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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樊令佳)


于勉愣了一愣,嘴硬道:“谁知道那兵防图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裴负雪拽着他坐下来,道:“我叫人去勘察过了,东西南北,分毫不差。”
于勉无话可说。
他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道:“那他也骗了我们,谁知道有一天傅容时会不会把我们都卖了?!”
裴负雪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道:“我会去问的,傅苒处境尴尬,就算真的撒了谎,我也得去问清楚才行。”
他不愿只凭一封信,就把傅苒划分到敌对势力那方去,平心而论,就算他真的欺骗了他,裴负雪自认也是下不去手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傅容时是有难处,他害怕身份暴露,害怕以后在京城会被臣子弹劾,那时候山高路远,裴负雪救不了他,所以傅苒只能说自己并没有写这封信,才能把自己摘出去。
“您不能去,”于勉道:“万一被埋伏……”
裴负雪道:“我这次不传信给他,夜晚悄悄地去,很快就回来。”
他又问:“京城的眼线,安插好了吗?”
于勉回道:“用的是之前裴氏留下的人,昨天传信来说进不去宫里,只能在皇宫外安插。”
“不用进到宫里,”裴负雪敲了敲桌面,道:“重点监视着乔家,他们七年前做的事可不少。”
要是能拿到七年前的证据,那么裴家就可以沉冤昭雪,但时隔这么长时间,乔顺年估计早把证据毁掉了。
“乔家把持着朝政,文商军三方面都……”裴负雪忽然止住了话头,他猛的站起来,心里升起一个可能。
“军?”
裴负雪瞳孔骤然一缩。
乔家在军的只有乔彻一人,如今乔彻死了……有些事情一旦有了苗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偏偏在局内时看不出来,可一旦脱身局外,这场计谋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傅容时非要亲自来赤阴山见他,为什么跟踪他的恰好是乔彻,为什么他不承认那封信是他写的……这么看来,一切都再明朗不过了。
“首领?”于勉跟着他站起来,有些疑惑。
裴负雪定了定心神,道:“于勉,明晚叫全军待命,注意信号。”
他得去一趟,他总得去找傅容时问一问,假如傅苒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那么他真的能做到和傅苒敌对吗?
不能的,他太清楚了。
“是,首领。”
…………
是夜,边关逐渐回暖,湿漉漉的雨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土中已经长出了草芽,士兵的手中拿着明亮的火炬,正巡查着周边的可疑人员。
裴负雪穿了身黑色劲装,颜色和夜色融为一体,摄政王的营帐一如既往地无人看守,似乎是在等着他过来一样,裴负雪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微微一痛。
他掀开帐帘时,傅容时正对着桌子上的一本文书出神,听到声音,他没有抬头,只是将文书合上放好,淡淡道:“你来了。”
“你在等我吗?”裴负雪站在他面前,垂头看着这人,傅苒面色依旧不好,唇色浅淡,身上的玄色蟒袍更显他的瘦弱,几缕发丝垂在胸口处,衣服很严实,他看不见傅苒胸口的伤到底如何。
虽说他有些来“问罪”的意思,可看到傅苒这种样子,心肠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他坐下来摸了摸傅容时的手,还是有些凉,指尖正想移动着探上他的脉搏,却被傅容时反手避开。
他道:“裴负雪,我在等你。”
裴负雪一愣,他难得强硬地拽住了傅容时的手腕,几乎是逼迫着探上了他的脉搏,摸了几息,眉头皱起来,道:“傅苒,你没有好好养伤。”
他说得肯定,这下离得更近,两人各怀心思,裴负雪更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重要吗?”
傅容时的声音很冷,细听之下还有几分颤抖,他似乎是没什么心思和他继续斡旋,直截了当道:“裴负雪,开门见山,你来是要做什么?”
裴负雪没说话,一阵沉默蔓延中,傅容时看着他,青灰的眼眸十分认真,他继续道:“后日,我动身回京城,所以你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
“这么快?”裴负雪凝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傅容时眼睫微颤,他移开视线,道:“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说了,那封信不是我写的,至于到底是谁调换了……”
“是你写的。”裴负雪盯着他的面容,道:“傅苒,你不要撒谎,那封信是你写的。”
傅容时眨了眨眼眸,看向他:“你不信我?阿宝知道信的内容,不如我叫他来对峙。”
裴负雪心里狠狠一颤,他们之间怎么就至于用上“对峙”这样的词了?
裴负雪狠下心,道:“你撒谎,为什么还要叫我信你呢?”
“其实你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去了赤阴山,另一封应该还在你的手上,你害怕被人查出来,是你设计害死了乔彻,所以骗我说那封信不是你写的……”
傅容时微怔。
靠,反派怎么这么聪明?
一下子直指关键。
【毕竟是主角最大的敌人,不聪明早就嘎了】
说的也是,傅容时深以为然。
他看着裴负雪,闭了闭眼眸:“所以你今天来,是想问我的罪?”
“我认了,然后呢?”
