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单子淮跳下了飘窗，去小冰箱里找食材。
冰箱里东西不多，单子淮挑挑拣拣了半天，有点失望，最后拿了两个鸡蛋一个番茄，下了一把挂面，鸡蛋搅成蛋花，多开小火煮了一会儿。
还没有烧好，身后就来了一个湿漉漉的大身子。
“我现在是不是变香了？”苏哲聿咬着单子淮耳朵，说着相当糟糕的台词。
新买的沐浴露是橘香味道，闻着有点甜甜的，单子淮确实觉得很好闻，多嗅了两口，边说道：“好土的话。”
感觉到苏哲聿的手往过大的衣摆里探了一探，然后往后捏了捏自己的臀部，单子淮确实没有再穿外裤，只穿了一个四角裤套着过大的短袖。
苏哲聿捏的手法有些情se的味道，单子淮喉口漏出了几个音节，听到苏哲聿笑着和自己贴更紧。
“要不你来烧，要不你收手。”单子淮给苏哲聿摸得受不了，关了火，毫不留情地就伸手向苏哲聿的下身回击，使劲一捏，让苏哲聿吃疼。
“欸，你这个攻击性太强了！”苏哲聿连忙松开了手护住自己裆部，逗得单子淮忍不住笑。
“最近忙吗？”见单子淮又转身继续煮面，苏哲聿也不捣乱了，去柜子里拿碗出来。
“最近我回老韩那儿干活了，加上进组了，可能有点忙。”
“辛苦备考一年的研究生，好不容易录取了，好好玩玩，别搞这么辛苦。”
“由不得我啊。”
单子淮想着陈林被压榨的情况，感觉自己下面三年大概也没好受的。
“蛋白粉是不是你买的？”
单子淮点点头：“你去医院了？”
“回来路上顺便去了一趟。”苏哲聿叹了口气：“情况不好。”
“想开一点。”单子淮也只能这样说，接过苏哲聿手里的碗把面盛出来。
楼下有生命在诞生，楼上在挣扎。
单子淮想着，忍不住跟着一起叹了口气。
“今天去找了主刀医生，说那种新型靶向治疗是唯一的方法了，但是能接受这种治疗的名额很少……费用……也高，全是进口药。”
“那我们先努力试试。”单子淮把碗递给苏哲宇：“无论如何都先试试再说。”
面碗有点烫手，苏哲聿放完之后搓搓手指，把单子淮逗得笑。
笑了一会，单子淮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苏哲聿能不呢把顾珍的病历和其他资料都给他，他也帮忙着到处咨询一下。
宿舍太小，两人只能挤在书桌前吃饭，苏哲聿把电脑和键盘挪到了一旁去，空出了一片区域。
单子淮在陈林那儿吃了些，不感觉饿，只吃了几口就推给苏哲聿了。苏哲聿倒是吃得很香，一副很满足的模样。
“你来真的只是想陪陪我？”苏哲聿又问。
“不可以吗？我这么薄情寡义？”
“你很少这么突然。”苏哲聿笑着指出道：“你正常一定会提前说的。”
“心情不好。”单子淮措辞着：“今天去看陈林姐了。”
“然后呢？”苏哲聿边问，边去把吃完的碗筷拿到水池边开了龙头冲洗着。
“然后……感觉她老公对她不好，看得我有点难受。”
单子淮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就是觉得陈林的状态很奇怪，给他一种很不安难受的感觉。
“欸，家家都本难念的经。”苏哲聿听了，叹口气：“我刚实习时候，写那些离婚案的起诉状写得都快失去那种世俗的七情六欲了。”
单子淮听了这话觉得好笑，故作正经地点头说也不是不行。
“那可不行！”苏哲聿一听这话背后的信息不对劲，猛回头抗议，动作太大，直接溅了单子淮一身水，单子淮愣了愣，气呼呼去沾湿了手也溅苏哲聿一身。
闹完收拾完，两人又挤到了窄小的单人床，苏哲聿单手撑着头，看着靠墙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单子淮，忽然正色说：“话说，如果陈林姐的老公真的有什么劣迹行为话，你让她找我，我绝对让那男的净身出户。”
“你都打算辞职了，还说大话呢。”单子淮睁着眼，身后隐约的床头光映的他眼亮晶晶。
“那更要让你陈林姐抓紧。”
单子淮给逗笑了，说人家都快生了，谁还折腾。
“是啊，问题就是都结婚有孩子了，谁还折腾。”苏哲聿说着，摇摇头：“该折腾还是要折腾呀，不然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他说着，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
“来吗？”可能见单子淮一直在看自己，眼里好像含着水光，苏哲聿忍不住伸手环着单子淮的脖颈，光滑微凉的触感。
