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隔着布料，单子淮掌心感觉到了对方的温度。
他脸烫得几乎是烧了起来。
院子里银杏树的大片阴影落在他们身侧，温热的空气里能依稀感觉到穿堂风阵阵。
“可以的。”单子淮声音小小的。
单子淮骑车载苏哲聿到学校时候，已经迟了好一些。
这一路骑得不顺，苏哲聿腿太长，荡在两边，单子淮左右晃着总是控制不了平衡，两人一路惊险刺激地终于到了学校。
他们没赶上去教室，便直接去了举办毕业典礼的体育馆，两人搬了塑料椅子悄悄坐到了最后一排。
台上领导老师们的发言长而乏味，单子淮打开手机，班级群里热热闹闹都在讨论聚会吃什么，晚上要不要去唱k。
单子淮切出了班级群，点开了另外一个聊天框。
“和谁发消息呢？”
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分量，苏哲聿把下巴抵在了自己肩膀上，是有些暧昧的举动，但是年少人做似乎并没有什么突兀。
“陈林姐。”单子淮没有抬头，脖颈处能感觉到苏哲聿软软的头发在蹭自己，有点痒：“薪火相传的时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让我有问题找她。”
“她人真的好好。”
“对。”单子淮看了眼屏幕：“她说今年地质学的学科评估拿了a＋，分数线可能要涨。”
“那没关系，你肯定能考上的。”
“哪里来的自信呀。”单子淮笑着问，摁灭了手机，感觉苏哲聿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腰际上。
“我说可以你就可以，我是对我自己的自信，我的眼光最好了。”苏哲聿说得毫不犹豫。
“你们两个人说什么呢？”
两人声音大了一些，沈丹走过来维持纪律，拍了拍快贴单子淮在单子淮身上的苏哲聿，调侃道：“单子淮这么有吸引力啊，不是说同性相斥的吗。”
被说了的苏哲聿连忙直起身子，稍微老实了一小会。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见沈丹走到前排去了，苏哲聿戳了戳单子淮的腰笑得不怀好意：“同性相斥哇。”
“所以呢？”单子淮问：“想怎么和我相吸啊，早上那也不算……”
这话落下，两个人都愣了一会，见单子淮脸渐渐红了，苏哲聿忍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苏哲聿止住了笑还故意问道。
“我觉得……”单子淮摇摇头：“不行，好怪，感觉很疼欸。”
“那不行就不行嘛。”
“嗯？”单子淮歪了歪头，盯着苏哲聿看。
“你想怎么样我都行。”苏哲聿手托着下巴，表情认真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带笑意的细线：“我觉得都可以，只要你温柔点子哈。”
单子淮脸彻底红透了，虽然苏哲聿声音压特别低，他还觉得实在害羞，出手捂住了苏哲聿。
手掌的虎口正好彻底堵住苏哲聿的嘴，对方就一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
“开会呢。”单子淮说道：“听完再说。”
“青春的脚步匆匆，同学们，祝贺你们从这里扬帆起航，请记住，希望你们今天以九中为荣。”
“明天，九中以你为荣。”
此时正好一个领导发言结束，台下一片掌声轰鸣。
喧闹中，单子淮手慢慢落下，放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我......”最后单子淮说道：“我想全交给你 。”
此时掌声还没落下，单子淮需要提高一点声音才能让对方听到。
没有什么原因，他想把自己全部交给对方，因为，令人安心。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同学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回教室，也有不少人在教学楼前的大草坪上拍照。
九中校园里香樟树蔽日，夏日阳光热烈，草坪上落下层层叠叠的树影纵错，光斑落在每一个年轻的面庞上都很好看。
王超还记得带了一个数码相机。
“嗨！你们俩！一起拍照吗？”顾嘉柔忽然冒出来问：“以后我们里谁发达了，我就兜售合影！”
苏哲聿个子高，自动退到后面，几个女生站在中间，单子淮也往后退，站在苏哲聿的右边。
前面的女生拥抱在一起，也是在人群后，他们手悄悄触碰在一起，再紧握在一起。
“三二一——”
在一片“茄子”中，顾嘉柔大喊了一句“毕业快乐！”
