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光是看见那精巧的剪裁和低调暗藏的细节纹理，常晚就自动脑补上了康宥穿上他们的样子，想得有些脸热，还差点被康宥抓包，问他在想什么坏东西。
常晚面上冷冷，强装镇定说没什么，却又暗自腹诽，在想面前这个坏东西...
这天他们放了半天假，下午就没上课了，各班参加节目的同学都被拉去换衣服搞妆造，后勤就忙着把凳子搬去操场。
康宥的凳子让常晚帮忙拿了，他要先去做准备，没办法和常晚一起。
却在临走前，凑到常晚耳朵边问了一句“期不期待我的表演？”
常晚何止期待，简直是迫切，但他不想表现出来，淡淡说“还行吧，随便看看。”
说着还躲了躲康宥打在他耳畔的温热气息，脸上的小表情傲然极了，看得康宥心痒痒，最终也只是克制地捏了一下常晚的耳廓，轻笑着拍拍他的肩“那小碗儿可要好好看哦。”
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常晚顿在原地，手狠狠揉搓了一下耳廓，却把那热烫的感觉搓得更甚，一直到了操场上，吹了半天风才渐渐消退。
常晚看着那搭建好的舞台，暗自嘀咕“谁要好好看...都说了随便看看。”
嘴上傲娇着，可等到文艺节真的开始，常晚的视线便定在台上那道欣长身影上不动了。
他眨眨眼，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视线和台上的康宥对上一瞬，又慌乱地移开。
去年的文艺节常晚和康宥八竿子打不着，互相看不顺眼，自是没好好看过这人，加上他待得无聊，后半程，操场上秩序开始混乱时，就趁机邀着原源跑了，根本没好好看过一场文艺节表演。
现在对康宥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再看，眼睛便移不开了，视线总是追随着那道身影，像是无形中连上了一条线。
台上少年身高较同龄人要高上许多，穿上西装礼服更显气质矜贵，脊背也是挺拔的，不同于这个年纪爱装酷的大多数男生弓腰弯背，自以为很帅，其实看着就像个小混混。
常晚看着台上仿若闪着光的人，也不禁悄悄坐直了些。
目光又落到康宥身边的艺术班女生身上，少女也同样身姿挺拔，一袭白纱晚礼在这个年岁竟也驾驭得很好，长直的头发搭在肩背上，脸上带了淡妆更显气色，皮肤在灯光下莹白泛光。
常晚忽然觉得自己灰扑扑的，情绪有一瞬的黯淡，视线再回到康宥身上时，内心又悄然坚定。
他已经决定要向着康宥奔赴，无论少年现在身旁站着谁，终有一天会换成他。
这样好的康宥，常晚一点儿也不想让给别人。
随着少年少女的声音朗朗而出，文艺节也正式开始了，常晚耐着性子坐着，等待着康宥的压轴表演。
学校是故意把康宥的节目排在最后的，就是为了吸引这群心浮气躁的半大学生，免得还没结束，各班后排的人就如那天上群星般，散落不知何处。
领导开会时还特意提醒了各班班主任看好各自的学生，别让学生们乱跑。
不过说是这样说，班主任们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却站在班级队伍末尾良久，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班的刺头儿常晚，毕竟别的班学生再乱跑也是在操场上，唯独他们班这位小祖宗，一跑就是翻墙出校。
上一年就被逮到过，伙同另一个班的原源两人撒丫子就跑，身后谁也没追上。
今年可再不能这样了，不过常晚这半年多变化很大，应该也不会中途偷跑了。
班主任盯了半天，发现常晚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上，颇为欣慰。
但常晚的视线太过灼热，让班主任微微眯起眼，随即又摇头笑笑，这个年纪啊，正是青春的时候，今天台上主持的女孩子确实很漂亮，听说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自封的校花。
殊不知，常晚的眼神除了最开始打量对方的那一眼，之后都一直落在女孩身边的康宥身上，眼眸中跳跃着火焰，连常晚自己都未察觉。
班主任盯了他一会儿也放松了下来，转头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聊了起来。
