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不过他已经不试图去阻止苏哲聿给自己补习了，毕竟感受到了苏哲聿是个倔性格。为了多节省点苏哲聿的时间，他只能也跟着一起学认真些，好让对方可以快速教会自己。
此时夕阳正好，门口斜着方正的一块橙红色光线，苏哲聿在门口调头顶风扇的强度，夕阳染上了他线条漂亮的小腿和白色球鞋。
“没事呀。”苏哲聿仍旧这么说，他回头看了眼徐徐转动的风扇，似乎对自己调整的转速挺满意的：“我觉得帮小孩补课挺好玩儿的。”
单子淮感觉苏哲聿这句话在一语双关，这个小孩儿指不定是指谁呢。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单然先默认苏哲聿在说自己。
“我不是小孩了！”单然气势汹汹。
此时单然手上仍抱着她的老虎布偶，老虎尾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昨天晚上时候单子淮努力用衣领净洗了一下，没有任何效果，小老虎肚子上仍然是一块清晰的污渍。
“行行行，你不是小孩。”
单然满意得点点头。
“小孩不会抱着玩偶的，老虎给哥哥吧。”
“那不给。”
“不给？那就还是个小孩。”
单然拌嘴拌不过苏哲聿，只能瞪一眼对方解气，神情和姿态和单子淮如出一辙。
两个小孩儿。苏哲聿心里想，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开始写作业的单子淮。
单子淮没意识到对方在看自己，他正心里纳闷着。
平时和单然说话需要小心翼翼，总是要顾着小孩的心情，害怕刺激到她，但苏哲聿偏偏口无遮拦嬉皮笑脸的，单然好像只是单纯的......
单纯的一脸嫌弃......

单子淮往锅里煮的泡面加了个鸡蛋，搅动筷子，打成蛋花。
锅里的热气扑面，他就穿了一件背心，还是汗湿哒哒得黏在背上，小臂上都是一层汗珠。
想着苏哲聿说空闲时候就要多背背单词，于是在煮面的间隙单子淮拿起单词书开始看。
马上快月考了，单子淮生怕自己英语再考个不及格。
虽然苏哲聿那句如果考不及格就不给单然辅导的话似乎只是说说而已，不过他莫明有一种不想辜负苏哲聿一片苦心的想法。
可惜第一个单词就是abandon，看了三四遍，他实在感觉实在又热又困。
单子淮放下单词书，决定还是abandon吧，出厨房去换了本最新一期的国家地理杂志看。
这期杂志的封面是格林兰岛，阳光下湛蓝的海和漂浮的冰川链接绵延的雪山，海天一色，恍如仙境。
单子淮喜欢看地理杂志，这些图片好像在告诉他，世界真的很大，不仅仅是手里没写完的卷子和狭窄流言四窜的窄巷。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里的水都快烧干了，单子淮赶忙冲进厨房关了火，凑近的时候被调料包和锅底烧焦的味道呛得直打喷嚏。
没一会儿，烟味熏满了整个小小的屋子，单然也闻到了，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问单子淮哪里烧起来了。
“没事。”单一淮回答道：“烧糊了，我过会再烧一包。”
单然点点头，又问单子淮要不要休息会，她来烧好了。
“不用，你去把筷子拿好就行。”单子淮已经把新的调料包加进去了，调到了小火，微微靠着身后的墙，盯着汤面上小而细密的泡沫发呆。
感觉单然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单子淮想着，往餐厅单然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单然正在伸手去拿墙上的日历。这会儿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那还是挺早以前赵霖送的一堆旧衣服，说是他亲戚不要的。
现在裙子明显短了一截，本来是到膝盖的长度，现在露出一了小截膝盖上的腿。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半大不小，长得挺快。
要带单然去买次衣服。单子淮继续想着，思索着最近有没有什么节假日商场会打折的样子，边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
墙上的日历有些时间没有翻了，单然今天忽然去把日历取下来，哗啦啦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我今天可以出去玩吗？”
