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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贺之昭(柏君)


起哄声中,许添谊一饮,再饮,三饮而尽。
他撂下空杯子,“砰”一声极响亮,像子弹出膛,心脏蓦得跟着痛一下。
一群人载歌载舞至十二点,皆酩酊大醉不成人形。出了酒吧门,韩城强忍着吐意,用力按住许添谊的肩膀,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杨晓栋若泉下有知,知道你过得好他也会高兴的……对了,追悼会什么时候啊?”
“没有追悼会。”许添谊说,“死无全尸,办不了。”
“啊,这样。”还想多嘴两句,适逢代驾打电话来,示意已经在车旁等待。韩城忙掉转过身,跌跌冲冲往停车场走,走了两步,想起来回头问:“带、带你一起不?”
许添谊手撑着膝盖,闻言摆手拒绝。韩城便再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神志不清地飘走了。
午夜,街上零星点缀着刚从酒吧出来的醉鬼,三五成群,热闹几分钟,走远就散了,晕开了,安静了。
许添谊找了个台阶坐下,头晕目眩地掏出手机,先打开那被拉黑的微信聊天界面看了两眼,再在通讯录找到“杨晓栋”。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良久,颠来倒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遵循意愿,按下了拨号键。
没几声忙音,对面人死而复生,声音带着倦意:“喂?”
除此以外,还有声很轻的“谁呀”。并不是杨晓栋的声音。
原本准备就不算完善的,所谓的道歉说辞更显得不合时宜。许添谊只能生硬道:“什么时候来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掉?不需要就全部扔了。”
杨晓栋“啧”了声。
听到电话里这声音,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有些紧张。但身旁人赤着身子,很紧地抱着他,让他体会到一种被人全身心依赖、爱慕的感觉。这是过去两年从未有过的滋味,许添谊从不寻求他的帮助和依靠。
他想了想,说:“哦,我明后两天找时间来取一下吧,别给我扔了。”
“你……”许添谊咬牙。然而没等他想出再说些什么,杨晓栋彻底失去了耐心:“好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多的话也别说了。我来拿东西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听筒处传来忙音。
结束了。
搁下手机,这片浓稠黑暗的夜晚重归安静。
许添谊喝得很多,但陪着领导应酬早练出海量,头脑依旧可以勉强思考。他的呼吸有些顿挫感,就又念了两遍“贺之昭是笨蛋”。像容易过敏的人开始皮肤发痒,就会自然地从口袋翻出药吃。这六个字也是解药。
缓了几分钟,却依旧心口发闷,飘飘然像在海水里沉浮。
恍惚间,冷风灌进外套,许添谊吹得头发胀发疼,又想起那句话。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他认为,可能自己还是不够坚强,所以才会像溺水的鱼一样,处处受挫碰壁,怎么样都找不到合适生存的水源。反而总越是亲密的关系,越是轻而易举伤害他,越是可以彻彻底底打碎他。
尽管之后杨晓栋迟迟没打来电话,趁着双休日的空闲,许添谊还是着手还是收拾起了东西。
当初房子是杨晓东提议租的,许添谊找的地方,两个人便这么住到了一起。
许添谊将自己的秘书精神发挥到了生活方方面面,从租房到生活琐事都由他全权负责。前几天房东发来消息,询问房子到期的续租事宜。但显然,如今这间房没有了任何续租的必要。
许添谊收下阳台新晒干的衣服,叠平整,和其他的衣服叠在一起,然后是放在各处的生活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现在又全部要彻底分开。
最后轮到冰箱,剩余的冰鲜食物都需要在这几天内消耗完毕。
只有许添谊为了省钱经常下厨,还会多烧一些第二天带去上班,杨晓栋则热衷叫外卖解决。冰箱里的存货很少,冷冻区有几只雪糕,一袋吐司;冷藏区的抽屉里有颗卷心菜,而上层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个没有拆封的蛋糕盒。
差点把这个忘了。许添谊把纸盒拿出来,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弃了去吃已经放了一周有余的奶油蛋糕,一整个扔进了垃圾桶。
原来这房子是很破旧的,夏天的大雨总墙角漏水,刚住进来还碰到过蟑螂。可许添谊之前从未感到过难以忍受,还错觉体会过家的温馨。
这下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进箱子,如同退耕还林,露出光秃的地板,发霉的墙皮,像诗意的东西露出了荒瘠的平原,还原了一直以来生活的本貌。
杨晓栋周日晚上才打来电话,进门就十分避免与许添谊产生眼神接触。一共三箱东西,搬到最后一箱,许添谊在背后急道:“把租金给我。”
“什么?”杨晓栋装傻,预备逃之夭夭。
“租金!”许添谊上前一步重复道,“这两年的房租都是我付的,收据和合同在这里,你根据上面的金额给我一半。”
杨晓栋接过去随意看了两眼,打哈哈:“知道了,等会就给你。”
“就现在。”许添谊怕他老赖,坚持不让他走。
杨晓栋被迫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思考两秒,决意快刀斩乱麻,脱身要紧。他烦躁地掏出手机,从支付软件里找到许添谊的账号。输密码时万蚁噬心,刚发的奖金竟然就这么到手飞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另外……”转完钱,杨晓栋不耐烦道,“别半夜给我打电话了,不合适,互相把联系方式都拉黑一下,啊?”
