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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与迟(三至)


单子淮是第一次在黑板上画图,他本以为会是那种和单子淮性格一般淡淡低调的样子,谁知道单子淮上手就很用力,流畅苍劲,一整块黑板都被画满了,相当大气的一张版图。
苏哲聿总觉得这个生活在窄巷里的少年眼里心里都好像有一整个世界般辽阔。
正想着,见到前排轮值日的顾嘉柔起身要去擦黑板了。
“我来擦吧。”因为画了大半个黑板,想着顾嘉柔一个女孩子很难够到最上面,苏哲聿主动站起来去接过黑板擦。
“小淮画的好牛,我都不舍得擦了。”顾嘉柔感慨道,似乎对于这个杰作被擦掉很是遗憾。
“下节课起哄,让小淮再画一个。”苏哲聿提坏主意。
“想得美。”谁想到单子淮也在自己身后,对方也一样拿了个黑板擦开始擦这个版图,把苏哲聿惊得往前跳开了半步。
顾嘉柔被俩人逗得直笑,边走开边感慨你俩关系是真的好。
单子淮听着苏哲聿乐滋滋地回应说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想到了前些日子陈林也这般感慨过。
苏哲聿画的最高地方单子淮够不到,他就住了手,让开位置给苏哲聿擦,苏哲聿伸长了手,轻松擦干净了。
“小淮有想去的地方吗?”苏哲聿忽然问道。
“有。”单子淮点点头,用手指着刚刚被擦掉的格林兰岛,那块区域还有一点点粉笔画过的痕迹。
“北欧?”苏哲聿愣了愣:“爱斯基摩人?”
“我想看有冰山漂浮的海。”单子淮回答道,随后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粉笔灰悉悉索索掉落,好像杨起的细雪。
放学回去的路上,两人照旧并排推着自行车走出教室,单子淮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停下了脚步摸索出手机。
一串陌生的号码,单子淮皱了皱眉头,点了接听键。
苏哲聿也停下了车等单子淮,他见着单子淮安安静静地听电话那端说着,偶尔平静地“嗯”了几声,但是眉头越皱越紧。
“但是之前不是说过,受害者是小孩子,可以不在场的吗?”
“这样......”单子淮过了好一会,才回道:“行,麻烦你了。”
“是......”苏哲聿见单子淮脸色并不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法院那边的。”单子淮重新踏上车:“说对方辩护人对于单然的精神状况存疑,一定要单然当场指认被告。”
“那岂不是单然得见到......”苏哲聿没有把万有福的名字念出来,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单子淮握着车把手的手指紧攥着,关节发白。

不过辩护人有这个要求,那也没办法。
回想和那个律师见面的场景,单子淮还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常常会在和一些大人的接触时候会有,可能是因为那种虚伪的假笑,也可能因为自以为是的语调。
二模考试结束的铃声悠长,单子淮停下了笔。
这次考试时候他总是动不动走神,最后十分钟甚至放弃了检查,就只盯着选修题的题干发呆。
题目恰好出了格陵兰岛这个位置,单子淮视线落在题干上的第一段。
“——格陵兰岛是大陆板块在碰撞中形成的,也是世界最古老的岛屿。”
他脑子里重叠着很多画面,先是陈林用她那双布满茧印的手给他示意威尔逊循环,告诉他自己的研究方向正是通过变质岩来探讨地壳俯冲。
然后又渐渐想起前些日子苏哲聿和自己一起在黑板前画下了一整个完整的洋流图,对方轻易画到了自己够不着的黑板顶端,勾勒出了格陵兰岛的轮廓。
-“小淮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去看有冰川漂浮的海。”
面前的卷子被忽然收走,单子淮眨了眨眼,桌上只剩下的一支中性笔和一把尺子,他抬头看了眼时间。
来不及再思考什么,单子淮迅速整理完了自己的笔袋和准考证,等不及收完卷子的老师说解散,就立马飞奔出教室。
此时距离第二次模拟考结束过去了七分钟,距离万有福强j案开庭还有四十三分钟。
