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好在有康宥家的车，他们才比较轻松地到了金溪苑。
温婉已经在家里了，听见门铃响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裙，想给儿子的朋友们留个不错的印象。
早早就听晚晚说周末要带朋友来家里玩儿，温婉很是期待了一番，要说常晚的朋友她只见过康宥，连原源都没见到过，只是听常晚提起过。
原本温婉感受到儿子的性格有些孤僻，朋友也没听他提起几个，不禁有些担心，孩子在学习里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却不想门一开，外面齐声声喊了一句“阿姨！”
把温婉惊了一跳，连忙欢迎他们，将一群孩子迎进来，家里顿时变得热闹，温婉脸上笑开了花儿。
向明月性格外放，进门就夸赞温婉“阿姨您真漂亮，难怪小碗儿也好看！”
“小，小碗儿？”听着这个外号，温婉有点疑惑。
“哈哈哈，小碗儿的昵称，很可爱不是吗？”邹行接过话去。
温婉向常晚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儿子脸颊和耳朵尖都一阵羞红，心里悄悄想，确实很可爱。
温婉见他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甚至还有两大瓶饮料，还有一箱椰奶，不禁担忧是否吃得完。
她让孩子们坐着，打算自己去处理食材，谁知一群少男少女根本不用她忙碌，让她坐着休息，一群人围着餐桌和厨房打转。
起先温婉还有些担忧，但渐渐看他们做得有条有理，也就不管了。
她在疗养院里待了太久，蓦地回到这充满人间烟火的家里，还真有些感慨，眼睛有些酸胀，温婉望着这群孩子看了一会儿，默默转过头去抹了下眼尾。
常晚不经意瞧见母亲侧转过身抹眼泪，怔愣了片刻，也不禁眼眶发热。
但很快眼前被一道高大身影挡住，是康宥，对方很轻地抚了一下他的眼尾“沾了点东西。”
像是无声的安慰一般，常晚顿了片刻，压下情绪，默不作声继续手上的事情。
在一群人的合作下，火锅很快就弄好了，这次的菜都是康宥切的。
看着精湛刀工下出品的整齐备菜，常晚莫名想起之前自己切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亏得康宥能吃下去...
脸上悄悄染上点点羞红，常晚又记起之前康宥说去他那里住是要负责做饭的，到头来常晚的厨艺没多少长进，反倒是康宥越来越熟练。
他们平常大多是吃阿姨做的饭，但偶尔康宥心血来潮也会自己下厨。
总之那次火锅，是常晚为数不多的进厨房。
围着餐桌坐下时，门铃忽然响了，离门边最近的黎南去开了门，稀里糊涂拎回来一盒蛋糕。
常晚疑惑地看向康宥，对方也是茫然，正不知道是谁定的，原源忽然站起身接过蛋糕，扬声道“诶！我定的蛋糕到啦！”
“阿姨大病初愈，相当于新生嘛，当然要吃点甜的庆祝一下，以后的日子都甜甜蜜蜜！”
一桌人都被他的祝福逗笑，常晚自然没跟他们说实情，只说了温婉之前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住着，现在情况稳定了，可以回家修养了。
常晚手肘碰了一下原源“就你会来事儿。”
康宥在一旁暗自懊恼，这个表现机会竟然被原源给抢了，原源正向温婉献宝似的展示蛋糕，忽觉后脑勺一凉，莫名觉得挨了一道刀风。
温婉显然也很高兴，接过蛋糕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招呼着大家开动，等吃完火锅，再一起切蛋糕。
室内开着空调吃火锅简直太安逸，就连常晚都吃得半眯起眼睛，他们准备的锅是鸳鸯锅。
外面一圈是红汤，里面是清淡的菌菇汤底，是专门为温婉考虑准备的。
但这会儿康宥看着吃上头的常晚，俯下身贴在耳朵边提醒“别一个劲儿吃辣汤里的，你胃不好，待会吃多了疼。”
常晚睨他一眼，淡淡道“我自己知道。”
之后莫名有些心虚地向温婉看了一眼，见温婉正在和向明月聊天，没注意到他和康宥贴近说小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无端就是觉得刚才康宥贴在他耳朵边说话的行为带着点点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但常晚还是有些警惕。
饭桌上聊得开怀，温婉和几人打听了不少关于常晚在学校的事情，大家自是捡好的说，不过也透露了些许常晚一开始脾气可不好了，大家都以为他不好相处，结果熟悉之后发现就是一软毛猫咪。
