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恶语(泥巴姥爷)

就像是一个不敢轻易触碰的瓷器、花瓶。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个花瓶。
张寒策自认这么多年没有看错过什么人，但是......
他没有想到叶封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为了救叶双，不怕疼，不怕死，甚至明明身手不好，还差点把歹人给打死。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为了保护别人，连自己都顾不上。
张寒策装作路人，离开了这里，走到了车旁边，抽了一根烟，才进了后座。
在医院里，叶封华做了不少检查之后，进行了手术缝合，万幸没有伤到手部神经，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原本已经各回各家的同事们都一窝蜂地来了医院，原本小马以为他们头儿既要应付歹徒，还要保护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一定会伤得很严重。
谁能想到，他们一群人着急忙慌地赶来之后，就看见他们头儿站在走廊里听医生叮嘱，拿了个备忘录搁那儿记叶封华的忌口。
“头儿——！”
小马扑上去拉着叶双左看看右看看，叶双摁住他的脑袋，“别大呼小叫的，这里是医院，病人都要休息的。”
小马立马噤声，其他人也都投来关切的眼光，叶双冲他们摊摊手，“我没事，大家这么晚了还赶来，辛苦了。”
“头儿，那伙人我们一定连夜审问！”
“对，居然敢找事找到我们大队头儿上面来了！”
往日一个个下班之后就四处逃窜的皮猴子们，今天一个二个的喊着要回去加班，义愤填膺，反倒把叶双逗笑了。
这一笑，才让他勉强轻松了一点。
“哎，头儿，你哥哥呢？”
小马这才发现叶封华不在外面，开始四处看，叶双揪着小马的耳朵，“我哥手伤了，刚刚缝合完，我在听医生说忌口。”
“啊？怎么受伤了，头儿你怎么没把人家保护好，好市民受伤了，头儿，该打。”
小马装模作样地揍了叶双一拳，叶双被他说得愧疚极了，摸了摸鼻子，“那人本来是要偷袭我，我哥扑上来把刀摁住了，才伤了手。”
小马震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不光是他，所有的同事都是这样，一个个震惊地看着叶双。
“头、头儿，你哥.......还能、空手接白刃啊？！”
小马抓着叶双，探头就要往病房里面瞧，却被叶双拉了出来，“小点声，这是医院，咋咋呼呼。”
所有人都没想到，是他们头儿那漂亮哥哥救了他们头儿。
叶封华失血量挺大，又疼了大半宿，打了止疼针就睡着了，叶双一直在旁边陪着，看着叶封华苍白的脸，心里难过极了。
夜深，叶双在陪床上小憩，突然听到了点动静，他觉浅，一下就惊醒了，起身发现是叶封华被伤口疼醒了。
药效过了，手掌上的伤痕开始刺痛难忍。
“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叶封华皱着脸，缝合后的伤口紧绷紧绷的，疼就算了，还勒得紧，弄得他非常不舒服。
“这个线，缝得绷紧了。”
叶双捧着他的左手，动都不敢动，隔着纱布轻轻吹，虽然无法缓解，只能给点心理安慰。
“内缝合的，忍过晚上和明天就会好很多了，睡不着的话，我叫医生来？”
“算了，我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叶封华这句话还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和叶双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然后越说越没有逻辑，缓缓就睡着了。
叶双见他睡着了，才回去继续睡。
次日，不少同事听说叶封华住院，来看望了，尤其是纪翰之，办公室的女老师们说话吓人，说叶封华被砍伤了。
吓得纪翰之上完课就跑来了，结果一进来，就听到叶封华在挑挑拣拣：“都说了不要吃菠菜了啊，不好吃。”
“补铁补血的，就吃这一次，明天不做了，快吃。”
纪翰之敲门进来之后，看见叶封华那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左手，又看看他脸上的纱布。
“天，还伤着脸了啊？”
纪翰之凑近了去看，当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叶封华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应该伤得不重吧，我当时没什么感觉。”
叶双埋着头，给他把菜里的蒜头给挑出来，不敢告诉他哥，当时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他几乎大半张脸上全是血。
纪翰之跟叶双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跟叶封华说学校的事情，让叶封华不用担心，他会和其他老师帮他代一下课的。
