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嗯嗯。”
挂断视频，席冰依旧觉着严柠哪里怪怪的，虽然柠柠哥完全没表现出来，可席冰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他想了会儿，难道柠柠哥工作上遇到困难了？这也不用瞒着他啊。
要不就是生活上的事儿？
生活上能有什么事？不都挺好的。
席冰想不出来，他又要拍电影，又要配合剧方、地方文旅局炒热度，也实在很忙，只能暂时把事搁下。
突然间一则新闻就炸了！
跟席冰无关，是之前说肖导猥亵她的小演员，突然间在社交平台痛哭流涕地道歉了。说自己一时糊涂，因为她试镜的是女三的角色，那个角色没拿到，只拿到一个女五，心里记恨肖导，就自导自演地诬陷了肖导。
现在她知道错了，希望肖导原谅她。
肖导的新闻其实热度不高，当时会上热搜完全是有人故意陷害，再加上《峥嵘》主演是席冰，大家才有所关注。
眼下这惊天大逆转一出，肖导的热度是真上来了。
因为导演，在面对演员时本身就是强势一方，故而当初猥亵事件一出，人们天生就相信并同情象征弱势的小演员。
小演员、没名气、年轻女性，本身就代表柔弱。
没想到，现实中活生生的《狩猎》重现，导演是被冤枉的，一切都是小演员自导自演。
席冰也为这样的转折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啊！
这女的怎么突然改口了！
席冰可不信这女的是突然间良心发现，改邪归正。
他打电话给肖导，肖导电话就没停，见是席冰电话，连忙接起来。席冰问，“老肖，怎么回事？那混账女人被人魂穿还是怎的，突然间改恶从善了？”
“我也不清楚，原本我这里正准备证据等开庭。”
席冰道，“不论如何，这是好事。原本我是打算从戚齐那边突破，看能不能问出害你的人。突然间这女得自首了。”
“前几天戚齐突然变疯狗，我就觉着奇怪，后来他自食其果。这里头还有其他事儿不成？”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害完你，不就该轮到我了。”席冰道，“你走后，我增派了保镖，也交代助理留心，这才拍下证据。不过，光戚齐一个人，他不像能张罗这么大局的本事。我问过他同伙，他不肯说。”
“本来就烂，好人不屑跟他来往，他再招出同伙，狐朋狗友都没了。”
席冰问肖导，“你那边打算怎么办？”
“继续起诉。”肖导始终有一点想不通，“戚齐挺有背景的，眼睛还长头顶上，等闲家世不如他的，一向入不了他的眼。他跟你道歉也是不得已，怎么可能直接让那女的改口呢？我估计他根本不把我放眼里。”
席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前几天我找杨老聊了聊。”
肖导倒吸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戚齐跟我道歉以后。他在网上装模作样地道歉难道就完了？我跟杨老狠狠告他一状。杨老高他三座山不止，不是一个档次的人。我看杨老很明事理。”
“杨老在业界一向口碑极好，他提携过不少人。大家也是看他面子，才让戚齐三分。你怎么跟杨老说的？”
“也没怎么说？就是让杨老帮忙把戚齐后头的人找出来。”席冰道，“我原本是想查出幕后的人，最好能把你这事解决起来。杨老也没给我打电话。那女得突然就自首了。”
电话那头，肖导抹了把脸，长叹，“冰冰，哥不跟你说生分的话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肖导突然动情，席冰怪不好意思的，“这不是应当的嘛，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咱俩又都是男的，当然就是兄弟一样了。”
肖导笑出声，“你这逻辑真是清晰。”
