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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天子习以为常,焉了吧唧地趴回去。
殿中静了一瞬,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又低咳着继续说下去,心中暗诽,看来宫中的传闻是真的。
天子当真成了千岁爷手中的娈宠?
才日日夜宿宫中。
小朝会议完后已是半个时辰后,乌憬把脸埋进那只布老虎里,趴在桌面上,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宁轻鸿翻动折子,朱笔批墨之声,许久后,才看了天子一眼。
乌憬臂弯里抱着只喜庆的布老虎,侧脸抵在上面,脸肉被软绵绵的布衬挤成一团,似乎在发呆,视线没落到实处,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宁轻鸿手一动,乌憬的眼神便随着他手中的狼毫笔往旁一移,那些“叮里当啷”的玩物都扔在手边,连一个视线都没分过去。
似乎一个都不喜欢玩。
除了吃的,比他还难伺候得紧。
“陛下也想写字?”宁轻鸿询问。
乌憬被唤回神,困惑地眨眨眼,装听不懂。
乌憬只是无聊瞧瞧。
宁轻鸿却起了心思,他微眯眸看了乌憬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笑着让宫人呈上一套文房四宝来。
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在乌憬面前一一摆开,方才执在宁轻鸿手中的狼毫笔,此时被放在了乌憬手中。
乌憬惴惴不安地握着那只笔,不知宁轻鸿又想干什么,他学着宁轻鸿刚刚的动作,握着笔在纸面上胡乱涂抹着,“乌乌跟哥哥一起玩。”
他弯眉笑起来。
白纸被涂成通红一片。
刚回来的拂尘瞧着都头疼,但宁轻鸿却纵着他闹,极为耐心地解释,“哥哥在写字,并不是在玩。”
他似乎很乐于去管着乌憬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吃饭喝水,抑或是起床睡觉,乌憬也很听话,即使再无聊,也不会在宁轻鸿跟前说自己想去御花园玩。
现下,他也只能顺着宁轻鸿的意思。
乌憬懵懵懂懂地反问,“写字?”他又往白纸上涂了两笔,认真地一字一字道,“乌乌写字。”很开心似的,“哥哥看,乌乌跟哥哥一起玩。”
宁轻鸿拿起乌憬方才趴着的那只布老虎,放到一边,“乌乌不玩这些,是想跟哥哥一起玩?”
乌憬像听到了让自己开心的话,又重复一遍,“跟哥哥玩!”
宁轻鸿不理他时,他一个人闷着不吵不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宁轻鸿一理他时,又高高兴兴地黏上来,满心满眼都是“哥哥”,很容易满足似的。
“乌乌,过来。”宁轻鸿的眉眼愈发舒展开,笑着招手,静静瞧着乌憬亦步亦趋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才动作起来,将少年天子揽在自己身前。
他坐着,乌憬站着,面前就是那如山堆叠的折子,眼睁睁瞧着宁轻鸿起了兴致,执着他故意笨拙地攥着朱笔的手,带动着他在折子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乌憬很乖,一动不动,睁圆了眼睛,似乎有些神奇地看着宁轻鸿带自己的手,写下那般好看的符号。
虽然是借着臣子的手去批折子,但大周天子总算有些名副其实了。
拂尘上前一步,“爷,若是外人知晓你让陛下批了折子,怕会……”
宁轻鸿噙着笑,“会什么?”
拂尘忐忑地闭上嘴。
宁轻鸿,“多嘴之人,杀了便是。”
乌憬手一抖,笔下的字顿时花了,他霎时提起一口气,晓得自己这次露的陷有些大,他可不能让宁轻鸿发现自己不是个傻子。
他立即慌乱地想抽回手,后退着,想亡羊补牢,于是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一样低下脑袋,语无伦次道,“不好看了,哥哥不要丑,乌乌自己玩,自己玩。”
宁轻鸿用力攥紧乌憬想抽回的手,“乌乌,不要乱动。”
乌憬控制不住地跌坐下来,呐呐地摇脑袋,“不动,乌乌乖。”
宁轻鸿安抚道,“没事。”他用朱笔将涂花的字划去,“抹去便是了,乌乌在怕什么?”
