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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玉京(苍梧宾白)


青阳仙尊似乎是没料到他竟会出手,愣了一下, 苍泽帝君已抬步继续向前:“红莲灵识已开,只差一口气而已, 不必夺它的机缘。”
帝君这话只是随口一提, 并无斥责的意思, 青阳仙尊却仿佛被刺痛了, 脸上的笑意险些没维持住。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红莲, 却也只有这片刻的失态,随即便收拾好表情跟上去,再开口时,已然又是温言笑语:“帝君仁慈,看来晚开有晚开的好处,它的机缘,倒是全因遇见了帝君。”
两人身影渐远,惟明想跟却没有跟上,心中已隐约明白这场景应当是迟莲的回忆。他飘回红莲身边,隔空摸了摸柔软娇嫩的花瓣,心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苍泽帝君一出场就从青阳仙尊手下保全了未化形的小莲花,还借了一分仙力助他修炼,难怪迟莲日后对他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他这伏笔埋得未免也太靠前了。
有帝君亲自出手护持,到入夜时分,红莲便悄无声息地化出了人形。
这回却是苍泽帝君没有看见、却叫惟明捷足先登的场面:深蓝天幕下,空无一人的湖面上白雾弥漫,莲花鲜红的花瓣舒展到极致,莲心流溢出金红交织的灵光,光芒盘旋而起,炽盛如业火,最终向内一收,蓦然落在岸边,化作一位红衣乌发、玉骨冰肌的仙侍。
数息之后,天边掠过一道白光,落在红莲面前,正是被他化形惊动的玄涧阁管事。那位赭衣仙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一开口语气却有点嫌弃:“大晚上的真会找事。走吧,随我去拜见碧台宫仙尊。”
凡仙人化形,先天便有灵智。红莲对着水面看了看自己的相貌——没什么表情,从岸边扯了根水草把自己披落下来的长发绑起来——绑得非常敷衍,跪乱了的衣摆也不知道理一下,起身就跟着管事朝园外走去。
亏他生得颜色好,这么摆弄也是粗服乱头不掩国色。一路上没有遇见别的仙人,管事就照本宣科地给他大致讲了一遍仙侍的行事规矩,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等到了碧台宫,守门仙侍前去通报,片刻后里面叫进,管事便带着他由侧门而入,一边絮絮地道:“仙宫正门只在尊神出入、或有要事时方可开启,仙侍日常都从角门进入,你需记清楚了,日后行动时注意身份,不要犯了尊神的忌讳。”
红莲“嗯”了一声,管事又道:“待会儿见了仙尊,只管用心领受教诲,不要随意出言发问。”
碧台宫内亭台楼阁层层错落,景致富丽堂皇,无论地面还是栏杆都不染纤尘,一望便知有人时时精心打理。因只是接见个仙侍,青阳仙尊也没必要为他开正殿,只在偏殿升座。他换了身紫袍,慵懒地倚在座上,等受了红莲花跪拜,方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曼声问道:“可有名字了?”
红莲花道:“没有。”
青阳仙尊想了想,忽地扬唇一笑:“你生得迟些,化形也迟,不如就叫迟莲吧,如何?”
红莲花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没有答话,底下管事忙低声呵斥道:“还不赶紧谢过仙尊赐名!”
