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康宥看着笑着的熊占了自己的位置，莫名有些酸妒，觉得这只熊在耀武扬威。
“宝贝，这是让我睡哪？”康宥浅笑着问。
常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想不出解决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沉默，但和无知无觉的毛绒玩具熊比起来显然还是人更重要一点，半晌，在康宥略带质问的注目下，常晚才咕哝“晚上睡觉把它抱走就是了。”
但看着到不像是真的要抱走的样子，康宥猜晚上这只熊就会占领小碗儿的怀抱。
常晚之前就有过把大象放在自己上方，自己平躺着抱住玩偶，也不觉得这个姿势难受。
后来却发现入睡前是这个姿势，睡着后却总是无意识滚进康宥怀里，大象也换了位置，不是在床脚就是跌到床底下去，常晚才没抱着大象睡。
现在这个场面只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康宥帮他想了办法，从储物间里找出了一张圆形的驼绒地毯，地毯很大，就放在常晚那边的位置，大熊被安置在上面，背靠着床头柜。
房间里的床是用的排骨床架，地面和地面贴合，没有露出床下的空间，大熊不会被藏在暗处的灰尘弄脏，加上床铺比较矮，常晚一转身就能碰到它，便妥协了。
回家后待了没多久，康宥说要出去一趟，常晚点点头，很自然地要跟着他一起出门，却被拦住了。
“去办点事儿，常晚小朋友自己乖乖在家好不好？”
“晚饭我们出去吃，等我回来接你，小碗儿？”
平日里两人总是一起行动，这会儿常晚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仍旧是两个个体，不是去哪都能腻在一起，说不上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
偏偏康宥又是这样哄小孩儿的语气，让他一时心绪复杂，只得点点头，旋即又撇开视线嘟囔“别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和我说话。”
“可是小碗儿就是我的小朋友啊。”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没等他反应，康宥便转身出门了。
常晚在门边呆呆站了一会儿，伸手也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康宥总喜欢揉他的脑袋，摸了摸，也觉得有什么特别，似乎是要软顺一些，也不知道康宥的头发是什么触感...常晚想着有些心痒。
一个人在家，房子总是显得有些空旷，常晚转身去学习。
他发现学习是个很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康宥出门后打了辆车，让司机开去明湖，那是一处高档住宅区，去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离这处有些远，这一趟过去两个小时，还可能接不到人回来，司机有点不情愿，康宥轻笑“过去了麻烦您在那等我一会儿，您算来回路程就行。”
说着还往人手里塞了五百块做小费。
司机立刻喜笑颜开，即便来回四个多小时也乐开了花儿，开车往那边去了。
本来是可以联系自家司机的，但等司机过来再去明湖有点耽误时间，康宥还答应了常晚要回来接他去吃完饭，可不能对小朋友食言。
康宥去这一趟是去找康少城的，对方这段时间都一直在明湖，好像是新勾搭到了一个小男生，两人蜜里调油，整日都在明湖厮混。
车开到目的地，康宥和门卫打了声招呼，直接让司机进去了。
司机虽也来过几趟这边，但还是第一次把车开进这外观恢宏的公寓小区大门，根据康宥的指路进去。
这处是依山而建，整个小区呈网上走的形态，司机偶然听同事唠叨过，越是往上，靠里面的住宅越是高价，没想到今天还拉到了一个阔少，看样子也不过还是个学生仔，不禁感叹人和人的差距。
到了最里面的一栋独栋小洋楼，司机才知道这里面原来还是别墅区。
康宥下车，俯身在窗口前礼貌浅笑“麻烦您等我一会儿。”
司机连连应声，熄了火，在外面停着。
康宥走进去，直接按了门锁密码，康家父辈兄弟姊妹总共六人，下面小辈要属康宥和康少城走得最近。
