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你来我家这里一趟。”却没想到汪岳忽然这样说道：“抓紧时间，直接打车过来吧，我报销。”

虽然说的是去汪岳的家里，但是汪岳给的地址确是旧宅区。
苏哲聿知道汪岳应该住在开发区那块的别墅里，旧宅区更多的是租房的外来务工人员，他心里纳闷，但是也不方便多问，想着去了就知道了。
从车上下来之后，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苏哲聿没带伞，咬咬牙想着干脆一口气跑过去。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窘迫，本来已经准备要离开的出租车司机又打开了车窗，给苏哲聿递了一把伞。
“叔反正有两把，你先用着，有缘再还啊。”似乎是见着苏哲聿身上还是工作时候的白色衬衫，目的地又是旧宅区，认为苏哲聿是城市间命苦的外地加班人，司机还叮嘱了一句小伙子加油啊。
苏哲聿笑了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想了想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司机大叔，让他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自己。
递完之后又觉得搞笑，自己的困难一大堆还没有自渡，居然妄想以后有机会帮助别人。
等到好不容易找到那门牌号的时候，苏哲聿还是给淋了个湿透。
敲门进去，和外部破落不堪的模样不同，房间里面的装修到还挺讲究的。
“小苏来了呀，大晚上来一趟真是辛苦你了。”汪岳声音也一起传来，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装，很是熟练地来开了门，挺心疼的感慨：“欸都湿透了。”
“这儿是老师您的......”
“朋友一处闲置的房子，这几天给个人住着呢。”汪岳笑道，引着苏哲聿进去，苏哲聿这才发现低调的门进去之后只是一个前厅，往里弯绕一些，居然有个后院，再之后才是真正的房间。
院里假山小溪，很有S市古典园林的品味。
苏哲聿很清楚汪岳极信风水，果然房间里的一屏一几都很是讲究，坐下的苏哲聿都有些不太敢动，很是拘谨。
“好咯，人都到齐了，来吧。”
汪岳招呼了一声，苏哲聿的眼睛瞪大了，面前出来了两个人，一位是中学时候遇到的罗律师，一个是本应该在拘留所里的金邵。
“这？！”苏哲聿一下子吓得站了起来。
“叫你来呢，是想吩咐你做点事情。”汪岳说着，给苏哲聿沏茶：“我说个实话，虽然你才来实习没多久，但是你能力绝对是一拨年轻人里最强的，我也是有心栽培你。”
苏哲聿接过茶杯，没有喝，重新坐下，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个人。
“汪老师，他不是应该......”
苏哲聿想到了那个红蝴蝶结女孩和卷宗里的描述，根据医学鉴定，因为那些遭遇，女孩受的伤可能要伴随她一辈子，这辈子估计不能再成为一名母亲了。
“局里的人是自己人呗。”金邵长得流里流气，行为举止也是，他似乎看不大上苏哲聿，瞥了一眼便不再给眼色。
苏哲聿实在恶心这种人，别开了头不愿再多看。
“既然想吩咐你做事情，那自然把你当作自己人，很多事情也就不瞒着你了。”汪岳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人：“这个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我和罗昊现在都不方便出面，所以我要你你要帮我搞到这个。”
两张纸推到了苏哲聿面前，上面一份是“谅解书”，另外一份是“精神鉴定报告”。
“这个案子基本不会有阻碍了，只需要走个程序，在大众面前说得过去变好。”汪岳说道：“那孩子的家庭我了解过了，有个弟弟，给钱就能解决掉了。”
“汪老师，我们是法律工作者，我......”苏哲聿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心里的坚守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说出来，起身回绝道：“汪老师，我不和您对着干，但是我不会参与的。离职报告我已经打好了，明天我便交给您。”