面碗推到单然面前的时候，单然忽然抬头问道，手里还攥着刚刚撕下来的一沓子日历纸
“去哪里？”单子淮放下碗，同时接过单然手里那一堆纸去扔掉：“你等我写掉点作业，傍晚凉快些一起出去吧。”
“我想自己出去。”
单子淮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管得比较严，很少让单然独自出去玩，刚想开口拒绝，但是看单然看着自己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又犹豫住了。
“去吧。”犹豫了一小会，单子淮说道：“不许出巷子。”
“不许出巷子”这个范围明显让单然相当不满意，不过她也没反驳，埋头吃面。
单然似乎有什么计划一般，面随便吃了两口就兴冲冲地准备出门了。
单子淮担心单然乱跑不安全，毕竟才出院没多久，便站门口，结果见单然头也不回得离了说好的范围。
他皱皱眉头，又不想硬把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的单然叫回来，就干脆自己也换上衣服，远远跟着单然。
下午阳光明媚，单然却攥着自己裙摆有些不知所措，人来人往，她很少独自出门，虽然目的地离家很近，但是水乡巷多又密，不知不觉拐到了偏僻的小巷里。
“小姑娘，你有钱吗？”对面的大块头男生比单然高好几个头，嘴里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欸，这不是巷里那个精神病丫头吗？”另一个男生住在附近的筒子楼，认出来了单然，说完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晦气”
“丫头长得真标志啊，长毛了吧，跟哥哥去玩一圈不？”
单然吓坏了，好像被触碰到了什么类似的糟糕回忆，她惊得大声哭嚎
“操，真的是疯丫头。”
“闭嘴！”带头的紫毛男生暴躁地一把抓起单然，企图堵住她的嘴：“你们多事个屁，搜她钱。”
单子淮则在另一边远远跟着单然走，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像所谓讨厌的家长。
算了，小姑娘也长大了，不能总是关这么紧。他安慰自己。
最近阳光都很好，而且天气没有三伏天那么热了，只觉得很明媚，耳机里的乐符都雀跃不少。
路过中医院的，他似乎看到了苏哲聿的自行车停在路旁，左顾右盼一下没见到那个高高挑挑的身影。
不过又觉得苏哲聿也不像会出现在中医院的样子。
单子淮觉得自己现在呆在外面的意义不大，便抬脚想往回走去写作业。
还没走开多远，却听到擦肩而过的路人却神色紧张，像是在窃语什么，声音若隐若现：“二中前面那巷子别走啊，听到叫声没有？”
“欺负一个小姑娘呢，要不要报警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单子淮步子顿住。
根据路人的指引单子淮一路跑到二中校门的那条巷尾。
上次早上他也是在这附近摔的，这一带混混痞子太多，管也管不好。
果然，几个男生围在一个女孩边，一个死死捂住女孩的嘴，另一个抓着女孩不让她挣扎。
“就这点钱啊，快让你家哥哥给你送点来。”
“他家穷，指不定以后要靠这妹子卖呢。”
男生们笑得很难听，一股强烈的无名火窜起，单子淮罕见地冲动行事，直接上前就扯起一个人一拳挥上去。
他动作太果决了，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给一拳砸在鼻梁上，这次他好像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操，我的鼻子！”
抬眼一看，对方紫色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但是单子淮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在河畔上抢他钱的二中混混。
单子淮没给对方哀嚎的间隙，再从边上随手抄起一个酒瓶，“哐”地一声就轮在边上混混的头上。
单然被松开来了，蜷缩在一旁，叫得都哑了声音，身子一抽抽的。
单子淮立马恢复了大半理智。
“放我们走。”单子淮提着半截酒瓶，嘶哑着喊道。
脑后忽然被重击一下，一块木板敲在自己后脑，所幸木板似乎腐脆得差不多了，碎成了好几截，后脑只是钝痛。
紫毛脸色全是血，此时一副恶煞的模样
“敢打断老子鼻子，老子让你兄妹俩没腿走回去。”
单子淮把单然拉到自己身后，用碎酒瓶指着紫毛：“你敢伤我妹一点，我直接让你没命回去。”