这一点康宥最是心有体会，捡着一些边边角角的，跟温婉说了不少。
常晚在桌下踩他的鞋，示意他住嘴别说了，康宥却无辜地眨眼，大声问“小碗儿，你踩我干嘛？”
常晚只得收回脚，憋着气咕哝“不小心的。”
家里的热闹持续到很晚，因着是双休日，几人也不怕第二天要赶回去上课，都放开了玩儿，晚上打算就睡在常晚家。
常晚看着眼前热闹一片，一时也是心绪翻涌，盯着眼前的场景发了会儿呆。
又看了看身旁的人，若是没有康宥，他的人生中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吧。
康宥察觉他的视线，凑近问他“怎么？被我迷倒了？”
“不要脸。”常晚瞪他一眼，转回视线，不再搭理他。
没看见康宥愈发加深的笑意，他能感受到今晚小碗儿身上的开心和放松，一颗心像是变成了洁白软云，希望小碗儿以后都能这样轻松快乐。

第四十五章
金溪苑的房子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温婉睡在主卧，常晚和康宥睡次卧，还有一间客房留给两个女孩子。
客厅里的沙发是可以展开成床的，就让原源和邹行将就一晚。
两人也不是挑剔的性格，这沙发也足够柔软舒适，将就一晚也没什么。
安排好大家的住宿后，常晚就和康宥前后脚进了房间，他这间房间和温婉的房间都有单独的卫浴，外间还有一处公共的。
总体来看这处外公当年留下的房子是很不错的，现在也是常晚真正的家了。
不过许是在这边待得还不够久，常晚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由于温婉提前说了这边给准备得有衣服，常晚就没带换洗的，何况也就回来一个晚上，换不换都行。
但是一顿火锅吃完身上多少都沾上了气味儿，康宥的衣服上还溅到了油点子。
常晚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下，看有没有康宥可以穿的，一打开却愣住了，虽然常服只有常晚自己的尺码，但睡衣同样款式的却又两套，翻开衣领一看尺码果然不同。
常晚捏着衣服出神，没想到温婉竟会准备康宥在这边的睡衣，且还是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
康宥见他出神，走过来想问他怎么了，却听见两声叩门声。
转身走过去开门，门外是温婉，那双温润的眼睛瞧见常晚手里拿着的衣服“已经找到了啊？”
“妈妈，这是...”常晚有些懵，还有些心虚，担忧温婉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虽然他现在和康宥什么都没有...
温婉笑着解释说“晚晚和阿宥那么好，妈妈想着阿宥应该也会经常来我们家，就备了他的睡衣。”
“衣服上不是沾了油点子吗？阿宥快换下来，阿姨帮你拿去洗了。”
“洗衣机有烘干功能，明早就能穿了。”温婉转头又对康宥说。
康宥礼貌回应笑容，说道“阿姨想得真周到。”
常晚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抿唇腹诽，也不知道谁才是亲儿子。
将手里的睡衣扔给康宥后，常晚转头推温婉出去“妈妈，你去休息，让他自己去洗。”
温婉笑着应下，顺着力道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常晚和康宥，康宥轻微挑眉看向他“小碗儿，你先洗还是我先？”
常晚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耳朵尖有点泛红，他想大概是温度太高了，翻找到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低，才撇过脸对康宥淡淡说“你先。”
“行。”康宥没有纠结，直接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能隐隐瞧出里面人的影子，在灯光的映照下影子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常晚看了一会儿不敢再看，跑到小阳台上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夜景。
看了一会儿才觉得心绪稍微平静下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窗户玻璃上，额头也抵上去，外面的夜很近，这一片似乎没太多人住，连人家户的灯火都只有零星几点。
分散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散布在人间的灯火。
