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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贺之昭(柏君)


姜连清理明白故事始末,发现他是大年初一,竟然只独自一人在家,心里不由有点奇怪和心疼。她说:“正好,我带贺之昭出去吃中饭,我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许添谊第一反应要拒绝,拒绝了立刻后悔。但姜连清把他直接掠回了家,流利吩咐贺之昭:“你去拿件外套给小谊穿。”
“就这件吧。”贺之昭脱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递了过去。
许添谊拿着那件外套有些伸不开手脚,嘴上还在逞强地、习惯性地礼节说:“不用了,我不是很冷。”但姜连清督促他穿上,就乖乖照做了。
外套很轻,带着贺之昭剩下的体温,暖融融包裹着他。
许添谊低头看蓬松的格纹,有了猜想:“姜阿姨,这是羽绒服吗?”
姜连清正趁机拿出化妆镜补口红,闻言答:“是呀,里面是鹅绒,很轻。但比棉袄暖和。”。
许添宝穿的果然是好东西。许添谊点点头应过去,不再出声。
等贺之昭换好外套,三人再一同出了门。路过大院门房,和坐在里面的水英阿婆打了个招呼,到了路口便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没放任何广播。随车颠簸时,许添谊很庆幸姜连清这个点恰好准备出门,没有理会他任何客气的托词,因为他真的又饿又冷。
好想吃东西。许添谊对食物的渴望胜过了其他任何,肚子逐渐有了饿到类似痉挛的感觉。
然后随着车子的左转弯,他的肚子发出了极为响亮的一声“咕噜噜”。
出租车司机说:“哎哟,吓死人了。”
许添谊尴尬地涨红了脸,眼紧盯着车窗玻璃一动不动,唯恐身后坐着的贺之昭说点什么类似“你的嗓门好响”的话,他的自尊心就会应声开裂。
但只有副驾驶的姜连清了然又轻巧地接话道:“就是饿了嘛,我们马上去吃好吃的。”
因为这插曲,过了会司机又开口问:“你两个儿子啊?”
不知姜连清出于什么考虑,也可能只是懒得详细解释,回答:“是啊。”
“要死的咯。”司机师傅说,“两个皮小鬼,累也要累死了,你真不容易。”
“不会。”姜连清否认道,“他们都很懂事听话。”
车没再开多久,停在了一家大型超市的马路旁。
喜庆的红色映入眼帘,还有每个小孩最爱的三个字母——KFC。
有个店员站在门口,微笑着递给他们三人每人一张优惠券:“新年全家桶可以了解一下哦!”
推开玻璃门,光线明丽,油炸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大年初一的生意很好,每个点单的柜台前都排了一长串人。
“来,都看看吃什么。”姜连清带着他们排到最短的队伍尾端,拿起手里那张优惠券研究,又看挂在柜台后的产品广告牌,“优惠券上的不要吃就点上面的哦。”
“我要吃蛋挞。”贺之昭道。
姜连清沉默两秒,与他商量道:“知道你要吃蛋挞,你总不能只吃蛋挞的吧。”
“那再喝杯果汁吧。”贺之昭状似妥协道,开始专心将优惠券上属于蛋挞的小方格扯下来。
姜连清将面孔转向许添谊:“小谊想吃什么?”
许添谊疯狂地吞咽口水,知道自己不该吃贵的,拿着优惠券局促地研究,试图找出最物美价廉的食品。最后指了指角落:“我吃这个。”
“你就只吃一个汉堡?”恰好排到了他们,没了阻挡,姜连清一下子看到了点餐机旁边竖着的玩意,问,“这是什么?”
营业员借此推销:“这是电玩上校游戏机,可以玩很多游戏。买这个新春套餐就送。”
姜连清当机立断:“这个好,要两套!”
“蛋挞。”贺之昭适时礼貌递上优惠券。
许添谊捧着自己的餐盘跟着找空座位坐下,像在做梦。梦中盘不仅有他要的汉堡,还有小食饮料。更重要是躺着个四方的红色纸盒。
里面是他艳羡同学拥有已久的游戏机。
姜连清把自己餐盘里的那份游戏机给贺之昭:“你确定你只要蛋挞?”
