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长了颗黑心(修鱼幼安)

程礼的这一联系，说不好是来求助的，所以一开始，程肇均的态度并不乐意。
直到程礼说：“我妈在我家。”
程肇均突然语噎，好半天后，他才开口：“她……还好吗？”
这回轮到程礼沉默了。
可此刻的程肇均竟能耐心地等他。
“见一面吧。”程礼说。
程肇均赶到程礼约定的地点时，看见他正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模样有几分落寞和颓废。
他走过去，程礼恰好听到了声音，抬起头，四目相视。
程礼将抽出口中的烟，灭了。
程肇均坐到他的对面后，道：“说吧，你的条件。”
程礼冷笑一声：“我说过了，不会利用我母亲。”
程肇均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语气还算平静：“那你想怎么样？”
程礼抬眸，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您可以上门看人，但只能以客人的身份。”
程肇均的眸色有些沉。
双方都是聪明人，即便话没明说也不影响理解言外之意。
程肇均说：“我会去看她的。”
程礼对他的反应丝毫不在意，不过他要求见面，也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还有一件事。”他说，“程末做了什么，想必你也知晓了。”
程肇均微微蹙眉，果然还是跟这件事有关。
但程礼此刻确实有了能拿捏他的东西，他做不到一口否决。
程礼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似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我只是希望，在这件事上，您对他也如同对我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
程礼稍稍停顿了下，又道，“尚呈一定会和程家产业同归于尽。”
这也不单单是口头上的警告，程礼认识的人脉也不少，总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能“施以援手”。
最近是因为专利抢占和资金链问题，才导致尚呈陷入了困境。
程礼还留有后手，只不过还不是时候，他得等到偏道的研发产品走完所有工序，再去填补上市新品第一顺位的缺口。
程肇均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冰冷。
“行。”反正他本来也不打算参与，所以答应得也很快。
最后，程礼目送着他离开。
剩下的事情，只需按部就班进行。
程末公之于众的那些东西，尚呈留有最初的底本证据，而且他们只是申请的国家专利，还只是走到递交初审阶段。
可尚呈不仅有所有底稿，还最先通过PCT递交了国际专利申请，完全可以在这基础上收集所有强有力的证据，再向人民法院提出申诉。
程末敢走恶意抢占专利权的阴招，就该有会翻车的觉悟。
程末在联合他那些圈子的人给程礼公司下绊子时，突然接到了自家母亲的电话。
然后他回了一趟程宅。
程夫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有些怔然，听到程末回来的声响后，缓缓抬起了头。
程末注意到了她脸颊边上细长泛红的伤口，看着像是新伤。
“您脸上的伤是怎么了？”程末拧了拧眉，“怎么弄的？”
“你爸，”程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要跟我离婚。”
程末的脸色瞬间黑了黑：“他打的？”
但程夫人有意避而不谈，说：“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些年一直为程家……他，竟然说要离婚……”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程末的表情很难看：“他为什么要跟您离婚？”
“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程夫人忽然情难自控，神情更是有几分难抑的扭曲，“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虽然程末心里也是烦躁不已，但他不得不先将母亲安稳下来。
到最后，程夫人落了几滴泪。
程末沉默了好一会儿，向她保证似的说：“这件事，我会去找父亲好好商量的，您先耐心再等等。”
程夫人抹了抹眼泪，然后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望向他：“真的么？”
程末对上她的目光，语气冷静：“嗯。”
程夫人声音还有些抽噎：“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亲生儿子，而且还是程家继承人，他应该会听你的……”
程末又哄她两句，只是脸上尽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章司待在酒店无所事事。
刚开始他还想着出去走走的，但是刚走到酒店门口，就有工作人员拦住了他。
说是上头有吩咐，希望他这些天能在酒店内部活动。
虽然对方说话的态度非常和善，但章司隐隐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他沉默片刻，问他：“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不是姓程？”
但对方没有回答，只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章司读懂了。
酒店是程礼安排的，就算不是他的产业，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便朝那人道：“我知道了，不会出去的。”
说完后，他便转身往回走。
往后几天，章司就一直待在了程礼安排的豪华套房里。
除了被限制行动外，所有的东西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倒让人生出一种挑剔不了的感觉。
章司很快就适应了宅在房间里的生活。
某天用手机浏览新闻时，章应给他打了个电话。
“怎么没有回来？”
章司犹豫了一会儿，坦白道：“在酒店住。”
章应听出了不对劲：“程礼做的？”
章司没吭声。
“我会找办法带你出来的。”
他原本以为，程礼会让直接将章司送走的，但没想到却是把人给关着了。
“是他不让你走，还是，”章应微顿，道，“还是你自己也不想走？”