“你不是失去七情六欲了吗？”单子淮就刚才的话开着玩笑，见苏哲聿撇了下嘴，把自己环更紧。
“我不要。”
虽然话这么说，对方的样子明显很困，眼皮子都有些耷拉着，单子淮摇摇头，两人的腿缠在了一起，交换一个悠长的吻。
“睡觉吧。”吻完的单子淮说道，他揉了揉对方新剪的短发，半靠着床，苏哲聿被他一整个环在怀里：“最近累了吧。”
苏哲聿确实困，他又打了个哈欠，像大狗一样把脑袋埋到单子淮的颈窝里：“那我们晚安咯。”
“嗯。”单子淮捏捏苏哲聿的耳垂，又捏了捏他的脸。
“早上再来。”苏哲聿似乎对于自己很困的事实相当气馁，不甘心地补充道。
“好，好。”单子淮笑着继续轻轻捏苏哲聿：“但是某人明天是不是要上班啊？”
“那我五点就起床......”
“我不陪。”
“不好嘛……”苏哲聿含笑声音好像在撒娇，然后渐渐轻了下去，单子淮捏脸的动作停下，看他紧闭的眉眼。
两个人相处太久了，对方的眉眼早已刻入心中。
他伸了下手，拍灭了床头灯，黑暗里看不清苏哲聿的样子，但是能感觉苏哲聿的呼吸慢慢均匀下来，可能确实是累了，有那么一点点的鼻音，身子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忍不住在苏哲聿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么喜欢对方，喜欢到恨不得整个人都揉碎在他怀里，喜欢到说不上胸腔总是泛上的甜蜜还是酸涩。

第82章 恳求
N大的答辩提前了好几天，苏哲聿熬了两天才赶完，本来以为自己赶工的粗糙品会被骂一顿，结果一切都很顺利，老师们似乎都知道了自己正在宏正，对他的评价很高。
毕竟宏正真的很难进。
最近天气晴朗，毕业季的氛围逐渐预热，绿茵蓝天，很快学校的道路上会挤满穿着黑色毕业袍的学生们。
顾珍先前那工程欠款案法院强制执行的期限也快到了，等钱款到了账，经济上的紧促应该可以缓上不少。
也是考虑到这些，苏哲聿前几天便写完了辞呈，打算这几天交上去。
电脑响了一声提示音，苏哲聿点开一看，见是本科时候的室友问他要不要去毕业旅行。
鼠标不由地停顿了一下，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各种变故太过突然，导致校园生活好像已经距离自己很远了。
他叹了口气，遗憾回复道家里有事，大概没有空。
室友明也理解他近期家里有人生病，回了句那改日一定要约。
“好”字发送过去，苏哲聿莫名想起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和单子淮一起去了台州，那时候他和单子淮保证道，之后会带上单子淮去格林兰岛。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拆开透明的手机壳，壳子里是一张倒放的照片。
大学期间这张照片总是正着放的，他、单子淮和小单然，三个人在海边，笑容比身后的阳光都明媚。
但是工作之后，他把照片反过来放了，有图画的一面朝下，省的被同事们猜疑自己性取向的私事。
苏哲聿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张照片，三个人的面容都很稚气，他和单然刚刚互相扔了半身的泥沙，两人脏兮兮的张大嘴了在笑，而单子淮在边上，他笑得很安静，因为太阳晃眼而眯着眼。
“哟，回忆青春呐？”
苏哲聿因为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挺直了身子，手遮住了照片，下一秒见是旻严，松懈了下来。
“这谁呀，你有弟妹？”旻严凑过来看着：“俩弟妹和你一点不像哦，你别说，还都挺可爱。”
苏哲聿心里觉得搞笑，单子淮要是知道自己又被说是弟弟又被说可爱，可得气鼓鼓上一段时间。
“我朋友和我朋友的妹妹。”苏哲聿说着，把照片攥到手掌心里，笑了笑：“高中的朋友。”
“哦对，想起来了，前不久听你提起过。”旻严笑着感慨道：“还是中学时候的友情最好呀。”
