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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恶语(泥巴姥爷)


他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坐在副驾驶,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封华。
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叶封华没有理他,他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也懒得烦给单重华解释。
沉默在空气里格外尴尬,单重华很不满他这种态度,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缩在一边,悄悄打量叶封华。
但很快,他的嘴巴又闲不住了。
“你好了没有啊,放我出去,你自己一个人爱练多久练多久。”
“先把我放出去啊,我要去看宴卿。”
“叶封华,叶封华,你是没有长耳朵吗?”
单重华凑在一边,一张嘴就没停过,碎得要死。
叶封华瞥了他一眼,要是早知道这个人这么吵,就该拿魔剑直接挖心的。
这样还能免去他耗费法力铸剑的流程。
失策了,不该心软的。
反正被捅一刀,以单重华的吸血鬼体质,一时半刻就好了,也就疼一会儿罢了。
叶封华越想越后悔,反倒他费的法力要修炼好久才能补回来。
烦死了。
“你真的很吵。”
叶封华疲惫地收了法术,靠在椅背上,脸色泛白,被吵得头疼,恨不得给他一刀。
单重华瞅瞅他,不怕死地说道:“只有老人家才怕吵,如果不是你自己把我关在这里,我才懒得吵你,放我出去,快点。”
叶封华头痛欲裂,赶紧解了车内的封禁,单重华一下车,就看见裴醉玉赶来了,立马往他身上扑。
“裴哥,我在这里。”
看到单重华平安无事,裴醉玉才放心了,转眼就看见叶封华从车上下来了。
裴醉玉之前还不知道,这一瞧才是惊讶,叶封华居然和单重华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叶封华的气质冷艳凌冽,还真很难分辨出这两个人。
单重华不满地斜了叶封华一眼,按了电梯,三人同时站了上去,“裴哥,这是叶封华,他说他是我哥,不知道真的假的。”
叶封华没有耐心跟别人说话,只是对着裴醉玉点了点头。
饶是裴醉玉见惯了大场面,乍然和叶封华对视,也依旧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觉得这个大舅哥的气势也太足了......
还是宴卿好。
但叶封华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等下我和单重华进去看看宴卿,其他人都出去。”
单重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应该不会害宴卿的,也就答应了。
电梯到五楼的时候,叶封华率先走了出去,一进病房就看见洛璃在里面,他知道洛璃和宴卿的关系不简单,也没耐心多说,让裴醉玉把人给带出去了。
叶封华看着他的小猫,难得心里一暖,坐在一边,摸了摸宴卿的脸。
随后,他彻查了宴卿的神铬,发现宴卿的情况非常不妙,甚至很严重。
只能选择暂时封印了他的神铬,然后叫醒了宴卿。
宴卿一闻到叶封华的味道,就记起了他,很主动地挂到叶封华的身上。
叶封华抱着他温热柔软的身体,将脸贴在他的耳后,叹息一声,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他的小猫。
他的小猫这么多年一直好好活着。
一想到这个,叶封华难得感到生活还有那么点盼头。
叶封华陪了他一会儿,身体就有些支撑不住。
他今天耗费很多法力,在身体垮下之前,选择离开。
回到家里,叶封华倒在床上,召唤出了魔剑,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杀神,杀魔。
叶封华低声笑了起来,抱着魔剑,居然很开怀。
等到解决了宴卿的问题,他就离开。
于是,叶封华又打起精神,开始去翻看那些古书籍,宴卿的情况太复杂,百年难遇。
他闭关了几天,这几天因为身体不好,每天晚上还是把张寒策喊了回来。
合修能最快地提升法力,以供研究。
然而,没有安稳多久,得知宴卿心脏骤停,情况十分危急,叶封华赶去了医院,当即在医院跟单重华发生了冲突。
“你不是说封印了神铬,他就会好起来吗?”
在走廊里的时候,单重华很生气地看着叶封华,叶封华没有耐心跟他解释,只是想着等宴卿出来之后,再询问他。
而他的沉默真的让人很难以接受,单重华性格骄纵,得不到回应就更加烦躁。
“你现在急也没有用,等我问完宴卿再说。”
叶封华靠在墙边,冷冷地说了一句,而单重华则是被他这副冷清的样子给惹恼了,没说几句话就跟叶封华打起来了。
而裴醉玉有心拉架,却被两人同时推开,坐在了长椅上,等他站起来,两人已经分不开了。
“哎,你们两个都冷静点。”
他们两个拳速太快,裴醉玉插不进去手。
最后还是叶封华胜过一筹,将单重华摁在了墙上,“跟我动手,你还太嫩。”
他摁着单重华的后颈,束缚了单重华的双手,却在下一秒,被单重华狠狠踩了几下脚......
叶封华没有想到他用这么流氓的打法,被他踩了几脚,有些恼,一把推开了单重华。
单重华也是深有怨念地看着叶封华,被他惹得怒气上头,想起了之前叶封华不肯说的那件事。
“你当初,为什么离开家?”
