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常晚现在已经不抗拒这种行为了，能站在讲台上完整念完自己的作文，虽然没达到声情并茂的程度，好歹是他自己念完了。
现在他也学会偶尔也为自己的优点、擅长的部分骄傲一下，不再像以前一样不自信。
常晚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康宥带头鼓掌，全班都被他带动，响起热烈掌声。
常晚这才面容羞红，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康宥大手覆上来，揉了揉常晚的脑袋，悄声说“害什么羞，我的小文豪？”
常晚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警告他不要乱说。
台上语文老师拉回大家注意力，康宥这才笑笑放过常晚，认真听讲上课，收回思绪的瞬间他敏锐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转头过去正正逮到何濡缩回脑袋的动作。
康宥眼眸微眯，细细回想了一些何濡这个人。
实际上康宥对他倒不是没印象，何濡理科不错，竞赛也偶尔会和康宥一起代表学校参加，只是常常去，常常失败而归，平日里何濡自己考试都不错，作业也完成得很棒，一遇到这种大型比赛就不行了。
对他来说康宥本就遥遥领先，只是甘拜下风，但常晚就不一样了，这人后来居上，还在这么短的快速进步后就要去参加竞赛。
康宥猜测何濡应该是因为这点儿有些不满和嫉妒，但他小碗儿是堂堂正正，脚踏实地凭自己努力冲上来的，没什么能被人诟病的，康宥还是多了个心眼儿，要是对方敢搞什么小动作，就完了。
常晚对这些全然不知，每天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放学的时候康宥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交代事情，让常晚在教室做着作业等他。
常晚点点头，摸出作业和笔，竟是有几分乖巧模样，看得康宥心软，伸手又摸了摸常晚的脑袋，只是被一巴掌拍开了，炸毛小猫还是炸毛小猫，没变。
康宥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小碗儿才能变成柔软小猫，一边拽着兜儿走了。
原源从他们班路过，和常晚打了声招呼，常晚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他们也好久每一起聚了，原源痛苦皱眉，咕哝说他妈给他找了个家教，周末还得补课。
常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就算了，但原源又反悔了，辩解补课也不是补一整天，还是有空出来的。
以前其实都是他拉常晚出来，或是随时追问常晚在哪里，好不容易小碗儿主动一次，当然不能放过。
原源没和常晚说太久话，快高三了，他妈看他看得紧，这会儿都等在校门口了，正打电话来催促他。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都抽不出空来找常晚的原因。
常晚本以为教室里只剩自己了，一转身发现何濡和许菁菁竟然都还在，但许菁菁已经收拾好书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走了，小姑娘后来又找过康宥好几次，似乎是被人伤到了，最近都没再凑近，只是对待常晚的态度仍旧充满戾气。
对于许菁菁的态度，常晚倒是不在意，对方也影响不了他什么。
何濡磨磨蹭蹭没走，见常晚又回到作为，他似乎有些紧张“你，你还不走？”
常晚奇怪地看他一眼，淡淡解释道“我等康宥。”
“那你...这会儿做题不好吧，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好吗？不如回去再做...”何濡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建议。
常晚更加不解，不欲与他多说“你少和我说两句话，我能多想有一道题。”
何濡哽住，没想到常晚会这么直白指出被他打扰到了，他呆站在原地半晌，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本子装进去又拿出来，纠结他要不要也留下做会儿题才回去。
班主任叫康宥去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耗费了大半个小时，何濡瞥见常晚已经写完一页题，开始进行下一篇，他自己却一道题都没开始，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幸而康宥此刻回来了，常晚听见动静停下了笔，抬头淡淡问“说什么，这么久。”
“还不是学校的事情，和学习没太大关系。”
康宥是班长，又是学校的三好学生，学生优秀代表，平日里除了学习事情也是一大堆，常晚不感兴趣，也没深问，收拾书包准备和康宥一起回家。
另一处也传来动静，何濡也开始收拾书包，康宥这才发现他还在“你也还没走？”
何濡脸上有些窘迫，找借口敷衍“我...留下来多做会儿题。”
康宥淡淡点了下头，并没多说什么，也没什么看法，虽然他是班长，但同学的事情他其实很少管，每次都只会做好班主任交代的事情，不会过多耗费自己的精力。
两人很快收拾好，相约着离开，班上只剩下何濡一个人，他也刚要跟着离开，又看了看常晚的座位，窥探的欲望直至顶峰。
何濡终究还是迈步走了过去，他不禁看了常晚的课本、习题册、纠错本，还有成绩表，企图想要找出对方的一些问题，但具体想找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直到翻出一张草稿纸，这张纸夹在一本发下来从未用过的书里。
翻过来一看，何濡眼皮一跳，迅速将草稿纸塞了回去，那整整一面，全是康宥的名字...
