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从浅眠中醒来,看眼窗外,然后下了车。
姜助理只帮他拿行李送到候机厅,并将那一袋的证件资料交到他手上后就直接走了。
章司最后一个人上了飞往Z城的飞机。
在半空中时,他怔怔地看着机舱外的风景。
虽是冬季,却晴空万里。
章应在Z城机场等了很久,章司下了飞机后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机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身影。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是许久不见的姜深。
章司的眼底有几丝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姜深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也有些感性,看到章司动容的表情后也有些忍不住。
最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章司是因为过了好长一段“不见天日”的日子,看到久违的朋友和家人一时激动,才有些情绪失控。
而姜深完全是因为看到他欲哭无泪的模样,自己先难以自控地冲他扑了上去。
最后,章应沉着脸将紧密相连的两人强行分开。
姜深擦了擦不存在的脸上眼泪,说:“你是不是变富一代了?”
章司看他的表情有些好笑:“什么意思?”
“应哥说的,你这次回来,就是荟英的大老板了。”姜深佯装出一副表情痛苦的模样,“你怎么能年纪轻轻的,就瞒着我变大老板了?”
章应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气鼓起来的脸颊。
姜深猛地往后跳一步,朝他瞪眼。
章应及时打断两人浓情蜜意:“先回去吧。”
程礼与明雪茹见完面后,回了一趟公司。
前段时间的那些麻烦事都解决完了,尚呈算是已经正式步入“正轨”,挤进了A市上层圈。
先不说程礼的实力和资历,单凭他那与程家脱不开的血缘关系,以及明家的鼎力相助,就能引起不少商人官贾的关注。
但最为值得一谈的,还是他那精准抓取科技行业未来趋势的能力。
也有挺多同类型企业嗅到背后的巨大潜股,纷纷抛来合作橄榄枝。
尚呈撤诉专利抢占一事,虽然外人看来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但对程礼而言,用专利来换取程氏股权,也不亏。
只不过,在这公司上升及未来前路坦荡前期,程礼却要走了。
姜助理得知此事时,虽不至于当场震惊住,也少不了表露出十分不理解的神情。
而程礼则神情淡淡的说着自己的打算:“往后两年,我去跟进一下海外的业务。”
姜文安:“……”他真想直接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程礼心不在焉地说:“尚呈未来的发展方向,就按规程上的走。”
姜文安忍不住问道:“您以后还会回来的吧?”
程礼抬头扫了他一眼。
“你是觉得自己没法胜任经理这个职位?”
姜文安迟疑了好一会儿,回:“我不太合适。”
程礼难得的笑了笑,但语气非常诚恳:“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没有能力走上决策层的位置,反倒是你对自己缺乏自信。”
在程礼同时兼顾几个公司管理的时候,姜文安偶尔会替他代理决策,从未出现过失误。
在很早之前,章司无心说了句姜助理只是个打工的玩笑话,他虽然因为吃醋没有替他辩解,但心底却不同意这个的观点。
姜文安的能力,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但程礼并不常做事后解释的行为。
姜文安没拿定主意。
程礼也没勉强,给了时间他考虑。
居高位者,其自信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如果他对自己不抱希望,即便别人再怎么出手相助,他也走不长远。
程礼手上有程家公司股份, 也断绝了程末再次使绊子的后路,尚呈最大的阻碍排除了,以后的路也不会很难走。
所以这次对姜文安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
而且程礼不仅给他铺好了路,也有意要放实权给他管理企业。
两人之间的情谊历经多年,程礼还是希望他能越爬越高。
前路他去探。
还在姜文安也不是个磨蹭太久的性子,很快他就拿好了主意:“好的。”
程礼没多惊讶,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在Z城的那套房产里有间花房,我不在时,你要是有空就替我看一看吧。”
虽然聘请了人定期上门照护,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是姜文安的话,那他倒不用担心了。
姜文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程礼的表情。
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程礼此次的安排,怕是借机散散心吧。
姜文安答应了。
“每个月也要去看看人。”程礼口中的这人,指的是程礼的母亲,宋璆。
尚呈之所以走出困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程肇均,他用了手上的程氏股份作威胁,但条件是宋璆回到他身边。
程礼当时态度坚决,没受他的胁迫,可宋璆还是太过心软,不忍程礼再受苦,才让程肇均得偿所愿。
程肇均对宋璆的感情很深切,年轻时因为各种压迫以及父亲程付国的性命要挟,才放弃了爱人。
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将前半生努力攥紧的东西轻易交换了出去。
程礼没怀疑过他对母亲的爱,以前他还会不解既然爱为什么要放手,也不解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他甚至怀疑过自己不是程肇均的亲生儿子。
后来他就对这些复杂的情感问题没有了求知的欲望。
程礼狮子大开口,拿走了程肇均手上所有的股份,后者没多犹豫,第二天就签好了股份协议。
程氏公司变成了程礼绝对控股,但没有向外公布。
然后,程礼撤诉了专利纠纷案。