语气不疾不徐,似乎另有所问。
乌憬呼吸都要屏住了,神色佯装失落,“做错事,哥哥就不跟乌乌一起玩了。”
宁轻鸿笑,“怎么会?”他轻声,“哥哥跟乌乌玩得很高兴。”
他坐在宁轻鸿怀里,这句话几乎是贴在乌憬耳畔上说的,同语气一样轻柔的呼吸细密地洒在乌憬耳颈间,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几乎都要以为宁轻鸿看透他玩什么把戏了。
但乌憬知道,宁轻鸿今日送给他一盘的玩具,就是信了他是个傻子。
乌憬只能装作耳朵被呼吸弄得麻痒,下意识前倾避开,“痒。”他皱着小脸,“有虫子咬乌乌。”
宁轻鸿轻笑,“殿内哪会有蚊虫,陛下多虑了。”他又执起乌憬的手去批奏折,“想来陛下还未批过折子吧?”
“今日微臣冒犯来教教陛下。”
他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瞧上去好商好量,但实际上,乌憬在他怀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任何的选择权。
握着乌憬的手去批奏折,即使宁轻鸿一目十行,也比平日的速度要慢得多,因为多有不碍,沾墨时还把乌憬的袖角指尖都弄脏了。
他坐得不自在,手又被宁轻鸿弄得发酸,几乎立刻在心里把刚刚对这人的几分感动都用谢朱笔抹去了。
慢慢的,见宁轻鸿当真在认真地批折子,乌憬才缓缓卸下提着的心,他微微侧着仰脸,就能瞧见垂眸专注的宁轻鸿。
长得还怪人模人样的,
他不服气地在心里唧唧歪歪。
下一瞬,宁轻鸿似有所觉,“乌乌在看哥哥吗?”他笑着抬笔,语气似责怪,“微臣劳心劳力,陛下却一点都不专心。”
“该罚。”
他攥着乌憬的手,在天子的脸上画上一笔朱红。
随后又感到愧疚一般,细细用指腹给乌憬擦干净,朱砂在乌憬白皙的脸上划开,被人肆意涂弄,花成一片。
偏偏乌憬只能懵懂地眨着眼,一副不知道宁轻鸿在干什么,以为哥哥还在跟自己玩。
只能生着闷气,任由自己被人当个软面包子一样地玩。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在捏自己的脸!
片刻,宁轻鸿才收回手,微叹,“擦不净了。”终于大发善心,“罢了,带陛下去净面。”
乌憬脸上花成一片,显然不是用湿帕子一时半会儿就能擦干净的。
乌憬心里气鼓鼓地被宫人拉走了。
拂尘这才上前,想为千岁爷净手。
宁轻鸿只抬抬手指,让他退下,回味着什么一般,“太妃养得那只狸奴摸起来倒是跟天子截然不同。”
一个是猫,一个是人,当然不同。
拂尘讪讪,不知主子为何突然这般比较,只道,“爷,陛下方才怎么突然抖了一下?”
宁轻鸿笑,“我如何得知?”
拂尘,“若是……”他跟那些内阁大臣们怕的是同一件事,他知晓千岁爷是全然不在乎的。
千岁爷没病时,有腕力让朝臣生不出别的心思,若是病了,就更不在乎了,主子连自己都不在乎,更别提旁的事。
拂尘只能小心又小心地劝着。
宁轻鸿摩挲着指尖残留的朱砂,只笑,“若是装的,未免太像。”
把密报奏折放到天子跟前,
都不会将它们记下来。

第21章 九连环 藏起来
宫人用温水细细将乌憬脸上的朱砂擦净,只是颜料抹去了,被人揉捏出的红印却难消去。
等乌憬再回来,宁轻鸿也不再作弄他,而是去批那堆成山的折子,一直到了用过午膳,他脸上的印子才堪堪消去。
他跟了宁轻鸿一日,也晓得这人的习惯了,早在上午便把午觉补了,现下不会犯困了,就跟在人身后当个安静的小尾巴。
宁轻鸿走了一会儿,便寻个景色好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冲茶泡茶,随后会半躺着浅眠片刻,宫内无趣得很,没什么能让他取乐的。
至于乌憬,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了。
他看宁轻鸿似乎睡着了,小心地把刚刚对方斟的一盏茶搁在石桌上,然后四处张望着。
乌憬在找那只小野狗。