“我逻辑本来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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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席冰与肖导都不明就里，但是，能恢复名誉是好事。
肖导跟着就接到了另一部电视剧的本子，他其实真的有些疲倦，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过，这是能证明他在行内地位依旧的机会。
但，考虑再三，肖导还是以太累为由婉拒了。
既然想休息，那就休息一段时间。
肖导就是这样的人。
肖导被证明是被陷害的，李大导刚把峥嵘理顺，拍的也挺顺利，他都在想，要不要把这片子还给肖导。
李大导打电话跟朱老师商量，朱老师道，“你就继续拍吧。小肖现在在休假，他经过这事，也身心俱疲。”
朱老师有些惋惜。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爱无事生非的贱人，你把别人搞下去，你就行了？有搞人的功夫，提升一下自己业务。你业务能力扛打，家里又有背景，我能不先考虑你。
自己不行，还不让行得上。MD，大饼给你们，拍出一坨屎，受嘲笑的是谁？还不是老子！
朱老师想想近来的行业会议，让助理将肖导的名字添了上去。
休息不耽误开会。
波折这东西，过去就过去了。
将将半月后，席冰才从陶蕊那里得知陶老住院的事。
陶蕊也是被李大导请来客串的，之前那小演员的角色。一共三场戏，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拍好。
席冰请陶蕊到他家吃饭，还说，“咱们圈子向来迷信兮兮的，难得你肯演这角色？”一般之前出过事的角色，许多演员会有点忌讳。
“这可怎么了？这说明是好角色，之前演员福薄，接不住这福气。”陶蕊根本不在意，不要说是李大导执导，只要是可靠的剧组，导演说出来，只是客串几场戏，她有空都会答应。
席冰看她神色不似以往，接过蒋溪拿来的水，递给陶蕊，“你怎么了，像有心事的样子。”
“哎，我爷爷病了。”
“什么时候的事？”席冰身体向蒋溪方向倾了些，露出关心，“陶爷爷平时身体挺硬朗的，他年纪又不算大，怎么病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的？”
陶蕊看席冰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席冰，“哎，我觉着应该告诉你。”
“跟我有关？”席冰心下隐隐浮出一个想法。
陶蕊喝口水，告诉了席冰，“被我三叔气病的。”
陶蕊抿了下嘴唇，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席冰跟陶蕊合作过，知道这是陶蕊心烦时才有的小动作。
他并没有再追问，静静地听着陶蕊说，“要不是听我妈讲，我都不敢信三叔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原来是戚齐那件事查清楚了。
杨老亲自审问的戚齐，那天席冰走后，杨老细看了席冰送去的资料夹，当天便把戚齐叫来。
别看杨老上年纪，他脾气一发作，戚齐不敢不交代。戚齐进剧组修理席冰的事，还有之前肖导的事，都是戚齐一伙干的。
戚齐一个人没这脑子，不过，他背后有军师，不是别人，一个是陶三，一个是雷导。
陶三记恨当年被排挤出《鹰击》的出品方，雷导则记恨自己导演身份被换，戚齐更不必说，他现在都觉着，就是席冰挤掉他《鹰击》前男主的身份。要是他演《鹰击》，现在成为国民男演员的人就会是他。
《鹰击》在去年实在太火爆，不论是国台收视还是平台点击热度，都是第一名。
文娱圈是吃名誉饭的圈子。
何况，《鹰击》还不只是获得名誉，两家出品方晨越与众星，非但所获不菲，更是一跃成为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出品方。
