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常晚随便跟他说了一些，没有过分渲染，原源自以为是当街抢钱，愤愤不已，骂着这种人真可恶，又说温阿姨也太倒霉了。
常晚眼眸垂敛，可不就是倒霉吗？遇上这么个人渣。
莫名想起康宥之前的“承诺”，常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定义，但很奇怪，这几天每次想起康宥对他保证的那句话，都会感到奇异的安心。
想着不禁又有些想笑，自己竟然也有一天开始相信他人，依赖对方...不过仔细算起来，康宥已经不是“他人”了，也不是任何不相关的陌生人...是他还未说出口的喜欢。
原源话多，一路上都没停过，路上一直转变话题，忽然想起什么“听说你们班有小偷啊？”
常晚一时惊讶“都传这么开了？”
原源点头，说这段时间班上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自己的东西不见了，都不怎么带贵重物品来学校了。
他们是走读制学校，没有限制携带手机，只是上课时要关机，学生们也还算自觉，但其他什么游戏机、名贵手办这类玩具也有人偷偷带进来，经常搞得老师头疼，贵重东西他们也不敢收缴，怕惹麻烦，但也架不住学生偶尔太猖狂，每次都要来一次清查活动，查到就直接告诉家长，大部分家长还是很明事理，回去都会教训自家孩子。
原源就因为这事儿被收拾过不少次。
这段时间倒好，老师们轻松不少，因为传出小偷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多少同学还敢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带来。
甚至女孩子们心爱的比较贵的口红都要随身揣着。
常晚倒是没想到康宥一个反应能带来这么大效应，莫名又觉得有些不好，万一对方不是小偷，被冤枉了可怎么办，众口铄金。
想着常晚打算等回去后找康宥商量一下，让他再去跟老师们解释一下情况，顺便也帮人澄清澄清，他是真的没丢东西，这段时间也没听说有哪位同学的东西不见。
说话间已经到了金溪苑，常晚和原源进屋时，任姿都还没走，说是要陪温婉再过一个周末。
常晚其实是没怎么信任这位任阿姨的，时隔多年没见，当初温婉深陷困境，也没见她站出来帮忙，常晚不确定这位阿姨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他本就对人充满了不信任，就连康宥也是在他身边腻了许久才让他逐渐放松戒备。
常晚宁愿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温婉这大半生已经够凄苦，再没个真心朋友，那得多难受啊，常晚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都充满鲜花和阳光，再也不要回想起以前地狱般的日子。
好在温婉从疗养院出来后，状态一直都不错，常晚也没有过分担心。
常晚带着原源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期间帮着做了饭，但两个大男生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像小孩子过家家，最后被任姿赶出了厨房。
出去的时候，常晚的视线落在任姿背后一眼，这短暂的相处时间过去，他没看出什么，只觉得任姿很热情，什么都不用温婉操心，性格也很外放，什么都能聊，倒是和原源有些像。
常晚垂下眼眸，心道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被原源拉着去客厅插上游戏碟打游戏。
吃完饭，常晚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康宥的消息，屏幕上只躺着他发的那条“到了”，此外没收到任何回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常晚别扭的不想主动，扔开手机，假装不在意。
吃过饭常晚打算做会儿题，即便是知道常晚已经开始好好学习了，但每次看见那出本子和笔写写画画的好兄弟，原源都是一阵恍惚。
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魔幻，他本来是靠在床头打游戏的，现在都有种在浪费光阴的感觉，凑上前去问常晚有没有多余的本子，他也写写作业。
至少把答案解出来，等回去了直接把答案誊抄到习题册和卷子上。
常晚扔了一个草稿本给他，又让出半边试卷让他好看题。
但原源坚持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点豆子似的，脑袋都快磕上桌子了，常晚看不下去，拍拍他，让他要睡就直接去睡。
原源也不再坚持，深谙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走两步就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悠长，一睁眼天边已经日落西沉，窗外泛着大片橙红霞光，将室内也映照成一片金红相交的油画。
常晚也写完了作业，大大地伸了懒腰。
在金溪苑没有太多娱乐，他们晚上吃过饭又出去散了会儿步，温婉腿上虽只是蹭破皮，但走路还是有牵扯，被放心不下的常晚劝说着，没走多远就回来了。
晚上常晚和原源又打了会儿游戏，就被温婉催促着早睡。
