,矗然而立的傅容时,“噗——”地一声,吐出了一滩鲜血,他的脸色依旧冷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下来,玄色蟒袍被血水浸透。
“——傅苒!”

弓弩“咚”地一声摔在地面上,傅容时眼前一黑,差点儿跌下去。
裴负雪立即下意识扑过去抱住了他,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心神俱裂,手指不停地颤抖,看着傅容时苍白的脸色,悔恨得直想要扇自己两巴掌!
他忘了,他忘了傅苒胸口还有箭伤没好,就这样和他吵架,傅苒的身子是受不得气的,好不容易才救回来,这个人血肉之躯,本来就体弱,又伤在心口,他怎么会一怒之下就刺激了傅苒叫他去拉弓弦?!
裴负雪半跪在地上搂着他,手心里的冷汗直冒,一时之间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想要拉开外袍看看傅苒胸口的伤。
“滚开!”
大片血迹浸透了玄色的蟒袍,傅容时艰难地喘息着,嘴角的鲜血殷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咬着牙使劲推了一把裴负雪的肩膀,这道力气却软绵绵地没有落到实处,瞬间千万种念头席卷在脑海里,伤口痛得他恨不得死过去。
裴负雪紧了紧手臂,颤着声音安抚他,“别气,别气,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黑色外袍被他脱至肩下,胸口的衣襟敞开,层层绷带之上,殷红的血迹刺得裴负雪眼睛生疼,他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才道:“傅苒……你的伤口裂开了。”
傅容时断断续续地喘息着,用还能自由动作的右手,将外袍拉回肩上,遮盖住了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裴负雪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裴首领既然看完了,还不快滚?!”
傅容时仰着头,眼睫不停地颤,他故意用最毒的话来刺他:“我这伤换一个宋长安,真是太值了。”
“您说是不是?”
裴负雪闭了闭眸:“别这么说,傅苒……”
他已经后悔了,他后悔逼迫傅容时给宋长安道歉,后悔拿这些事来刺激他,造成如今这种状况。
傅容时几乎是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还是说,裴首领故意想看我的丑状,这样心里才痛快?”
“别说了,别说了傅苒……”
裴负雪将他抱起来,身体忍不住晃了晃,却下意识把傅容时抱得更紧,他压下心里所有翻滚的情绪,问道:“你的药在哪里?我去拿,你的伤裂开了,得用药才行……”
傅容时被他轻轻地放到屏风后的床上,明明疼得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却依然撑着手坐起来,冷笑道:“这不就是裴首领想看到的吗?”
“为什么不满意?”
裴负雪寻不到药,着急得额头冷汗直冒,他折回到床边,看着傅容时被伤痛折磨的样子,好像这道伤在他自己的身上一般,痛得他指尖麻木,喉咙中堵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裴负雪顺着床头的柜子摸了摸,一边寻找药物一边安抚他,道:“我想看你好的,傅苒,我没想和你吵架。”
“你好我才满意。”
傅容时的眸子倏然沉下去,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裴负雪,这里没有药。”
裴负雪翻动的手指顿住,他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混乱的思绪在他的脑中飞来飞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稳定的着陆点。
傅容时抬起眸看他:“没有药,所以,要么你滚出去,要么让我痛死在这里。”
裴负雪愣住,只听见傅容时继续道:“我死了,赵元宜会立刻将你捉拿,到那时你成了孤魂野鬼,裴家可就真的是断子绝孙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忍不住再次咳出一口血来,血水滴滴答答落在衣襟处,染红了一片白色,傅容时跌倒在床上,发丝凌乱,一双眼睛却冷冽得可怕。
“——傅苒!”
裴负雪简直是肝胆俱裂,他掐了掐手心,没敢上去扶他,傅容时正在气头上,他这时候再惹了他不高兴,伤口只会更加严重。
“傅苒,你叫人来给你看伤,我……”
“你滚出去。”
裴负雪立刻答应:“好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叫人来给你看伤……”
他看了眼床上的傅容时,狠下心转身想要离开,脚步却沉重得迈步艰难,裴负雪不敢回头看,看一眼多一份不舍,他咬了咬牙,想聚起一丝力气,却忽然听到傅容时的声音。
“等等!”
他顿住脚步,听见傅容时沉声道。
“玉佩,还我。”
裴负雪猛地转头看向他,怔怔地凝视着傅容时冰冷的容貌,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担忧,是悔恨,是不可置信。
“没听到吗?”傅容时道:“我的东西,还我。”
裴负雪张了张口,他知道傅苒的伤不能再等,可他仍然是忍不住辩驳道:“……你送给我了。”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裴负雪单方面认为的。
实际上,年少时他们在京城,时常换着东西玩儿,玉佩珠宝什么的,都是常见的物什,靳起还偷过皇帝的玉印出来给各家公子摸,后来被打了三十大板,还关了禁闭。裴负雪知道傅容时有一块从不离身的玉佩,想拿自己心爱的长刀来换,傅容时见他喜欢,便直接送给他了,也没要他的刀。
他一直当□□人的信物来看的,这么多年一直好好放着,今天他想要傅苒看在旧情的份上好好和谈,便随手放到了怀中,也没想着要和他决裂。
如今,傅苒想要回去了。
“送你就是你的了吗?”傅容时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他压了压胸口的伤,瞬间疼得□□出声,裴负雪想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口,却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
傅容时缓了好半天才道:“裴小侯爷还答应我要好好保管青鸾,你做到了吗?”
“既然你没有做到,也怪不了我把我的东西要回来。”
裴负雪看着他的伤,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便道:“青鸾,我会修补好的,你的伤不能再等了……我……”
“还我。”
傅容时十分坚决,他冷着脸,只想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撑着一口气重复了一遍:“裴负雪,东西还给我。”
裴负雪心脏刺痛,他死死咬着舌尖,口中瞬间溢满了血气,这股味道反而叫他稍稍冷静下来,他道:“我明天来还给你,好不好?”
“我明天一定还。”
傅苒射出的那支箭没有叫他死,却意外击碎了青鸾玉佩,他没有受伤,却仍然因此在心上刻下了一道裂痕,连带着年少时的那些情谊,一同击碎了。
玉佩尚能修补,心里的痕迹呢?
…………
阿宝来的时候,傅容时正奄奄一息地仰躺在床上,十分平和,乍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闻见营帐内的血腥味儿,心里一紧,连忙上去掀开床幔,傅容时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气息几不可闻,阿宝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害怕得简直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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