众星还好，老牌劲旅，但晨越何德何能，你成立才几年？
陶三一想到晨越与席冰的关系就一肚子的火。
雷导和戚齐都差不多，也是这想法。
三人喝酒时一合计，咱爷们儿岂咽得下这口气！
戚齐智商偏低，陶三雷导策划，这次《峥嵘》出品方，虽然依旧有晨越、众星两家，陶氏影视也挤了进来。
小罗姑娘就是陶三找的，先把肖导弄走，才好收拾席冰。
美人计实在好用，原本也想照样收拾席冰的。奈何席冰身边人太多，平时拍戏都有两个保镖一个生活助理，席冰出行就没有单人过，助理随时跟身边，哪怕助理去厕所，也有保镖。席冰从不落单，你有美人计也没用。
关键肖导一出事，席冰马上增派保镖，他身边保镖就有十个，十二小时一换班。出行一个房车坐不开，都是开两辆车。
三人一合计，既然走不了女人路线，那就从流量入手。
哪怕娱乐圈没哪个演员不希望自己成为超级流量，但现在，流量是个贬义词。陶三自己就有营销公司，先营销席冰出行排场大，不若老前辈俭朴。
接着陶三公司开部片子，把之前的男五弄去做主演，戚齐进组顶了男五的位子，打算趁拍戏好好抽席冰一顿。
没想到，戚齐的计划没成功。
席冰从小就是吵架高手，戚齐这种靠家里背景在娱乐圈横行就以为自己很行的人，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所认为的才能是别人看他爹的面子捧他的。
非但没抽到席冰耳朵，还被席冰怼的不轻，戚齐被气的险动手。
不过，这没关系。
咱们有营销公司，咱们跟媒体什么关系？颠倒黑白的事儿多了，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有的是演员就是被舆论所毁，先等几天，席冰没动静，给他个出其不意。
只要咱们占据先手，再加上铺天盖地的营销，世界就是这样，谁声音大，谁重复的次数多，真理就是谁的。
三人是打算给席冰扣上个“不敬业、辱骂前辈”的帽子，包管席冰吃不了兜着走。哪怕不滚出娱乐圈，也要把席冰从顶级流量的位子上拽下来。
三个诸葛亮定下计谋，原本十拿九稳的，谁都没想到席冰这么奸。
谁不是有证据立刻上，没证据，捏造证据也要上啊。哪儿有席冰这样，明明小视频在手，硬是隐忍不发，害他们以为席冰没有切实证据的。
“杨爷爷从戚齐那里问出事件来龙去脉，怎么也得知会我爷爷一声。我爷爷气坏了，他跟杨爷爷商量，肖导何其无辜，让我三叔给肖导恢复名誉，当初怎么陷害肖导的，就怎么澄清。”
“难怪，我就觉着奇怪，那坏女人除非突然摔坏脑袋，不然怎么可能主动说出事实。”席冰道，“陶总哪儿弄的这蠢货啊。”
“蠢货都跟蠢货扎堆儿。”陶蕊也很生气，“我三叔还觉着自己绝顶聪明哪。平时别人瞧着我爷爷，我听到的也都是好话，可看三叔做的这事，就知道外头人怎么谈论我家了。”
“这不相干。又不是古代，一人犯事还株连全族啊。”席冰安慰陶蕊，“陶爷爷为人，大家都知道的。怪不得他跟杨爷爷受圈内敬重，人人都要称一声前辈，这事儿要搁别人家，谁还真能帮理不帮亲呐。”
陶蕊苦笑，“这不是应当的嘛，原就是我三叔他们作恶。难道我家仗着我爷爷辈分高，年纪大，还闷头当不知道啊。”
“我小时候常听爷爷说，地位高低、贫穷富贵，都不打紧，人心不能坏。人心一坏，凭你再高的地位权势，一样是下下之人。”陶蕊叹气，“我家从我爷爷开始就是干文艺的，到我这儿第三代，若我家都仗势欺人，这成什么了。”
“哎，人跟人也不一样。有陶总这样的人，不也有小蕊你这样的人吗？”席冰还是很愿意跟陶蕊做朋友的，陶蕊偶尔会有点小脾气，不过人是正的。
席冰说，“你家现在估计不太平，等什么时候方便，你带着我，我去看看陶爷爷。你也多宽慰他老人家，这世上有守规矩，就有不守规矩的。这也不是人力可强求的，让陶爷爷看开些。多看看你，看看伯父，多看看好的，心里也就好了。”
陶总都这把年纪了，估计改是改不了了。就这货色，席冰反正是看不起的。
陶蕊笑了一下，“我会跟爷爷说的。”