虽然他晓得自己不能陪狗狗玩了,燕荷知晓他喜欢,也会帮他养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只要宁轻鸿一来,先前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得换一批人,虽然乌憬不认识,但看拂尘对能近身伺候的宫人都如数家珍的模样,也能猜得出那些是九千岁自己的人。
这两日来,他一个养心殿原本的宫女姐姐都没见着,更别说燕荷了。
也不知道小狗有没有被放回去,没了他,有没有人记得给它喂吃的。
直到乌憬眼尖儿,瞧见草丛里一只嗅着味钻过来的小狗狗,它拖着条残腿,似乎还记得乌憬,安安静静地趴在原地,换作平时早冲过来舔乌憬的衣角了。
现在就像在害怕着什么。
乌憬眼一亮,偷偷看了眼还在浅眠的宁轻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拂尘一个没看住,就让人给遛跑了,他当即想叫住陛下,又想起才睡下不久的主子,硬生生闭上了嘴。
千岁爷好不容易能睡上一会儿,可万万不能吵醒,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宫人跟上去看着陛下,别让这小傻子玩疯后跑不见了。
见乌憬过来,趴着的小黄狗才支起身,向少年靠近,正要抱起狗狗时,乌憬想起什么,不甘心地把伸出的手缩回,用气音对这只小黄狗道,“不准过来,离我远远的。”
“不然不给你吃的了。”
挥着手装出副凶巴巴的样子。
等小狗乖乖趴回去了,乌憬才把自己的手伸出宽袖,把一个藏在手心里的糕点放在地上,是刚才溜走时偷偷顺的,“吃吧。”
怕宫人不给他喂狗,悄悄了藏起来。
点心的碎屑沾了他满手,他也一点都不嫌脏,开心地看着小黄狗凑上来,用鼻尖顶顶他好不容易拿过来的点心,一口一口“呜呜”吃着。
乌憬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抵着膝盖,静静看着小狗吃,忍了好久,才试探着想伸手摸一把狗狗耳朵。
隔着袖子,很轻地摸了一下。
摸了一下,又摸第二下,眉眼都弯了起来,他高高兴兴的,根本不晓得身后亭子里早就一片死静。
拂尘低眉垂首,一声不敢出。
过了很久,玩够的乌憬才起身收回手,准备遛回去,一转身,就对上一双笑意浓浓,似乎很富有闲心的双眸。
宁轻鸿不知何时醒了,他睡前摘了朝冠,此时墨发半散,官袍却跟睡前一样一丝不苟。
宫人想上前为他戴冠,被拂去,“退下罢。”
他看着被抓包后愣愣站在原地的乌憬,徐徐站起身,宁轻鸿笑,“陛下,微臣还有要事,便先告退了。”
乌憬有些心虚,又困惑,“哥哥?”
宁轻鸿吩咐拂尘,“起轿回府。”
他眉眼淡淡,似乎留在宫中的兴致总算消退了些。
见人转身要走,乌憬便如同往日一般,乖乖地小跑过去,跟在宁轻鸿身后,当个安静的小尾巴。
也没人去赶天子离去,拂尘犹豫几分,在他下决定让宫人把陛下拉开时,乌憬用自己沾了点心碎屑的脏手拉住宁轻鸿的衣角。
动作极为熟练。
宁轻鸿被扯住,也很有耐心地停下来,“乌乌拉着哥哥做什么?”
乌憬扯扯他袖子,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双手,摊开自己脏兮兮的手心到人跟前,给宁轻鸿看,“没有摸狗狗。”
绞尽脑汁地在心里想着还有什么撒娇话。
他看明白了,这人吃软不吃硬,
他闹脾气不让这条大腿跑才是错的。
宁轻鸿神色未动分毫,依旧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笑,“不摸便不摸,乌乌的手这么脏,该去洗干净了。”
乌憬懵懵懂懂地点头。
下一瞬,就被识相的宫人带去净手了。
乌憬走三步,停一步,见宁轻鸿停在原地,拂尘在说些什么,似乎在等他,才乖乖跟着宫人走。
拂尘,“爷,这轿子可还要备?”
宁轻鸿反问,“为何不备?”他眉眼微动,轻笑,“总要给些教训的,不然哪日怕会将爪牙伸到我脸上来。”
拂尘便识相道,“是,千岁爷您也有两日未回府了,宫中到底是无趣些,不比宫外,奴才让人将余下的折子都送去府上。”他知晓怎么让千岁爷满意,事事安排妥帖,“待会儿陛下净完手,便送回养心殿去?”