苏哲聿说完就想起身离开。
“你妈妈唯一的希望是肿瘤医院的试验性靶向疗法，真的不想试试吗？”
一声刺耳的剧响，苏哲聿手里的茶杯粉碎在地上。
“抱歉。”苏哲聿语气淡淡地说道，但是并没有弯腰捡起，转身问：“多少钱，我赔给您。”
“宜兴紫砂，你这孩子还是别不自量力了。”汪岳没有因为苏哲聿冲动的举动而多说什么，脸上还是先前那副笑容：“你要是喜欢，到时候送你一套都行。”
见苏哲聿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汪岳继续劝：“苏哲聿，你能力强，我是真的看中你这个孩子，想好好栽培你，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主动点大家都好，对你自己更好。”
“再给你介绍一下，N市区龙头企业金氏集团的继承人。”汪岳朝着金邵消失的地方点了点头：“别和他们碰硬的，只有靠牢了他们，才能在这里立足呀，宏正这一路走来，优秀的案源和人脉可有他们的功劳。”
“死老头，别和那人再烦了。”金邵忽然又现了身，不耐烦道：“让他爱滚滚。”
苏哲聿的眼睛却落在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上，他很想要直接一把攥住这个人的衣领，然后一刀下去，让他受点应得的教训。
不知为何，眼前重合的是很早以前的情景，单子淮一个人负着万有福所说的抚养费，然后带着一把小刀，把万有福逼在墙角，逼迫他说出当年作过的事情，给警方逼供留出了的裂口。
也是因为单子淮当时几乎失控的举动，他放弃了保送，用左手写完了高考卷，因为心里忽然燃起的愤怒。
但是现在愤怒还在，甚至，他快要成为那个失控的人。
下一秒，水果刀忽然被抽走了，罗昊顺手取了个苹果削了起来。
苏哲聿盯着罗昊的动作，隐约有了些许猜想，事情好像隐约有了些许联系，苏哲聿抬起头问汪岳你是不是知道万有福。
汪岳摇头，罗昊道是接过了话说哎知道，别人托给自己的案子。
“你当时不是还想打他吗？”罗昊笑道，把削皮了的苹果放入口中咬下。
苏哲聿还想再问下去，却被汪岳打断了
“我已经托人去安排了你母亲转院，钱和关系都不是问题，你是聪明孩子，你慢慢想想。”汪岳说着，眯起了眼：“还有你那个小朋友，单子淮是吧，”
“你和他的事情可不光彩。”
苏哲聿不想再问了，他也没有听完，转身便往外走。
“请离我的家人远一点。”他没有回头，只闷闷回了一句。
“妈妈的命都不想要了吗？”见苏哲聿走得毫不犹豫，罗昊在后边补问了一句。
苏哲聿离开的动作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还是摔门而走，只身扎入雨中。
门后的人不为所动，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汪老师，你知道那个单子淮的妹妹是谁吗？”
“当然知道啊，不就是万有福那窝囊废的孩子。”汪岳回道：“他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也不得不保着他。”
“这个苏哲聿可不太会听话。”
“那让他试试看。”汪岳笑道，在苏哲聿之前坐着的地方重新坐下，也拿起水果刀削气苹果：“以防万一，总归要抓个孩子做替死鬼，不然可太危险咯。”
六月初，天气炎热了起来，聒噪的蝉鸣一阵盖过一阵。
单子淮比苏哲聿更晚一些结束了答辩，答辩也算是大学学习的一个终点，不少人在教室里合影留念。
单子淮还挺想和陈林合个影纪念一下，毕竟自己的论文一大半都是陈林的功劳。
可惜陈林还在医院，他整理好了自己的物件，和导师道谢完便走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韩斌，正在被他组里的学生围着强行合影，周锐也是他组里的，此时笑呵呵地起哄最热闹。
“欸，小淮，我们一定要单独合一张。”见单子淮独自一个人走出来，韩斌连忙拉住单子淮，主动叫周锐帮忙照一张。
单子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韩斌身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到周锐手里的相机卡擦一闪。
“快让我看看，欸，老了啊，看我们小淮多俊呢。”
“老师您把胡子挂掉年轻了。”周锐指着屏幕上韩彬满脸的络腮胡子笑道。
“你们年轻人不懂啊，这样子才显得有韵味......”