贺之昭的餐盘里的确只有盒蛋挞,还有杯九珍果汁。他答:“是的,足够了,谢谢。”
姜连清便和许添谊说:“我们俩一起吃好吃的。”
许添谊说好,眼睛在看贺之昭。
贺之昭端坐着,小心开了纸盒。一盒装了六个蛋挞,他从左上角的那个开始吃。
许添谊早就发现,贺之昭喜欢吃甜的,而且是个很有自己秩序感的人。在学校吃盒饭,必定一个菜吃完了才会吃下一个;吃三色杯雪糕肯定从角落开始吃,不会三个味道串着挖;书包里的课本总按照语数外的顺序整齐排列好。一切布置都井井有条。
每次看到,许添谊都忍不住想象破坏这种秩序感的后果。但虽然没有见过贺之昭生气,也不舍得惹贺之昭生气,所以就算了。
姜连清知道贺之昭是个哑巴,怕许添谊不好意思,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许添谊坐得板正,回答时都不敢吃东西,唯恐含糊了口齿。听见姜连清问:“平时你妈妈带你来吃什么?”,便硬着头皮回答了什么田园脆鸡堡、鸡肉卷之类。都是刚在优惠券上看到的。
不过事实是他上次吃肯德基还得追溯回两年前,那天是许添宝生日,一家四口吃了许建锋带回家的全家桶。那个红色的纸桶被许添宝留了下来装玩具。许添谊偷偷埋进去闻过几回,即便三天后还是有股隐约的炸鸡味。闻一遍就是回味一遍。
但他也知道每周五于敏去接许添宝放学,都会带他去肯德基吃加餐。因为他们周五回家会晚四十分钟,因为许添宝说漏嘴过,说自己吃了奥尔良鸡翅,吃不下晚饭了。
当时于敏“啧”了声,抽了张餐巾纸给宝擦嘴,把话堵了回去。
当时许添谊低着头大口扒饭,假装自己没有听懂。

吃完饭回家,在门房间负责看门的水英阿婆叫住他们。
她拉开门房的窗,半个身子跃出来,主要对着许添谊道:“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打到我这里。我说小姜带着两个小鬼头一起出去吃中饭了。等会我转告他。”
许添谊刚悬起心,听完松口气:“谢谢阿婆,我妈妈说什么?”
“说他们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要打麻将。叫你洗完澡记得把电热水器关了。”水英阿婆答。
许添谊本打算吃完饭就去楼梯口蹲着等人回来,没想到这下竟然要整夜不归。
姜连清最先反应过来,问:“哎呀,那你不是回不了家了?”
许添谊无言以对,只能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或许吃进的风太冷,他的舌头又有些发麻了。
贺之昭说:“那就住我的房间吧。”
姜连清也赞同,建议道:“对,你过来和贺之昭挤挤凑合一晚上吧,好不好?”
许添谊猜到了姜连清或贺之昭会说这样话,所以真的听见了,这刻比起其他情感,内心最多的是兴奋。
好,当然好。能和自己的好朋友同床共枕,抵足谈心,是个小学生都难以抵挡这诱惑。更何况他确实无处可去。
许添谊不习惯在大人面前表现出很明显的高兴,因为大人的反应总像说他做了件错事。他只矜持地笑了一下:“好的,谢谢姜阿姨。”这下不用再操心热水器了。
吃完晚饭,许添谊看贺之昭喂鱼,然后坐到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他想玩那肯德基的游戏机,没好意思拆。而下午独自出过门的姜连清进了自己房间,把座机放在膝盖上,开始打电话。
卧室门开着。许添谊分神听了一耳,完全听不懂,都是英文。
他讶异道:“姜阿姨在和外国人打电话?”
“是的。”贺之昭正捧着本书做数独,闻言回答,“那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是的。”
“你妈妈有男朋友了?!”许添谊虽然确实从未见过贺之昭的父亲,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如今知道姜连清有男朋友仍足够有冲击。
“那你怎么办啊!”他急道,“他们谈恋爱会结婚吗?”
贺之昭捏着铅笔,听闻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那你怎么办啊?”许添谊问。
贺之昭问:“我怎么了?”