单子淮发狠似的强调“没命回去”这四个字，加上单子淮打架确实是玩命又狠，紫毛听了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过了几秒，紫毛又喊：“他妈的三对一，怕个毛线啊，上！”
一片混乱中，单子淮手上的酒杯彻底碎了，眼看紫毛的拳头挥了过来，单子淮下意识地他死死挡在妹妹身前，屈着身子抱着头，这个动作很熟悉，就像十几年前时常发生的那样，他挡在妹妹前面，等待肉体上的折磨。
但是疼痛没有出现在身上。
他抬眼，看到一个高高挑挑的身影拦在了自己身前，单子淮跌坐在地上，只看到对方似乎被那拳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但是下一秒，苏哲聿掏出一根路口捡铁棍，棍子戳在对面的墙上，墙被砸缺了一块。
“都住手。”苏哲聿喊道，他抓住铁棍四下横扫，让周围人无法靠近他们：“我已经喊警察了。”
“你有病啊，怎么又是你？你老子我怕那些条子？”
“警察很快就来了。”苏哲聿仿佛没听见一样说：“虽然你们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次数多了恐怕还是要被开除吧，最近二中不是在整顿吗？”
“老子鼻子都断了，我和这小子没完！！”
单子淮没什么话想说，他放下本来护在自己面前的手，冷眼瞪着对面三个人。
“你有种试试。”他轻轻说了这几个字，出手便又想打。
“不是说好去抽烟的吗？”巷子边忽然有人说话，那些二中人全停了手。
一个高个子寸头冲他们点点头，寸头染成了黄色，男生置身事外的样子，看着眼前一团混战的景象。
苏哲聿刚刚前脚刚从中医院出来，便听街上人说二中这里有人打架，好像是一对兄妹被二中混混抢了，心里一咯噔，就立马赶过来了。
这个寸头男生一直在巷口站着冷眼旁观，他经过时候没多想，随手操起一根铁棍就过去了。
“抽烟抽这么久啊？抽炸药包呢这满脸血。”
“段哥，你我给打得......”一脸血的紫毛忽然开始诉冤起来：“段哥给我讨个说法啊”
单子淮被紫毛前后反差的模样给看愣住了。
带头的寸头看到苏哲聿和单子淮身上九中的校服，眉头挑了下。
“你们是九中的吗？”那个被称作“段哥”的男生说话是慢悠悠的语速：“九中不都是三好生吗，怎么和我们的人结梁子。”
“你们二中人没事欺负三好学生干嘛呢？”苏哲聿歪头，盯住了新来的寸头，他眼睛边被打到了，乌青了一块：“要知道我们三好生只想好好学习，可没兴趣和你们闹。”
“明明那个疯子把我打成这样的！”紫毛尖声嚷嚷道：“我他妈咽不下这口气！”
“我已经报警了。”苏哲聿捏着手机往他们面前一晃，屏幕上有通话记录：“警察很快就来了。”
“不要放过他！”
“闭嘴！”
寸头眉头紧皱，只是斜了紫毛一眼，紫毛闭上了嘴。
“最近学校整风这么严，顶风闹事，你们想被开除吗？”寸头摆摆手：“散了呗。”
紫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单子淮那一拳太猛了，加上自己的段哥似乎也没想着要帮自己，就独自愤愤得走了，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单子淮。
“还不散？等着警察来了进去喝茶？教务处的喝腻是吧？”
呵斥走了身边没有及时跑走的混混，寸头的目光落到了眼前三个人身上，盯了一会，朝着他们走来。
苏哲聿比寸头高一些，那根铁棍还在手里，看到寸头走进了自己，捏得更紧了些，手上几根青筋明晰。
寸头眼神里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多看了几眼蹲在地上不断发抖的单然，没有再多余的动作，转身走了。
“你们这段时间当心点，我懒得管闲事。”临走前顺口又说了两句话：“还有，让小姑娘别走这条路。”
确定人都散光了，单子淮立马转身去看单然的情况，单然还在发抖，但是眼睛很亮，似乎还是理智的状态，单子淮舒了一口气。
“都没事吧。”苏哲聿也回身问，一手捂着肿起来的眼眶。
“你怎么在这里？”单子淮刚刚确实看到了苏哲聿的自行车，当时以为只是同款，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我给我妈领药去。”苏哲聿指了指被扔在一边的塑料口袋，几个袋子摔破了，里面棕色的液体淌了一地，空气中混杂着苦涩的味道：“我妈胃不好，每周都要配一次中药。”
见单子淮盯着撒在地上的中药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样子，苏哲聿连忙说：“哎哎，没事的，我晚些时候再去配一次就好了，反正方子又没变化。”
“还好你报警了......”