单子淮也凑过来看照片，见自己笑得确实有些尴尬又勉强，两个眼睛瞪很圆，要是给苏哲聿看了估计得被笑话傻乎乎。
“单子淮这脸像个小女孩。”韩斌开玩笑道，正好开在了单子淮的雷点上，周锐在一旁笑得破音。
“对欸，你知道不，你陈林姐生了个小女孩。”
“真的啊？”消息突然，单子淮听到了很是激动：“什么时候？”
“好像是前天晚上生的，因为我前两天给她发的消息都没回，今天才回我说刚生好。”
韩斌有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儿子，此时他已经开始拉着单子淮说自己要提早下手，把娃娃亲定下来。
“您也想太远了吧。”单子淮见韩斌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有点搞笑。
“欸，你不懂了吧，陈林姐好看又温柔，基因绝对好。”身边的周锐顶了一下单子淮的胳膊，挑下眉毛。
韩斌正在收拾收齐在一起的论文打印稿，见周锐赖在单子淮边上不走，问周锐你这毕业论文写得都是点什么东西，工作量也太少了，丢他的脸。
“能过就行，毕竟以后学术道路就交给小淮了。”周锐大力拍了拍单子淮的肩膀。
单子淮被周锐拍得前后摇晃了一下，还在陈林生了个女孩的好消息中没回过神来。
‘他忽然想到了上次和陈林一起出项目，陈林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用近乎悲伤的语气告诉自己，她想要个男孩子。
因为，不想让孩子再吃苦了......
“欸，小淮，话说你上次是不是去探望过小陈来着。”韩斌忽然问道，把单子淮从思绪里拽出来。
“啊，对。”
“你过段时间看什么时候方便再去一次呗，正好我们院里想送点东西表示一下，你去还挺合适的，以后你们也是一个师门的了。”
“哇塞单子淮你选了系主任做导师啊。”周锐在一旁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连忙问他能不能一起去，满脸的期待。
“你和小陈有这么熟吗？”韩斌毫不客气地指出，把周锐热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单子淮也在一旁摇头，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想到自己上次见到陈林的家庭情况，想来肯定有些自己的难堪吧。
回宿舍路上，周锐问单子淮怎么最近不去见小男友了。
“还真好几天没见了。”单子淮闭眼算了算，上次苏哲聿答辩结束还专门跑到学校给他带了夜宵，结果自己手机关机了没吃成，他还相当地耿耿于怀。
之后苏哲聿好像有些忙，也没主动约过自己。
“你说得对，我今晚就去约会。”单子淮点点头，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来，周锐摇头说自己没事管情侣的事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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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赶榜55 每次更新作话里都是赶榜的哀嚎，简单修了一遍，明天会再修文捉虫，俺先睡觉啦zzz！

第84章 后悔
本来两人约了中午一起吃个饭，上午时候苏哲聿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要临时跑一趟中级法院交材料，还挺远的，估计再赶过来有点晚了。
单子淮借了老韩的破货车在帮忙运矿石样本，听到这话立刻主动请缨：“正巧要去医院，开车带你一起去吧，正好让我上高架练练。”
苏哲聿立马想到了上次单子淮开车，下高架时候一个紧张错踩了油门，瞬间飙上了一百码。
“能保障我的安全吗？”苏哲聿笑着问，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是不是应该先去买个保险。”
“爱坐不坐。”单子淮咬牙切齿了四个字留给苏哲聿。
挂完电话，单子淮合了电脑便开始换衣服。
周锐似乎是听到了电话内容，此时从床上晃悠悠探了半个脑袋出来，问单子淮今晚还回来吗。
“大概回，我晚上时候去一次陈林姐那儿。”单子淮说着，去阳台上收回来前几天晾着的短袖。
“别回了，你这都好几天没去见你小男友了。”周锐语气贱兮兮，被单子淮瞪了一眼。
上次洗完没有晾好，这一批衣服都皱了些，换到了身上单子淮用力拍拍，没有任何效果。
“没事，不用太讲究。”周锐又从床帘后面探出了头：“你都谈这么久了，讲究啥呀。”
单子淮点点头说确实，不讲究。
“要不你来我事务所门口等一下吧，我手头的活正好还差一些。”