许添谊大脑空白,焦虑地咬了咬嘴唇皮,思考如何措辞更加委婉:“我的意思是,那,那……万一他们结婚生小孩了……你怎么办?”
见贺之昭仍旧没有听懂的样子,他只能声若蚊蝇地憋出下句:“姜阿姨会不会只关注小的,不喜……不管你了?”
贺之昭点点头,表示问题已知悉。他往正在解的数独里又添了两个数字,答:“应该不会吧。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许添谊的内心骤然沉重。尽管他也很喜欢姜连清,希望姜阿姨幸福,但他充分明白再婚意味着什么。若有取舍,他还是更希望贺之昭能不要有与他一样的遭遇。
虽然揣测的情境还完全没有发生,姜连清只是拿座机打了个英文电话,许添谊还是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猜想了许多,然后产生了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感觉。他安慰道:“没关系,你,你还有我呢。”
“好的,谢谢。”贺之昭说,“那我就放心了。”
姜连清打完电话出来,给许添谊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催他们洗澡睡觉。
终于到了许添谊最期待的环节。平日里两个人一起玩耍睡午觉也不在少数,但这是头一回晚上同床共枕,睡一个很长的整觉。
洗完澡擦完头发,许添谊爬上床。贺之昭已经进了被窝,看到他来,让出了个里面的位置。和平时睡午觉一样。
许添谊从贺之昭身上滚到里面,再掀开被子一钻,惊讶道:“怎么还有电热毯!”
被碾了,贺之昭仍旧聚精会神地看那本数独,闻言答:“是的,开一会儿比较暖和。”
贺之昭说话总是很短促,类似踢一脚放一个屁。这么多年来,许添谊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毕竟如果两个人都很有主意还话多,友谊难以稳定长久。
他趴在贺之昭身旁,急道:“别做数独了,我们来聊天吧。”
电热毯发热发暖,烘得许添谊暖乎乎的。他不必和在自己的床一样,冷得煎来煎去。
贺之昭一直没说话,他就使了坏心眼,拿很冰的脚去踩贺之昭的小腿,一边快活地哈哈哈了几声,反派似的,然后迫不及待问:“你想我吗?”两人距今有近一周没见过,在友谊生涯中称得上罕见。
贺之昭看向许添谊。如果他更有文化,就知道他的朋友无意识露出了名为“眼巴巴”的神情。那是一种无言的期待。
但他不能描述出,只觉得许添谊这时发亮的眼睛像楼上汤阿婆养的狗,圆滚滚又湿漉漉的。
“想的。”
许添谊露出满意的神情,一边倒回床,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心中那个遗憾又适时浮上来——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贺之昭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他们未来肯定可以结婚。
可是现实是他们不能结婚,因为贺之昭是个男生,会有人负责和贺之昭结婚。
结婚,意味着会有人和贺之昭一起生活,晚上睡一张床聊天,周末一同出去玩,一起吃晚饭。
他不会再是和贺之昭关系最紧密的人。
这个认识让许添谊很不舒服。
他扭头问身旁人:“你以后会结婚么?”
贺之昭低头沉吟了会,说:“应该会吧。”
得到这肯定的答案,让许添谊更加不爽:“有什么好结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听他们说蒋菲喜欢你,真的假的?”他穷追不舍,“你喜欢她吗?但你不许谈恋爱,这是早恋。你敢早恋我现在就告诉姜阿姨。”
贺之昭回答:“这也太早了,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法定婚龄是22岁。”
许添谊激动了,嗓门大了:“初中、高中也不可以!22岁也不行!”