章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走不了。”
但程末那边的承诺还没有兑现，现在确实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章应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留恋就好。
“我再催催程末那边。”虽然还没有到他们约定好的日子。
章应最后叮嘱了他两句：“你也得时刻保持警惕，到时候千万别被程礼的甜言蜜语哄过去了。”
章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自己是不会再留恋了的。
“嗯，先挂了。”
章司放下了手机，然后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住的豪华套间，附带一个视野开阔的大阳台，因为楼层不算太高，在里面也能一眼望向不远处的人工湖。
也能看见人工湖旁边的人行道。
章司下了床，走过去把落地帘全拉上。
风景再好，也只有远远干看着的份儿。
倒不如不看。
程末感觉到最近的进展开始变得有些不顺。
程肇均那边迟迟联系不上人，而公司最近又收到了审理局的驳回，以及专利局的调查取证告知书。
他也才知道程礼是想孤注一掷，顺带将手边的东西都拉下水了。
原本这些程度，还不至于让程末起烦心的。
直到秘书拿了一份资料递交上来，并向他汇报了最新的进程。
明雪茹竟然用了明家的名义，帮了程礼一把。
不仅如此，A市那些跟附于明家的势力，也统统站了队形。
也不知道程礼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那些惯常走保守沉寂之道的人松口的。
又或者，是程礼一直保留着某些权势未露面，先前也是将计就计“栽”进他挖的坑里而已。
不过，程末倒也没有完全失去了掀盘的机会。
他手上还有两张王牌。
在使用之前，他还是再一次联系了程父，但依旧还是联系不上。
他才终于有了放弃的念头。程肇均大概是答应了程礼什么。
如此，他就更不应该拖延了。
程礼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撞见了正在找他的姜文安。
“程末的那些人，果然动了几次手。不过还好先将夫人安全转移了。”
程礼“嗯”了一声。
“明总那边，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姜文安还以为她会继续看戏下去呢，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出手得也确实及时。
不仅能给上面的相关部门压力，有目的性地让程家公司捅娄子，还能带动其他世家的牵附援助，将尚呈的停滞营销带上来。
但以明雪茹那个性子，想必程礼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有现在的柳暗花明。
至于具体付出了什么，除了当事人，旁人肯定不得而知了。
很显然，程礼也不想提。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酒店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程家那边的人，也管不到明家的头上。
“那批产品走到什么流程了？”
“到检测验收了。”
最近又是新一轮的加班加点，不过好在各个环节都很给力，所有的流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外部的问题，资金到位了，也就没什么大碍，所以他们身上的压力，也没前段时间那么重了。
但程礼的脸色似乎没见好。
姜文安迟疑了两秒，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程礼看了他两眼。
“程末想见我。”

章司在酒店里待了将近两周。
以前没发现宅家有什么不好的，但真的到了门都出不去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郁闷。
不愿意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回事。
但这些天他上网的频率比较高，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都有所了解。
他还在财政新闻上多次看到了“程家”的字眼，除此之外，也有程礼和他公司的新产品。
当从手机新闻资讯上看到程礼的身影时，章司怔了怔。
能公之于众的大新闻，大多都要经过数层的评定审核，内容也都是经过重重斟酌才会敲定下来的。
所以章司只能从文绉绉的推送中，勉强看出文字底下的暗喻。
大体内容是程礼主动放弃了陪伴型智能家居机器人的专利权，但尚呈紧接着也退出了另一个可穿戴型智能产品。
按发明专利的影响力，后者远远比不上前者，没想到程礼那种“上进心极强”的性格，竟然会主动放弃。
也不知道这期间，他和程末之中发生了什么。
虽然具体内容无从得知，但章司也能大概也能猜出点眉目。
而在他看到那条新闻资讯后没多久，程礼就找了过来，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手里拿了几份文件类的东西。
章司开门的时对上他的双眼，可他面无表情的，没说话，也没催着要进去。
最后还是章司让了让，两秒后他才抬脚进了套房。
章司关门往回走时，看到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走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程礼把文件都放在茶几上，然后眼神示意他过来。
章司走了过去，拿起来看了眼。
股份转让协议和离婚协议。
他有一瞬间的惊讶，下意识偏头望向他。
程礼的神情很是淡漠，还有一丝冰冷：“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章司自己就是学法律的，看合同和协议都有经验，他仔细查阅了两遍，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相反，离婚协议上的那些附加内容，都是对他有利的条款。
章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程礼大概是猜到他会这么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会用来威胁你什么。”
章司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签了字。
一式两份，程礼拿走了他的那份后，就起身准备走了。
