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他看人的时间有些久，康宥嘴角翘起，又挂上了那副玩味和漫不经心，好学生气质顿消，凑在常晚耳边说悄悄话。
“小碗儿怎么一直看我？是我太帅了？被我迷倒了？”康宥没脸没皮。
常晚像是受惊的小猫儿炸开毛，瞪大了眼睛，似在控诉康宥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抖开了康宥的手，站得离人远了些，眼神警告康宥不准过来。
但对方才不受半点威胁，还是挤挤挨挨地靠过来，手又搭在了常晚的肩上。
自从康宥说清楚自己的感情后，就像是得了软骨病，时不时就要靠在常晚身上，常晚也逐渐习惯了，不过时常还是会被康宥的惊人发言震住，然后想现在这样不想和对方靠近。
可是康宥是属胶水的，还是粘黏性最好的那款，贴上就扯不下来。
常晚几次抗拒无果随他去了，反正也早就习惯了，脸上浮现超脱的神情。
康宥却是盯着他的侧脸笑起来，距离凑得太近，常晚能感受到对方的鼻尖和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脸侧的皮肤，不禁有些酥麻攀升。
瞪了对方一眼，常晚冷漠道“头，离远点。”
康宥佯装受伤撇撇嘴，把脑袋从常晚肩膀处抬了起来，手却还是搭着。
两人的身体也贴着，如胶似漆似的，班主任扫过一眼，摇头感叹男生的友谊啊，很魔幻。
谁能知道这两人高一时还互相看不对眼，有时两道眼神一对上，路过的老师都怕他们打起来。
班主任没看见自己的其他几个学生都在嘀嘀咕咕，眼神揶揄，说说笑笑，满脸都是那两人不清白的神情。

第五十九章
操场上主要是一些领导讲话，过了所有家长还要回各自孩子的班级上，听班主任讲一些事儿，还要领孩子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绩单。
学校考试改卷一向很快，有时常晚都怀疑老师们不用睡觉的，前一天刚结束最后一场考试，今天家长会所有成绩就出了。
他最近进步不小，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唯一惦记的是化学成绩。
回去的时候他们前来帮忙的几个已经分散，跟在各自的父母身边，温婉和康宥的母亲走在一起，两个孩子就帮她们提着凳子。
两位女士这会儿已经是手挽手了，康宥瞄了一眼，凑上前笑着“秦秋女士，相处得还不错？”
秦秋睨了他一眼，嗔他“去，没大没小。”
“我和你温阿姨投缘，以后要常来常往，是吧小碗儿？”秦秋笑着看向常晚，又拢了拢温婉的手。
温婉也是温润柔和的笑着，脸上皆是交到新朋友的喜悦。
常晚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还是今天才知道秦秋的名字，对方亲昵的笑容让他有点心虚，不知道往后知晓了他和康宥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常晚及时打住，这才哪到哪，怎么就想到以后去了。
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半道上他们还遇到了原源的母亲，女人亲切地喊住常晚，问他最近怎么没去家里玩儿了？又瞧见温婉，她是听儿子说了，这位是常晚的母亲，虽然不知前面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可人家都说相由心生，看面相温婉也是个好母亲。
原源的母亲没有八卦的心，没打听别的，只是正常寒暄。
还嗔怪地抱怨了下原源，这小子就是怕成绩被看见，今天没来当志愿者，窝在家里玩儿呢，说还是常晚和康宥优秀。
到了班级楼层口，他们就要分开了，常晚和康宥跟原源的母亲道别，带着温婉和秦秋进教室找到座位落座。
之后两人就退到了教室外面，家长会，他们在里面听着也没太大意思。
他们约着去学校小超市买饮料和吃的，许菁菁也跟了上来，凑到康宥耳边夸赞“班长，伯母真有气质。”
康宥看也没看她，淡淡回到“谢谢。”
随后侧过脸感觉眼前晃了一下，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忽然按住常晚，撩开他二侧的头发“小碗儿，你戴了？”