他便面无表情地道:“多谢仙尊。”
青阳仙尊只当没看见底下人的小动作,摆了摆手:“你比其他仙侍资质差些,这次是运气好,帝君垂怜,帮你过了化形这关,往后修行路上难关重重,却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当恪守本分,勤谨尽责,用心修炼,不可有怠惰侥幸之心,切莫辜负了帝君给你的机缘。”
这回没用管事催促,迟莲便道:“多谢仙尊。”
他来来回回就只会“没有”和“多谢”,全然是个美貌的棒槌,青阳仙尊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对管事道:“带回去吧,明日起,叫他们学着在玄涧阁做事。”
迟莲就这么成为了玄涧阁仙侍的一员。按碧台宫定下的规矩,男仙穿白女仙穿青,迟莲的本相虽是红衣,却要和其余仙侍一样换上无文无饰的白袍,素净地隐身于云雾与亭台之间,每日只干些端茶倒水、洒扫除尘的活计。
白玉京是天庭众仙居所,但一样要分三六九等,三重天玄涧阁便是分界。三重天往上住的是有品级的仙人,九重天以上就是天尊和天帝的宫邸。而三重天下则是无阶无品的仙侍、散仙、游仙及天兵天将住的地方。
玄涧阁的仙侍大多住在二重天的仙城里,城中气氛要比上面活泼一点,有很多热闹的坊市。迟莲攒下来的第一笔钱用来买了把旧剑,他闲暇时不爱往仙人堆里凑,对于修炼仙术也是马马虎虎,唯一的爱好是去杂货铺里淘澄剑谱,再回去自己对照着一点一点摸索。
同僚们有时也能看见迟莲练剑,除了少数几个天生阴阳怪气,觉得他特立独行惹人讨厌外,大部分仙侍性情都温柔平和,虽不爱这些打打杀杀,也看不出剑法好坏,却经常鼓励他,还夸他剑术精湛,不管是劈木头还是剁饺子馅,都十分地干净利索。
这样平淡的生活持续了小半年,迟莲那冷漠的性情没能扭转多少,但也逐渐习惯了以仙侍的身份待人处世。大到天帝小到神君,半年下来足够他认清白玉京的各路神仙,却再也没有见到过苍泽帝君一面。
这一年十方岁宴,惯例是天下十洲洲主到白玉京述职,天帝在玄涧阁设宴款待。岁宴连开三天,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日众仙散去,园子里只剩下十几个仙侍收拾残局。迟莲和同僚们正将狼藉杯盏一一施法除净,忽然听见背后树林中传来“沙沙”的响动。
他耳朵一尖,手中动作没停,却屏息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片刻后,那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也愈发明显,终于将其他人也惊动了,疑惑道:“什么声音?”
众仙侍回头一看,只见草木葳蕤,树影微微摇晃,并无人迹,还以为是一时听岔了,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干活,忽地一阵腥风扑面,从高处树上蓦然垂下一个狰狞巨大的蛇头,猩红蛇信一吐,瞬间将面前离他最近的一位仙侍卷进了腹中!
“啊——!”
尖叫声骤然爆发又戛然而止,那巨蛇尾巴勾在树上,仗着身形灵活,轻轻一荡就飞到了那尖叫的仙侍面前,张口将他也给吞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全都如冻僵般凝固住了,不敢动也不敢跑,甚至不敢尖叫呼救,生怕下一个被巨蛇吃掉的就是自己。
玄涧阁仙侍都是花木化形,当初天帝让他们降世就是为了服侍神仙,并没真把他们当正经神仙看待。这些仙侍连仙道术法都没修炼过,更别说掌握什么对敌的法门,说得不好听就是柔弱可欺,遇到这种嗜血发狂的凶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巨蛇大概也存着这样的轻蔑心思,见他们都不动,反而不急着吃人,甩着尾巴慢悠悠地从树上爬下来,绕着人来回逡巡,时不时吐出信子来吓唬他们一下,把那些美貌的仙侍吓得面色苍白盈盈含泪,它便越发兴奋,高高地扬起蛇头,准备从中挑一个顺眼的来吃。
眼看它再度张开蛇口,露出沾满涎水的獠牙,那被它盯上的仙侍再也忍不住腿软,一歪身摔倒在地,爆发出崩溃大哭。就在这一愣的空当里,一只分量沉重的精金高足盘从斜后方破空而来,借着哭声遮掩风声,“当”地一下敲在巨蛇脑袋上,硬生生将它砸飞出去一丈多远。
迟莲踩着长桌飞身上前,擎剑而出,朝那边呆立的仙侍厉声断喝:“还不快跑!”
巨蛇被这一下砸得发蒙,但它毕竟是上古异兽,铜皮铁骨甚至能硬吃符咒法术,这么一个小小的盘子并不能给它造成多大的伤害,却彻底激怒了它。不等迟莲靠近,蛇尾抖动如精钢长鞭,凌空横扫,直接拦腰将他抽出一大口淋漓鲜血!