康宥这个一声招呼不打就上门来的不速之客进去时，康少城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赤裸着上半身，背上一片片抓痕，看见康宥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随即转身去客厅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套上，他这位堂弟虽说气质不似同龄人，但毕竟还是个未成年，这幅厮混后的形象出现在未成年面前不太好。
康宥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他并不在乎这个，进来前甚至做好了在客厅撞见他们正在进行某种活动的香艳场面。
可惜，没看到，少了一个可以拿捏康少城的小把柄。
“我要用你的人。”康宥直白道。
“用呗。”康少城无所谓，在康宥成年之前大伯父不会让他碰家里的生意，这点他们都清楚，相应的用人也有限制。
其实能看出康宥的只想也不在做生意上，大伯父似乎也有意想为儿子守护这片纯净，没让他接触太多生意上的事情，平日里拨给他的人都是照顾生活、保障安全的。
康宥自己遇到一些可能要动用手段的事情，都会来找康少城。
但高中生能有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像之前一样，让他帮忙给个工作，联系一下疗养院，雇几个保镖，康少城自是以为和之前一样的事情。
却听康宥淡淡说“我要动常家。”
“什么？”
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没问题，但上升到世家就不是闹着玩儿了，康少城放下手里的杯子，面容也不再轻慢，严肃地走到他跟前，拧着眉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常家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背后也没有更深树大的倚靠，动他们的难度不算很大。”
康宥有条有理，难度确实也不是很大，却也不是没有。
能来找他，说明康宥自己已经提前了解过一些东西，康少城默然地盯着康宥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即使再怎么生活在象牙塔里，这位也是他们康家的人啊。
何况康宥从小就不是什么善良本分的老实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有时比大伯父还多。
“有时为了你那小同学？”康少城问。
康宥笑意深了两分，没肯定也没否认，但态度显而易见。
“...嘶，你这事儿不好办，让我想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有打算，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康宥那双狭长眼眸仿若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小崽子...你要我帮忙，总得给我点儿好处吧？”
“家里的酒你要哪瓶？我给你‘偷’出来。”
康少城瞪视他良久，头点了一下，便算是同意了，康宥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走了，临走前还顺走了康少城一包烟。
“诶，你又不抽，拿我烟干嘛？”
“打车来的，你这鬼地方出租司机都不情愿来，不得给人点儿好处，走了。”
康少城看着那漫不经心离开的背影，低骂“德性。”
身后传来一道轻响，是他最近勾搭上的小男生，这会儿只穿了件宽大衬衣出来寻他，康少城呼吸一顿，几步上去把人抱起来又返回了卧室。
暂时没去管他那位越长大獠牙越尖的堂弟。

第五十六章
周一回学校上课，一大早就有一群人围在许菁菁身边，基本都是女孩子，依稀听见是在夸赞许菁菁的项链真好看。
学校规定无论男女生都不准佩戴饰品，许菁菁却还是带来了，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
有人问“菁菁，是你昨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吗？谁送的啊？”
“我也是昨天拆礼物才发现的，居然是唯一一条项链，好奇看了一下，小卡上写了班长的名字。”许菁菁巧笑嫣然，好端端一句话都生出许多暧昧意味来。
“啊？是班长送的吗？”有人惊讶。
“哇，班长眼光不错嘛，坠子好漂亮。”
一旦班上有了可以起哄的人，喧闹声就会打起来，像是故意说给另一个人听似的。
康宥自然也听到了，他倒是没想到许菁菁这么执着，淡淡笑着回应“原来是项链，礼物是我母亲准备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看来还是女人更懂女孩儿的心思。”