苏哲聿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是呀，但是他注意到旻严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照片上，对方略略瞥了一眼自己桌面上的离职申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觉得你说得对。”苏哲聿把离职申请压到其他文件下：“这里很多地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可能真的不适合我吧。”
旻严挑挑眉毛，说挺好，但是表情却莫名有些遗憾的样子。
“怎么了？”苏哲聿问道，心里想着还是旻严劝的自己别淌这个浑水。
旻严摇摇头，说：“还挺想以后可以和你合作的。”
“那你也从宏正出来。”苏哲聿开玩笑道。
旻严却摇摇头，正色道：“我也想，但我必须在这里。”
这话让苏哲聿愣了一下，没能理解，但是对方罕见地安静，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晚上时候，苏哲聿想去玄武区找单子淮吃顿饭，单子淮倒是罕见地说自己有事情。
“好吧啦。”苏哲聿有些遗憾的样子：“我今天刚答辩结束。”
“你答辩怎么样？”单子淮问，他似乎在地铁上，周围熙熙攘攘的，双方都要拉大的声音才能听清。
“那当然顺利哇。”苏哲聿走在下班的路上，身侧倒是清净。
“我正好约了事情，改天吧，不好意思啊。”单子淮没有说什么事情，苏哲聿便也没问，只说没关系，反正两人毕业之后仍然都留在N市，不愁没有机会。
“最近想吃啥吗？”苏哲聿多问了一句。
“想吃S市的那种白汤面。”单子淮想都不想就回道：“N市的面条都好粗，想吃细面，不过在这这么久也没见到有苏式面的馆子。”
“没事，我今天就给你找出来。”
单子淮笑着，说好啊，看你的本事咯。
地铁报站声盖过了那边苏哲聿的回应，单子淮本来想点开屏幕调高些音量，却见电量已经快见底了。
“手机要没电了，先不说了。”
最近手机掉电速度快了不少，都有些影响使用，想到这，单子淮连忙补了一句：“我还等着你忙完了给我换手机呢，你别忘掉哇。”
“当然记着呢。”苏哲聿笑了：“一定。”
晚高峰的地铁被挤得密不透风，单子淮努力蜷在后门侧边才不至于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收起手机他抬头看了看行程牌，还有十几站。
再看了看时间，到那儿应该正正好好。
虽然苏哲聿说没什么可能性让顾珍用到主刀医生推荐的新型靶向疗法，但是单子淮还是准备去用最鲁莽的方式去试一试。
省肿瘤医院的位置偏远，去一趟要花不少时间，拥挤不堪的地铁逐渐变得空荡荡，直到车厢里只剩下零星的乘客。
单子淮的手不时拽下书包的肩带，双肩包的夹层里是一份很厚的红包。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未免有点忐忑。
上午时候单子淮去了一次银行，把自己几张银行卡都试了试，存奖学金的卡倒是还留了不少钱。
把钱都取了出来，回来之后封了一个厚度相当可观的红包揣在书包里再出发。
前些日子，他拜托了赵霖打听那位做新型靶向疗法的马主任具体坐诊时间。
赵霖的消息迅速就回了过来，同时也和单子淮说这种刚引进的疗法很难排上，只有特定的名额，哪怕有关系也很难，建议单子淮不要白费功夫。
单子淮说没事，但是他没有直接去找主任，他先到候诊区坐着，看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患。之后他注意到了主任身边有个挺年轻的小医生，大概是一个团队的。
这次单子淮卡准了那小医生的普号，挂了最后一位，趁着人都散了独自进到门诊室里。
虽然单子淮总是常常出入医院，但这次他紧张到甚至有点不安。
诊室是单调的白色，让他的心情更加忐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声音，面前的医生是一张还算年轻的面孔，但面相给人一种计较咄人的感觉。
他甚至不敢抬眼和医生对视，只是把提早从苏哲聿那儿要来的病例和影像复印件递了过去。
“之前一直在附一院看的。”单子淮轻声说，见到对方看着病例眉头都拧紧了。
“你这个都转移了，别转院了吧，在附一院该怎么治疗就继续治疗。”
医生似乎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直接把一叠资料又塞回了单子淮的手里。
“附一院建议来马主任这里做一个新型靶向......”
