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产生这个认知时，常晚忽然感觉心脏上一疼，好像很不能接受这个可能。
但那只是一瞬间，快到像是他喝多了产生的幻觉，再一晃眼，康宥脸上又挂上了温柔似水的笑，常晚还是隐隐从其中察觉一丝危险，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搞得他都开始犯糊涂了，摸不清现在康宥的情绪。
康宥自然是有些生气的，他猜到常晚想跟他说搬出这里的事情。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有注意到，偶尔能撞上常晚和温婉在谈论这件事，他便躲在门边听。
只是两人一直说得模棱两可，常晚也没有说出肯定的话，康宥没想到对方还真来找他说这件事儿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今天这一桌也是为了这事儿。
但康宥很快又冷静下来，养了这么久的小猫崽，哪能说放跑就放跑。
给常晚夹了一筷子肉进碗里，康宥朝他凑近了些“小碗儿，不用谢我什么，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听到突兀的表白，常晚心里一跳，脸上的红更深了，顿觉康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拍拍屁股跑了，似乎是不太道德。
可是他继续留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康宥什么，还会给对方添麻烦。
“我...”
常晚话还没说出，又被康宥打断。
“小碗儿，阿姨那边我可以另外帮她找地方，房租那些都照算。”
“你又要学习又要打工，住在这里要方便得多，何况你本来也给了我房租，我也没吃什么亏不是吗？”康宥耐心劝说。
常晚有点不好意思，视线撇开，声音难得有些怯怯的“妈妈有房子...在城郊...”
康宥眼皮一跳，随即压下，“那不是更远了，你搬过去平时上学打工都会很麻烦。”
见常晚还是犹豫，康宥神情一变，像是受伤了的大型犬，缩成一团，浑身都透着可怜的气息“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觉得恶心吧？”
“这样的话...想远离我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走吧，如果还是觉得恶心，开学后我去跟老师说，把我们的座位也...”
“不是！”
康宥的话终于被打断，他抬起眼皮，看向瞪着眼睛的常晚，眼眸里还是酿着一片悲伤，让常晚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不是，我...我没有觉得恶心。”
“哦，那就是讨厌我，程度低一点，但也差不多。”
“也没有！”常晚回答得有些急促，垂下头很是懊恼，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事情走向和他预料的一点儿也不一样，他没想到康宥会这样想。
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不觉得恶心，也不讨厌康宥，常晚最后泄气地说“算了算了，我不走了。”
“别啊，这样好像我装可怜留下你一样，你心里还是会怪我。”康宥继续委屈。
常晚抿唇沉默片刻，举起手发誓“我不恶心、不讨厌、也不怪你，我是自愿留下的，行了吧？”
“真的？”康宥眼底含着怀疑。
“真的！”
康宥捂了下脸，看着似乎是想缓缓神，实则掩盖在手掌下的嘴角悄悄翘起一瞬，又掩了下去。
常晚吃完饭后晕陶陶地在客厅坐了会儿，神情放空，怎么觉得自己彻底和康宥捆绑在一起了呢？
作者有话说:
宥哥：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

转眼时间迈入三月，入了春，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终于不用再裹成熊一样，让常晚觉得轻松了不少，以前冬天他也是冷着过的，今年不一样，身边多了个康宥，每每出门都要盯着他加衣服。
不过正因如此，常晚在这个冬天也没怎么感受过凌冽的寒风。
新学期正式开始，各科课代表在收寒假作业时，瞧见常晚竟然交上了，翻开一看每一样都写得满满当当，就连语文老师布置的字帖都描完了。
