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王老师笑道，“心中有数就行，不用到处嚷嚷，大家心里都有本账的。”
席冰哼一声，“我就跟你说说，要不我得憋死。”
“为人行事常存敬畏心吧。”
席冰暑假档还有新剧上，去年跟公司拍的。他二十集现言剧刚播完半个月，接着上新剧，现言剧又没糊，人气一下子就接上了，公司与平台都省一大笔宣传费。
还有一件事，今年他第二次入围明珠奖最佳男演员，依席冰如今在电视剧领域的热度，获奖机会很大。
入围的好消息一出来，席冰晚上就打电话告诉了柠柠哥，严柠为席冰高兴，“我看今年八九不离十。”
“我也很有信心。去年《峥嵘》不论是实际数据还是观众口碑，都是最好的。”席冰道，“颁奖礼在下个月。只要拿下明珠奖视帝，凌霄奖三年一评，得明年才评，凌霄奖我也有信心。”
严柠道，“若都能顺利拿下，视帝大满贯就满了吧。”
“嗯！”
席冰还没拿奖，就骄傲的仿佛一只开屏孔雀，他轻咳一声，做出邀请，“严柠同志，现在未来视帝邀请你跟他一起去国外居住一段时间，你愿意吗？”
严柠不想扫席冰的兴，他了解席冰对职业生涯中的重要奖项有多看重。但，严柠仍是温声拒绝，“国内事情多，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自己不能出门了？”
竟然被拒绝了！
席冰重重哼一声，不满地问，“柠柠哥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就对人家这么冷淡。”
“不跟你出国就是冷淡？你怎么不叫席总陪你出国？怎么不叫席老师王老师陪你出国？”
“哎呀，这怎么一样嘛。我爸是个工作机器，谁要跟他长期在一块儿啊。爷爷奶奶上年纪了，肯定更愿意在国内待着啊。”席冰说，“而且，我们一直在一起吗，你要不跟我在一起，那么大房子不就剩你一个人，得多冷清啊。”
严柠轻描淡写，“没事儿，正好我换个小房子。”
“换小房子？你要换什么小房子？”席冰警觉如同猎犬，隐隐嗅到一股危机，“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换房子还要跟你商量啊。”
“当然要商量啦。在什么地段儿，房间怎么装修，你住哪间，我住哪间，这不得商量啊！”
席冰对家是要求很高的，他对家俱风格、家居摆设也有要求，柠柠哥竟然不告诉他就要换房。
“我在旁边也给你买了一栋。到时你喜欢怎么装就怎么装。”
“干嘛还单独给我买啊，不都住一起的吗？”席冰大脑中响起超级警报，皱眉问，“你这突然送我房子送我的，怎么跟渣男要分手似的！”
“到底会不会说话！”严柠真是对席冰的用词叹为观止，“你也大了，该学着独立了。”
好端端的，一点来由没有，突然就这么冷淡，还要把他扫地出门。席冰这辈子从没遭遇过这么冷酷无情的事，柠柠哥已经冷淡他两个多月了，问什么原因也不说，如今竟要把他赶出去！席冰大怒，“我告诉你！你休想把我赶走！送的房子我也不要，我就要跟你住一起！”
最后，席冰为严柠的一系列行为作出总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然后不待严柠说话，席冰便重重的按掉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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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对着席冰做不出。
他太早认识席冰，他看着席冰长大，他知道那孩子有多么的美好……对着那孩子，他做不出不道德的事。
严柠硬生生忍下一口恶气，决心不跟席冰这混账东西一般计较！
席冰非常生气，气到失眠，深更半夜打电话给程导。程导是柠柠哥的发小兼好友，他得跟程导打听打听，柠柠哥近来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导演是夜猫子职业，程导倒还没睡，接起电话，笑问，“冰冰，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现在不是你的睡眠时间吗？”
之前程导曾借房子给严柠，席冰也一起住过，程导去拜访好友，晚上一起喝酒吹牛畅谈人生。席冰一到十点钟就要回房，他要睡美容觉。
女演员都没这种职业修养了。
严柠宠席冰宠的不行，什么都随他。等席冰去睡觉，严柠还会跟好友圆几句。
“哎，别提了，气死我了。程哥，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柠柠哥最近是不是有事？”
“嗯？没听说啊。”程导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你这么兴奋做什么？”席冰不满程导猛然拔高的音量。
“我当然的兴奋了。你俩以前好那样，还真吵架了？”程导确定，问，“到底怎么回事？小柠不可能跟你吵啊，他那么讲理的人。”