叶封华这才想起来问叶双：“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叶双考虑了一下，说道：“怎么也得挂几天消炎药，然后两周之后复查，复查之后还要恢复很久才能彻底好。”
叶封华头都大了，纠正道：“我只是想问什么时候出院。”
叶双摇了摇头，“那我等下去问一下医生。”
纪翰之坐在床边，和叶封华说了很久公事，几乎是把他们班的进度复述了一遍，再三确定叶封华没事之后，才离开了。

第17章 逗逗他
叶封华住院这段时间，张寒策本来还想来看看他，结果叶双几乎贴身保护叶封华，他实在找不到机会。
只能假装路过，在深夜里，从窗户外看了里面的人一眼。
他知道他不该来，可他居然时刻担心叶封华的安危，不来看看就浑身不自在。
似乎叶封华这个人有什么魔力一样，和他相处过就很难戒掉这种瘾。
张寒策静静地站在窗外，在缝隙里看了叶封华很久。
终于在某一天，叶双出任务去了，张寒策大大方方地来到了叶封华的病房。
“哎？你怎么来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叶封华受伤的消息很少有人知道，何况张寒策不是说他要忙好几个月吗？怎么还有时间来看他呢？
张寒策坐在床边，将顺手买的东西搁在显眼的地方，说道：“怎么？还不能来看看你吗？”
“哪有，我可没有这样说啊。”
叶封华震惊过后就缓过神来了，张家只手遮天的，这件事闹得不小不大，张寒策能听到风声也是很正常。
“你的伤怎么样了？”
张寒策探头去看叶封华的左手，又指指他脸上结痂的伤疤，“脸上也伤着了啊。”
他眼里的关切不是假的，但是他早就知道叶封华伤了哪些地方。
叶封华摸了摸脸，拿过镜子照，“对啊，脸上被划了一道，不过幸好不深，就是看着长而已，医生说，恢复得好的话，应该不会留疤。”
而叶封华很确定，他绝对不会留疤，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张寒策又关切地问了他几句，两人说了挺久的话，最后是张寒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表示时间不早了，他就先走了。
叶封华看着他离开了病房，正看着窗户发呆呢，结果张寒策在外面往窗户这边探头，正好和叶封华对视了，对方只是故意逗他而已，探了个头之后就走了。
叶封华不禁觉得好笑，平时见张寒策是个挺一本正经的人，偶尔居然也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
不过啊，怎么跟叶双说呢？张寒策来看过他，叶双知道之后，会不会不高兴？
想到这里，叶封华转头看向了自己床头柜上的东西。
叶双来了一下就能看到......
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果然，叶双听见之后确实僵硬了一下，没有什么反应，细细思考之后，还是觉得张寒策这个举动没什么不妥。
以张家那个消息灵通的情况，张寒策要是知道了，却不来探视，好像反倒有鬼。
人家大大方方地来了，反倒让叶双有点愧疚，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可事情涉及叶封华的安危，他不敢冒险，只好摁住了自己那股愧疚，没有多说什么。
叶封华看着叶双坐在边上削苹果，跟叶双说着要出院的事情。
“医生说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落了不少课，得回去上课了，再说，两周之后再来复查就没事了。”
叶双虽然担心，但也觉得这样安排是不错的，最后选择了同意，叶封华出院之后，就回了学校。
一到办公室，老师们一起买了个蛋糕，庆祝叶封华出院，叶封华事先不知道，到了办公室还被他们吓了一跳。
顿时感觉大家真有心，高高兴兴地被纪翰之往脸上糊了小小一点奶油。
去到班上的时候，学生们也惊讶了，他们还以为叶封华这个月都回不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叶封华是怎么了，都只听说是生病住院了，现在见到叶封华终于回来了，一个个都惊讶地忘记反应了。
叶封华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书，“都傻眼了啊？”
“wu——！我们是出幻觉了吗！”
“是真的叶老师吗！”
“终于不是老张头了吗！”
“叶老师——！”
叶封华摆了摆自己还打着绷带的左手，让他们别吵了，老年人真的受不了这群年轻小朋友叽叽喳喳。
一个人一句话，四五十个人就是四五十句话，听得叶封华顿时头疼，“好了好了好了，你们的反应已经很到位了，不要再说话了，再说我又要进医院了。”
“嘤——真相大白了，叶老师是被我们吵病的。”
“嘤——”
叶封华投降了，双手合十，直道阿弥陀佛，“不是，不是，好了，上课了。”
这会儿才是真的安静了，叶封华才开始上课，感觉不躺在医院里，到学校来的滋味真好。
这天晚上，久违地又见到了张寒策。
当然，张寒策也不想的，他今天不是为了见叶封华而来，是被他爸喊来接张晨晨......