“我会帮你向母亲转达喜欢，毕竟两家关系还是要常来常往。”
听见这话的人稍一细想都能琢磨出其中意味，无非就是说不过是家里长辈交好，康宥只是出于礼貌帮模样转交礼物。
一时间许菁菁脸上表情差点挂不住，周围人也悻悻散开。
康宥毫不在意坐下，侧头对身旁的常晚笑了笑，还蹭了一下他的手背“真的不是我选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常晚像是被烫到，猛地一缩手，瞪了康宥一眼，咕哝“跟我解释什么，我又不在意。”
“是我自己想解释给小碗儿听。”
“毕竟我喜欢小碗儿，不想被小碗儿误会。”
左一个小碗儿右一个小碗儿，差点哄得常晚找不到北，恍神片刻才镇定下来，康宥调戏人的手段和话语越来越娴熟，简直信手拈来。
常晚时常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每次都只能脸红红地瞪人。
在教室放好书包，所有同学就自教室鱼贯而出，去操场集合举行升旗仪式。
每次的升旗仪式都是大差不差的内容，听得人昏昏欲睡，常晚站在康宥身前，微微仰头打了一个哈欠，忽然感觉康宥若有似无地靠了上来。
又听康宥轻轻在他身侧耳语“困就靠一会儿，老师来了我叫你。”
常晚一滞，稳稳靠在了康宥的胸膛上，这人平时没少锻炼，年纪不大，身上的肌肉形状却很明显，常晚能细微地感受到。
康宥大概以为他已经在小憩，殊不知睡意早已消散，寻匿不到踪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常晚既没真的休憩，也没离开，两人就这样贴着。
片刻，班主任不知何时溜到了他们侧后方，微微蹙眉用气音暗暗斥责“站好，后面记着分呢！”
常晚触电一般弹开，规规矩矩站好，耳廓一片通红。
等到升旗仪式散会后，常晚愤愤地瞪了搭着他肩膀的康宥一眼“你不是说帮我看着老师？！”
康宥轻笑，只觉得他的小碗儿即便生气眼角眉梢也是灵动。
“小碗儿刚刚没睡着吧？”
那双狭长眼眸，像是某种精密扫描仪器，常晚有时会觉得康宥的眼睛很可怕，总能把他看透。
但即使被看透，他也不会坦率承认“谁这样站着能睡着，也就眯一下。”
扔下别扭的一句话，常晚就甩开康宥急匆匆往前走去，康宥嘴角意味深长地一勾，迈开腿跟上去。
回到教室还没到上课时间，但老班站在讲台上，等所有同学都进来。
有的同学在课桌后面偷吃早餐，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香味，老班其实什么都能看见，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等到大家都坐回各自的位置后，老班才开始说事儿，先是提醒了这个月底的月考，后又宣布了月考过后学校将会组织一次家长会，请各位同学回去通知家长。
宣布完消息，老班又特地把常晚叫了出去，往常的家长会常晚的家长都是不到场的。
“你的父母这次能来吗？要是不能那天就还是你自己来。”老班几乎可以预料猜想中的答案，却没想，常晚淡淡说了句“能来”。
这次有温婉在，常晚再也不用孤零零的在一众家长中出席自己的家长会。
常晚回座位，康宥又蹭了蹭他的手背，问“老班找你说什么？”
常晚睨了他一眼，有时总觉得康宥有皮肤饥渴症“问我家长会有没有人出席。”
康宥一滞，这才想起之前常晚的家长会都没人来，不只是高中，从小到大都没人。
更小一些，在幼儿园和小学时，康宥作为班上的优秀学生时常会在家长会这样的活动中也被叫来学校帮忙，但每次都能看见小豆丁一样的常晚在一众家长中鹤立鸡群，眉眼冷淡，也不怎么听老师说话。
那会儿康宥还腹诽，果然是散养的孩子，难怪长出这幅脾性。
现在不禁后悔，那时候没对幼小的常晚多一些关照。
常晚察觉康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黏糊糊的，很复杂，说不上什么意味，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禁拧眉“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上课了。”康宥收回视线，又变成那副好学生的样子。
家长会的事情回去之后常晚就给温婉发视频说了，提前说也好让温婉提前空出时间。
康宥也给自己母亲发了消息，眼珠子转了转，还提醒了一句到时候可以跟身旁的女士打好关系。
康母有些莫名，旋即又意会到什么，回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父母早就知晓他有情况，也提前说明过，倒是无所谓再顾忌什么。