今天康宥没在，原源下意识想和常晚睡一间屋子，他问了常晚，对方也同意了，洗完一个澡出来，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
常晚表情有些奇怪，似是害羞，又不太像，看着原源说“你可能还是得睡客房。”
原源看着坐在沙发上有些风尘仆仆的康宥，愣愣点头，这情况...确实只能睡客房了。
等到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原源才反应过来，怎么就自然而然地下意识认为学霸和小碗儿应该睡一间屋子？
两人倒是不知道原源在想什么，常晚是在原源洗澡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温婉和任姿都在卧室里聊天，他便去开了门，门一开就是一道轻吻落在额头上，耳边随即想起康宥的声音“我来了，预支一下。”
预支吻似乎都快成了他们之间的惯例，常晚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好半晌才问出“不是说明天来接...”
康宥牵着他往里走，熟悉得这仿佛是自己的家“事情办完了就过来，没有小碗儿我会失眠的。”
常晚脸上一阵红，很奇怪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自然地说出情话，搅得人神思恍惚。
这会儿进了卧室，常晚又被康宥紧紧抱住，像是在抱大型玩偶，挣扎了下没挣开，感受到抱着他的康宥似乎有些疲惫，常晚又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常晚后知后觉有些别扭，这才拍拍康宥打算让人去洗澡睡觉。
“嗯？”一道略微沙哑又疑惑的声音响起。
常晚这才发现康宥刚才已经倚着他眯了一会儿，不禁好奇“你这一天干嘛去了，累成这样？”
康宥唇角一勾，凑上前去又亲了亲常晚的耳廓，“暂时保密。”
惊得常晚一下从他怀里跳起来，不说就不说，忽然亲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常晚捂着耳朵瞪他“你的预支吻超标了，以后要限量了。”
康宥凑上前“宝贝打算怎么个限法？”
常晚想了想又忽然泄气，本来就是“预支”了，还能限到哪去，那不是可以一直预支吗？
何况这预支吻本来也就是个含糊不清的概念，难道之后还能用什么抵回来？
更奇怪的是，约定这种事情，好像他们真的有什么关系了似的，可别忘记他还没答应康宥呢，常晚提醒自己，转移话题把康宥推进了浴室，赶他去洗澡。
虽然有些意外康宥的到来，常晚心里却是开心的，不光是康宥习惯了晚上睡觉有他陪着，他也一样。
不知何时起，若是身边没有康宥，总觉得少了什么，就比如今天一天，常晚心里都空落落的，直到刚才见到康宥，才感觉内心被什么填满，又充盈起来。
他不说想念，不说喜欢，不说见不到失落，却没办法控制这些情绪产生，它们都纷纷藏在常晚的心里，等到未来的某天呼之欲出。

第六十五章
周末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温婉腿上破皮的口子也已经结痂，周末晚上常晚就和康宥、原源一起回去了，任姿也是当天晚上离开，她还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待在这边。
回去的路上常晚看着不断后退的路灯，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长大后的孩童，要离开母亲和自己的家，回到独属于他和另外一个人的家。
很奇妙的感觉，常晚意识到早在不知不觉间，那间学校外的公寓竟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归属。
回程是坐的康宥家里的车，任姿和他们方向相反，自己打车离开了。
常晚和康宥先把原源顺路送回去，才返回公寓，进门的刹那，常晚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喟叹，那是终于回家后的安心。
刚走进屋，身后响起一声关门声，就从背后覆上来一道高大身影，感受那结实的重量和熟悉的气息，常晚心跳都几乎滞了一瞬“干，干嘛？”
“好累啊，小碗儿，给我抱抱，这个也预支。”康宥压在常晚背上，扬声道。
常晚挣了挣，没挣脱，康宥力气又大分量又沉，明明平时和他吃的东西差不多，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你又没开车，你累什么？”
“提醒你一下，再预支你就要负债了。”
“嗯，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来抵债了。”康宥漫不经心。
常晚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肘击，康宥瞬间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很痛苦的样子...常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明都没怎么用力，怎么可能疼成这样？
“喂，没事儿吧？”常晚用膝盖碰了碰倒在沙发上的康宥。
对方不应声，也没反应一直蜷缩着身体，常晚心里忽然涌现担忧，不会打到胃或是哪里比较特殊的地方了吧？
他蹲下身，连忙问“喂，你...哪里疼啊？要不要去医院？我先帮你看...”