许添谊“嗯”了声。纵使不愿承认,其实这时候想说的是挽回的话。
是因为爱吗?这么问,他也会露出迷惘的表情。他恨死杨晓栋出轨,巴不得他下一秒真死了。但已经逐渐习惯的生活和陪伴,此刻要彻底失去,依旧不知所措。爱,太少,太缺,所以什么样形状的,真的假的都想留下来。真的好孤单啊。
但强烈的自尊心和仅有的理智还是占领了高地。下一秒,许添谊一言未发,在杨晓栋身后重重关上了门。
坐上沙发,他开始拉黑杨晓栋的联系方式。然而互联网世界精彩万分,关系千丝又万缕,删掉微信,还有电话;拉黑号码,还有各类社交软件——甚至连支付宝也有个好友。要彻底断联,竟不是件易事。
许添谊耐心地逐个删去,象征两人一刀两断。

“你要换手机吗?全新,最高配,七折给你。”
午休时间,pantry角落坐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瘦的那个掏出台iPhone给身旁人看。
胖的在吃外卖的咖喱饭,看了眼说:“我靠,1TB。七折我也要不起啊。”
“五折。”瘦的咬牙。
“我真没钱!”胖子极为心动,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赶紧推开道,“快,别给我看见!这谁送你的手机?自己用了呗。”
许添谊悻悻接回盒子:“不是。”
微波炉响了,他起身去拿回饭盒。
自从开始裁员后,人越来越少,如今连用餐高峰期的微波炉都不再需要排队使用。
“小冯也要走了。”胖子忽然说,“早上在系统交接了流程。”
胖子叫游奇,职位是IT,实际工作内容主要为更新公司官网的信息,修理打印机,给新员工提供一台电脑并培训相关设备的使用方式,初始化离职员工还回来的电脑。周而复始。
许添谊打开饭盒,露出里头的两道家常菜,番茄炒蛋和可乐鸡翅。
游奇睨了眼,选中目标,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干净的啊,没用过,我尝尝你的手艺……”
许添谊皱眉,下意识想把盖子盖回去。他很小气,讨厌一切形式的分享。但这只是一只可乐鸡翅,没道理拒绝,于是保持了彻头彻尾的沉默。
游奇高兴地夹走觊觎已久的东西,吃进嘴,僵了僵。这鸡翅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可乐作糖,竟然是甜的。
他下意识想吐出来,心虚地看了眼许添谊,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许添谊掏出手机,闷声不响地开始记账。盒子里的新手机他是绝对不会自用的,太贵了。他必须找到合适的变现方式,大不了卖给二道贩子。和韩城喝酒花了太多钱,这也令人心痛。而且不知道韩城还记不记得杨晓栋死了的谣言,总之他短时间内也不想见到韩城了。
游奇看着许添谊阴晴不定的面孔,斗胆问:“你们那层楼现在什么情况啊,陈总最近是不是挺忙的?”他单方面决定将许添谊的心不在焉和令人讶异的厨艺,归因为公司近期不稳定的裁员。
许添谊没理他,游奇又想了想,若有所悟:“啊!是不是没人和你过节,伤感了?”