“我心里觉着很对不住肖导。我知道三叔干的事不能算我头上，我也没打算去替他承担什么。可说到底，都是姓陶的，我小时候拍片，三叔也护过我。我去跟肖导说对不起，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以后肖导有什么事，若有我能帮忙的，你跟我说一声，我必尽心尽力。”
“我一定替你转达。”
世事就是这样。
像陶老杨老这样，已算一等明理之人。肖导莫说父亲早逝，便是父亲健在，他的家势也跟陶杨两家比不了。
如今小演员澄清当时之事，肖导名誉得以保全。
可说到底，小演员无非也只是老虎手下的伥鬼，真正的作恶者永远掩于幕后。
席肃打发人将席冰要的资料带给他，席冰打开密封袋。杨老家的资料还不少，杨老自己的经历网上得能查出来。算上戚齐，杨老膝下三子一女，不过，除了戚齐，其他子女都没在文艺界
人家发展得都挺好，口碑也不错。职位最高的是杨老长女，驻外大使，不但自己干得好，嫁人也嫁得不错。
另外两个儿子也不错，一个是教育系统，一个读的医学，在医疗体系。
职位有高低，职业无贵贱。原本戚齐视帝大满贯也颇能拿得出手，如今席冰深知戚齐为人，对戚齐极为不屑。
后来，杨老打电话给席冰，戚齐从单位辞职，彻底沦为白丁。席冰客套又真诚地说，“也不至于啊，杨爷爷。”
“他是不想辞。他不辞就得被开除，让他主动辞职是给他个面子。”杨老语气强硬，“老老实实工作，老子给他靠靠没什么。成天成天价妖不学好，无法无天的玩意儿，老子又不是天生欠他的，还要给他擦屁股不成！”
“杨爷爷你就是太正直了。”
“规矩就是让人守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打紧，若这样的大事装聋作哑，那么，将来，谁先不守规矩，谁就会先完蛋！”
杨老已经大义灭亲，他把戚齐抛脑后，倒是很喜欢席冰的义气，跟席冰说，“做人就得像冰冰你这样，有义气才行。”
“我还差得远。”席冰心内豪情涌动，真心道，“咱们这圈子，要是没您和陶爷爷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在前引导，我们小辈遇事真就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所谓薪火相传，传的就是这个。前人把立下的规矩守住，守住规矩，才能守住尊严，守住行业。”杨老道，“当年的老一辈，是流过血是从枪林弹雨走过的，从此，演艺行业成为正经行业，被归入艺术圈。有骨气，有气节，有情义，有学识，别人才能高看你。成天弄些乌七八糟丢人现眼的事，真TM给行业丢脸。”
杨老这两天过得不大痛快，戚齐在单位多年，哪里肯走。杨老不惯着他，直接跟单位施压，其实人家单位要不是看杨老面子，大小得给戚齐个处分。
杨老这样善解人意，单位领导嘴上劝两句，心里是真心佩服。戚齐还敢去找杨老闹，杨老赏他俩大耳光，戚齐这才老实了。
“您宽宽心，虽说难免生气，从长远看，您是救了戚前辈啊。他现在或者不理解，以后会明白的。”
“这我就不管了。我得先自己痛快。”
杨老问，“老陶给你打电话没？”
“没听。我听小蕊说，陶爷爷住院了。”
“他就是太心细，自己先气倒。要我说，王八蛋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咱们更得好好活着。”
“您说的是。”
哎，智商低有智商低的好处，像戚齐，收拾起来也就三两下的事。陶总不一样，陶三手握上市公司，这个雷可不好趟。
不过，陶家起码也有个态度。让小演员说出真相，这必然得是陶老让陶三办的。
独雷导，仿佛与此事全无关联。不仅如此，雷导还拿到一部不错的制作，组好团队，已经开拍了。
人家就仿佛没这事儿一样。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年代，大家也仿佛完全没这事儿一样。
席冰在电话里跟王老师说，“有雷导这么一对比，戚齐都显得可爱，陶三都成老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