法院的空调很冷,不知道是因为温度还是氛围,单子淮只觉得头很疼。
他怀疑可能是那天在事务所看谅解书时候直吹了空调,有些感冒。
身上忽然传来了一些温度,苏哲聿把自己校服外套往单子淮肩上搭着,对方一考完也和自己一同赶了过来。
“我看你好像在发抖。”苏哲聿问道:“没事吧。”
“就是有点冷。”单子淮把衣服裹紧了一些,苏哲聿的校服尺寸对他 过大了一些,宽宽阔阔地露不出手来。
“我在外面等你,我也听着。”苏哲聿卷起单子淮的袖子,捏了捏他掌心,对方的掌心里有一个熟悉的触感,是一块薄荷糖。:“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单子淮还没有做反应,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身见到赵霖牵着单然的手走过来。
因为单然是未成年人,所以这次的法庭不公开审理,外人都不能旁听,只有作为法定代理人的单子淮和作为未成年保护方面的赵霖被允许进场。
“哥哥。”
单然唤他,单子淮蹲下来,把单然额前的刘海向后捋了捋:“过会赵霖哥也和你坐一起,要是有让单然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就随时走,好吗?”
单然点点头,单然也是从学校过来的,所以穿着一身校服,手有些紧张地攥着衣服角。
单子淮又把苏哲聿给他的薄荷糖轻轻塞到了单然手里,然后起身拍了拍单然的头顶。
“那边的人你俩认识吗?”赵霖忽然问道,单子淮顺着赵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有个男人模样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的窗侧抽烟。
“工作人员?”
“不是,不是你们熟人的话,我过会就联系一下工作人员让他回避一下。”赵霖说道:“这场分明不公开。”
之前见到的那位辩护人罗律师坐在辩护人的位置上,仍然是一副礼貌微笑的表情,开庭后一切按部就班他暂时没有提出什么很刁难的问题,只是听着流程点头,手上甚至还在翻着一本黑色封面的闲书在随意看着。
书上的标题有五个字《自由在高处》。
“辩护人对起诉书指控被告人的犯罪事实,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的?被告人对上述证据有没有意见?”到了被告质证的环节,法官问道。
单子淮几乎没怎么抬头,可能是场面太过于肃穆,更可能因为一抬头就会看到万有福的背影。
万有福消瘦了不少,穿着黄色的看守所褂子,他时不时回头,目光落在坐在原告位置上的兄妹俩。
眼神里是单子淮熟悉的那种恶,那种上位者对弱者习惯性的表情。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单子淮安慰自己不要习惯性畏惧,毕竟自己真的走到了让施暴者接受制裁的这一步。
单子淮抬起头,对视上万有福,死死盯着对方,直到万有福不再回头打量他们。
此时,对面坐着的辩护人站了起来,也看向了单子淮。
“有,原告代理人单子淮,辩护人下面要向你发问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第一点已经提前说过了,我方要求被害者再次指认凶手。”
单子淮手不自禁地捏紧了,他看了一眼单然,小姑娘脸色很白,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垂着头不愿意抬起来一点点。
因为抬起来一点,便能看到万有福穿着黄色褂子的背影。
这是单然近四年后第一次直面万有福。
“我方认为,受害者的精神状态方面仍然很存疑。”罗律师一边说着,一边从那本书里拿出夹着的精神鉴定报告。
“然然,不想去的话就不用勉强......”单子淮轻声说,单然摇了摇头。
她站起来,一直都到法官的前面,也是万有福的面前。
单子淮坐的角度,他看不见万有福的样子,只能见到单然的表情。
小姑娘脸色白得已经几乎完全没有血色,似乎说不出话来。
“是他干的吗?”罗律师也走上前来,凑到单然的身边问道,似乎距离有点近了,单然明显不适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或者说,你能判断出来是谁吗?”