康宥声音带笑，那黑钻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光芒，将那小小的耳垂衬得格外好看，肤色仿佛也跟着白上了一个调。
常晚皮肤本就白，这会儿或许坠了东西，还泛着点点粉，看着像是什么软糯的糕点，只想叫人尝上一口。
向明月拉着黎南凑上来，大大方方地夸赞真好看。
常晚有些羞涩，今天不算平常日子，就算戴饰品来学校，也没人管，他在找衣服的时候看见的，想来自从康宥把耳钉送给他，就还没戴过，心血来潮戴上，看着确实好看就忘了摘下来，一路戴着来了学校。
若不是康宥发现，常晚自己都快忘了，他头发有些长了，康宥起先都没察觉。
这会儿看见了心里美滋滋的，升起了愉悦的粉红泡泡。
常晚似乎觉得让他得意了几分，眼神一晃，捕捉到他藏在衣领下的一点亮银，伸手一勾，那条链子跑了出来“你不也戴了？”
“小碗儿送的，当然要戴。”康宥不似常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害羞，大大方方。
这条吊牌他其实经常戴着，除了周一例行检查仪容仪表的时候会取下来，其他时候都藏在衣服下面。
每次都会穿领子高一些的衣服，遮得严实，没有谁能轻易瞧出来。
许菁菁看着他们一行人忽略自己，气愤不已，跺跺脚没再跟上去，她也不是每次都能厚脸皮凑上去，瞧着那两道亲密无间的背影，她眼眸转动，一个念头隐隐攀上心间...
几人去超市各自挑选要的东西，常晚还给温婉也拿了瓶水，他注意到操场上分发的那瓶温婉已经喝完了，那水的时候用手肘碰了碰康宥问“阿姨要不要？”
康宥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水，说“拿一瓶吧，她一定很高兴。”
常晚觉得古怪，买瓶水高兴什么？殊不知康宥心里想的是，秦秋女士收到儿子未来小男友买的水，当然高兴。
只是常晚还不知他家里已经知晓了他的感情生活，康宥打算以后再讲给小碗儿听。
一来一回，教室的讲话也差不多结束了，许多家长手里拿着孩子的成绩单，在讲台处询问班主任自家孩子的表现如何，班主任观察家长的脾气性格，拿捏程度恰好的跟他们说了说情况。
康宥虽是班上乃至全校最优秀的学生，秦秋却没有太多可以和班主任聊的，因为这孩子实在让人放心，生活、成绩和爱好都能自己平衡好，有着这个年纪难得多见的成熟稳重。
因此秦秋只是和班主任打了声招呼，随意寒暄两句便要匆匆离开。
出了教室和康宥说了一声，康宥送她出去。
临走前和温婉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往后常联系，有空就出来一起玩儿。
温婉点头，跟她道别，回头又见人多，打算待会再来找班主任了解孩子的情况，去外面找常晚说了会儿话，把成绩条给到他手上，还说班主任其实刚才就已经夸过他了，说他是班上进步最大的。
常晚笑笑，拿过成绩条，径直找到化学成绩，竟然是满分！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常晚有些欣喜地抱了一下温婉，告诉她“妈妈，我可以去参加化学竞赛了！”
这件事之前就和温婉说过，对方也是知道的，这会儿也很为常晚高兴，母子俩说了会儿话，温婉想去趟厕所，把包给了常晚让他帮忙拿着，常晚便守着包乖乖等着。
那模样，让温婉骤然想起两岁时的常晚，也会在家这样乖乖等着她。
只是想起过往便会勾起伤心事儿，温婉没多惦念，更重要的是现在，她和常晚相聚，往后会越来越好。
从洗手间出来，温婉撞上一个女孩儿，她认得，也是常晚他们班的，今天一起来当志愿者，似乎是叫许菁菁，是个长得挺乖巧的女孩儿。
温婉带着长辈的温和对她笑着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刚转身要走，又被女孩儿叫住了。
许菁菁似乎有些紧张和迟疑，“阿姨...常晚...”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刚送完秦秋回来的康宥撞见，康宥喊住他“许菁菁，你爸爸好像在找你。”
许菁菁被吓了一跳，康宥从教学楼外面回来，她爸在教室里，哪里会让康宥碰上，但对方狭长眼眸里的警告确实真真切切地映入眼帘。
知道心里想打小报告的念头是不成了，许菁菁慌乱地应了一声，转身要离开。