角落处似乎还有“喜欢”两个字，但被常晚用浓墨涂掉了，只能依稀看出一些字迹。
何濡平时倒是没太注意到这两人的关系，只觉得常晚和康宥成了同桌后关系好了许多，却是没想到...
他匆匆将常晚的课桌整理好，像是偷窥到什么天大的秘密，半是担忧半是雀跃兴奋地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前一晚回去做练习做得有些晚，常晚一大早进教室就哈欠连天，康宥让他趴着睡会儿，待会上课了叫他，常晚晃晃脑袋拒绝，他有预感，趴下就起不来了。
康宥随他，拿了他桌上的水杯和自己的，去教室外面接水。
学校从上学期开始就换了直饮机，接水得到教室外面去，等康宥接完水回来，发现常晚正拧着眉翻看自己的课桌抽屉。
“怎么？有东西忘带了？”康宥问。
常晚摇摇头，低声咕哝“我的桌子好像被人动过。”
他记性不错，这也是成绩能提升这么快的其中一个原因，对于自己的课本摆放，哪本书重在哪本上面，常晚都有个大概印象，最重要的是夹着那张写满康宥名字的草稿纸的书，常晚一直都是垫在最下面的。
高中生课本加练习册、试卷，一大堆，抽屉都塞得满满当当，很多还得堆在课桌上，那本书比较薄，平时也不怎么用，常晚刻意把他藏得很深，出于一些他自认比较心虚的原因。
而此刻这本书出现在书堆的中段，位于语文书上面，很显然是有人翻看了他的抽屉。
常晚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身旁的康宥，毕竟谁会没事儿做专门去找一张写满名字的草稿纸看...
但康宥不知道这张纸的存在，也没必要翻他的抽屉，两人昨天也是一起走的，在离开之前抽屉都还是常晚印象中的模样。
“看看有没有东西不在？”康宥拧起眉。
看着样子也能确定不是康宥了，但会是谁呢，常晚一时间想不出，抽屉里也没什么东西，全是书，那人也没拿走什么，就是把书本翻乱了而已。
“没丢东西，估计看都是书没什么好拿的吧？”常晚暗自嘀咕，康宥心思流转，视线有意无意看了一下教室角落。
这人其实也没把书翻得太乱，但常晚是个很念旧习的人，书要一本本放回他原来的样子。
为了方便整理，常晚把书全部都堆到了课桌上，这会儿睡意倒是全消了。
这一清理发现抽屉里还有些脏，常晚想着干脆好好擦一遍，又去书包里找纸巾。
康宥无聊拿了他的书在翻，好巧不巧，恰好就是那本不常用的书。
等常晚再一回神，便瞧见康宥半扬着眉峰，手上的书大咧咧地摊开，那张写满名字的草稿纸赫然在目。
常晚一滞，反应过来瞬间把书抢走，匆忙找借口“怎么？借你名字练练字，不行啊？”
猫眼儿似的圆眼睛一片清明，瞪得鼓鼓的，看上去神气活现，灵动极了。
康宥扬起笑容，忽然凑近，语调黏糊拖长，像是拉丝的热芝士“可以啊，当然可以，小碗儿以后都用我的名字练字吧，我不介意。”
常晚耳廓发热发烫，伸手拍开康宥的脸“别打扰我收拾。”
随即将那本已经合上的书再次塞到了抽屉最下面，用其他书一层层叠上去，遮挡得严严实实。
何濡也来得很早，但他完全没有睡够，昨晚回去他心里卯着劲儿想要赶超常晚，学习到很晚，今早又定了闹钟，闹钟响起时，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但仍旧强撑着意志力来了学校。
一进门就发现常晚和康宥已经到了，并且常晚正在整理书桌，他有一瞬间的惊慌，生怕常晚发现什么，但好在对方整理完抽屉，再无其他动作，也没有来找他。
应该没办法凭借肉眼就瞧出他去翻过吧，常晚的眼睛又不是精密的指纹探测仪。
何濡暂且放下心，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上午，心里还盘算着得到的那个大秘密，他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班主任，又或者怎么不经意的透露...