班上同学不知为何，在高二下期刚开学就从常晚什么感受到了危机感。
这可是曾经班上，甚至整个年级最不爱学习的人。
要不说寒暑假是最好的弯道超车时机呢。
班主任依据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给全班同学再次调整了座位，唯独康宥和常晚的座位没变，两人还是同桌，其原因大家都看在眼里。
常晚上学期一换到康宥身边，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光成绩一天天提高，上课态度和对待课后作业都认真起来，让人看得惊掉下巴。
仔细算算，就连逃课的次数也减少了，打架更是几乎没有。
大家暗自猜测校霸可能要学乖了，康宥不动声色，对班主任的安排格外满意，表面一副一定会好好帮助同学的乖顺模样。
已经深知对方内里一片漆黑的常晚睨了他一眼，看着老师和其他同学只觉得他们好惨，一直都没看出这位优秀学霸的秉性是多么的恶劣。
开学第一周的周末，常晚带着康宥和原源去了城郊的一处小区，名叫金溪苑。
金溪苑环境静谧，安保看着也不错，适合温婉修养，就是去市区稍微麻烦了一点，但左右也不过两个小时的地铁车程。
房子虽然是现成的，却也这么久没人住过，免不得落灰。
常晚便向温婉讨了钥匙，带着两个免费劳动力先来打扫一遍，等房子规整出来，再把温婉接出来。
推门进屋，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道，几人都纷纷捂嘴咳嗽。
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常晚刚想迈腿走进去，被康宥先挡下了“我先进去把窗户打开。”
常晚顿了顿，刚想说不用，康宥却已经走进去了，在积了灰的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原源在一旁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小碗儿，你们...”
“我们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想说什么？”常晚眼皮一跳，精神高度戒备，生怕原源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虽然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康宥对他表白了，他还没答应...
“哦...我只是想问，你们不是带了口罩的吗？”原源神情放空，心想，小碗儿，你这样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常晚耳朵尖都红了，连忙在兜里摸了摸，摸出早就备好的口罩戴上，迈开腿进了门。
康宥进屋没多久就把口罩戴上了，门边说话的常晚和原源没注意到，这会儿想给康宥递口罩的常晚站在康宥面前瞧见对方脸上明晃晃的白口罩，眼神一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自从告白后挣表现都不藏着掖着了。
康宥眼尾染着狡黠，他可不是故意没提醒的，也是进了门才想起兜里有口罩。
好在家里的家具全部都罩了防尘罩，他们把地上清扫干净，拖了几遍，这才把防尘罩摘掉，又简单擦了擦，三个人配合起来动作还算快，只用了半天就清理出来了。
不过也有很打一部分原因是没人住过，房子里没有生活垃圾，储物柜等地方都空荡荡的，很好打理。
其实这事情康宥完全可以联系家政公司来，但他看着常晚似乎一直都很想帮温婉做些什么，便没有提这个想法。
看着打扫干净，窗明几净的屋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们在家里坐了坐，这才相约着去外面吃饭，还买了一些日用品放回家里这才各自回去。
临别时，康宥是让司机来接的，把原源送到家后，常晚手机震动，收到条原源发来的消息。
看见提示，常晚还有些不明所以，以为是对方忘了什么。
点开一看却忽然一怔，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心中思绪翻涌。
源儿：小碗儿，你好像不一样了，感觉积极了很多，真好！
那句真好，在常晚心底默了又默，他好像是变得越来越好了。