康宥上前两步，凑近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音调再次强调“不该说的别乱说，否则我对女孩儿也可以不客气。”
许菁菁胡乱点了下头，匆匆走了。
康宥笑着转向温婉“阿姨，我们一起回去？”
还对温婉做了个绅士的递手肘姿势，示意温婉挽着他，温婉笑笑，对康宥也熟悉，全当西式礼仪，挽上康宥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从远处走来，看上去倒更像是母子一些，常晚有些吃味儿，迎上前来拍开康宥“挽着干嘛？我妈又没七老八十。”
说着还瞪了康宥一眼，温婉拍拍他的手腕，嗔怪地看了儿子一下，却也没有责怪，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好，经常玩笑来玩笑去。
有时她也担心常晚这脾气康宥会受不了，后来发现两个孩子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便也不在忧心。
看着班主任身边已经没多少人了，温婉跟他们嘱咐几句，说待会带他们去外面吃饭，就走了进去。
待温婉走后，常晚冲康宥扬了扬手里的成绩条，难得那张常年积雪似的面容有些小得意和轻浅的笑容“我可以去化学竞赛了。”
音调上扬，听在耳朵里脆生生的，康宥没接纸条，反而捉住常晚的手腕，接着这个姿势去看分数“嚯，宝贝儿真棒，满分啊！”
他自己其实也是满分，却没见得像现在这样高兴。
那唇角微微勾起，眼尾上扬，身上还未褪去少年气，整个人生得面若桃花、风流多情。
笑容撞在常晚心上，似将冰山撞开一道裂横，内里感受到了从外面溢进来的温暖，全身都暖融融的。
都说康宥成熟稳重，偏偏在常晚面前一笑就带着些孩子气，也时常爱逗他。
可就是这样的康宥，在常晚心里埋下了种子，现在种子已然生根发芽，将来会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常晚不知，却已然无法遏制它的生长。
温婉和班主任聊得有些久，但出来时面容带笑，看上去应该聊得不错，常晚稍微放心一些。
从班主任口中温婉得知康宥对常晚的帮助不少，尤其是学习上，自从两人做了同桌，常晚的进步肉眼可见的增长，现在都拿到了参加化学竞赛的门票。
平日里温婉就看出康宥对常晚多加照顾，闻言更是意外，再次看康宥不禁暗藏了些许感激。
其实不用旁人告诉，她也能想象得到她的小碗儿以前大概是过得不好的。
但康宥像是在幽深黑暗中向常晚伸出的一只手，将他拖拽出来。
温婉是大人，心思敏锐，其实已然暗暗察觉些什么，这样帮忙总不能全是为了同学情谊或是男孩儿间的友谊，她从没见过谁能做到如此地步。
虽猜到些许，温婉也按下不表，日子细水流长，还是要多看看。
康宥和常晚对她的心思全然不知，跟着温婉出了校门，直奔海鲜火锅的店。
常晚生病好了就想吃，康宥一直哄他再养养，现在倒是逮住了机会。
温婉就当奖励两个孩子，康宥自是不说，又是年级第一，常晚进步也不小，较上次又前进了几十名，竟也挤进了年纪前十，还拿了化学满分。
常晚自己也很高兴，他距离A大的门槛似乎又迈进了一大步，和康宥也似乎更加贴近。
这样稳定发展下去，崭新的人生指日可待。

第六十章
周末一过，学生们便再次投入了学习氛围中，这次回去上课班主任首先就敲打了一下他们，在讲台上严肃地跟班上的同学强调，这学期再有一个多月就结束了，到时候暑假一过，他们就是高三学生了。
提醒这些少男少女该考虑考虑未来的事情，自己要定好方向。
大部分同学也都有了危机感，在这个懵懂的年纪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路途究竟要朝何处走，一小部分同学向来都很坚定，就如同康宥，想去哪里想要什么都思考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部分同学则是无所谓，只想快些度过这苦闷又压抑，却无计可施的少年时光，想要快些长大，变得自由，但他们不明白活在这个人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现在这个年纪才是他们最轻松最散漫的年纪。
常晚心里也隐隐有些亢奋，还有些紧张，他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成绩也在稳步上升，却还是有些忐忑，最后没办法触碰到那个预设的目标。