章司问：“那个……”
程礼脚步一顿，垂眸看他。
“我的证件。”
程礼似是了然：“待会儿会让姜助理送来。”
微顿后，又补充道，“离婚的手续，我会让人帮忙弄，不用本人到场。”
虽然会比较麻烦，但程礼的人际圈很广，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这一茬弄好，两人就算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章司感觉有些像在梦里，尤其此刻程礼的态度还十分的“平易近人”。
上回最后见他时，还是肉眼可见压抑着愤怒与痛苦，但现在没有半点波动的情绪。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程礼也无声地走到了门口处。
可他的手搭到了门把手上，整个人像被摁了暂停键，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章司看着他没有动静的身影，下意识警觉了起来。
程礼没有立刻转过身来，而是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是不是今天就要离开？”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当然是要走人。
章司点了点头，而后才发现他没回头看不见，这才说了声：“嗯。”
虽然他行李都没收拾，也没订机票，但今天肯定是要走的了。
“回Z城？”
“是。”
程礼终于转回身来，远远的看着他。
章司脸上浮现的不再是冷淡，隐隐之间还能看出几分欣然。
“机票不用订，晚点让姜助理顺便送你过去。”
章司想了想，免费的专车司机，不用白不用，便点了下头：“谢谢。”
这一声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感激。
程礼深深望了他一眼，最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等门锁清晰响起的时候，章司感觉到心头那股沉闷感一扫而光。
章司的行李其实不算很多，收拾起来也很快，他把必要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其余的就丢了。
酒店负责清洁的工作人员刚好上来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客房卫生服务，章司应了一声，过去开门跟他说明了情况。
章司跟对方说，他待会儿就要走了，麻烦帮忙把其它的东西都丢了。
那人顺着他的所示方向看了看，点点头。
章司整理好后，就在房间里静静等待程礼那边的电话。
但电话还没有等到，却先等到了敲门声。
是一陌生面孔，但看他的身着打扮和动作姿态，像是酒店的高层领导。
对方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只恭敬地朝他道：“章先生的车已经到楼下了，行李就由我们带下去吧。”
章司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跟着对方下到酒店大厅时，他看见了倚在前台处俏媚身影。
章司愣了愣。
“章小少爷。”明雪茹看见了人，朝他笑笑，“这是要走了？”
其实她是接到了酒店经理的电话，特意赶过来的。
章司微微蹙眉，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明雪茹看了两眼他的身后，一个眼神示意，替章司拿行李的酒店经理就立刻读懂了。
章司本想跟着行李走，但明雪茹却伸手拦了他一下。
“章小少爷跟程总，是彻底断干净了？”她说着话时吊着眼尾。
章司皱了皱眉，不太想搭理。
明雪茹可不是个被拒绝了就立马退缩的性子，她笑了笑：“走得这么干脆，章小少爷还真是无情。”
她收回那只横亘在他身前的手，然后意味深长地叹口气：“程总一片真心付之东流，好可怜。”
章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听说还下跪了。”明雪茹说，“哎，程礼那种傲慢的性子，没想到也有向人下跪的一天。”
她又连连啧了两声，情绪复杂，让人分不清是真的在同情还是讥讽。
下跪？程礼么？章司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明雪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下章司，双手抱胸：“我原以为你是个适合宠着的软娇娇，没想到做事这么狠啊。”
和程末暗中联手，设计背叛程礼这一茬，可真够狠的。
章司沉默，片刻后，还是强迫自己收回心思。
他不想听她说下去了，正欲抬脚，她却很好地拿捏住了时机开口。
“之前，他来找过我谈了好几回，我说条件只要你，但他都没有点头同意。”
章司果然顿住。
“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他那公司里上班吧？”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你现在跟他也没关系了。”
明雪茹又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那章小少爷有没有兴趣，跟明家交个朋友？”
“没兴趣。”章司偏开头，他这会儿直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明雪茹脸上没有半分失落，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她站在后头朝远处的声音道：“以后你也会接管荟英，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等你哟。”
章司仿若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明雪茹目送他离开，笑容慢慢消下去。
酒店经理从外面进来后，她清冷问道：“那边怎么说？”
“姜助理说，晚点程总会再亲自联系您。”
章司走出酒店大门外，看见了停在正中央的车子。
替他拿行李的人正好跟驾驶室的人沟通完，转身时撞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章司。
对方朝他微笑点头。
章司总觉得他的笑容别有深意，跟明雪茹方才的表情很相似。
但不同的是，他不会多说什么，还很顺手地替自己开了车门。
章司去了后排。
姜助理今天也很冷漠，沉默寡言的，一直到了机场后才出声提醒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