而这些变化，都是身旁的人带给他的，常晚一时感慨，出神地盯着康宥看了一会儿。
康宥疑惑出声“怎么了？”
常晚忽然翘起嘴角笑了，淡淡道“没什么。”
康宥被那笑容晃了眼，只觉见到了春日的阳光，明媚清润。
常晚终究还是留在了康宥这边，中间还是康宥出面去和温婉谈了谈。
温婉倒是很好说话，想着常晚住在这边确实要方便得多，便很轻松地同意了，她也没有一定要儿子陪在身边，只要常晚周末回去陪陪她。
至此，他们母子正式迎来了新生活。
新学期常晚变得自觉许多，上课听讲，下课写作业都没再用康宥哄着逼着，反倒让康宥有点失落，感觉丢掉了好多逗小碗儿的机会。
开学第二周，班主任就宣布了消息，说各班都要准备文艺节目，为了五月份的文艺节做准备，将这件事情交给了班上的文艺委员许菁菁。
对方一下课就来找了康宥，邀着他出节目，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娇嗔的样子明媚动人。
常晚听着那半撒娇的语调，手上写字的动作都滞缓了不少。
往年康宥都被学校邀请做主持人，今年也没例外，要和艺术班的女生一起配合，因为比较忙，也就没有出过节目，许菁菁也不是第一次找他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执着。
康宥想了想，这学期手上没那么多事情要忙，便答应了，会出一个钢琴演奏的节目。
得了回应的许菁菁欢天喜地，对康宥一个劲儿感谢，不知道还以为康宥帮了她多大的忙，康宥淡淡说“没关系，都是为班上出力。”
许菁菁听出话外音，这是在说跟她没多大关系，神情收敛了些。
转头又去安排另一个节目，每个班至少要出一到两个节目，许菁菁显然也是很想在这件事上好好表现表现。
常晚知道康宥是要和艺术班女生一起主持的，这会儿又听对方答应出节目，忽地想起之前康宥生日，那成堆的礼物和粉紫信封，心里无端有些梗得慌。
等到许菁菁转身走了后，常晚小声嘀咕了一句“沾花惹草。”
他本就无意收着声音，就是故意想让康宥听见，对方耳朵轻动，却没什么动作。
常晚心里不平，抬头去看，却差点跟凑上前来的康宥撞上，立刻像受惊的猫儿一样仰身后退“干什么？”
眼睛都瞪圆了，闪着明媚的光，康宥看着这张漂亮脸蛋，嘴角翘起“小碗儿要是早点给我个名分，他们就不会凑上来了。”
常晚腹诽，怎么可能，不看看自己长了张怎样祸国殃民的脸？
嘴上没好气地回怼“不要脸。”
被骂的康宥忽然笑了，“要脸可以让小碗儿提前答应我吗？”
常晚憋着气瞪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人推开，“我要考大学，别打扰我学习，好学生不早恋。”
铁面无私的样子，通红的脖子根儿和耳朵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唔，也好，那我们考一所大学，考上了小碗儿再答应我。”
这人真是...常晚被他逗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谁要和你考一所大学。”
身旁没了动静，常晚有点疑惑，再次抬眸去看，撞上康宥受伤的神情。
常晚暗自深吸一口气，又是这幅样子！他是不会再上当的，常晚悄悄坚定，收回视线继续写题，但身旁的眼神如有实质，就连上课后都还有意无意地飘向他。
待到一节课结束，去了一趟办公室的邹行，帮老师带回来一张表，拿过来给了康宥。
“班长，数学老师给的，竞赛报名表。”
“不去了，没心情，喜欢的猫不和我....”
康宥的嘴忽然被一只手捂住，常晚从邹行手里扯过报名表，“他有病，说胡话，他去。”
邹行：？
莫名嗅到了一股微妙的气息。
他的任务已达成，把表明表给了康宥，一头雾水地摸着脑袋走了，班长家里养猫了，上次去怎么没看见呢？
待邹行走远，常晚才放开康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对上康宥蔫坏的笑。
“小碗儿，我说猫呢，你捂我嘴干嘛？”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常晚怒斥。
见康宥随手把表明表塞进课桌，心下有些打鼓，往常这人可都是直接填写信息的。
“不是，你收起来干嘛？真不打算去了？”
康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淡淡说“待会儿填。”
不知为何，常晚总觉得这人看上去没先前开心了，真因为自己不和他上一所大学不高兴了？不至于吧...
