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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直钻他的脊背。
“爷,衣裳送来了。”
拂尘上前。
乌憬便愣愣地看着宁轻鸿起身,深青色的狐裘被褪下,重新披上那件鹤补朝服。
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阵暖意。
仔细一看,是宁轻鸿将他褪下那件裘衣,披到他身上了,狐裘上残留着对方身上的体温,不经意的呼吸间,还能闻到这人习惯用的安神香饼的暖香味。
宁轻鸿问,“陛下的病如何了?”
拂尘回,“再吃几日药,便大好了。”
宁轻鸿应了一声。
拂尘试探问,“爷,您可要传早膳?这个时辰,小朝会也已散了。”他苦口婆心,“您这些时日都没好好用膳,每日入口的都不多,可别陛下病好了,您又倒下了。”
说完,又轻轻掌了下嘴,“呸”了一下,“瞧奴才这嘴,净说晦气话。”
这人怎么还不好好吃饭?
乌憬继续偷听。
宁轻鸿却看向他,“乌乌饿吗?”
乌憬眼一亮,主动去拽人的衣角,“哥哥,乌乌要吃好吃的。”
怎么还会有人不好好吃饭啊?
御膳房做得饭菜可好吃了,他这几日都框框炫。
拂尘心中都快对天子感恩戴德了,真心笑道,“快快传膳。”
凉亭的石桌并不大,宫人们上了几道菜就摆满了,剩下的菜是太监们跪下双手捧到跟石桌一样的高度,等着拂尘一一为两位主子布膳。
乌憬不太适应这个场面,低着脑袋,专注地捧着碗喝甜汤,他吃过早膳了,拂尘知他吃不下太多,只匀了碗甜水来。
他喝完还不够,眼巴巴地盯着桌上一道淋了桂花蜜的冰酪酥山。
这可是古代的冰激淋,纯天然无添加剂,可好吃了!
拂尘笑呵呵地给乌憬盛过来,“陛下可是想吃这个?”
乌憬正准备拿起勺子,就听身旁人吐出三个字,“天冷了。”
拂尘识相地再把那盘冰酪酥山端走。
宁轻鸿,“陛下体弱,尚在病中,要忌口。”
乌憬听不懂,只瘪起嘴,不高兴地别过脸。
宁轻鸿吃着菜,“今日的药喝了吗?”
拂尘示意跟在乌憬身边的一个宫人回话,“回千岁爷,陛下用完早膳没多时,现下也恰巧到吃药的时候了。”
乌憬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甜甜的冰激淋被换成苦巴巴的黑药汤水,他屏住呼吸,一口气闷了下去。
宫人适时端上一盘蜜饯。
宁轻鸿正巧抬眸,瞧见天子只用了一颗蜜饯,就乖乖放下筷子,宫人似乎也知晓天子的习惯,直接端下食盘退去。
乌憬嘴里的蜜饯还没吃完,唇边就被按上湿润的帕子,不明白宁轻鸿好好用着膳,怎么突然帮他擦起嘴来了。
宁轻鸿边笑边喟叹道,“乌乌真乖。”他示意拂尘将那道拿走的冰酪重新端过来,“只能吃三口,不可多吃。”
乌憬眼睛亮起来,听话地吃完三口,不动了,但还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去扯人的衣角,“乌乌乖。”
再来三口吧。
他嘴里冰冰凉凉的,桂花蜜的甜跟浓郁的奶味残留在舌尖,里面似乎还加了捣碎的干果,吃不出是什么,但就是好吃。
还想吃。
宁轻鸿不动。
乌憬扯他,“哥哥,乌乌乖。”
宁轻鸿,“乌乌现下就很不乖。”
乌憬不开心地低低“哦”了一声,松开拽着红袍袖角的手。
宁轻鸿,“等下次。”
乌憬又开心了。
根本没意识到宁轻鸿只一句话,就让他重新期待起来,三言两语,就让他的情绪反复变化。
用完早膳,拂尘又上前,“爷,您是回府还是将折子呈到御书房去?”
宁轻鸿,“去御书房罢。”
乌憬就晓得自己也要跟在身边了,他正准备跟着走,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被抱走后,就始终安安静静蜷缩在宫人怀里的瘸腿小野狗。
不知在害怕什么,
安静得过分。
之前它陪乌憬在御花园玩得时候,都是很活泼的,乌憬有些放心不下,犹豫片刻,还是扯扯宁轻鸿的衣角,“哥哥。”他指指,“狗狗。”
宁轻鸿噙着笑,“陛下可还记得,那是御花园的野犬,无人喂养,未经驯化,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他道,“哥哥让人将它放回去,好不好?”