“你可看错他了。”席冰把这俩月受的委屈跟程导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好冷淡。以前我在影视城拍片，我没空回去，柠柠哥都会过来看我的，一个月会来两次。今年一次都不肯来。我给他打电话也很冷淡，我送他东西也很冷淡，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出国，他也不答应。而且，竟然想趁我出国把我扫地出门！
这要是我哪里做错了，他只管说。问他好几回都不说，一门心思不跟我好了。”席冰委屈极了，“就是判人死刑也得有个说法吧，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程导深知严柠心事，当初如果不是席冰死活央求，严柠可能会在国外定居。严柠回国的时候，席冰已经在读大学，他经常跟严柠一起。
程导以为他们在一起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严柠对席冰的感情，并不能用简单的爱或者喜欢来形容，那里面有更深的东西。如果只是爱，严柠不会怯懦到不敢出手。
严柠的亲人很少，他是严柠的知己、好友，但席冰对严柠而言，像真正的血缘亲人一样重要。
席冰一直这样迟钝，有时程导都有心点席冰两句，但严柠早警告过他，不准对席冰透露分毫。
程导安慰席冰，“你这也别急，小柠对你啥样，你心里能没数？”
“所以突然变心才叫人生气。”席冰气呼呼地说，“程哥你不知道他跟我说的那话，等我走了，他就搬一套小房子住，还在同一小区也给我买了一套。这不就是电视上渣男分手的套路，车房都转你名下，再给点补偿，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不是一样套路？”
席冰恋爱经验等于零，但他拍戏经验丰富，而且，演爱情片的经验格外丰富，他这样一对比……呃，程导觉着，还真有点像。
程导道，“不会的，人家那是情人分手，你俩又不是情人。”
席冰疑神疑鬼，“你说，会不会是柠柠哥偷偷在外头养了小狐狸精，我听说，很多男人都禁不住枕头风的威力。”
程导险没叫口水呛死，他连连摆手，“绝不可能！”
“你又知道！”
“我是说，什么样的狐狸精也比不上你这天姿国色啊。我一直怀疑小柠一直找不到伴侣的原因就是跟你在一起太久，他每天守着你这么个大美人，等闲凡夫俗子就不入他目了呀。”
席冰忍不住露出点笑，“当然不能让柠柠哥将就了。起码得照我这标准来。”
“冰冰，你要求这么高，我看小柠一辈子找不着对象了。”
“怕什么，不还有我么？”
“你是弟弟，弟弟跟伴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啊。我也找不着对象啊，我觉着跟柠柠哥一起住着挺好的。”
“你能不找吗？早晚都要找的。难道有了对象，要带着对象一起住柠柠那里？”程导问。
“这不还没找到么。我也没对象，柠柠哥也没对象，我俩在一起还能做个伴儿。”席冰声音有些低落，“程导，柠柠哥有点寂寞的。柠柠哥朋友很多，人也很优秀，要搁别人家，有这么出息的孩子，爸妈还不知怎么高兴得意。柠柠哥就遇到那一对烂人。哎，柠柠哥又聪明又理智，又懂生活又有事业，可我总觉着，他有点寂寞。
我在，他晚上回去就有个说话的人。要是我走了，他得多孤独啊。”
程导心下一叹，稍觉熨帖。席冰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小柠平时待他没待错。程导道，“你说的也是。要不我帮你敲边问问，看小柠是怎么想的？”
“行！”席冰就等这句话，“我原本就想拜托你的。你问了赶紧给我电话啊。”
“知道了。”
把事情托付给程导，席冰是放心的。
程导跟柠柠哥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柠柠哥有心事……嗯，如果柠柠哥都不肯对他说，难道会告诉程导？
这岂不是意味着，程导在柠柠哥心里更值得信任么？
席冰长眉微皱，有点吃醋。
程哥除了年纪比他大，也没哪儿比他更可靠的。
哎，算了，就盼着程哥能瞎猫碰死耗子，能从柠柠哥那儿打听点儿什么出来吧。
程导挂了席冰的电话，看看时间，倒还不晚。他打电话给严柠，严柠第一句话就是，“席冰让你打过来的？”
“哎，刚跟我打电话都委屈得哭了。”程导一句话就让严柠忍不住心疼，嗔怪，“这有什么可哭的，人长大了都得独立。”
“你这是怎么了？我听冰冰说，你既不肯去看他，还要跟他分开住。”
严柠沉默片刻，方缓缓道，“我不能再耽误他了。他总跟我在一起，打打闹闹就是一天，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心仪的爱人？”
“你又不是菩萨！”程导道，“席冰这相貌，这人品，你知道圈里多少人喜欢他？他就跟相木头似的，一点儿不开窍。他不是去相过亲吗？他自己没相成。说不定他跟你一样，喜欢同性呢。”
“如果他是GAY，他早就能知道。”严柠声音低且哑，“这孩子是一直拿我当亲哥哥一样。他对我，就像小弟对哥哥。”