倒是康母有些紧张，询问了康宥一些关于“未来亲家母”性格爱好的问题，实际上康宥对温婉不算了解，但能感受到是个很温柔的人，大致描述了一下，让母亲到时候也别太外放，收敛一些，别把人吓到。
对方信誓旦旦给他回了“OK”的表情，康宥收起手机，没再多聊。
现在晚上常晚不用去club，两人有了大把的时间钻研学习，常晚现在对学习的态度也端正了许多，经常会凑过来问康宥问题。
每次常晚凑到身边都像一只卖乖的小猫儿，他还是不太适应直白地表达诉求，每次来问康宥问题都像是在讨要什么好处，要小心翼翼，试探着来。
殊不知他这模样，让康宥觉得可爱极了，恨不得按着他亲一口。
但估计小碗儿会像受惊的小猫崽，被吓到飞起。
常晚的数学虽有些欠缺，但化学成绩很不错，康宥看了他最新做完的试卷，建议道“要不去试试化学竞赛？”
常晚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眨了眨眼，“我，我能行吗？”
实际上他对自己不太有信心，各个方面，即便现在成绩肉眼可见的进步，他却仍是有些焦急，和康宥之间的距离实在跨度很大，有时他不禁心焦一年多之后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和康宥考上同一所大学。
“能不能行试了才知道，再说还有我给你辅导。”康宥嘴上这样说，表情却像是笃定常晚能行一样。
在康宥的鼓励加怂恿下，常晚还是决定试试，之前的作文比赛不也是康宥给他建议的吗，说不定真的能行呢？
常晚看了看康宥的面容，心里一丝暖意流淌而过，其实更加让他坚定参加的原因，是因为若是能得奖，就好像他和康宥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他想要尽量缩短和康宥之间的跨度，这样在毕业后，他便能更加理直气壮地告诉对方心里那一腔热烈的喜欢和爱意。
这件事情暂且决定，两人继续做题，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停下笔。
入睡前康宥还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不知在跟谁发消息，常晚莫名就想到早上许菁菁炫耀项链的事情，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小气了，明明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康宥母亲准备的礼物，却还是因为由康宥送出去而有些别扭。
在康宥跟他解释时，他其实心里是有些隐秘的开心的，只是不愿显露出来。
这会儿那道手机屏幕的莹莹亮光也让他有些介意，是在跟谁聊天？就这么有话聊，都要睡觉了还不放手机？
常晚佯装翻身，手一下打在康宥握着的手机上，差点被打掉。
“让不让人睡觉了？太亮了！”常晚咕哝。
康宥意会意会便懂了他的意思，轻笑出声，匆匆回复了对面一句，便将手机放在了床头。
对面不是哪个聊得来的同学，而是康少城那边安排的人，对方办事效率很高，已经牵了头。
当然这些康宥暂时也不打算让常晚知道，以后再说。
见康宥有些瞒着他的意思，常晚不太开心，却又不好问为什么，挪着身子离康宥远了些。
康宥却厚脸皮地追过来，紧紧相贴，再往外挪就该掉下去了，常晚无奈只能任由人将他揽住，这样的亲昵姿势常晚从未跟任何人有过，却没想到有一天如此亲昵的会是康宥。
虽然这人在前面十多年是他敌对的对象，但现在却是闯入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没有康宥，常晚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或许终有一日会和常岂彻底撕破脸，甚至做出极端的事，然后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但现在他躺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窝在一个有些让他眷念的怀抱中。
常晚忽然庆幸，庆幸康宥在他的人生里插足。

第五十七章
一早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击着耳畔，大课间学生们都没有去操场上，在教室里休息，这无疑是大部分学生都非常乐见的天气，不用跑操就是学生时代的一件小小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