常晚其实不太能投入到这种热闹气氛中，周围的喧哗也让他觉得吵闹。
他还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但每当他想走，就轮到康宥上台主持，又悄然将他拉了回来。
接下来的节目是许菁菁她们排得舞蹈，三班的同学不管平时有没有龃龉的都还是纷纷拍掌、吹口哨，跟着起哄，到节目正式开始，又整齐划一的率先安静下来。
这种时候班级的团结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许菁菁虽然龟毛，脾气又不好，但真的很有才，节目在她的带领下排出来也意外的出彩，是时下比较火的女团舞，为了契合班上女生的水平，许菁菁做了一些改编和删减。
平日里就酷拽酷拽的向明月穿了一身露脐装、阔腿裤，脸上的妆让她气质更显清冷，配上利落的短发格外飒爽，黎南身上是蓬蓬小短裙，上身是高腰无袖小背心，头发扎成了双马尾，眼尾下方贴了一颗黑色的爱心，有点甜辣的味道。
几个女孩儿各有各的特色，站在台上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开始都或多或少有些羞怯，等音乐声想起便立刻认真起来，还颇有些看演出的意味。
台下起哄声高昂，甚至有人仗着混在人堆里高喊了女孩儿们的名字表白。
常晚抱着手臂遥遥看着，似格格不入，脸上却也在无意间带了笑。
看到中途原源摸过来找他，在后方的班主任立刻警觉，生怕原源把常晚拐走了，看见原源塞了一杯冰奶茶到常晚手里后，就近坐在了常晚身旁的空凳子上，看着不像要跑的样子，班主任才放下心来。
常晚正有些口渴，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甜度刚刚好，是他喜欢的，微微挑眉问原源“你叫外卖了？”
原源摇头，指指台上正在念转场词的康宥“学霸点的，走不开，让我去帮忙拿。”
“喏，他的，让你帮他保管。”
说着原源又提溜了一杯塞给常晚，那杯外面还套着袋子，水珠都凝结在里面，常晚不知道放哪合适，干脆抱在了怀里。
文艺晚会表演足足有三个小时，在大家都有些精力不足时，终于等到了康宥上台。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换了礼服，一身白色的西装竟比那黑色还要衬人，恍惚以为是从动漫中走出来的角色，钢琴也是相应的白。
那架钢琴很熟悉，是康宥家里的，常晚去康家时见过，那会儿他随意看了一眼，也没觉得康宥会弹钢琴是个多么惊奇的事情，毕竟这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没什么不会的。
此刻身着白色礼服的男生在钢琴前坐定，旁边还架了一枚立式话筒。
常晚心跳鼓噪，以为那是收钢琴声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康宥不仅仅是独奏表演，那道染着淡淡磁性，悦耳的声音随着钢琴声泻出时，整个操场都安静了一瞬。
常晚更是呆怔，他没想到康宥会唱歌，那歌唱声好似越过了大半个操场，专门往他耳朵里来，以至于他恍惚一瞬以为康宥是专门唱给他听的。
听了一会儿，常晚才注意到康宥唱的是粤语歌，他没怎么听过，不太能听出康宥唱的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无论是咬字还是转音都格外地抓耳，让他沉浸在歌声中，久久无法抽离。
夜幕下的常晚心里悄悄想，就让他当作是唱给他一个人的吧，算是一件礼物，会被他珍藏的礼物。
康宥一曲落幕后，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态度十分恳切，身姿挺拔，绅士气度尽显，引得台下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常晚在这喧闹的声音中回神，旁人看不出，他却能瞧见那人狭长眼尾坠上的傲然和自得。