不等他话说完，就被人一用力揽进了怀里，还瞬息变幻了位置，被康宥压在身下，常晚一双眼睛圆瞪，半晌才反应过来耳边有低低闷笑的声音，随即是康宥的叹息“小碗儿真好骗。”
常晚感觉自己被耍了，很气，却又发不出脾气，以前那些坏脾气都是强撑出来的，为了避免受欺负，现在被人爱着、宠着，除了性子别扭一些，常晚感觉自己更多情况下处在一种柔和的境况下，有时都会疑惑以前那个暴戾、动不动打架、随时都和别人闹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不是自己。
康宥以为他生气了，撑起身体看他“生气了？”
“没有。”是真的没有，但康宥不信，还借此亲了亲他的耳朵尖，常晚彻底炸毛，奋力挣扎出来捂着耳朵指着康宥“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
康宥心里嘀咕小碗儿的耳朵真敏感，嘴上却劝哄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去洗澡休息吧。”
常晚没好气地钻进了房间，期间还两次回头防备他，看得康宥低低笑起。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最近在调查常岂的事情，查到一些消息，其中有和常晚幼年相关的，心里不禁涌上几分懊悔，若是那时自己就能和小碗儿统一战线，是不是能多保护他几年呢？
但康宥知道没有如果，现在知晓也不晚，他会陪着小碗儿一步步远离糟糕的童年，走向一片璀璨的未来。
周一常晚和康宥起得有些晚，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两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但教室内仍旧喧哗一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晚见一堆人都围在许菁菁课桌边上，嘀嘀咕咕的讨论着什么，他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许菁菁这女孩儿给他的感觉不好，对方对康宥的爱慕也格外澎湃，常晚能避则避，好在他本来也不太关心班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康宥不行，他是班长，虽然这个职位他当得有些散漫，但班上的大小事儿还是要过问。
没去直接问本人，康宥抓住路过的邹行，扬了扬下巴，问“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大小姐的项链丢了，这会儿正哭着呢。”邹行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
老班早就提醒过贵重物品别带来学校，许菁菁却整天都带着康宥母亲选的那条项链，因为学校规定不能佩戴饰品，只能随时都取下来放在锦盒里，现在倒好，周五放学忘了带走，再一回来就不见了。
康宥随意听了听，没打算管，那项链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具体长啥样，许菁菁也真是白费功夫，整天都戴着。
哪知早自习上课，许菁菁把这件事情当着全班的面反应给了班主任，要求当场搜查同学们的课桌抽屉。
一时间全班同学脸色都有些不好，被污蔑怀疑且不说，大家抽屉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违禁品，这能经得住查？这和学校突击检查有什么区别。
幸而老班也是从学生过来的，哪能不知道他们那些小九九，安抚着许菁菁先坐下，私下再来调查这件事情，这样伤了全班同学的感情也不好。
谁知许菁菁就是不依不饶，非要现在就查。
老班对于平常同学们带违禁品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许菁菁坚持，他只好让到班级门口，让康宥这个班长带着许菁菁挨个儿查，自己背过身去不看。