乌憬固执地抿起唇缝。
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怎么不说话?”
他怎会看不出天子的不愿意。
早知道他就不问了,谁知道九千岁这话一出,会不会有人争着处理掉这只狗。
他心下着急。
乌憬想着办法,试探地松开宁轻鸿的袖角,盯着人的袖口,很小心地把手伸进去,圈住宁轻鸿的手指,仰起脸看人,晃了晃,“哥哥。”
上次他握住这人的手时,对方也变得很好说话,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只小狗而已,为什么不让他抱着去。
是怕小狗吵吗?
可是刚才小狗又一直没有出过声。
宁轻鸿压了压笑着的眉眼,片刻,才很是无奈一般,道:“乌乌想带在身边不是不行。”
“只是不许碰它。”
“不然就不要牵哥哥的手了。”
不许碰小狗?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怕狗毛沾到刚换的衣服上吗?可是之前宁轻鸿抱它们的时候也没这么嫌弃吧?
乌憬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甚至被牵到了龙椅上。
他是大周名副其实的天子,此时心下却颤颤巍巍地不敢坐下来,面上装着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问,“哥哥坐这里?”
意思是,这不是先前哥哥坐的地方吗?怎么让他来坐。
天子把龙椅拱手让人的这一幕简直引人发笑,但御书房内的一众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
就连拂尘,也对这一幕自然极了。
狼虎之心,可窥一斑。
宁轻鸿面上带笑,语气却不容抗拒,“坐。”
乌憬不安地坐下来。
这木质金雕的龙椅很是宽大,铺了软垫,他坐下来后,身后及两旁还空着许多位置,于是挪了挪,离开中间的位置,挨着扶手上雕着的龙身龙首,向宁轻鸿这一侧靠近了一些。
像雏鸟般的依赖,就算是个笨的,也知晓要待在谁身边才安全,才会好。
宁轻鸿哄他,“乌乌若是无聊了,便睡一会儿。”
乌憬懵懂点头。
即使是他坐在主位,但实际上掌握大权的依旧是宁轻鸿,乌憬看着宫人们将桌上的一应用具纷纷调了个方向,朝宁轻鸿坐着的太师椅那边摆。
御书房的书桌很大,便是折子都在侧面堆砌,也不嫌宁轻鸿身前的位置拥挤。
等宁轻鸿真正忙起来,乌憬才称得上无事可做,他面前倒是端了些茶水点心瓜果上来,但他又不饿。
又不能跟狗狗玩。
也不像过去在学校里上课一样,还能偷偷看课外书。
乌憬无聊地又开始抠手了。
便是宁轻鸿分毫不避讳他,将桌上的折子都大摊开来,他也一点都不带觊觎之心地撇一眼的。
拂尘莫名想起上回在御书房,主子无缘无故地说的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看向正在玩手的少年天子,莫名放下心来。
千岁爷几次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后,这么一瞧,这天子恐怕确确实实是个傻子。
果然,不等多时,主子就作了个手势,让他去唤内卫府隐藏在京城中的暗子上来。
乌憬瞧见一侍卫打扮的人上来时,还有些新奇地愣愣看着,就见那长相平庸之人二话不说便朝宁轻鸿跪了下来,低声开始汇报。
“咸宁一年七月辛酉,工部右侍郎余正德转为黔中郡都水监,当夜在府设宴,工部水部员外郎孔高轩,户部度支郎中马延,左相门下子弟陆良,殿中侍御史……前来相送,巳时宴散,翌日,即咸宁一年七月壬戌,辰时,于西玄门角楼,左相独自前来送行……”
“同时,赈灾一事由内阁商议让户部仓部外郎……当夜,其……”
“……”
乌憬从一开始地竖起耳朵偷听,到后面越发昏昏欲睡,这一大段分开来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全变成了他陌生的字眼。
咸宁是什么?是年号吗?
辛酉是什么?是几日吗?可他没记过农历,一问三不知。
黔中郡又是什么,上次他被吓坏的时候,跟右侍郎有关的不是江南一事吗?