迟莲重重摔在花丛中,顾不得腹部剧痛,就地一滚,躲过了巨蛇紧随而来的第二鞭,随后单手扯住树藤借力荡开,趁着巨蛇咬了个空、蛇口闭合的刹那,当空在它嘴上踩了一脚,整个人凌空跃起,全身力量挟着下坠之势灌注长剑,“噗嗤”一声扎穿了它的左眼。
巨蛇受疼痛刺激,登时狂性大发,在地上胡乱翻滚挣扎,庞大身躯撞毁了成片的山石树木。迟莲死死地握住剑,整个人挂在它头上,后背几乎要被无数硬物撞碎,全身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最后终于被连人带剑甩飞出去,蛇眼伤处失去阻碍,登时爆开满天血花。
迟莲比它好不到哪去,摔在了断开的石柱上,这一下差点去了半条命,倒在废墟中爬都爬不起来,巨蛇却彻底被激起了狂性,不肯就此放过他,全身鳞片竖起,蛇口一张,又扑过来咬他。
迟莲全身剧痛,离晕过去只差最后一口气,此时真正是到了穷途末路,除了等死外别无它法。然而他是个凶性杀心丝毫不弱于巨蛇的狠人,生死关头,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抓起手边的长剑对准巨蛇猩红的上颚,闭着眼狠命一捅——
冰凉的蛇血哗地一下浸透了他的衣袖,紧接着一泼黑血劈头盖脸浇下,可那致命的毒牙最终却没有落在他身上,巨蛇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似的,竟然维持着蛇口大张的姿态,轰然砸进了旁边的乱石堆里。
迟莲满面鲜血地在地上躺了半晌,也没见它再动弹一下,这回终于确定自己是安全了,心下刚松了半口气,眼前旋即一黑,眼球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那蛇血里有毒。
他拄着长剑艰难地爬起来,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乱转了几圈,精疲力竭之际,终于听见了溪流的潺潺水声,当即脚步一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下,直挺挺地栽进了池中。

第40章 花非花(二)
迟莲原身是冰心池红莲, 掉进水里就像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再加上气力衰竭,一入水就昏了过去, 被溪水带着流出了玄涧阁, 一路冲刷到了天河瀑布边上。
天河是九天水系汇聚之处, 纵贯白玉京与凡间的交界地带,过了星桥就可以直入人间。此处也是少有仙人踏足的荒僻地方, 几乎没人知道天河瀑布下还有一方石台,是某位天尊闲暇时用来试验阵法的去处。
迟莲从瀑布上掉下来的时候,苍泽帝君刚准备截断水流铺开法阵。眼看着一个血淋淋的长条人影当头砸下, 他稍稍后退一步, 右掌下按, 瞬间将已经成型的阵法打散, 幻化成一团雪白云雾,将那人轻轻裹住,安放在了石台上。
云雾散去, 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倒不是说迟莲的美貌有多么惊人、能一上来就把苍泽帝君唬住,而是他的形容实在过于凄惨——虽然满头满身的血都被水冲掉了,但湿透的衣裳已经由白色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红, 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颈上布满淤青和细碎伤口,腹部还在不停渗血。但最要命的伤处还是他紧闭着的双眼, 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正沿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淌下。
迟莲脸色呈现出衰败的灰白,气息微弱得连一张纸都未必能吹起来, 整个人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但他可能是太疼了, 被苍泽帝君这么一挪腾, 竟然还有知觉, 低低地问:“是谁?”
苍泽帝君看他随时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却还是挣扎着握紧手中长剑的防备模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径自问道:“你为什么会受伤?”
“玄涧阁里有一头巨蛇,不知道哪里来的,吃了两个仙侍,在园子里发疯伤人。”迟莲咳嗽了两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我和它打了一架,它好像是被我一剑捅死了……”
苍泽帝君却道:“今日十方岁宴,玄涧阁应当有仙官值守,怎么是你去和凶兽相斗?那些仙官呢?”