这下全班同学都放松许多，也不再顾忌，反正他们坦坦荡荡，没拿就是没拿，还怕许菁菁查？不过有了这一出，大家看许菁菁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别扭，就连平常和她玩得好的几个女生也都有些不乐意。
一整节早自习就被这样浪费过去，康宥跟在许菁菁身边，眉心隐隐透着不耐烦，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模样倒像是监督许菁菁别拿了别人的东西。
他和常晚的座位靠窗，在比较后面的位置，一直到快要下课才查到他们这边。
许菁菁一反常态，查到常晚的课桌，连书本都要一本本翻开抖一抖，区别待遇太过明显，常晚眉心一抽。
一直漠不关心的康宥忽然走上前按住许菁菁再次拿起的一本书“有必要这么仔细？谁拿了项链夹在书里？”
“让她查。”常晚冷冷出声。
许菁菁轻哼一声，挣开康宥的手，继续翻看起来，一本一本的，常晚上周刚整理过的书又全乱了，显然是在故意找事儿。
向明月看不过去，走上来骂道“许菁菁你够了吧，项链塞书里不会鼓起来？你用得着这样翻？”
有人出声，周围的同学也开始跟着抱怨，他们好端端一个早上就这样浪费，有的同学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这会儿眼看着也要下课了，怎么也该够了。
正说话间，许菁菁忽然发出一声惊叹“诶，这不就是吗？还有张纸...怎么都是班长的名字啊？”
项链和那张草稿纸忽然都从最薄的那本书中掉下来，常晚先前笃定自己课桌里没有，因此也没太注意许菁菁手里拿到的书有异样，这会儿条件反射地去看康宥，他不怕别人冤枉污蔑自己，却怕康宥误会。
不知不觉间，康宥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如此重要，可康宥此刻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班主任也没想到真能被许菁菁搜出东西来，一时间也有些愕然，他是不相信常晚会做这样的事儿的，这孩子虽说之前不爱学习，时常打架，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从来都不屑。
可许菁菁确实找到了项链，这会儿脸上隐隐带着得意，嘴上也不饶人“之前不是说自己的抽屉也被翻过，我看是贼喊捉贼吧？”
“还有，老班，谁会无缘无故在草稿纸上写同桌的名字啊？”
这暗示意味太强，常晚眉心一跳，项链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没有太担心，可写满康宥名字的草稿纸...这就很难解释了，他远没有在康宥面前胡诌的底气，许是心中有些心虚，一时间竟没想到合理的说辞。
身旁传来冷冷的声音，像是从极地冰川飘来，光是听着语调都能意识到说话的人很生气。
“我让他用我的名字练字，怎么，你有意见？”
康宥目光沉沉，狭长的眼眸下压，死死盯着许菁菁，无端让人感受到肃杀的意味，女孩儿被吓得轻轻退了一步，“这...”许菁菁无话可说。
老班没怀疑康宥的话，一时也没想到一些惊世骇俗的地方去“行了，一张纸管它干什么，现在重点是你的项链怎么在常晚这，常晚跟我去趟办公室。”
常晚一言不发跟着班主任离开，康宥幽幽坠上来，班主任回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身为班长，有义务代替全班同学了解实情。”康宥礼貌微笑。
班主任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转身继续向办公室走去，心里却仍旧不相信常晚是小偷。
他没注意到身后，康宥凑上前捉住常晚的手捏了捏，还不着调地冲常晚做了一个wink，一举一动都在安抚他的小碗儿别怕。
常晚一颗心落下来，别人怎么误会他无所谓，只要康宥还站在他这边，他就什么都不怕，看着耍宝的康宥，少年面容上竟扬起一丝笑容。
看得康宥脚步一滞，被晃了眼，他轻轻舔了下唇稳下心态跟上去，暗自嘀咕小碗儿应该多笑笑才对。

窗外鸟雀叽喳，阳光炽热，班主任把常晚叫到办公室无非也就是一些例行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