单子淮几乎快站起来了,赵霖摁住了他的腿,才没有下一步举动。
“相信然然。”赵霖说道:“然然来的路上也和我说过,她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她也希望我们相信她。”
“是的。”单然点头:“是这个叔叔干的。”
“叔叔会对你干些什么?你可以再回忆出来吗?”
“没必要问这些吧?”
赵霖再怎么示意单子淮冷静,单子淮仍然克制不住了,站起来插嘴道,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勒令单子淮坐下。
赵霖只好强行摁住单子淮的腿, 把他往下拉:“听他们的话。”
单子淮还想开口,但是单然往自己的方向看着,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好像在安抚自己的哥哥。
单然没有再转回头,她只看着单子淮,好像看着唯一给自己安全感和依靠的方向。
然后在法庭上,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和先前只和单子淮独处录下视频时候的说辞几乎一样。
那些不堪的,难言的过去。
“为什么要看着哥哥才能这样说?哥哥指示的吗?”罗律师仍然咄咄逼人着,走到单然跟前,挡住了他看单子淮的视线。
“够了,她只是一个孩子。”单子淮怒道:“照顾一下孩子的心理。”
公诉人也补充道:“被害者的精神疾病是波动型的,并且在认知方面,被害者的鉴定结果都是正常的。”
“对,审判长,在此基础上,我方还认为检察人员在调取、收集该份证据的过程中,存在强迫和诱导情形,辩护人认为,该份证据的取得不具有合法性。”
“作为被害人家属和唯一亲人的代理人单子淮,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不少与被告人的肢体冲突事实,虽然在诉讼状上写的是被告有家暴的举动,但我方认为被告并不完全是施暴者。”
单子淮被惊得瞪圆双目,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律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请求在法庭上再播放一遍受害者提供的录音。”
得到了审判长的示意,罗律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设备。
录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这个事情单子淮很早便听那位叫my的网友提过,但是my当时给他的建议是利用这段录音来配合警方的审讯,诈万有福认罪。
这条录音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最后作为证据链之一被一起移交到了检察院。
录完了的那段内容,单子淮一次也没有再听过,因为太容易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每一根血管都仿佛在沸腾燃烧一般的那种冲动。
不知道是燃烧的愤怒,还是溅在自己手上的血色,那段回忆好像有了颜色一般,透着一股子炫目的红色。
“今天是2010年1月21日,以上是本人单子淮录到的有关万有福曾对单然进行过侵犯行为的录音证据。”
“我祈祷人渣不仅仅可以罪有应得,还可以绳之以法,被法律制裁。”
录音到此结束,单子淮的脸色相当难看。
“我去针对这段录音做了一个专业的鉴定,鉴定书一并提交了,结果显示被告喉咙是被人抵住的,并不是处于一个正常的发声状态。”罗律师点了结束播放键,继续往下说道:“单子淮和万有福的所有冲突证据都表明,他有胁迫被告人的能力和动机。”
“而且被告人万有福长期处于醉酒的状态,x行为的发生也完全是丧失意识的结果,不存在诉讼状上所提出的长期、蓄意的侵犯和暴力,请审判长考虑双方的态度酌情量刑。”
“一派胡言!”公诉人开口之前,单子淮再次忍不住插嘴了,身子前倾,似乎恨不得冲上去直接轮拳:“哪有这样子搬弄是非的?”
“原告家属请肃静!”
罗律师说完说完那些之后坐回了位置,继续翻着那本《自由在高处》。
直到书记员按照惯例要求全体起立,随后法官开始宣读判词。
单然伸出手来,牵住了单子淮,她似乎终于受不住了一般往单子淮身后躲了躲。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的规定,以强j罪定罪处罚,判决入下......”