常晚不知不觉看入了迷，明明是同一片夜空下，却觉得这里的夜色和常家那露台上望出去的截然不同。
挣脱掉牢笼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如此的自由、肆意。
常晚希望常岂最好再也别来打扰他们。
思索间康宥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放缓脚步，接近盘坐在落地窗边的常晚，到了人背后，俯下身轻问“在看什么？”
常晚被吓了一跳，浑身的毛发都炸开，皮肤上一片鸡皮疙瘩。
回过头想要发火，却蓦地顿住，太近了，他和康宥的距离太近了。
现在这个姿势，好像康宥俯身抱住他似的。
康宥都上盖着宽大的毛巾，头发没有擦干，滴着水，近在咫尺的脸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皮肤好到没有一点儿瑕疵。
常晚的大脑一片空白，要说什么都忘记了，直到从康宥发尖凝结的一滴水珠掉落下来，砸在了他仰起来的脸上，这才骤然回神。
没好气地推了康宥一下“你干嘛不出声？”
康宥只略微退后了两步，和常晚的距离并没拉开多少，没回答常晚的问题，反而伸手在对方蓬蓬的头顶揉了揉“呼噜毛，吓不着。”
常晚脸上表情凝滞，随即又涨红，这人把他当什么了？猫吗？
挥开康宥的手，常晚打算站起来，却因盘坐太久，腿有些发麻，站起身的时候一个不稳稍微踉跄了一下，被康宥彻底揽抱进了怀里。
常晚很想立刻挣开，可是腿太麻了，一步也迈不开。
康宥似看出他的痛苦，嘴角轻浅勾起，竟一下将他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才放下。
房间的门没上锁，原源和邹行随时都可能不打招呼就跑进来，常晚刚才一瞬间心率飙升，觉得和康宥之间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亲密。
被放在床上，还不够，康宥竟然想捏住他的小腿帮他揉揉，常晚厉声道“别碰！”
谁脚麻了，是要揉的，还嫌不够酸爽吗？
康宥却轻描淡写地说“揉揉散得更快，等它自己好要等好久的。”
说着也不再顾常晚反抗，捏着那截细长小腿就揉了上去，常晚发出轻呼，身体向后仰倒进床铺里，似是有些难为情，手臂盖在脸上，脖子根儿和耳朵尖都红了个透。
不过康宥确实没骗人，揉了两下，腿上的酥麻褪去，重新恢复知觉。
与此同时那人揉捏的感觉也愈加明显，手心泛着潮热，让常晚觉得有些灼烫。
脚上的拖鞋早在两人折腾间弄掉了，常晚伸腿抵了抵康宥的大腿“好，好了，不用揉了。”
康宥却轻轻“嘶”了一声，手迅速捉住常晚的脚腕儿，随后突然俯身下来逼视着常晚，那眼神里的一闪而过如恶狼般的凶狠，让常晚一顿，心里生出些许惧怕。
“小碗儿，下次别踹大腿，比较敏感。”
说出的话更是带着些旖旎的意味，常晚从他身下挣脱出来，远远坐到一边“知，知道了，我去洗澡了！”
说完赤着脚就要往浴室去，又被康宥叫住“晚晚，拖鞋。”
常晚身形一滞，回到穿好拖鞋，走出去两步，又转头回来瞪着人“谁让你这么叫我的？下次不准这样叫！”
狠狠威胁了一句迅速跑进了浴室，门关得砰的一声响。
康宥盯着那逃走的背影，指腹合在一起捻了捻，嘴角轻轻勾起，笑意愈发加深。
常晚把水温调得有些低，没办法，他现在浑身燥热，若是水温不低一些，他觉得自己都能立刻烧起来。
好在最近天气也愈发热了，等一个温凉的澡洗完，常晚已经冷静了许多。
再次出去的时候，康宥立在桌柜边吹头发，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关掉了吹风，扭头说“洗完了？过来吹头发。”
那模样好像是要帮他吹，常晚走过去伸手要抢吹风“我自己吹。”
康宥手却忽然抬高，常晚抓不到，愤恨地瞪了康宥一眼，像是呲牙的小猫儿。
康宥放软语气“小碗儿让我帮忙好不好？”
灯光下的高个男生笑着，语气温软，态度又不似之前凌厉，常晚时常被这样千变万化的康宥蛊到神志不清，趁着他恍神的功夫，那吹风机的开关再次打开，暖风呼呼打在他的头发上，康宥已经自行开始帮他吹头。
强劲的风力吹得常晚有些睁不开眼，干脆妥协地低下头去，好像...也挺舒服的，就让康宥帮他吹好了。
康宥吹了一会儿，半抬长腿捎过来一张凳子，在常晚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常晚会意地坐上去，低垂着脑袋的模样乖软极了，看得康宥心底塌陷一片。
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