接下来一整天常晚都有些走神，其实也不是他不想和康宥上一所大学，除了想距离温婉近一点，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仍旧不觉得自己现在把学习捡起来能赶上康宥。
康宥定是要去名牌大学的，说不定还会出国深造。
两人的差距始终存在。
想着，常晚的情绪沉了沉，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心里却无端的有些不甘。

第四十四章
康宥发现小碗儿这两天总是猫猫祟祟的在观察他，大概是在上次两人讨论了考不考一个大学之后开始的。
康宥心思转转，决定不动声色，任由小碗儿猜他的心情。
不知道自己已经逐渐上钩的常晚心里犯嘀咕，怎么总觉得康宥这两天不是很开心，就是从两人谈论过大学话题后开始。
常晚有些犯难，两三天的观察下来，越发坚定康宥就是因为自己说不和他上一所大学不开心了。
这可怎么哄，常晚没有这样的经历，无法从经验中借鉴。
这天晚上club有些忙，常晚作业没做完，回家后继续拿出来写，幸好赶在十二点之前做完了，不然第二天会困得头点地。
洗漱完上床，看着另一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常晚却又睡不着了。
他平躺在床上，沉思片刻，假装翻身抻腿，一脚踢在了康宥的小腿上，却没立刻拿开。
最近天气愈发热了，室内温度开得低，常晚的手脚冰凉，贴在康宥腿上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他还是忍耐着没搭理人。
常晚见他没反应，只盯着手机看，蹙着眉轻轻踹了他一下“躺着看手机会眼瞎。”
康宥还是不搭理他，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常晚沉默片刻又踹了他一下“喂，你要考哪所大学？”
“华大。”这次倒是回应得很快。
常晚却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华大，真看得起他，就这目标，还想拉着他一起，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常晚又气又郁闷，不知道是在气康宥还是在气自己，心底一片海浪翻涌。
这次换他转过身去不搭理康宥了。
那头康宥嘴角一勾，目的达成，丢开手机翻过身，用自己的脚心压住常晚的脚背。
那双莹白嫩滑的脚要逃，被康宥压住“捂捂，冷得像块儿冰。”
常晚便不再动作，任由康宥压着，只是浑身都像是过电一般，总觉得很别扭，即便康宥这样的突兀亲昵已经持续很久，常晚还是不太习惯。
接着身后的人像是整个身体都贴近了他，常晚能感受到康宥的肩膀抵着他的背。
说话的声音就贴在他耳边似的，太近了。
“小碗儿，现在才高二下期，刚刚开学，你努力一年半一定可以的。”
“小碗儿那么聪明，学习补起来很简单。”
康宥不断夸赞劝哄，诱着常晚改变主意，但对方始终沉默，没再说一句话。
这头康宥也说得有些累了，他忽然撤开身，幽幽叹气“算了，是我太没自知之明，明知小碗儿不喜欢我，还要自讨没趣。”
“睡觉吧，我不吵你了。”
常晚心头一悸，明知康宥有很大装的成分，且还是稀里糊涂上当。
“我没说不行，但是...我就试试，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常晚梗着脖子说完，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
康宥果然翻身过来追问他是不是真的，常晚糊弄道“我睡着了！”
“睡着还能说话啊？”
“梦话！”
“没关系，反正我录音了，小碗儿可不能反悔。”
“你！”
常晚翻身怒瞪康宥，片刻又泄气地跌了回去，算了，跟康宥斗法，他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反正也没答应死，他努努力，不行...就算了。
康宥看着真的准备入睡的常晚无声笑起来，嘴唇都咧成了四方形，眼睛里闪着细碎狡黠的光。
这个周末温婉正式搬进新家，常晚想帮她暖屋，叫上了康宥、原源一起去家里烧火锅吃。
但看看人数又觉得有些寒酸，他不太想让温婉知道自己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于是又很难为情地叫上了邹行和向明月，两人好歹是一起跑过接力赛的，算是有点交集，不至于完全陌生。
两人很爽快的答应，向明月还叫上了好朋友黎南，黎南也是学霸，考试常年稳定在年纪前五，是个长得很乖巧的小女孩儿。
人多热闹，常晚不介意多个人。
周末少男少女先去超市采购了一堆食材，才大包小包地赶去常晚在郊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