那些官职又是什么,在朝廷中有什么作用,官职后面跟着的人名又是谁,只有个印象还不成,还得顺着此人继续联想出此人的人脉关系网。
别说防着他了,便是乌憬此时坐在这里事无巨细地听着,他也一句话都听不懂。
偏生宁轻鸿一边批折子,一边还能时不时应一声,提出几个疑点,让探子更加详细地汇报。
跟这个人一对比,乌憬此时说自己不傻都不好意思。
宁轻鸿甚至还有空隙在看完折子后,分出前后紧急的情况,吩咐拂尘将一些要紧的事先呈到哪部哪部命令下去,走完程序赶紧办了。
他还是人吗?
乌憬吞了吞口水,继续抠手了。
不知道待会儿午膳吃什么,晚膳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好吃的,狗狗今夜能不能陪他睡觉……好无聊。
啊,困了。
他打个瞌睡不会被发现吧?
等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即使探子还并未将这十日的事汇报完,宁轻鸿依旧停笔起身,让拂尘叫醒了趴桌睡着的天子。
这些事并非要紧事,不然即使宁轻鸿在病中也会去料理,只是当时眼不见为净,不想去管,现下他有心情把堆积的事都一一处理干净,将这些结党营私之人、贪污受贿之人等警戒一二。
那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乌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下眼睛,下意识去牵着宁轻鸿的袖角,他还没睡醒,偶尔宁轻鸿回眸,就会瞧见少年闭着眼,脑袋还一点一点的,一边睡觉,一边跟着他往前走。
宁轻鸿好笑,“抬脚,该过门槛了。”
乌憬模糊地“哦”了一声,清醒几分,仰脸看他,“乌乌抬了。”
他们用完午膳,也没去歇息。
天子就像九千岁身后的小尾巴,乌憬看着宁轻鸿不急不忙地在御花园散步散了小半个时辰,赏了一会儿景,坐在亭内边饮茶边看了半本闲书。
歇了两个时辰左右,才回到御书房,而后又是上午剩下的那些麻烦事。
这个人好奇怪,明明很忙,却不紧着去把事情都做完,反而用了大把时间去愉悦自己的情绪。
乌憬没有事情做,只能好奇地盯着宁轻鸿瞧,又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
他像个刚搬到别人家里的小动物。
一开始因为到处的陌生,不敢轻举妄动,吃饭睡觉都怯怯的,慢吞吞地用着自己的办法去熟悉着新家,然后这里碰碰,那里摸摸,一点一点试探着自己可以去哪里玩,可以做哪些事。
乌憬上午困时还不太敢睡,下午已经熟练地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搬到别的地方,空出一个小位置,再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垫到冰凉的桌面上,趴下去就闭上眼。
探子的汇报声已经变成他的催眠剂了。
没睡多久,吵醒他的是几人叠在一起的声音,“见过宁大人。”紧跟其后的还有一句,“参见陛下。”
乌憬手被自己的脸压麻了,他恍惚睁眼,看见御桌下跪着一群的大臣,几乎梦回当日御书房左相要撞柱那一日。
以为自己做了噩梦,下意识就去拽宁轻鸿的袖角,他再害怕也无路可逃,似乎只有投到他怀里,才能获得一丝安全。
见天子向自己依偎过来,宁轻鸿作了个手势,先让他们起身,又很有耐心地安抚着面色发白的乌憬,“没事,哥哥在。”
乌憬颤着眼睑,眼角还残留着惊醒的湿意,含糊地唤,“……哥哥。”
宁轻鸿半搂住乌憬,在少年的颈背处拍了拍,轻声哄,“陛下在怕什么,可是做噩梦了?”
御桌下还站着几位大臣。
宁轻鸿只得继续放轻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线,道,“没事的。”
“乌乌不是困了?继续睡吧。”
“趴在桌面睡,身子会不会难受?”
乌憬意识清醒几分,发现探子不知何时走了,桌上的折子也都被清空,看上去应该是批完了。
他慢慢松开宁轻鸿,不敢抬头跟下面的大臣对视,顺着宁轻鸿不容反抗的力道倒下来,躺在龙椅上。
宁轻鸿俯身,将方才拂尘披到天子身上的薄被褥展开,给乌憬细细盖上,“躺着睡吧,乖。”
拂尘也适时蹲下来,将天子的鞋袜褪去。
乌憬侧身蜷缩进被褥中,手中还拽着宁轻鸿的袖角,是彻底睡不着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又要闹哪出?