看到这条消息，单子淮抬了下头，面前的大厦就叫宏正大厦，里面的中间层都是宏正事务所。
大厦有保安，单子淮在楼下登记了一下信息，电梯挺商务的，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提着公文包进进出出，单子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皱T恤，心想着还是该讲就的，相当的格格不入。
“苏哲聿在吗？”到了楼层，单子淮问前厅的姑娘。
“汪律师的咨询需要提前预约，您先填表。”姑娘头也没抬，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汪律师这个时间不会客。”
“不不，我是苏哲聿的朋友。”单子淮和前台解释道：“那我在这里等他下。”
听到是朋友，前台原本严肃的表情放松下来，抬起头打量着，还起身给单子淮倒了杯水：“小苏朋友呀，前段时间还一直听汪律师夸小苏呢。”
“他今年毕业是不？年纪还挺小的。”
单子淮感觉到对方在套苏哲聿的信息，心里有些烦躁，边回答得敷衍，手机里狂催苏哲聿快出来。
“听说小苏是单身吗？”
单子淮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他花着呢，离他远点”
“怎么还造谣呢。”
感应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苏哲聿一手提着电脑包，另一手拿着没来得及整理好的文件，乱糟糟地出来了，听了单子淮到回答笑得挺灿：“姐别听他乱说，我的情况是英年早婚。”
前台的姑娘明显也不知道哪句玩笑真哪句假了，不过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就顺着台阶说：“这样呀，本来还想给自己认识的小妹介绍呢。”
“旻严倒是是真单身。”苏哲聿手朝着玻璃门里面指一指：“要不给你小姐妹介绍旻严吧，他不是天天在说要找对象吗？”
“旻律师还是算了，正常人拿捏不住。”接待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似乎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妥，连忙补充道：“主要还是旻律师太优秀了。”
苏哲聿因为这话彻底忍不住笑意，点头说确实。
单子淮略好奇地望了望苏哲聿背后合上的玻璃门，门是磨砂玻璃的，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人来人往相当热闹。
他还挺少近距离接触苏哲聿的学习和工作，似乎上了大学之后，两人的生活不再像中学那般纠缠一起，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偶尔听苏哲聿抱怨一些奇奇怪怪的当事人，但是很少再听苏哲聿谈论自己最近在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新的想法。
倒是有点怀念高中时候每日都亲密无间的备考生活了。
正想着，玻璃门忽然又被打开了，一个个子相当高大的西装男走了出来，他一转头，单子淮瞬间认出来了这个先前在苏哲聿的会议页面上见过的男人。
这是单子淮第一次见到这个叫旻严的人，旻严穿着一身西装，笔挺挺的，经过苏哲聿的时候打了个招呼。
“今天开庭啊？”苏哲聿再定睛一看旻严戴着的暗蓝色领带：“呦，爱马仕。”
“见当事人。”旻严像模像样地扯了一下领带，似乎还挺满意的：“就之前那个娱乐公司老板的离婚案，这不得把自己整的人样一些。”
“你这张脸就不点都不人样。”苏哲聿非常无情地戳穿道。
旻严用胳膊肘顶了下苏哲聿，他个子太高了，出门时候甚至要侧下腰。
感觉是个随性的人，单子淮抬头看被苏哲聿调侃的旻严，上次看他们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他就觉得了，对方好看得很魅，一双狐狸眼弯弯的，看着确实不像靠谱的好人，更像是要把自己钱都骗走的样子。
“这是你朋友？”旻严声音和长相很不符，像个女声，话说出来一点没谱的样子：“这我名片，以后要打离婚官司，有夫妻财产纠纷啥的都可以找我哈。”
单子淮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快高一个头的人，不自禁地拘谨捏住自己的衣摆，连连摇头说不需要。
“人家婚都没结呢就叫打离婚关系。”苏哲聿一脸无奈，把单子淮挡住：“别逮着人小孩欺负。”
正巧今天的单子淮穿了一件皱巴巴的棕色条纹t恤，捏着衣角向后退的样子真像极了只不知所措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