宁轻鸿一边赏景,一边不紧不慢地走,“记得将那些玩物都带过去。”
拂尘讨趣,“爷也有些日子没瞧那影子戏了,不若奴才唤个班子到府上来,好热闹热闹?”他话音刚落,就面色一变,极快改口,“瞧奴才这嘴,府上哪日不热闹。”
千岁爷只笑着看他一眼,就让拂尘背后发紧。
那十日宁轻鸿闭府不出,里边伺候的人都提着个胆子,别说热闹了,连人气都没,也不算拂尘说错。
只是他心里头晓得,却说不得。
尤其让千岁爷听见。
拂尘只好战战兢兢地又道,“今年前来科考的士人们都入京了,在各个酒楼茶馆城郊园子都办着文宴。”他问,“爷若是有兴致,不若去瞧瞧有什么好苗子?”
说着,他们已然出了御花园,步辇就在外候着,轿子也在出宫的东侧门外备好。
宁轻鸿上了步辇,阖眸继续歇息着,淡淡地道,“不过是些酸腐文人,若真有求到我跟前的,才让我高看几眼。”
那些四处找着门路,敢孤注一掷,甚至倾家荡产,就为了见他一面出人头地,有这种魄力的人懂得迂回,肚子里也当真有点墨水才这般自信,也最是好掌控。
今年科考过了,朝堂才能彻底清洗过一遭。
等乌憬洗完手,发现回去时是燕荷领着他,就显得宁轻鸿早就走了。
至于吗?又没摸到。
乌憬气忿得很。
回了养心殿便恶狠狠地抱着那只布老虎左揉右捏,像在对谁发泄着什么,倒头补了个觉,一醒来就到了晚膳的时辰。
用膳前也是燕荷来叫得他。
只是燕荷神色古怪,看着只穿了里衣的天子,“陛下,您别动。”
乌憬奇怪地看着燕荷撸起他的两只袖子,看了看他的小臂,又蹲下来掀起他的裤脚,看了看他的小腿,似乎在找些什么痕迹。
见乌憬肤色雪白一片,才松下一口气,又隐隐含着担心,压着声音道,“小傻子。”燕荷许久没这般唤过他,此时神色竟有些严肃,“你身上若是哪里疼了,便同我说。”
乌憬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茫然,“燕荷姐姐,乌乌不疼呀。”
燕荷只道,“不疼就好,不疼就好,用膳罢。”
怪怪的。
乌憬闷头吃完了晚饭,便被拎下去泡热汤子了。
刚来时他还不习惯没有夜生活,早睡早起的日子,但现下已经习惯了,毕竟夜晚哪里也不能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等回到床榻边,乌憬才发现今日宁轻鸿给他的那些小玩具都被宫人拿过来了。
除了麦芽糖被收走了,其余的都堆在角落里,像搭了个小窝,变成了乌憬榻上的秘密基地。
他下午睡过,现下并不困,只在燕荷熄灯时问了一句宁轻鸿,“哥哥去哪里了,他不跟乌乌一起睡觉了吗?”
燕荷动作一僵,不知为何,神色隐隐有些尴尬,“千岁爷不在宫内。”她飞速说完,飞速离去。
她还紧着去同内卫府的人禀报,忽略了身后看向她背影的迷茫视线。
到底是哪里怪怪的?
乌憬想不通,等寝殿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才扑腾着倒下去,趴在榻上玩。
一眼相中很久都没玩过的九连环,他还记得解法规律,只是每一步都很是麻烦,要费上不少时间。
乌憬从趴着,到盘腿坐着,又倒下去,最后觉着冷了,缩进被窝里,暖意一裹上来,困顿就浮起,他迷迷糊糊努力睁着眼睛,把九连环的最后一步解开,手一歪,就倒头睡了过去。
……好困,明天再复原吧……
反正今晚他一个人睡,没人会发现。
只是他睡姿不好,生病发热那日就能瞧见几分,昨日有宁轻鸿这一向觉轻的管着,还算安分,今早一觉起来,乌憬手里分成两半的九连环就只剩下九个环了,那根杆子早不知被他踢到了哪里去。
迷迷瞪瞪的乌憬爬起来盯着手里看了一会儿,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最后想着要到燕荷进来叫他的时辰了,才不太在意地随手把那一连串九个环往床底一塞,就搁在他先前带回来的两个糕点盘子上面,发出“叮啷”一声响。
是先前乌憬才见了宁轻鸿两面,偷偷吃完糕点,带回来的瓷盘,被擦得干干净净,除了那九个环,甚至还有他之前顺手捡回来的漂亮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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