贺之昭耳朵疼,想到“气鼓鼓”一词,不明白他的好友怎么又生气了。他曾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一种名为“河豚”的生物,如果生气或觉得自己遇到危险,会鼓起肚子,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一点。
他认为许添谊和河豚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稍不留神就冲上气,眼睛变圆滚滚了。
他说:“好吧。”
许添谊:“我不相信,你得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你不早恋,以后不算早了也不能谈恋爱、结婚。”许添谊越说越觉得离谱,找补道,“当然,如果我同意了就算了。”
“好吧,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贺之昭把数独本子合了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河豚满意了,放了气,变得扁扁的。
房间的大灯已经被姜连清关掉了,只有台灯还亮着。窗外隐隐有烟花、鞭炮声,那是更遥远的地方,和他们的生活无关的地方。大院里很安静。
许添谊重新支起上半身,看向贺之昭,于是贺之昭也看向他,两个小孩一同趴着,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这是很特殊的时刻。
可能因为这场景很合适,可能因为听说姜连清有了男朋友,可能因为贺之昭答应不谈恋爱不结婚了,不会有人比他们俩关系更亲密。许添谊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说出口过,堪称禁忌的秘密,可以告诉这个朋友。
他说:“我和你说,今天、今天只有我没去拜年走亲戚,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之昭摇头。许添谊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许叔叔的亲生儿子。我原本姓宁,叫宁宜。我妈妈和许叔叔结婚以后,我才改成这个名字。”
许添谊一直命令自己要坚强,因此只说出了这秘密的上半截,虽然未竟的另一半才是他真正烦恼的源泉。
他不想说,这显得他很弱小。他拉不下这个脸,决定仅以告诫的方式传达。
许添谊露出这年纪少有的深沉:“你要小心啊。如果姜阿姨有了新宝宝,别难过,你要、要继续表现好一点,主动一点。”
这其中包含着他太多无言的怅惘。对他来说,生活就是以一切形式的努力和许添宝抢夺资源。
电视机是资源,零食是资源,爱也是资源。
但现在妈妈只会亲许添宝,只会带许添宝去吃肯德基,只会给许添宝买羽绒服,晚上还一起睡。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努力扭转局面。
每天晚上看到卧室上头那窄窗漏出的光,就嫉妒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想起昨日坐在台阶上听到的墙角,具体内容,竟然忘得快一干二净,只记得最后那三个字,拖油瓶。一想就嘴唇发麻,浑身发热,想要出汗。
也许两人名字之间的差别就藏着最大的沟渠,他是许添谊,而另一个是许家新添的宝贝。
许添谊决定将错误归咎于宁嘉玮,因为宁嘉玮烂到根了,所以于敏不和他过日子了,所以有了许建锋,有了许添宝。追根溯源,一切都是宁嘉玮的错。
“我原本那个亲生父亲,很坏。”许添谊说,“但我也很邪恶,一想到他,就诅咒他早点死掉。”
“我睡觉了。”他演出个哈欠,背过身,拉了拉被子,“你的电热毯要热死我了。”
三秒后,贺之昭将电热毯和台灯都关了。
黑暗里,许添谊又强调警告道:“刚刚的话,全部都是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好的。”
“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贺之昭说,“我会和你一起诅咒的。”
这回答让人动容。许添谊因此下定了决心,忽然转过身,摸黑凑上去,对着贺之昭的脸颊极为快速地亲了一下。
在这个性别观念还没有那么清楚,只知道结婚需要一男一女的年纪,其实也把控不好表达喜爱的尺度。
又或者,其实朋友间不能用亲吻表达喜爱,不是吗?
贺之昭只感觉到许添谊凑了上来,热气呼到了他的脸颊,然后有个很软的东西啄了他一下。
经过推理,他得出是许添谊用嘴唇亲了他。
“为什么要亲我?”他是真疑惑。
许添谊涨红了脸,恶声恶气问:“不行?”
“可以的。”片刻,贺之昭答,“请随意。”
得到这回复,许添谊很安心,喜悦在内心的像爆米花四处喷发。
但,小孩可以说爱吗?不可以,因为小孩不知道爱是什么。
小孩真的不知道爱吗?不知道,因为解释权不在小孩身上。
许添谊辗转反侧,犹豫多次,终于下定决心。
他咬了咬牙,凶神恶煞地轻声说:“喜欢你才亲、亲你的。”
这种喜欢很纯粹,很神圣。意味着他将贺之昭当成最好的朋友;意味着他对贺之昭可以无话不说、无所不言;意味着小气的他愿意大方倾囊;意味着当贺之昭得到第一名时,他心中的喜悦和敬佩,会真实生动,而远远超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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