“我没报警，哪里来得及报警。”苏哲聿晃晃自己的手机：“唬人的。”
单子淮先帮单然把身上灰拍了拍，见单然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蹲下身把自己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然后单子淮郁闷地发现，在一片混乱中，自己唯一的耳机被踩碎了。
“怎么了？”苏哲聿见单子淮愣在原地，问道。
“没事。”单子淮把碎耳机匆忙塞到口袋里。
苏哲聿进超市说打算买创口贴，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polo衫，按理说很俗气的装扮却穿出了几分年代感的好看。
从超市一出来，就听到单子淮训小孩的声音。
“单然，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可以出巷子。”
既然单然现在好端端的，单子淮就要开始批评教育了。
“你跑小商品市场干嘛，挨着二中，乱糟糟的，你能不能好好听听哥哥的话？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一定要跑到这种不安全的地方来吗？”
“你哥平时是个闷葫芦，训起人来话倒是不少呀。”苏哲聿刚从商店出来，正把冰可乐敷自己青肿的眼眶下，见单子淮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像个家长，笑嘻嘻地调侃着，边把另外两罐可乐分给单子淮和单然。
“小女孩子想逛逛小商品市场怎么了嘛。”
“你怎么还帮单然说话？”单子淮没有好气得瞪苏哲聿一眼，但转念又想到刚刚他帮自己和单然解围还受了伤，暂不追责。
转头继续把没训完的话说完：“小商品市场今天有什么活动吗？你想来这块地方就和哥哥说，哥哥陪你过来啊，你看二中这里多乱啊。”
单然被训得像颗蔫巴的小白菜，和单子淮一摸一样的圆眼睛里眼里噙着泪，肩膀微微的一耸一耸。
苏哲聿忽然又些恶趣味地在想，单子淮要是哭起来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边想着边望向单子淮，笑得不怀好意。
可惜单子淮气不打一处来，只管继续批评单然。
“你说呀，什么事情让你跑这里来？什么理由让你不听话？”
“今天是哥哥生日。”单然满脸全是天大的委屈，眼泪水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就是想给哥哥买礼物......我的钱只够在这里买礼物......”

第13章 混乱
“我们学校最近是有谁得罪二中的人了吗？”大课间，顾嘉柔皱着眉头在教室里嚷嚷：“倒霉的要命，我今天早上本来就要迟到了，被一群流氓拦下来，问我有没有见过两个男生。”
“什么男生？”王超放下手里的笔问道。
“说找一个挺漂亮的初中生，还有一个高个子帅哥。”顾嘉柔回忆了一下。
“我们学校有高个子帅哥？”正坐在顾嘉柔边上的林琳立马来了兴致。
“重点先不要歪！重点是二中人真的很离谱，那个语气你知道，而且我看好几个人都是社会人的样子。要不是快迟到了，我真想教训他们一顿。”
王超见顾嘉柔摩拳擦掌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就你这身板真的可以吗？”
“看不起谁呀，老娘跆拳道黑带好不。”
“打架又不是花式炫技踢木板，真和混混打架谁给你扯这些花里胡哨的……啊！”
王超似乎又被顾嘉柔狠狠踹了一脚，林琳在笑，三个人嘻哈打闹得有点吵。
单子淮本来正在做完型填空，他在两个选项之间反复纠结，毫不在意身边日常的吵吵闹闹。
“那些二中的混混真的很恶心的，脑子好像长在下半身上了，之前我听说我们学校也有过女生被他们骚扰，后来报警才解决了，我二中那块地方都是绕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