草坪，运动会，分数线，还有崴脚的水晶公主，单子淮忽然意识到，明晃晃的一段时光真的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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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固定一下更新时间，但是最近的假期兼职实在有些连轴转，只能抽空更新惹TT 一周一万基本保证

“然然，我今天晚上有聚会，冰箱里有饺子你记得自己下哦。”
单子淮在聚餐前给单然打了一个电话。
单然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单子淮想起来之前总觉得单然不太乐意去学校，忽然有些忧虑。
“要不要哥哥回去陪你？”单子淮问道。
“哥你别担心。”单然拒绝道，补充了一句：“你好好玩，玩得开心。”
单子淮心里猛地腾起不安，他甚至有种想留在家里的冲动。
“然然，有事情就找我，我手机一直都开着的。”单子淮叮嘱了几遍才挂了电话。
毕业聚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结束的时候时间还早，顾嘉柔提意去附近酒吧玩上一段时间再回也不显得太迟。
“不安全吧。”王超皱着眉头第一个反驳道。
“哎呀，我们都成年了，都不是高中生了，更何况还有你们这些男生，怕啥，有啥问题谁打得过我们。”
“也对，光你一个人就打不过了。”
顾嘉柔听出王超讽刺的味道，踹了一脚王超。
单子淮有些犹豫，他基本不会把单然一个人留这么晚，似乎是看出来了单子淮的犹豫，苏哲聿也低下头轻声问单子淮要不要两个人先回家去。
“没事的话别走嘛。”听到两个人的交流，已经聚在一起讨论去哪个酒吧刺激的顾嘉柔喊道：“这可是去酒吧欸，毕业了才可以去的酒吧欸。”
“去个酒吧这么激动干嘛。”王超吐槽，大家发出嘻笑的声音，不过明显每个人性质都很高。
“算了，我妹妹还一个人在家呢。”单子淮想了想，仍旧摇了摇头：“我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你妹妹肯定也知道你今天在外面聚餐的哇，聚餐晚回家多正常。”王超此时倒是也劝了起来：“难得把做哥哥的责任放一放，一起多玩会，马上毕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样聚一起了。”
单子淮被说动了些许，抬头望了一眼苏哲聿，对方看似只是站在自己身边，但背后的手偷偷揽着他的腰。
“我随你。”苏哲聿冲自己点点头：“你不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家。”
“去吧。”单子淮看出来苏哲聿其实也想和大家一起玩，他笑着应了下来：“我和单然说一声，叫她先睡。”
饭店的那条街上就有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开始顾嘉柔明显还很拘谨，见到人都是绕着走的，没一会儿就仗着人多无所畏惧起来。
点酒时候，大家伙又七嘴八舌地纠结起来，这些酒的名字看上去都怪文艺的，不知道什么是什么，而且一个个都很贵，偷偷跑到酒吧玩的穷学生们一起面露难色。
最后，点了几扎啤酒结束。
苏哲聿喝了半杯酒，就坚决摇头说不喝了，身边人都在起哄说再喝，又被灌下了半杯，此时眼里也迷离上一层雾气。
单子淮想起上次在教室里苏哲聿喝了半杯冬酿酒便晕乎乎的，是一点酒都喝不了的体质，便拦下了还想给苏哲聿倒酒的同学。
“我来替吧。”单子淮说道，接过了杯子然后直接一饮而尽。
这是单子淮第一次喝酒，他原先很是恶意酒精的味道，可能因为万有福的周身都是这种刺鼻的酒味，酒的味道给他一种暴戾的、失智的不好印象。
不过当这有些刺激性的液体滑过喉咙，有种暖洋洋的感觉，感官仿佛都被调动起来了一般。
酒精给年轻人带来更加躁动的氛围，大家逐渐坐不住，顾嘉柔嚷嚷着要去蹦迪，一大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地又离开了。
苏哲聿坐在原地没有动，他往单子淮身上靠，明显人不是很清醒。
“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容易喝醉的人。”单子淮忍不住吐槽：“半杯啤酒就不行了。”
“不可以吗。”苏哲聿说着，坐着拦腰抱住单子淮的腰，撒娇似的头顶在单子淮后背上蹭了蹭：“我要小淮抱。”