“不知道……”迟莲后脑抵着石壁,喃喃道,“可能太忙了,没注意到吧……”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区区一朵莲花深夜化形都能惊动管事,没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反而没人查问。可能是因为那条蛇的来头比他大很多,说不定一百个他也赔不起一条。但没关系,反正他快要死了,蛇的主人就是索赔也索不到他身上……
他能想到的,苍泽帝君如何想不到,脸色当即一沉。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哪怕是天帝栾华在场,也得提起一口气小心应对,但此刻他面前只有一个双目失明的迟莲,非但没有战战兢兢,反而催促道:“该你了……你还没说你是谁。”
苍泽帝君:“……”
瀑布水声喧嚣,迟莲又实在伤重,没认出帝君的声音,也没等到对方回答,索性放弃了追问:“算了,爱谁谁吧……这是哪里?”
苍泽帝君:“天河。”
“天河啊……”迟莲闭着眼,却循着水声转头向外,好像他还能看见似的,“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要是不打算救我,能不能先回避片刻……让我自己静静?”
苍泽帝君:“……”
他看着迟莲苍白面颊上的血泪,忽然低声问:“后悔吗?”
迟莲耳朵动了动,头稍微移回来一点,明显有些吃力:“什么?”
“你救了其他仙侍,自己却要因此而死,会后悔吗?”
“后悔,怎么不后悔?”迟莲笑了起来,“后悔没好好练剑,后悔技不如人……但救人的时候谁管得了那么多,而且我能活下来做半年的神仙,也是因为别人救了我……”
苍泽帝君先前说他听斩杀巨蛇,还以为他多少有个百年修为,此刻听了这话,终于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你才刚化形半年?”
才半年的修为就敢去跟异兽打架,这得是多大的胆子,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迟莲恹恹地“嗯”了一声,嘀咕道:“半年是短了点,好歹还做了一件事,也不算白活一场。只可惜对不住当初为我借力化形的那位尊神,白费了他的好心……”
他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虽然还是笑着,可声音已轻得近乎叹息:“下辈子……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宁可当凡间的普通莲花,在淤泥里睡上一百年,什么时候想开了,就开一朵花……等花谢了,就再睡一百年……”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苍泽帝君的掌心虚虚拢在他手背上,流泻出一阵淡蓝灵光,轻柔地拂过迟莲身上的伤口。
在痛楚逐渐消失的同时,朦胧温和的倦意涌上脑海,而比这困意更加温和的,是身边人沉缓的低语。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更看不见帝君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神色,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苍泽帝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等迟莲睡沉了才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发现蛇毒果然已侵入肺腑经脉,于是挥手召来云被,将他囫囵一裹,亲自将人带回了降霄宫。
再醒来时,迟莲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实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算“醒着”,因为视线里是一片虚无,全身上下都泛着针扎似的刺痛,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鼻腔内满是血气,唯一清醒的就是意识,可能说是“回光返照”还恰当一点。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周遭的气流忽然小小地涌动起来,放得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身边,一双不算柔软但干燥微温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人的嗓音温润清澈,犹如淙淙流泉:“醒了吗?”
迟莲失明重伤,警惕心强得像蜗牛,一碰就往壳里缩:“谁?”
他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忍着疼痛滚向旁边躲开,脑袋差点撞上床头,幸好对方眼明手快地拿手垫在中间,给他挡了一下:“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没事的。”
见迟莲没再挣扎,他柔声解释:“你受了重伤,是苍泽帝君从天河边把你带回了降霄宫。现在帝君去北海骊洲帮你找蚺龙毒的解药,行前托付我好生照顾你。我名叫明枢,是帝君座下仙官,你想要什么,哪里难受,都可以和我说,好吗?”
迟莲顾不得计较他哄孩子的口吻,喃喃道:“苍泽帝君?”
“嗯,帝君说你和他有缘,遇见了他就是命不该绝。”明枢和缓地安抚道,“所以不用害怕,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等拿到解药就能治好,不会落下病根。”
迟莲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消化他这段话,明枢也不着急,等他想清楚的工夫叮叮当当地开了个瓶子,拈了一粒殷红丹药送至他唇边:“先把治内伤的丹药吃了,不会很苦,张嘴。”
迟莲木然地张嘴,丹药入口化为微苦的灵液,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听明枢问:“要不要吃糖?”
“仙君。”迟莲艰难地道,“我只是看不见,不是把脑浆摔没了,您不用这么小心。”
明枢把一小块琥珀色的糖块塞进他嘴里,闻言轻轻笑道:“你还小呢,性格坚强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苛求自己。好了,再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帝君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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