他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他?裴负雪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尖消散,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傅苒。”
他们互许过终生,不过是一个误会,傅容时居然要将生死横跨在他们之间,裴负雪的理智渐渐燃烧着,他怎么会杀傅苒?他怎么可能杀了傅苒?
傅容时眼眸淡淡,他看着裴负雪,道:“我是骗了你,但宋长安的死怪不到我头上,这个我不认。”
裴负雪紧攥着手,道:“我没有要你认这个……我们还有别的事没有说清楚。”
“所以你还是觉得是我害死了宋长安。”
傅容时冷笑一声,他叹了口气,道:“裴负雪,我们摊开说吧,把一切都挑明了说。”
“你怀疑我什么,想知道什么,今天我都告诉你。”
裴负雪闭上眼睛,感觉全身无力,他只是来要一个答案,傅苒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好像要和他彻底决裂一般。
他不想问了,他也不想知道了。
“我对你的心意,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倾身攥紧了傅容时想要逃脱的手,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道:“你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我不介意你骗我,但是傅苒,我们是爱人,你总得叫我清楚明白吧?”
傅容时看着他,眼神很冰冷,他不再试图挣脱开裴负雪的手,“裴负雪,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呢?”
“不觉得恶心吗?”
他声音沙哑颤抖,指尖冰冷得可怕,“你若实在不服气,那我承认,我杀了宋长安……”
“这样如何?你清楚明白了吗?”
裴负雪心如刀绞,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心中不断翻涌的痛苦还是无法遏制,他不理解为什么傅容时总是要误解他的意思。
“宋长安的事,我们先搁一下……”
裴负雪深呼一口气,问道:“傅苒,你是真心的,爱我吗?”
他不想怀疑什么了,也不怪傅苒欺骗他了,他只想知道这一个答案,他们这么多年情谊,不能因为一个误会彻底了断,傅苒话里的意思叫他心慌,每个字都好像要和他彻底算清楚一般,他太慌了,太害怕了。
沉默的烛光中,傅容时的脸被照耀着,依旧苍白,他声音冷冽,过了很久才道:
“我以为,你对我的恩情,我七年前就已经还尽了。”

“恩情?”
裴负雪有些不可置信,他凝视着眼前的人,深入骨髓的窒息感将他吞噬,巨浪掀翻了孤舟,他狠狠抓住傅容时的手臂,越攥越紧,声音苍凉又绝望。
“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只是恩情?”
傅容时的手臂被紧扣着,他无法挣脱,疼痛感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裴负雪下意识松开一点儿,又很快再次攥紧,他的声音变得苦涩,看着傅容时一如既往冷静的脸,他忽然扭曲地苦笑起来。
“傅苒,你一点儿都没有,爱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哪怕仅仅只是爱过,就能叫他在边关的风雪中挺过另一个七年,这七年他太痛了,唯有想着傅容时聊以慰藉,到如今他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恩情,都是假的,所有的温柔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傅容时眼睫轻颤,他别过头,眼眶早已经红了一片,泪珠从他青灰色的瞳孔中滑落,砸在实木的桌子上,积起一滩水渍。
“有一点。”他傲然仰着头,不肯让眼泪再次掉下来,傅容时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是有一点儿的。”
人向来是贪心不足的,裴负雪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傅苒到底爱不爱他的答案,如今得到了这个答案,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恶劣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着,像是贪吃的毒蛇——一点儿都有了,为什么不能继续爱他呢?为什么不能给他全部?
傅容时默默地流着眼泪,裴负雪想像以往一样轻轻地给他擦干净,然后捧着他的脸亲吻他,最终却只是手指动了动,仿佛无动于衷般看着这一切。
“可是这一点儿……裴负雪,不足以让我放弃所有跟你走……”
裴负雪忍不住辩驳:“为什么不能?”
他不差,他从来不妄自菲薄,裴负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说得傲气点儿,有人喜欢他是应该的,可是他不要别人的,他只想要傅容时的喜欢,这算不上得寸进尺,他早就想要了,年少时他们二人关系最好,合该是永远在一起的。
傅容时深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前你拿千年药参救我性命,我很感谢你……七年前这条命我权当已经还你了,我没那么大权利,我做不了什么……如果你实在恨……那你就……”
杀了我吧。
可是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裴负雪强硬地打断,他起身来到傅容时面前,脸色冷凝得可怕,他攥着傅容时的手腕,道:“你要谈恩情,可是我救你一命的恩情,你以为几封信几个药膏就能还尽了吗?!”
“你欠我的是一条命,傅容时!”
裴负雪在说出这句话的后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不愿拿恩情裹挟他爱的人,他不该这么说叫傅苒难做,他后悔了,他想收回自己说的话。
傅容时苍白面容上的绝望蔓延着,他沉默不语,低垂着眸,好半天才像破罐子破摔般道:“随便吧。”
“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裴负雪手指一紧,巨大的无措将他吞噬,深入骨髓的冷叫人窒息,每呼吸一次,都拉扯煎熬,难以忍受。
傅容时是真的存了,和他彻底了断的心思,他真的不想再要他了,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那些年少时的风光无限,早就回不去了。
傅容时轻轻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后天我就回京了,这两天你想叫我做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裴负雪咬着牙,道:“等你回京,我就攻下边城。”
傅容时眼睫颤了颤,“可以。”
“我要杀了赵元宜!”