节,当然是刚过去的情人节,但也已经过去一周有余。只有游奇这种这辈子没轮到庆祝过的单身汉,才会如此重视且遗憾。
不过尽管两人在单位的关系还算不错,经常一起吃午饭,游奇对许添谊的情感生活也并不算了解。
他揣测,许添谊这样的男的,身高、脸、工作都不错,应该会有女朋友的吧?
许添谊依旧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变得更臭了点,锅底一样。游奇决定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再多嘴。
吃干净午餐,洗好饭盒,去前台确认完没有陈彬彬的快递后,许添谊乘电梯上到顶楼。这段时间,公司正以业务调整的缘由,陆陆续续辞退员工。许多人上午还在办公室写方案,下午便签了字,隔天便收拾出两个纸箱子干脆利落走了。
亦有消息称,在加拿大的总部完成权力更迭后,各区高层也即将迎来继2012年以来最大的一次人事调整。
许添谊见识过这家公司比较辉煌的时刻。七年前他作为应届毕业生入职,从子公司的销售做起,到两年前陈彬彬上任中华区CEO后,终于被提拔为了总裁秘书。
然而头衔似乎光鲜,要做的事情却非常杂乱。上还有个大秘书刘亦,仗着资历安排工作不平均,许添谊毫无怨言,又是个男人,随叫随到,陈彬彬也更乐意差遣他。
许添谊的手机365天全天候开机,向上除却日常工作,多次帮陈彬彬的太太拎购物袋,替代司机接送陈彬彬女儿上下学,也曾数次半夜接到临时任务,被要求立刻去机场接机,或者是再过两个小时临时出差。向下得罪过不少部门负责人,不经意间听到过别人拿“陈彬彬的走狗”指代他。
尽管他也尝过996的滋味,但这毫无疑问是他工作以来最辛苦的两年。
也是这两年,在陈彬彬的英明领导和大环境的深刻影响中,公司经营江河日下。唯独考勤越来越严格,原本不需要坐班的部门都开始强制每天早上准时打卡。上个月末,更是开始了没有征兆的裁员。
直到这几天,陈彬彬似有自顾不暇之意,大半的时间都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和总部开着线上的越洋会议。
许添谊考虑过自己被裁的可能——原本他的全部工作就是围绕陈彬彬展开,衣食住行多,核心业务少,目前根本就没有合适的空缺岗位可以调整。
他原本应该烦恼忧心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分手了。
顶楼只有几个高层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作为秘书,许添谊的办公室在陈彬彬的外面,和大秘书刘亦的在一起。刘亦靠内,剩下靠门的给他。午休时间,人并不在。
陈彬彬推门出来,看见他,说:“买份肥牛饭放我桌上。”陈彬彬使唤人不爱带称呼,祈使句一串从嘴里赶出来。接下来他就像不愿再浪费时间,风尘仆仆走了出去。
“好的陈总。”许添谊赶紧站起来,等人走后也走出去,重新坐电梯下楼。陈彬彬最爱吃的肥牛饭在隔壁商厦的底楼,生意很好,每次都需要等一会。
正是饭点,许添谊站在那干等了快四十分钟,终于拿到盒饭。这也意味着休息时间彻底告罄。将饭放到了陈彬彬桌上,他闭目养神了三分钟,然后打开工作邮箱,开始处理这个时间段涌进来的最新邮件。
为了确认时间,许添谊拉过桌子上的台历看日期。动作太猛,一不小心碰倒旁边藏在绿植和显示器中间的一张拍立得。
只是一只不能再普通的奶油蛋糕,植物奶油白得像云,上面装饰又苦又涩的红樱桃,边缘插了两支俗套的、大的数字样的蜡烛,凑成28的数字——
他的性取向从未向单位同事公开过,因此谨慎再谨慎,省略一切主体,台面只敢摆蛋糕的照片。
无比廉价,但框定在画幅中,黯淡的灯光下烛火摇曳,也有独特的温馨。
许添谊出生在2月29日,意味着只有四年才能过上一次真正的生日。次数本就屈指可数,毋庸说大部分时间都被周围人有心地忽略了。
杨晓栋也不意外地忘了,临时想起来,只能赶紧去路边的蛋糕店买了只滞销品。掏出的时候甚至有点心虚。
杨晓栋原本以为许添谊会非常生气,但许添谊没有,还对着蛋糕认真拍了两张照片,说:“是红宝石的吧?”