心底悄悄骂了一句显眼包，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常晚忽然发现自从康宥对他告白后，他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变多了，很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文艺节三个小时像是一场短暂又绚丽的梦，在这场梦中常晚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康宥念转场词的身影，以及对方坐在钢琴前，手指飞舞，歌声婉转的场景。
这一幕在常晚脑海里记了很久很久，久到时不时都会拿出来怀念一番。
那晚的文艺节少年悄然写下心动，暗自藏在心中，谁也没告诉，只有常晚自己知晓。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有多快，怀里的奶茶都被他下意识抱紧，等到康宥从台上下来，来到他跟前时，奶茶已经染上了常晚灼烫的体温。

短暂的狂欢结束，学生们如入海的鱼群，搬着凳子往教室走。
夏日的夜晚也还是热，康宥下台就将西装外套脱下，领口处的领结也摘了下来，和喝了一口的奶茶一并让常晚拿着，挽了袖子的手一边提了一根凳子。
敞开的领口，挽到手肘的袖子，削弱了康宥身上那股斯文劲儿，但又多出来几分野性。
衬衫扎进裤子里，包裹着细韧却又结实的腰，裤子的版型很好，将康宥的双丘衬得很...翘，这个字跳跃出脑海中时，领先半步的康宥忽然停下，走神的常晚差点撞上他，不禁蹙眉。
向康宥投去带着责怪的疑惑视线，却撞上对方的笑，又是惯常的微微抬下巴，眼眸下垂，这样的康宥总是带着点点痞气，让常晚警觉，对方又要脱口而出什么让他无法招架的话。
果然，康宥盯住他，像是盯准了猎物“小碗儿，这里人多，想看我回家再看。”
被夜风吹过的脸颊本是莹白的，却因这句话腾地染上红，常晚暗自想，他的眼神有这么直白吗？嘴上却又不肯承认“谁想看你。”
扔下一句话，率先向前走去，康宥嘴角笑意加上，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回教室放好凳子，就该回去了，他们学校不是住宿制，这会儿校门口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原源也被父母接走了，康宥和常晚没人接，两人结伴回家。
今晚的夜空很灿烂，一抬头全是闪烁的星子，好像它们也跑出来凑热闹似的。
常晚仰头看了一会儿，被人捉住手臂，一低头面前骤然出现一棵大树，身旁的康宥无奈“宝贝儿，看路。”
常晚有些讪讪，却又因为康宥的称呼炸毛“不要乱喊！”
说是这样说，可对上康宥那待着点点傲然的笑，常晚又泄气，这人不听他的，下次还是会照旧喊出让他脸红的昵称。
继续向前走着，常晚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怕走夜路了，甚至还能无所顾忌地抬头仰望夜空，即使快要撞到树也有人及时拉住他。
回家的路很安全，有人在身侧护着他。
常晚心里热意蒸腾，心潮翻涌，忽然开口问“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喜欢一个人。”康宥直白回答。
听见喜欢两个字，常晚心里就是一跳，小声哦了一句，低头吸了口奶茶，掩饰面上的不自在，脸颊太烫，要蒸熟了似的。
“小碗儿。”康宥忽然叫住他。
“什么？”常晚心里又是一跳，不敢看他。
寂静的街道上却忽然响起康宥的笑声，“奶茶喝错了。”
常晚一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杯奶茶，此刻两杯温度都一样了，他一时没分清，康宥的那杯一直是用左手拿的，而刚才喝的也是左手那杯...
常晚脑袋短路，把手里的奶茶往康宥手里一塞“都怪你让我帮你拿，自己拿。”
康宥微微挑眉，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就喝了一口，态度亲昵又自然，常晚看得哑口无言，那是他刚刚喝过的...他们这算是...
不能再想，常晚不再搭理身后的人，埋头往前奏。
可对方心情似乎很好，嘴里一直飘着那句粤语语调的“喜欢一个人...”