大臣们低首站在下面,御桌底下又有帘子遮住,乌憬一躺下来,除了宁轻鸿跟在旁伺候的拂尘,谁也瞧不见他。
不多时,宁轻鸿跟众人商议的声音就响起,乌憬提心吊胆听了半天,发现似乎是真的没他什么事。
这些人口中讨论的好像都是这几日积攒的朝事,有些旨令都已经颁布下去好几日了,今日又旧事重提,非得事事梳理一通,确认无误才能安心。
听着听着,乌憬慢慢放下一颗心,但他也不困了,悄悄抬脸看着靠在太师椅上,姿势闲散,但也算端坐着的宁轻鸿。
还发现对方有一个习惯用指骨轻叩着扶手的小动作,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
一会儿慢,一会儿停。
大多时都是底下的臣子们说得多,宁轻鸿说得少,偶尔才会开口,但面上始终带笑,对方有什么提议也不会故意给人难堪,如沐春风般面面俱到。
归根到底,是能留到现在的人都很会审时度势,分外识相,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时辰,宁轻鸿微微垂眸时,瞧见正无聊着玩着他袖角的少年天子。
乌憬感觉到他的视线,呆呆地抬眼,见宁轻鸿百忙之中垂眼看他,半笑着,无声说了三个字,“不听话。”
他还未反应过来,眼上骤然一黑。
是宁轻鸿用手轻轻扫过他的眉眼间,哄睡一般,让乌憬乖乖闭眼睡去。
作者有话说:
55:上课摸鱼ing
ps:咸宁是大周现在的年号,因为55才登基,所以是“一年”,文中七月辛酉同今年农历日期一样,是十六号,壬戌就是十七号;秦汉时期的黔中郡就代表着江南;都水监就是修河道的;本文的官职是所有朝代大乱炖,勿究

他不会累的吗?
乌憬刚泡完热汤,被宫人带回御书房时,宁轻鸿依旧坐在御桌前的太师椅上,抵着额看着内阁禀报上的朝事。
今日下午他们在御书房开了个小朝会,乌憬睡又睡不着,也不敢挥开宁轻鸿的手,只能一下又一下地在对方的手心里轻轻地眨着眼。
索性没过多久,晚膳的时辰又到了。
毕竟是十日的事,小朝会一时半会儿议不完,乌憬以为自己还要饿一会儿,宁轻鸿会跟这些大臣继续商议,但拂尘提了时辰后,对方却不顾还有臣子再汇报,径直站起身,让他们回府写在折子上,今夜呈进宫。
乌憬莫名想到了罪恶的资本主义。
宁轻鸿就是那个自己不想加班,让手底下的员工加班的老板。
用完膳后,乌憬就去洗漱了,换了身轻薄的外衣,披了件白色的狐裘。
他还不太适应古代的皂角澡巾,泡汤子泡得慢,洗澡前还得装作耍性子,把想让伺候他沐浴的宫人们赶出去,穿好里衣后,再让太监帮自己穿麻烦的外衣。
这么一趟下来,宁轻鸿早就回了御书房。
乌憬重新回龙椅坐下,趴在桌面上看着换了一身常服的宁轻鸿。
他很无聊,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人。
对方换了身青色长袍,墨发半披散在身后,即使里三层外三层,也不难看出颀长的身型。
兰膏明烛下,衣青色愈发显浓。
宁轻鸿探出长袖的手显得极为苍白,跟乌憬莹白的肤色很是不同。
那些大臣晚膳都没吃吧?
这朝事才能这么快写完送来。
他怎么都不累的?
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乌憬盯着对方分明的粗大指骨,看他翻动着一页又一页,倏忽间,宁轻鸿不紧不慢地垂眸看过来一眼。
“乌乌没有事情做会不会很无聊?”
毫无预兆的提问。
乌憬下意识点头,又怔住,小心翼翼地摇头,“乌乌陪哥哥。”
好险,差点让大腿不高兴了。
宁轻鸿笑了下,不再出声。
慢慢的,宫人添了一轮又一轮的灯油,乌憬犯起了困,他悄悄看了眼还在专注看公文的宁轻鸿,俯下身自己脱了鞋袜,爬上龙椅,已经学会用裘衣盖住身体,蜷缩在椅面上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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