单子淮被苏哲聿这醉醺醺的言论给逗得想笑，但是又因为对方暧昧的动作整得有些不安，忧心地看了看身边人，所幸大家都离了作为去玩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里都是人，松一松，苏哲聿。”单子淮拍了拍苏哲聿的手臂，对方晕乎乎傻呵呵的样子。
“不好。”晕乎乎的苏哲聿像条大狗一般粘着单子淮，倒是安安静静的。
酒品还挺好的，单子淮想着，又拍拍苏哲聿：“听话。”
苏哲聿赌气一般地歪了下脑袋，忽然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拽着单子淮离开人声鼎沸的厅内。
舞池灯光绚烂变化，色彩闪了眼又在下一秒消失，单子淮被苏哲聿牢牢抓着，东倒西歪地一起往前冲，还撞到了好几个跌跌撞撞蹦跶着的人。
顾嘉柔就给逆着人流的俩人撞道了，边蹦跶边喊着问道他们俩这么着急去哪里。
“卫生间。”见苏哲聿醉醺醺地只知道蒙头走路，单子淮回头回答道，省的顾嘉柔他们起疑心。
但是苏哲聿的目的是卫生间边上的侧门，拉开侧门是酒吧的后巷，单子淮感觉自己被苏哲聿用力一拉，整个人便跌入夜色。
门关上一瞬间，喧嚣和吵闹瞬间消失，只剩下清冷的月光。
深夜的后巷几乎没人，就算有人影也是在舞池里跳累或是喝醉了的玩客，空酒瓶被摆在楼梯侧边一直蔓延到楼下，苏哲聿拉着单子淮哒哒哒走下楼梯，然后把单子淮压到了楼梯侧边的墙上。
“苏哲聿。”单子淮喊了一下苏哲聿到名字，感觉苏哲聿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息，有点危险，但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苏哲聿只是眯着眼睛，手穿过单子淮衣服的下摆，搂住单子淮的腰，手指摩梭。
“会不会有人，苏哲聿，唔......”
单子淮的声音被苏哲聿热烈的吻夺走，最开始单子淮还想挣脱，可是挣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全然沉迷于温柔乡之间。
两人断断续续地吻了很久，最后苏哲聿把单子淮整个身体都推在墙上，他手不断地上移，甚至摸到了一些令单子淮不住颤抖的位置，反复揉搓又抚摩。
“你不要这样。”单子淮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抓住了苏哲聿的手腕，喘息着阻止道：“回家继续......”
苏哲聿看着单子淮小鹿一般的可爱眸子，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水旺旺，只想把对方狠狠揉进自己怀里。
“回家继续，继续什么呢？”他笑着问单子淮，仍旧是喝醉了傻乎乎的样子，但是话里却仿佛在下一个套。
“继续......”单子淮倒是落落大方地直接跳进这个套里，凑近苏哲聿的耳朵，嘴唇微微触碰耳廓，然后对方的耳廓变红了。
“我们继续早上的好不好。”
说话时候温热的气息触在耳侧，酥了骨头。
苏哲聿把单子淮忽然抱了起来，单子淮毫无防备地双脚离地，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两条腿立马紧紧攀住了苏哲聿的腰。
“放我下去。”单子淮拍了拍苏哲聿的肩膀，自己的腰被对方卡得死死的。
“就不放。”苏哲聿仗着自己喝酒了就不讲道理，笑嘻嘻地凑近了说：“这样小淮和我一样高了，不好吗？”
单子淮气不打一处来，用盘在对方腰部的腿轻踹了下苏哲聿。
“你的手不要紧吗？”单子淮倒是担心苏哲聿前不久刚刚拆了绷带的手。
苏哲聿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没事，就埋头轻咬了下单子淮的脖侧。
“你是狗。”单子淮躲着苏哲聿乱啃乱咬的动作，但是又忍不住含着笑 ，最后抱着对方的肩又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两人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堆在角落里的啤酒瓶子被撞掉了，清脆的玻璃声和咕噜咕噜滚走的声音在空荡的小巷无限放大。
远处好像有低低的犬吠，和身后明明很近却显得很遥远的喧嚣。
单子淮抬头看着清冷的月色勾勒出他的少年人，那么热烈又张扬。
单子淮和苏哲聿回去的时候，顾嘉柔和陈琳几个人都跳累了，一个个瘫坐在卡座里嬉笑着玩骰子。
“拉肚子了？这么久。”见两个人回来了，顾嘉柔让出来了位置。
“太难受了，去外面吹了会风。”