常晚不太能听懂其他歌词，却唯独能听懂这一句。
那晚回去后，常晚很久都没睡着，身旁躺着一大只难以忽视的康宥，脑袋里循环着“喜欢一个人”，脑神经活跃得不行，常晚辗转反侧也没睡着，又怕吵醒康宥无法解释，翻身都小心翼翼。
最后把枕边的大象和小狗通通塞进怀里，觉得身前被填满，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熟的常晚不知，身旁的人还醒着，听见常晚的呼吸规律平稳后，半撑起身，从常晚下意识放松的怀抱里抽出大象和小狗，扔到了半边的床沿处，眼看着都快要掉下去。
但康宥没管，这样更真实，就好像小碗儿睡熟后无意识松开了它们。
接着康宥又把常晚轻轻翻过来，小碗儿晚上睡觉总是喜欢抱身边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顺手捞手边的东西，将人翻过来后康宥便没再动，几分钟都，感到一阵温热凑近，他嘴角悄然一勾，心满意足的睡去。
艺术节之后一天就是周末，这周康宥父母要回来，一家人要一起聚一聚，康宥本是想带上常晚一起的，但常晚推拒了，说要去陪温婉。
温婉最近也找了一份工作，居家办公，给杂志社写稿，自己注册了一个视频号，平时会分享一些书单，打算养成读书博主的号。
目前收入不错，做得很有起色。
看着母亲身上渐渐染上朝气，常晚也很开心，温婉工作时，他凑到身边，小声嘀咕“难怪我作文能拿奖，原来是天赋遗传。”
在母亲面前，常晚总是像一只温顺小猫，是一种下意识的依赖。
温婉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那晚晚想不想试试投稿？”
这件事儿之前康宥就跟他说过，但因为学习忙碌，加上常晚还是有些没信心，迟迟都没开始着手，今天听温婉提起，常晚不禁有些心痒。
温婉见他来了兴趣，给他介绍了几个比较适合他这个年龄段的杂志社，稿费从高到低都有，也有主题分类，温婉发到他的微信上，让他自己挑选着看看，鼓励他多尝试。
常晚大致看过就，心中有了判断，一溜烟跑去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当即就在电脑上敲下第一个字。
这台电脑也是温婉给配的，常晚还记得对方当时说他这年龄段的孩子都爱上网，少不了要用电脑，想了想康宥和原源家里也都有，就连他和康宥现在住的公寓里也有，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原源经常上网打游戏他见多了，却没怎么看过康宥用电脑，即便是用上面也是密密匝匝他看不懂的文献资料。
常晚晃晃脑袋，懊恼怎么又想起了康宥，手却无意识点开了听歌软件，搜索出康宥唱过的那首粤语歌，开启了单曲循环。
那段时间，常晚脑袋里一旦闲下来，就会飘着《喜欢一个人》的歌词。
常晚一投入就是大半天过去，伸了个懒腰打算休息一会儿，才发现手机上已经堆了好几条消息，几乎都是康宥发的，混杂了一条原源的。
原源问他在哪，要不要出来玩儿。
康宥则是问他在干什么，又给他发了不少小狗照片，是康宥父母带回来的，一只毛色漂亮的大金毛，从照片里都能瞧出养得很好。
常晚看着有些心动，恰好看见对方又来了一条消息。
家有炸毛小猫：要来摸摸它吗？
手指悬停在半空中，对于康宥的邀请纠结了许久，常晚终是没忍住敲击键盘。
Slow：吃完饭去。
简短的回复，看不出什么语气，但收到回复的康宥却能立刻想象出小碗儿眉眼放松的样子，常晚不经常笑，但心情好时，面部神情会显得格外慵懒轻松。
常晚给了康宥回复，才又给原源回了条消息，说要去康宥家摸狗。
还顺手给原源发了几张大金毛的照片，原源可喜欢大狗，却迫于家母的威严一直都没敢养，看着常晚发来的照片不禁一阵羡慕，问常晚他能不能跟着去。
常晚想了想，和原源一起去就像同学约好了要去家里玩儿一样，似乎比他一个人上门要不显得突兀一些。
Slow：能吧，待会叫你。
吃完午饭，常晚把这件事儿给温婉说了说，温婉十分赞成他多和同学出去玩儿，但常晚临出门前还有些舍不得，磨磨蹭蹭半天都没走出家门。
温婉看出他是怕自己在家里孤单，干脆回屋换了身衣服“走吧，晚晚，妈妈和你一起出门。”
常晚闻言疑惑，问“妈妈也要出去吗？”
“嗯，约了一个以前的朋友，许久没见了，见面聊聊天。”
听闻温婉也有朋友，常晚眼睛亮了一瞬，他就怕母亲在疗养院住了这些年，出来后无法适应正常社会，但现在看来温婉适应得比他还好。
常晚虽然开心温婉能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上，却还是有些担忧，担忧故人易变，不禁试探着问“是什么朋友啊？认识很久了吗？”
瞧出他的担忧，温婉有些无奈，笑着说“是妈妈年轻时的好姐妹，等有机会带你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