这次是真的来接张晨晨的！
张寒策昨天熬了个大夜，往返了两个市，刚刚到自己公寓，就被他父亲喊来接张晨晨，美其名曰培养一下感情，不要总是那么僵。
张寒策一想到，要和谁谁谁培养感情就觉得恶心死了。
面色不虞地靠着车，抽了一根烟，见接孩子的家长多起来了，他很烦，直到看到叶封华，他心里才舒服点了。
他这边停车的方向，正好是叶封华回家的方向，叶封华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张寒策。
“哎？你来接张晨晨啊？”
张寒策点点头，他神色疲倦，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上去真的很忙，没有休息好。
原本叶封华还疑心是不是对方看出了叶双的心思，故意说很忙然后不接触的。
现在看看......张寒策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也很差，眼睛里还有血色，倒是真的很忙。
“可是我刚刚看见张晨晨已经出来了，你没有见到他？”
叶封华用书顶了顶脸，相当于挠痒痒，张寒策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张晨晨已经走了。
“他走了？”
“应该吧，我早就看见他往门外走了。”
叶封华说罢就要跟张寒策说再见，而张寒策倒是直接跟着叶封华走了。
像是肌肉记忆，说着说着话就跟着叶封华越走越远。
“那我就是来接你的吧。”
张寒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累糊涂了，说着这句话，甚至还笑了起来。
叶封华惊讶地看着他，也看着他脸上疲惫的笑意，他早就留意到，张寒策的嘴角是天生向上的，说起话来会微微上翘，看起来会很有亲和力。
今天他又发现，张寒策这样平淡地笑时，还会露出一颗尖牙，看起来很亲和的同时，还很有攻击力。
“啊，蹭饭的话，可不妙啊，叶双今天不在家。”
一听叶双不在家，张寒策挑挑眉，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本来只想把叶封华送到小区门口就走的，既然如此，还能一起吃个饭。
“你忘了我会做饭吗？”
张寒策看上去很累，但很奇怪，笑容却比平时多。
叶封华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会，但是我最近也好有进步的。”
说罢，叶封华走到了杂粮煎饼这边，买了一份。
“哎哎哎，不给面子啊，我说做饭，你就要先吃点东西垫垫？看不起谁呢？”
张寒策没好气地用膝盖顶了顶叶封华的腿弯，弄得人站不稳，张寒策连忙扶了一把，鼻尖被叶封华的头发划了一下。
嗅到了叶封华身上清新的木香，像是翻开了一本终日受尽檀香的书。
整个心灵都被涤净。
“对不住，我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张寒策扶着他站好，叶封华愤愤地推搡了张寒策一把，跟小学鸡闹别扭一样。
张寒策被他这一推给弄笑了，叶封华捏着杂粮煎饼，啃了一口，“再笑不给你吃饭了。”
又是这种幼稚的威胁，他才不会相信呢。
果然，叶封华只是说说，依旧将张寒策带回了家，看着张寒策做饭。
叶封华已经做好了被叶双唠叨的准备了，但是张寒策这副疲惫又可怜的样子......他是真的不忍心拒绝。
张寒策做了青椒肉丝、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盘鱼。
叶封华不是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饭，但是这一次的味道和之前都不一样。
“你这么忙碌，居然还有时间琢磨厨艺啊，有长进。”
说着，叶封华夹了一筷子鱼，开始拔刺。
“多谢夸奖啊，但是我得说实话，还真没有时间琢磨。”