程肇均早已成功和程末母亲离了婚,没多久后,又从程礼的地盘里接走了宋璆。
两人离开当天,程礼站在后面默默目送。
他这一生,好像走在了一条被反复抛弃的路上。所有他珍爱的,渴求的,都会在将他抛弃在半路。
他大概,是真的不配拥有那些东西吧。
自那天之后,程礼就变得不常联系宋璆了,也不怎么上门看她,平常的一些小事,都交由姜助理去代办。
姜文安算是在他身边待得最久的人,他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他都有所了解。
男人一旦成年了,就很少会在旁人面前表露那些肝肠寸断的情绪。
即便程礼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也有很多排解不出的负面情绪。人都是肉做的,不可能感觉不到痛。
程礼要出国,换个环境,这样也好,不然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水平,人迟早得会疯掉。
姜文安态度真挚:“您放心,凡是您交代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
章司回了章宅。
他好像离开了好久,重回属于自己的地方时,感觉恍如隔世。
虽然大宅子有人定期上门打扫,但长期没人住,还是显得荒凉。
章应和姜深本来不打算跟进来住的,但章司再三恳求,说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大宅子,孤独。
姜深没有章应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管在哪里,只要是跟章司在同一空间,他便无所谓。
两人同住的经历也不少,姜深心底又是把章司当没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的,甚至还想要跟他同住一个房间。
最后当然是被章应拦下来了。
他还是答应了会暂住一小段时间,但两人只住客房。
章应这次回Z城,是有目的性的。
因为没有了程礼的阻拦,他便想着先把公司业务转移一部分回来,以后再慢慢将剩下的都带过来。
这是打算重回Z城发展了。
章司听到他的打算后,有些惊讶:“不会很麻烦么?而且在B城的业务刚稳定下来没多久。”
章应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淡淡:“不麻烦,回来也挺好,Z城好歹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章司没听出有什么不妥,可能堂哥是个念旧的人吧,而且要是能在自己的家乡继续发展下去,也挺好的。
可一旁的姜深却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眯了眯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至于为什么能看出不对劲来,那是因为章应的那种眼神他可熟悉了。
以前经常能在何之却的脸上看到。
不过他选择了闭而不言。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溜出了房间,敲响章司的房门。
他在来之前就跟章司“通风报信”好了,所以才敲一下,门就打开了。
章司早就不介意他跟自己挤一窝了,便随他睡在了一边。
姜深还是像以前一样话痨,跟他扯东扯西聊天聊地,把这段时间的八卦都叨叨给了章司听。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章司却没再觉得烦躁,反而有些感慨这种耳边聒噪的日子。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姜深侧目瞄了眼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冷傲。
“我怎么感觉应哥今天的反应,有些怪怪的?”
他们仨人也不是没有同住过的经历,只不过当时两兄弟的相处可是毫无芥蒂的,现在反而有了几分“兄友弟恭”的隔阂感。
但章应那种态度,好像也愈发的……暧昧?
章司抿了抿唇。
姜深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要说,因为他的八卦雷达响了个不停。
“我和应哥,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啊……啊!?”姜深微微瞪大了眼。
“他是堂伯母抱养回来的儿子。”
“这……”难怪啊。
姜深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你知不知道,应哥好像对你有点小心思?”
章司顿住,转过头来。
姜深眼神肯定:“我真的看出来了。”
第二天,章宅里多了一些人。
章司下楼看见了陌生面孔,皱了皱眉头,刚想质问他们是什么人,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沉哑声。
“小少爷,欢迎回家。”
章司猛地转头,看清了人后,情绪有些失控:“彭爷爷。”
爷爷过世之后,家里人就安顿他回家养老了,章司也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位老管家。
老彭笑了笑:“养了一段时间,感觉身子骨硬了不少,听说小少爷回来了,想着看看能不能再讨份活儿干,赚点棺材本。”
“当然能。”章司冲到他身前,但到最后时刻特意放轻了力气,拥住那道略显孱弱的身子。
“谢谢。”章司压抑着哭腔,说。
老彭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健实的后背。
长大了啊。
老彭当时没有回乡下老家,何老爷子派人将他请了过去,后来就被何家安顿留在Z城休养身子了。
章司回来的消息,也是何老爷子派人通知他的。
老彭毕竟在章家干了很多年,而且没有别的家人,对章家主家有深厚的感情,章司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亲孙子没什么两样。
他听到人回主宅住了,没放得下心,跟何老爷子商量了下,还是回来了。
还带了一些何家那边安排过来的人。
老彭简单跟小主人说明了情况,最后道:“何老先生那边想见您。”
后者迷迷糊糊睁着眼皮子:“我不吃早餐。”
“有件事要跟你说。”章司道,“晚点跟我去一趟何家?”
姜深听到“何家”两个字时,瞬间清醒。
“何家?”