早恋本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忌讳了，常晚还...
上课铃声打断了何濡的思考，这是下午第一节 课，班主任的课，同学们都昏昏欲睡。
只是平日都和蔼亲切的老班今天确实面容严肃，一进本就用教案拍了拍桌子，将快要睡着的同学都叫醒。
这才拧着眉，压着眼，厉声说道“刚才班长向我反应，班上有同学的课桌抽屉被翻过。”
“好在没丢失什么东西，但很难不确保偷偷翻抽屉的这位同学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我们班上的，希望能主动私下去找我，我也不会责怪你，只是要让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我们班上的，那同学们这段时间都要多加注意，抽屉里不要放置贵重物品。”
这一消息显然将同学们的睡意都炸跑了，大家都在小声嘀咕，开始揣测。
常晚看了一眼康宥，低声问“没必要吧？也没丢东西...”
“要警觉，万一哪天就有人丢东西了呢？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似乎觉得康宥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不是针对他个人的，那就是学校里出了小偷，这样同学们也有可能遭殃，还是提点一下比较好。
“好了，大家也别胡乱揣测，若是真的有人丢东西再来找我。”班主任拉回话题，也止住学生们的思维发散，但这件事情已经在班上同学心里埋下了种子，时不时都会拿出来讨论一下，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能轰动许久。
常晚倒是没太在意，他也没丢东西，唯一损失大概就是被康宥看见了那张草稿纸。
但无所谓，已经被他敷衍过去了。
班上有人的心态确实崩塌了一瞬，何濡真没想到这么点儿事情也值得康宥去跟班主任反映。
要知道以前康宥才不会多管这些闲事儿，只要翻的不是他的抽屉，又没真的丢东西，康宥都不会多加过问。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常晚，何濡更加忐忑心慌，教室里开着空调，他额角却浸了汗珠。
翻抽屉的事情是万不能再做，可他要告发常晚，也得有证据才行...