“那可说不定。我老程没他那花容月貌，我也谈过好几段。席冰这也二十好几，一段都谈不上，他可能就是对女的没兴趣。”
“冰冰是对另一半要求高，他又不是乱来的孩子，对恋爱是非常慎重的。”
“我乱来？我不慎重？！”程导气死了。
“你要认真点，至于谈一个分一个，至于现在还没结婚么？”
“我——我对另一半要求也高！”
严柠不屑地“切”了一声。
程导郁闷，“反正你好好跟席冰说吧。你这突然间就要把人撵出门，也的确不对。”
“我是想等冰冰出国，我再换小房子的。”
“对了。席冰出国干什么呀？”
“当然是开阔眼界了。”严柠道，“在外多走走，对冰冰有好处。”
“我可先说啊。娱乐圈瞬息万变，一旦离开，哪怕就个一年半载，可能再回来就不复巅峰了。”
严柠自信，“冰冰不一样。”
还满嘴“冰冰、冰冰”的，程导翻个白眼，问，“那席冰去找对象了，你怎么办？你要不要也找一个，我给你介绍。”
“不用。”严柠道，“我对另一半要求也高。”
程导险没叫他气死，“老子好心好意的打电话劝你，你这小知好歹的小子，你是要把我噎死是不是？”
“不至于。”严柠说，“你又噎不死。”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严柠笑了一下，“你去睡吧。我会跟冰冰说清楚的。”
“行行行。”听严柠声音像是好了些，程导道，“好好跟他说，我估计他现在还气鼓鼓没睡呢。”
严柠打电话过去，果然一响就接了。
席冰抽下鼻子，“不是要跟我分家嘛，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怎么还哭起来了，别哭了。”
席冰越想越难受，“你还好意思问，我因为谁才这么伤心的。”
席冰可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性格，他经常哭，看电视感动都会哭。抽张纸巾抹抹眼泪，席冰特别伤心，“你这是来给我判死刑来了吧。判吧判吧，赶紧判。”
“我其实是为你好。”严柠道，“你总跟我在一起，或许对你谈恋爱有影响。”
“这是什么谬论？”席冰说，“你影响我桃花运啦？”
“说不定。”严柠道，“你对我太亲近了，冰冰。我是小众群体，不好找合适的就算了。你平时总是跟哥哥一起玩儿，哪儿还会全身心去谈恋爱呢？你想一下，把跟我在一起的时间用来找对象，肯定会有成果的。”
“我姥爷没结婚前，都是跟家里人一起住的，他第一次见我姥姥，就喜欢上她了。难道家里人影响我姥爷找对象了？还有我奶奶，我奶奶小时候，跟我大舅爷关系也特别好。我大舅爷也特别照顾妹妹，难道挡着我奶奶跟我爷爷谈恋爱了？我从没听说跟家人住一起会影响恋爱运的。”
席冰说，“柠柠哥你虽然有学习心理学，可你自己都没恋爱成功过，你对恋爱的判断肯定不准的。”
“准不准的，你先听我的。你大学毕业还没自己独立生活过吧，你不想独立生活吗？”
“我哪儿不独立了？如果你说的独立生活是指自己孤单单地一个人过日子，我当然不要一个人过了。”席冰理所当然，“我干嘛一个人过啊。咱俩明明在一起好好的。”
“你总要找到爱人，以后跟爱人组成家庭，生两三个可爱的小宝宝，这才是长久家庭的模式。”
“爱人还没影儿呢。干嘛要想没影儿的事啊！”席冰执拗道，“就是家里孩子长大了，结婚了，也都是结婚后才出去的。哪儿有婚还没结，就把孩子赶出去的理？”
“现在这种也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是有这样的人，可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喜欢跟家人住一起，我也喜欢跟你住一起。”席冰大大方方地问，“我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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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柠只能这样回答。
别看席冰读的书没严柠说，却十分会讲歪理。席冰继续问，“那你认识到自己错误了没？”
严柠气笑，“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少给我得便宜还卖乖。”
“哼。我根本没得着便宜。明明是你想一出是一出的。”席冰指责，“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听不懂道理，可你非觉着为我好就自作主张。我告诉你，我眼睛都哭肿了。”
“用冰毛巾敷一下。”
“哼。”
“行了，以后好好跟你商量还不行？”
“那你要来看我，我想你了。”席冰用上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可怜巴巴地说。
严柠果然受不了这个，他听席冰说眼睛哭肿时已经很心疼，心里还有点犹豫，嘴巴已经自动答应下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