“嗯,就是之却哥家。”
“哈……”姜深抓了抓头发,问道,“我一定要跟去么?”
章司问他:“不方便?”
“也不算是,就是觉得有点尴尬。”姜深哂笑,“算了,长辈都亲自开口了,那我准备下吧。”
章司虽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怪怪,但没有多想,又跟他说了句:“应哥很早就出门了,说要去处理些事情,这几天应该不回来了。”
“噢。”姜深边说边打几个呵欠,话语有几分调侃,“不会是你大义灭亲,把他赶出家门吧?”
章司神色未动,没作回应,但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姜深被他静静盯着有些发毛。
“看我干嘛?”
“我突然觉得,”章司故意拉长了声调,“何爷爷这回特意点名找你,应该会想办法让你留在何家。”
“……”姜深瞬间垮下脸,“不会吧。”
章司面无表情地拍拍他的头。
“不然呢?他之前又不认识你。”章司一本正经道,“之却哥一直跟他关系僵,所以……你懂的。”
“我吃完早餐就回B城吧。”姜深当场做出决定,“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机场里有领导是何家人。”
“……”姜深问他,“那你觉得,那位老人家,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章司摇头。
但两人心里也有点底。
何老爷子约见章司,主要是为了商讨章家公司以后的运作规划。
章司一下子掌握了总股的百分之七十三,底下那些人,尤其是心气高虎视眈眈的那一批“革新派”,未必能坐得住。
先前是程礼在管理荟英,在他上任后没多久也将内部所有章家根脉拆除了干净。
现在章司若想坐稳高位权座,不太容易。
一来,章家人在荟英管理团上有过一段缺席期,公司各岗层的血液也换过了好几批。
如今章司腾空而起立在各个领导层之上,很难让人对其有臣服之心。
二来,章司缺乏企业管理经验,而且学业还在中半阶段,学历、资本、实力没有一样占优势。
况且身边还没有能用得上的亲信将臣,单枪匹马也难以立足。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让章司在荟英里站住脚,同时。
何老爷子没着急提建议,而是先开门见山问了章司的往后打算。
“过完年复学,然后一边学一边工作。”
两边跑的话,其实很耗费精力。
何老爷子沉思片刻,章司这打算中规中矩,如果是在几年前,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现在章家的希望只在他一人身上,那样做会加速消耗他,况且,他的身体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倒不如集中精力先完成好学业,再来实践企管。
何老爷子说:“工作可以先放一边,但是你手上的股权占比太重,可以分一部分出来。”
稀散一部分股权用来引进新人才,同时将其培养成章司底下直属党羽,是眼前比较优势的做法。
章司在尚呈的时候,有过与这些内容相关的专业培训,当时程礼还专门给他讲解过各种持股状况及想对应的管控策略。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词,人力分拆。
将公司人力拆分成两大类,经营持股和业务拓展,同时配比等额的股权。
章司思考片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要不然,这两年就先把公司股权拆分成两半吧。
“一半还是让原来的高层持有股权,负责公司内部经营,另一半则分出来主营事业,负责开展业务。”
后面那另一半的股权,自然是从章司手上的分流出去。
“守旧派”看重标配权势,唯“权”是主,而“革新派”看重前景发展,登高望远,削减哪一方都不利于企业长期稳定。
只要两边都给足尊重和实际权力,就能很好制衡天平。
反正那一半是从章司手上分出去的,没有动及“守旧派”原有股东的“蛋糕”。
而且引进新势又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不仅附跟了“革新派”的理念,还能为公司发展增添加瓦。
两方都没有理由会拒绝这个提案。
此外,对于章司而言,分解手上股权利大于弊,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势力保全大额股份。
这种做法,避免了他会因“一手独大”而为自己引来祸根,还能以较少持股率控制公司。
简直就是一石三鸟的妙计。
何老爷子朝章司望了过来,眼神中也带着显然的欣慰。
没想到他在程礼身边的那段时间,还是学到了些本事的。
老章在最后将章家产业交到程礼手里,是明智之举。
也同时庆幸,他所看重的程礼,是个难得一遇“货真价实”的宝剑。
只是可惜,章司和程礼这两个前途无限的小年轻,已经走到彻底“分道扬镳”这一步了。
何老爷子沉思,半晌后,语气淡然道:“等你毕业了以后,回了公司,再慢慢股权一一收回。”
然后又继续交代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章司听得认真,最后点了点头。
“引进新血液的名额留几个出来,何家会这边遣派几位高管过去。”
也可以在章司不在公司的时候,帮忙盯紧着公司的内部运作。
“好。”
本来到这里,事情都差不多谈妥了,但何老爷子似乎神情迟疑,像是还有话要说。
章司察觉出来了,主动询问:“何爷爷是还有什么顾虑么?”
“程礼怎么会将代理权都放弃了?”
不久之前,两人在商讨的时候,也没见程礼有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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