因为大家都没啥钱，所以都喝得不多，只有喝不了酒的苏哲聿看上去晕乎乎的样子。
“这世上原来也有我们苏神不擅长的事情啊。”顾嘉柔见到苏哲聿的这副样子都忍不住调侃。
“我又不是神仙。”苏哲聿还是那句话，边笑道，边给自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在外面呆了一会的苏哲聿看上去确实比刚刚清醒多了，倒是单子淮感觉自己的头变得晕乎乎的，满脑子只有苏哲聿把自己抱起来架在身上时候的样子。
自己甚至还头脑发热还和他说，要继续早上的下一步。
单子淮手指靠近了苏哲聿，悄悄和他相扣。
“晚上来我家吗住？”单子淮用一种很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
苏哲聿眉头挑了挑，语气坏坏的：“方便吗？”
这下子单子淮没有先前在后巷里的淡然劲儿了，脸瞬间红烫了起来，所幸酒吧里的氛围灯乱闪，什么都看不出。
“然然还在......”单子淮低头，盯着自己板鞋看，不去看一旁苏哲聿含笑的眼。
“那我明天来你家玩，明天单然也要上学。”苏哲聿说道，和单子淮十指交错。
看着眼前在灯光闪烁下嬉闹的同学，在高考成绩出来之间恣意而无忧无虑地快乐。单子淮觉得心情很好，是那种充盈的幸福感，也是那种很躁动的幸福。
“单子淮。”苏哲聿忽然晃了一下单子淮的胳膊：“你手机在响。”
环境太过于喧嚣，手机的震动根本感受不到，单子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他点开来一看，一排未接来电。

“呼吸性碱中毒，已经采取措施了。”赵霖出来说道：“刚刚睡着了。”
赵霖说完把病房的门轻轻合上，低声问道：“这是躯体化症状，最近然然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压力太大了？”
单子淮摇摇头，他只知道单然最近在准备国青赛选拔，有些不太愿意去学校的样子，但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实在太忙碌了，高考，毕业，还有和苏哲聿刚建立的关系，各种事情让他没有太关注自己妹妹的生活。
甚至单然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到，最后单然打电话给了段书涵，说感觉自己很不舒服，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而那段时间正是他和苏哲聿两人在酒吧外面的时间。
苏哲聿点点头，侧过脸看了一眼单子淮，对方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垂着头，思绪似乎不知道飘飞在何处。
似乎是见到单子淮状态并不好，赵霖只是拍了拍单子淮的肩膀，然后拉着苏哲聿吩咐着：“先让小淮静一静，明天我们争取问问单然发生了什么。”
见苏哲聿答应了，赵霖又朝着单子淮坐的地方点点头，叮嘱道：“别让小淮乱想。”
又是五楼，精神科，晚间空旷的走廊，有些闪烁的廊灯，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不正常的嘶叫声。
单子淮想起来了上一个暑假，他也是在这里度过的。
而再更早一些时间，他在这里度过过更久。
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被白晃的灯笼罩，无处隐蔽又孤立无援。
这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来。
苏哲聿看着自己，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没有措辞好。
“我没事。”单子淮摇摇头，在苏哲聿开口之前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有点难受，感觉自己太不负责了。”
“不好意思。”苏哲聿把单子淮的手牵出来拉着：“今天晚上主要是我想留着玩。”
单子淮只是摇摇头，他没有一点点责怪苏哲聿的意思，也不愿意苏哲聿把责任分到自己身上。
他把头靠在苏哲聿肩上，目光落在了病房的玻璃窗，依稀可以看见里面被拉起来的窗帘。
“我以前总是安慰自己，关关难过关关过。”单子淮说着，又仰起头看白晃眼的天花板：“我现在还是这样子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