张寒策又欠揍地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比较有天赋吧。”
“滚呐，带着你的天赋，离开我的家。”
“哈哈哈哈，怎么有人这样就急了呢？”
相互打趣了几句，就好像又回到了他们接触最密切的那段时间。
叶封华是真的看不出来张寒策有哪里不对，但叶双有他自己的考量，所以叶封华还是选择乖乖听话，张寒策吃完饭，他就把人给送走了。
叶双回来的时候，嗅到了家里下厨的味道，“哥？你今天做饭了？怎么可能这么香？”
叶封华咬着牙，不禁感叹叶双真是属狗鼻子的，他都开窗透风好久了，居然还闻得到！
叶封华只好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叶双这次倒没有唠叨他，反倒是叹息一声：“也许真的还是我多心了吧，还有啊，哥，你这人就是心太软。”
一听到这话，叶封华就知道，还是难逃被唠叨的命运。

叶封华苦着脸，被叶双拉着教育了半个多小时。
“好啦，我真的知道了，我就是不忍心嘛，你说的我都记得的。”
叶封华安抚地递给叶双一个小番茄，对方皱了皱眉：“都刷牙了，还吃这个。”
说归说，叶双还是口嫌体正直，拿走吃掉了，然后又去卫生间漱口。
临睡前，叶双敲了敲叶封华的门，当时叶封华正打算打坐，被这样一敲，他连忙钻进了被子里。
“怎么了？”
“明天晚上，路过那家杂粮煎饼，给我带一份，好久没吃了，馋。”
“行。”
叶双说完就走了，叶封华才又偷偷坐起来，将上衣脱了，找了个小镜子照来照去。
“怎么没有黑气了啊，明明之前看，就是在这里的。”
叶封华不信邪，光着胳膊去了浴室，对着浴室的镜子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
随即又看了看自己包的跟粽子一样的手，总不至于是有危险了，才会出现这个东西吧？
还是说只是巧合而已？
叶封华摇了摇头，回到了床上，坐在床上发愣。
最后还是运气调息，又让灵脉运作了一遍，结果依旧是和之前百年来，差不多的情况。
为什么呢？
叶封华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怎么老是堵在这里啊。
最后也找不出答案，只得一头扎进被子里，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一点也不好，浑身都发冷，尤其是他的脚，冰冰凉凉的，让他整个人都开始难受。
再就是一直做梦，反反复复地做着那天他和叶双被袭击时候的梦。
在梦里，他没有像那天一样，快速地扑上去，他慢了两秒，然后鲜血糊了他满脸，他看着叶双浑身是血，倒在地上，那样多的血迹，淌满了整个巷子。
叶封华站在原地，只能看着，只能恐惧，只能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梦中惊醒，醒来依旧是这个梦，他迅速地奔向再次举刀的歹徒，却依旧慢了两秒，鲜血再次糊了他一脸。
地上的血像是洪水一样把叶封华淹没，梦里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是梦境，他怎么也无法挣脱，只能崩溃地逃避着鲜血构成的洪水。
他再次惊醒，却还是在那个漆黑的巷子前，他看着歹徒举起了刀，他却再也没有上前去夺刀。
因为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刀。
叶封华没有犹豫，直接割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他倒在地上，却看到漫天飘雪，那样的平和，那样的美好。
“叶双——！”
叶双在睡梦中听到了一声喊叫，当即直接坐了起来，他缓了几秒，意识到是叶封华的声音，立马掀开被子往叶封华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