许是被人伺候太过舒服，常晚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缓缓打了个哈欠，今天虽然没去club上班，却为了这顿暖房火锅，张罗忙活了一天，常晚早就累了，此刻有些蔫蔫的，看着都快要睡过去了。
康宥稍微站近了一些，果然，常晚的脑袋没一会儿就轻轻靠在了他的小腹处。
轻浅的笑了一下，康宥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继续帮常晚吹头发。
常晚困得神志不清，待康宥帮他吹完头发，已经囫囵睡了过去。
轻轻把吹风机放好，康宥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想要将常晚抱起来，常晚感受到被人挪动，疑惑地轻哼了一声。
康宥哄道“没什么，睡你的。”
和康宥待在一起太久，常晚已然熟悉他身上的气息，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依赖，脑袋接收到康宥这句话，便没再警觉，歪着脑袋趴在康宥肩上继续睡着。
丝毫不知道此刻自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康宥的腰上。
康宥动作轻缓，将常晚抱到床边，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去，不知道还以为他抱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
不过，对于康宥来说，常晚和绝世珍宝的意义也差不离，并且更甚之。
这会儿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有些低了，康宥把人放好后，拿起遥控将温度调到比较合适的程度，这才在另一边床上躺下。
侧身盯着常晚的睡颜看了片刻，才闭上眼睛。
悄声说了一句“小碗儿，晚安好梦。”

第四十六章
原源他们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餐就离开了，常晚和康宥留在金溪苑陪着温婉一直到下午才走。
临走前温婉把常晚叫到房间说了会儿话，康宥在外面等着，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聊，没有更进去打扰。
常晚不知道温婉是要和他说什么，却还是乖乖跟着人进了屋。
看见温婉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账户余额，又摸出一张存着也推到了他面前，“晚晚，妈妈这几天清点了一下积蓄，有之前年轻时存的，也有你外公外婆留下的，足够我们母子好好生活很久了。”
“妈妈知道你很懂事儿，想帮妈妈减轻负担，但你从来都不是负担。”
“妈妈更希望你把时间精力放在学习和体验生活上，其他的，不用担心，好吗？”
常晚看着那些数额，确实很可观，但...他始终都觉得有些别扭，他知道温婉是想让他辞掉在club的工作，但...常晚有些没办法心安理得花温婉的钱，何况他还欠了康宥许多，还也还不清...
知子莫若母，温婉猜到他在想什么“宝贝，你是妈妈的孩子啊，在你未成年以前，抚养你，让你接受教育都是妈妈的义务，也是对你的爱，不用觉得有负担。”
“康宥那边，妈妈也和他商量过来，会慢慢将这段时间疗养院的开销还给他。”
“放心，这边疗养院妈妈没待多久，加上康宥帮我们向院长说情，减免了一项目金额，费用没有你想象的高。”
温婉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常晚确实产生了些许动摇，如果辞去club的工作，他确实能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或许高考的时候...这能和康宥考到同一所大学也说不定。
但最终常晚也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和温婉说回去再想想，温婉有些无奈，却还是应了，她也不想逼迫常晚什么，无论常晚做什么决定，往后都有她这个母亲来兜底。
错过了孩子成长的这十多年，温婉很是愧疚。
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都捧到常晚面前，若不是那个人，他们母子本不该离散这么多年的...
回程的路上，常晚情绪明显欠佳，视线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