不过侧头看见身旁的人时，心中的忐忑又松缓许多，好像不知从何时开始，康宥都陪着他，生活上的烦恼也好，学习上的困扰也罢，这人似乎都会陪着他一起度过。
常晚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禹禹独行的一个人，身旁有人伴着。
化学老师也知晓了常晚的满分成绩，一到班上就把常晚拎出来大夸特夸，也跟常晚确定了对方要去参加竞赛的想法。
常晚现在不只是单单为了奖金，他得知如果在竞赛中获奖，高考时可以加分。
他珍惜着每一个可以和康宥靠近的机会，并且会不遗余力地抓住。
老师的夸奖让常晚有些面热，还是不太适应好学生、优秀这些身份，好在老师还惦记着讲试卷，没夸太久，不然常晚都又有些想逃课了。
坐回位置上，似有觉察一般感觉谁在看他，防线望去却又没找到来源，许多同学都在看他，但刚才那一瞬就是感觉有道视线像是从阴暗角落中探过来的，无端让人不太舒服。
康宥问他怎么了，常晚摇摇头，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课桌上两张满分试卷挨着，像是两片落叶，飘落在水面上，荡开阵阵涟漪。
常晚觉得很神奇，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和康宥靠一样的分数。
有些小小的得意浮现在面容上，常晚指尖在赤红的分数上点了点，康宥用像是看小孩儿一样的宠溺目光望着他，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考这么好，想要什么礼物？
常晚有些愕然，他还从来没想到过礼物这件事，在遇见康宥前，就连生日都没人给他准备礼物，后来长大了他自己也不愿意过生日了。
没成想考得好也可以要礼物，常晚一时间也想不到可以要什么，因为生活环境，他对物质欲望极低，字迹潦草地回了一句：不知道要什么。
本以为康宥会说算了、或者是存着这样的话，却不想回复是：那我自己准备了。
常晚感觉心跳都顿了一下，想问康宥要准备什么，却撞上化学老师的视线，对方眼神警告他不要考了满分就得意忘形，不听讲了。
若是以前的常晚定然很是不屑，现在却收起心思，专心致志起来，是真的有了好学生的模样。
去竞赛的名额很快下来，三班除了常晚和康宥，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何濡。
常晚还是今天才知道班上有这么个人，对方好像是在阴暗角落里生长起来的小菌菇，名字带水，好像整个人都沾着水汽，视线怯怯的。
常晚和康宥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样存在感弱的同学和他们也打不上交道。
一旦认真沉浸在学习中后，时间似乎也变快了，常晚以前只觉得来学校趴下就睡，睡过好几觉抬起头一看教室墙上挂着的钟表，也不过才刚刚上完两节课，那样的日子没劲儿极了，常晚整日都像是睡不醒的树懒，思绪都是混沌的。
现在却感觉眼里的世界都变得清晰了起来，原源受他影响，这次月考也进步不小，只是自己没数儿，家长会的时候才没敢跟着来，结果他妈妈拿到成绩条一看，回家就给他准备了一顿大餐。
原源说马上高三了，他也要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好大学，好歹也得跟上常晚的脚步。
常晚笑笑，让原源加油，他自己以前其实是有些自卑的，原源虽然也混，但有爸妈管着，成绩始终维持在中等水平，有时上浮一些，有时又跌一些，跟股票涨势似的。
反观自己没有爹妈管，人生也毫无目标，没劲儿透了，根本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他是真的混，混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该怎么活。
好在他现在找到了意义和目标，还不算晚。
放学后康宥跟他说好先去书店买基本竞赛书再回家，常晚自是同意。
化学老师也提供了习题册，但康宥说常晚还需要再打打基础，直接用那一本不太适合他，要带他去挑一些入门级别的，两相结合，这样进步才会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