常晚没顾得上关注这件事，快放学的时候，康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挂断后神情有些凝重，带着常晚去找班主任请了假。
这节课本就是最后一节自习，常晚最近表现很好，又是康宥带着来请假的，很容易就拿到了假条。
被康宥带出学校，常晚还有些不明所以，上了车，康宥才跟他解释了下情况。
自从上次家长会后，康宥就向康少城要了人，这段时间都跟着温婉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这件事儿常晚也和温婉说过，虽然温婉觉得有些没必要，但看着儿子担忧的面容还是答应了。
这段时间都一直相安无事，温婉每天写稿子递稿子，时不时和编辑、同事、朋友出去吃喝玩乐一下。
今天确实出了个小意外，刚从商场出来，温婉就被一辆极速行驶的摩托车剐蹭了一下。
本可以算作倒霉，但对方刻意抢了温婉的包，诱导温婉追了一小段路才把包丢下，太明显的警告和威胁，完全就是冲着温婉来的。
常晚听完后眉心拧起，胸口急促起伏，怒火攻心。
康宥安慰他“放心，阿姨现在没事儿，就是小腿摔破了皮，已经去医院处理过。”
“现在人在警察局说情况，我们过去就能见到她。”
常晚一言不发，无意识地紧紧抓着康宥的手，康宥任由他握着，半晌听见他问“是谁干的？”
康宥拍拍他的手，安抚“还不知道，不一定是常岂，我会让人去查的，放心。”
接连两个放心，似乎真的起到了安抚常晚的作用，常晚后背抵靠在座椅上，声音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康宥正经不了半秒，常晚刚说完他就接过话去“小碗儿真要谢我，再让我预支一个吻好不好？”
不正经，被常晚瞪了一眼，诉求没能达成，不过他的炸毛小猫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依赖的姿态。
康宥身形凝滞一瞬，又悄悄放松下来，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的小碗儿靠得更舒服一些。
去警局的路不算远，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他们的相处氛围早已成型，竟也没有尴尬和别扭，流露着一种平静的和谐。
到了地方，常晚便迫不及待下车，要去看温婉的情况。
脑袋离开了肩膀，手也松开了康宥的手，即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康宥竟也奇异地感受到一丝身边人离开抽离的温暖，和涌上来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怅然若失蔓延心头。
不过在下车后就被闷热的气温掩盖了，这天气在室外待着，怎么都算不得舒适。
他们到时，温婉已经做完笔录，被送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大波浪卷发的阿姨搀着她。
常晚上去就给了温婉一个拥抱，即便是知道那是小碗儿的母亲，跟上来的康宥还是有些吃味。
小碗儿没有这样抱过他，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下，以后要讨回来。
跟在温婉身边的便是之前提到过的好友，名叫任姿，常晚在温婉的介绍下跟着喊了一声“任阿姨。”
又细细询问了一遍今天的事发经过，看了看温婉腿上的伤，确实没大碍，只是破皮擦伤，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这件事受惊吓最大的还是常晚，母亲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容不得出任何意外。
晚上常晚想跟着温婉回金溪苑去住，但那边实在是远，第二天还要上课，几个人好说歹说才让常晚就留在这边，周末再回去。
并且任姿也说了，晚上会去他们家陪母亲一起住，常晚这才作罢。
这天夜里常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康宥八爪鱼似的逮进了怀里，常晚正要挣扎，却听见身后的人长叹了一声气，似乎有些无奈。
接着他又听见黑暗里传来少年富有磁性，略微低哑的声音“小碗儿放心，他不会再伤害到你们的。”
奇异的，常晚真的落下了一颗心，好像康宥说了就真的会实现一样。
明明康宥也不过只是一个高中生，落了心，安稳睡去的常晚不知道，康宥是认真的，他说到做到。

第六十四章
又一个周五结束，常晚本是和原源先约好了要出去玩儿，但得知温婉遭遇的事情后，主动提出跟着常晚一起来看望，还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常晚本以为康宥也定是要和自己一起的，却不想对方把他和原源送上车，退开了一步关上车门。
常晚透过车窗疑惑地看着他，康宥这才解释说“这周末有点事儿，小碗儿自己去吧。”
“哦。”常晚应了一声，心里却是隐隐失落。
康宥忽地又凑上前，伸手进去揉了一把常晚的脑袋，常晚不开心地一躲，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干嘛？”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康宥问。
常晚本想说不用了，他到时候和原源一起回来，而且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想多陪温婉一天，大概要周末晚上才回来了。
但对上康宥那温润的目光，仿佛被迷惑似的，他又脱口而出“周末晚上。”
康宥点点头，吩咐司机可以走了，冲常晚挥挥手，常晚的视线一直盯着那道身影，逐渐变小，变成一个点儿，到再也看不见，才被原源在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吸引回视线。
“干嘛呢？演韩剧呢？依依不舍的...”原源嘀咕。
被常晚刀锋般锐利的视线乜了一眼，讪讪收回好奇眼神，闭上嘴不说话了，但他安分不下来，不一会儿又跟常晚打听温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