“嗯。”
“我要叫长骁军改姓裴,起义杀了皇帝!”
“好。”
裴负雪停下来,他好半晌没说话,傅容时忍不住问:“还有呢?”
…………
“……傅苒,你能不能爱一爱我……像之前那样?”
他终究是软下了声音恳求,伏身像一只可怜的困兽,他握着傅容时的手腕,低声道:“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我没想拿十年前的事裹挟你……救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还我……”
爱人之间本就不需要还来还去的恩情。
“那封信是我写的。”傅容时面色不改,他试图从裴负雪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没有成功。
裴负雪愣了一下,道:“我知道。”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怪你骗我,我只是想知道个清楚明白,”他顿了一顿,道:“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我会帮你的。”
傅容时忽然冷笑一声,眼眸中的凉意像冰雪一样化作实质性的尖刀,刺向身前的裴负雪。
“事到如今,也不妨实话告诉你。”
他忽然笑了一下,道:“如果宋长安没去,死的就是你。”
裴负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你是……什么意思?”
傅容时闭了闭眸,道:“一封信让你等我,另一封信引乔彻前来,如果不是宋长安扰乱了我的计划,原本的预况,应当是你和乔彻一同死在赤阴山。”
裴负雪彻底愣住。
“一箭双雕,真是妙计。”
雷驰电闪之间,裴负雪的脑中显现出当日的状况,一些微不可查的细节在他的脑中疯狂回荡着。
为什么傅容时对乔彻的出现没有表现出惊讶,为什么偏偏来的是乔彻不是别人,为什么他会执意要他杀了乔彻?
一切都明朗了。
这只是一场计谋,只是宋长安跟着他前去打乱了傅容时原本的计划,否则,按照当时的状况,他身受重伤还没缓过来,一个乔彻出现在赤阴山,死的应该是他和乔彻,宋长安不过只是个变数……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傅容时静心策划的计谋。
“你……”
裴负雪手臂上的肌肉在剧烈颤抖着,他的眼中渐渐沁出泪意,眼神从傅容时的脸上滑过,一种难以遏制的恨意逐渐涌上来,掀翻了他所有的温情。
“你太聪明了,傅容时。”
他太聪明了,傅容时自幼便通读策论,兵家十六计他早能用得炉火纯青,也难怪先帝会叫他辅佐太子,这样的一个谋臣站在他面前,如果不是他主动挑明,裴负雪甚至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后悔吗?裴负雪。”
傅容时看着他的眼泪,心里微微一颤,他轻易地挣脱开了裴负雪禁锢着他的手,笑了笑轻声道:“杀死宋长安的不是我,是你。”
“是你的愚蠢,和自负杀了他。”
裴负雪猛地看向他,苍白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泪痕,眼神灰暗得可怕,除了伤痛和绝望,眼底还有一种陷入疯狂的恨意。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看着他。
静谧的夜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裴负雪看着傅容时那张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面容,心中止不住地恐惧起来,如果从七年前开始,便只是一场计的话,那么傅容时到底计划了多少次想要叫他死,明明只需要一句话,他就能为傅容时赴汤蹈火的,可他偏偏用这种方式,叫他们之间彻底决裂。
没有一丝周圜的可能。
“裴负雪,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傅容时抬眸看着他,手指主动地按上了他腰间的长刀,他摸了摸刀柄,那里有他的字——“苒”。
他在裴负雪的目光下渐渐抽出长刀,道:“我已经准备好还你的恩情了。”
“杀了我,我还你的救命之恩。”
裴负雪猛地按住他抽动长刀的手,身体颤抖着,他森冷的目光凝视着傅容时,声音冷得可怕:“你一条命,换不回来宋长安。”
傅容时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笑了笑,道:“可能是我天生贱命吧,的确换不了他。”
“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
他说得十分轻松,像是妥协,又像是彻底不想再玩了,就连自我贬低也说得这么自然,青灰色的眼眸中盛满笑意,细看却是面无表情。
裴负雪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的心中不断翻滚,苦涩的蛇胆压着他的喉咙,他受不了,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心爱的人,在他面前如此自轻自贱,裴负雪又怎么可能不心痛?
娇俏的白玉面容对着他笑,从门缝里给他递过来栗子糕,在他和谢蒙白打架的时候坐在茶馆的二楼看着他,为他加油助威,裴家落败后他一袭白衣,顶着皇家的压力为他送行,给兵卒偷偷塞钱,只为叫他好过一些……
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他面前的人穿着玄色蟒袍,笑容还是那个笑容,容貌一点儿也没变,只是在面对他时,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算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容时想叫他死,抽刀断水,这情谊怕是……彻底断了。
裴负雪闭了闭眸,道:“傅苒,你到宋长安墓前道歉,我一切既往不咎……”
“什么都原谅你。”
宋长安是为他死的,傅容时合该去道这个歉,哪怕并不真心,裴负雪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地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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