单子淮想安慰单然,便抓紧了妹妹的手,单然手心里还是那颗薄荷糖,已经被她手掌的汗水浸湿了。
明明法庭的空调间这么冷。
“被告万有福,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单子淮愣了一下,眯起了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是见身边的赵霖也一副惊愕的样子。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三年,有没有搞错?受害者这么小?就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推测吗?”就连赵霖都站起来质问道。
除了法官示意他安静的手势之外,没有别的回应。
单子淮把不敢置信的目光放到了万有福身上,对方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似乎很宽心的样子。
对方丑陋的面容和噩梦里的仍然一模一样,哪怕单子淮现在确实可以轻松滴把对方掐在墙上,这道噩梦不会改变。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还有罗律师从写有辩护人牌后的座位上也站了起来,去和法官握手。
为什么......他们都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他渐渐松开了单然的手,把手逐渐放到了身旁唯一的硬物上,那个写着“代理人”的金属立牌。
眼前只有万有福那个后脑,单子淮觉得那种理智被掀翻的熟悉感觉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
明明万有福做过的事情,死不足惜......
他猛地握住了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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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榜产物,明天会再修错别字和断句
很多内容是想象出来的,对这类领域没有过了解,难免会有不符合现实的地方,一方面请多包涵就当是纯纯架空,拜托不要吐槽太狠笨人超级超级超级无敌玻璃心,另一方面一切流程以现实为基准,小说是另外一个次元的架空世界~

第49章 意义
“单子淮!不要冲动!”身侧的赵霖似乎看出来了单子淮想干什么,迅速抓住了单子淮的手。
“冷静,别做傻事,别做傻事。”他反复强调了好几遍,一边把单子淮的手从硬牌上强行扯开。
单子淮觉得恨得颤抖,甚至嘴角咬出血腥味道。
“凭什么?”他挣扎了一下,力气比赵霖大,眼看快挣脱开赵霖,但下一秒单然也抱住了自己。
“哥哥。”单然看向自己,只是唤自己:“哥哥。”
被这样唤了一声,单子淮感觉好像几乎一瞬间卸了所有力气。
他想到上次,为了诈万有福开口,他也几乎失去了理智,那时候苏哲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安心等待法律的制裁。
那时候他松手了,而现在他得到了一个草率轻浮的三年,简直就好像笑话般随意。
单子淮彻底放下了手,硬牌哐地掉在桌上,然后他把单然环到了怀里,只觉得几乎快哭出来。
法警开始把万有福带出法庭,手铐的咔哒声音刺耳。
单子淮往门口看,他知道苏哲聿肯定在那里,一瞬间有种无依无靠的委屈,只想见到对方。
眼前的门忽然发出了两声巨响,单子淮愣住了,忽然见到苏哲聿推门闯了进来。
苏哲聿一闯入对上的是单子淮有些红肿的眼睛。
他在门口一切都听得很清楚。
“三年?强j罪的基础刑不就是三年吗?你们是什么意思?”
苏哲聿盯着正在握手的法官和律师看,转头看着紧紧抱住妹妹的单子淮,对方望着自己站着的位置,泛红的眼里情绪无法形容。
大概是那种近乎绝望的失望吧。
苏哲聿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渣,居然只需要在监狱里简简单单呆上三年,便又可以草率地出来了......
这是单子淮一直在追求的结果吗。
苏哲聿握住了拳头。
“苏哲聿!?你要干嘛?”
单子淮见苏哲聿直接跨上桌子,一跃到被押的万有福跟前,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工作人员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愣上几秒才纷纷去组织这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人。
赵霖也松开了单子淮,连忙跑上去想拦住苏哲聿,但对方冲到碗有福面前直接就是一拳。
这一拳被法警挡住了,警察力气自然比苏哲聿更大,他的拳头被反扣住再向后扭去,因为惯性直直砸在桌上的牌上,人则被一个擒拿压在桌面上
“你们两是不是一起疯了?!”赵霖赶上前去想扒开把苏哲聿围起来的警察:“不好意思,他不是有意的。”
但是赵霖的声音被苏哲聿的质问给压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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