“那个治疗排队的人可多着呢，”医生迅速打断了单子淮，摆摆手表示不可能：“你家属的这个情况也不属于最适配的情况，更不会被优先考虑的，你可以去官网上预约一下，但是我建议还是按着附一院的路子走，别抱太大希望啊。”
单子淮没说话，仍然又问：“请问可以给个机会吗，不然真的没有希望了。”
“生老病死，还是看开一点好，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这种新型疗法都是有科研指标在的，不是随便来的。”
“那能通融一下吗？生命也只有一次，我想着，该争取的还是要多争取，”单子淮说着，又递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复印件。
他这话说得过于诚恳和坚决，几乎不给对方回绝的余地。
对方神情松动了一下，似乎有打算去接手：“好吧，我给马主任看看去，不保证可以做到治疗啊。”
“谢谢您。”单子淮趁这机会把红包连着资料一起递，问道：“请问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不方便吧，我们平时很忙的。”
红包被对方推了回来。
“拜托您了。”单子淮执着把红包连着病例一起塞到医生的手上，脸上带着谦卑却相当执着的表情。
那医生似乎还想拒绝，抬头和单子淮对视了一下，见对方的眼神带着一股子韧劲和狠劲，愣了一下，又低头看厚度客观的红包，最后还是收下了。
然后一脸无奈地递了个名片过来。
“工作时间不要打扰我。”
“谢谢您。”单子淮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微微鞠了个躬，然后推开门逃也似得离开。
他知道这几乎是一次徒劳，但是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反正之后他可以经常去，只要够执着，总有可能性。
晚上回去仍旧要坐那十几站的地铁，单子淮觉得有些疲倦，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身心俱疲。
地铁驶了一段便驶出了地面，轨交窗户外面的夜色变化迅速，单子淮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呆，忽然意识到自己晚饭还没有吃，在脑子里估算了一下存钱，打算过几天去找韩斌把毕业前的工资先全布预支出来。
他打开手机给周锐发消息，问借他先两百块应急一下，剩下一格电了，发完这条消息他立马灭掉了屏幕。
周锐回消息很快，说往单子淮的卡里转了两千，还让单子淮别还了，他刚刚找到工作，手头还挺松的。
“老韩这是克扣工资了啊？还是有什么事？”
周锐发消息问他，毕竟单子淮从来不会主动求人。
“谢了。”单子淮只回了这两个字，但是还没点发送，手机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看着彻底暗了的屏幕，单子淮叹了口气，继续转头看窗外后退的夜景。
给单子淮发了几条消息都没人接，苏哲聿猜着单子淮手机是没电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打包来的白汤面，还有单子淮吃面常点的几样浇头，心想着真不巧，大概要成自己的夜宵了，等单子淮看到了留言消息，估计又要气鼓鼓一番。
想着单子淮有时候生气起来好玩的样子，苏哲聿忍不住微微笑着，提起来打包带打算赶着末班地铁回宿舍了。
就在这时候，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苏哲聿下意识地以为是单子淮，拿起电话便柔下声问：“小淮，猜我带了什么？”
对面却好一阵子都没有回应，苏哲聿心口一顿，亮了屏幕才发现电显示上是汪老师。
“不好意思汪老师。”苏哲聿连忙道歉：“我还以为是......”
“小苏原来有女朋友啊？”汪岳声音里含着笑，但是又好像不在笑。
苏哲聿肯定不会再多做解释，应了一句之后问汪岳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