“这么喜欢?”杨晓栋目瞪口呆,得意地随口承诺道,“下次给你买个好点的蛋糕……”
承诺轻飘飘,又免费。许添谊照单全收。
许添谊把拍立得照片扶起来,捏着看了半天,看到眼球酸胀,呼吸困难。
尽管已经快三十岁,工作上情绪稳定,作风严谨,生活中也面面俱到,保持勤劳强势的本色,实际心里总会一闪而过些幼稚问题。比如,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恋人更满意自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获得更多的爱,想知道怎么样谈恋爱才能更加顺利一点。
这几天,人甚至不能停顿下来,一有空闲,那个念头就冒出来:又分手了。失眠时候,看天花板,也想:怎么会这样?
他翻来覆去思索杨晓栋说的那段话。嘴巴毒、脾气坏……觉得可能是对的。他从小就脆弱又好面子,因此善于逞能和虚张声势,成为了一个张扬舞爪的人。
每次杨晓栋彻夜不归,他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每次感受到冷落和漠视,都忍不住找理由要吵架。尽管每次吵完架也都要后悔,但下一次还是会忍不住想吵些什么。因为只有吵架的时候,杨晓栋才会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好像眼里只有他。
许添谊为自己辩解,其实他可能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被爱也得有天份,他妄图勤能补拙,像摸黑前行,撞到石头,流很多血了才知道该转向。这已经太迟。
大概有些人数学不好,有些人做饭难吃,他也只是从小就不擅长讨人喜欢而已。
“小许。来一下。” 陈彬彬没回来,刘亦倒是从外面推门进来,冲他友善笑笑,“咱们过来聊聊……”
“呆在这里,之后怎么样都不知道。可能被裁,也可能调岗,这都是说不准的。”小会议室间里,两人对坐,刘亦语重心长道,“我们也跟着彬彬总干了两年,知道他的工作风格,配合起来也比较顺利。待遇肯定是比现在要好的。陈总对我们也算是不错的,对吧?你好好想想,时间紧,周三前给我回复。”
陈彬彬即将自行另谋高就,他有意带上自己目前两个最得力的助手。
刘亦已经答应了,现在希望能说服许添谊一起走。
在许添谊给出回复前——第二天,仍旧是个普通的、艳阳高照的工作日,中午十一点半,许添谊和游奇在pantry吃饭,今天他们来的早,十分钟以后,才有其他的同事陆陆续续出现。
其中一个男的走过来便说:“陈彬彬终于要滚蛋了!”周围人忙示意他低调,又不经意地往许添谊坐的位置看。示意有走狗在此出没。
游奇立刻精神了:“有大新闻?”他示意许秘书在此处不要走动,小跑去工位端来了笔记本电脑,把桌上的麻辣烫外卖和保温饭盒挪走,摆好打开。
进入OA系统,就看到了两条极短的站内讯息。
第一条讯息交代了高层的一些职位变动和区域划分的调整,第二条则是宣布陈彬彬即将卸任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的职务,这两周将负责交接并帮助领导层过渡,当然另外还揭晓了接任者的名字。
原本在加拿大本部供职的Zhizhao He先生,即将担任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可能因为系统格式限制外加国籍并非中国的原因,名字只用了英文字母展示。
“执……照……喝……”游奇慢吞吞跟着念,“我拼的对吗?”
许添谊看白痴似的:“He先念啊,贺,贺之昭……”念完,自己却被这发音截住话头。
半小时后,行业内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都陆陆续续更新了一条相似的推文。标题开头二字必然是“重磅!”,接着的则或是维尔集团迎来近十年最大组织架构和人事调整,或是维尔集团新设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将由贺之昭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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