他之前就问过一次,但是叶封华不告诉他。
现在,两人刚刚打了一架,退得远远的,却再次提及了这件事。
“问这个干什么?”
叶封华不想说,觉得没有必要。
但单重华紧抓着不放,非要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什么心思,万一你害了宴卿怎么办。”
叶封华撇过头,低声说,“和阿爸意见相左,我就离开了。”
“你......就因为意见相左,你就丢下他们走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单重华觉得难以理解,不过是和父亲吵了一架,结果几百年再也没有见面。
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叶封华没有再解释,两人都逐渐冷静下来,靠在洁白的墙边,沉默了很久。
单重华神情低落。
当时家族出事的时候,他年纪太小,甚至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父母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他都不记得,只记得宴卿一个人,而他和宴卿失散百年,各自受尽苦楚。
而今却让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年长他很多的哥哥,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离开了家,连家里出事都不知道。
叶封华看着单重华的表情,隐约猜到了,可能在他离开家之后,就出了很严重的事情。
可能,父母、族人真的都已经不在了。
只剩下宴卿和单重华两个。
当年的宴卿只是个化形不久的孩子,而单重华可能连走路都还不顺畅,难以想象,他们两个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叶封华落寞地靠在墙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和阿爸说的一样,他的想法始终是不成熟的。
也许,他为之努力付出,并执拗地要达到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毁掉了太多。
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的叶双,他的朋友,他的感情。
一无所有。
“对不起。”
叶封华站在一边,低声道歉,而单重华撇过头,没有看他,“对不起有什么用。”
裴醉玉责备地摸了单重华的头,“在气头上就别说话了。”
沉默,在走廊里格外伤人。
“我们的……父母,族人呢?”
他的问话,让单重华身体一僵,叶封华看着他瞬间红了的眼眶,一切都有了答案。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百年前的委屈,而今浮上心头,竟是更加疼痛。
裴醉玉刚刚松手,单重华就扑上前,抓着叶封华的衣领,“你,到底,为什么离开。”
“怎么可能因为和爸爸有争执,几百年不回家!”

一提及家人,叶封华也刺痛了单重华的心。
“我最恨我当时太小,什么忙都帮不上,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连宴卿都为了保护我而身受重伤……!”
“你呢……?你是家里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人!”
单重华气急,揪着亲哥哥的衣领,一把将他摔开,叶封华扶着墙面,头很晕。
在单重华的责问下,他无处遁形,和赤身裸体一样,暴露在愧疚和痛苦之中。
裴醉玉扶了他一把,惊诧于叶封华的体温极低,把他们两个隔开,“好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单重华气急了,性子和叶封华一样犟,哪里听得进去。
“你当时,到底在哪里。”
单重华掐着他的脸,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封华。
他在担心,在害怕。
“单重华!闭嘴,你先把手先松开!”
“你到底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袖手旁观?”
裴醉玉只差要伸手捂他嘴了,却还是晚了。
一语见血。
叶封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乎失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冷血……?如果我知情,我怎么可能不回去!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你为什么不是吸血鬼了?”
单重华最害怕的,不是叶封华袖手旁观,也不是他隔岸观火,而是……
“为什么他们躲了近千年没被发现,你一走,家就没了……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信你!”
单重华早听余臣琰说过,成神,成魔,都有一条捷径可走:献祭。
“你、怀疑……是我、引人……杀了全族……?”
心口豁开了一条口子,鲜血四处喷涌,堵在嗓子眼。
难道……他在单重华眼里……是一个……能做出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事情的人吗……?
“你少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只要一句话,是!或者不是!”
裴醉玉见叶封华脸色惨白,扯开单重华对他的束缚,“有话好好说,别……”
“我无话可说。”
叶封华打断他的话,推开单重华,失望和绝望让他浑身无力,什么都不想说了。
而他的举动,更加激怒了单重华,忍了许久的一拳终于落下。
叶封华躲也没躲,他左腿又抽筋了,连着膝盖都疼得紧。
那一拳,没有落到叶封华的身上。
他浑身黑雾四溢,无渊陡然钻了出来,捏住了单重华的手腕,转而迅速挥拳,砸在他脸侧。
一切都来得太快,单重华反应不及,所幸裴醉玉接了他一下,不然摔得更狠。
他们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无渊提着魔剑,确定叶封华没被伤着,“什么蠢货,也敢打你。”
说罢,他怒气未消,提剑就要砍。
“无渊,走吧。”
叶封华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
无渊愤愤地瞪了一眼地上的人,见叶封华脸色很差,怕是撑不了多久,只得作罢,收起剑,搂着他的腰,走进安全通道。
刚离开其他人的视线,无渊就接住了叶封华无力的身体。
“封华!”
“没事……就是没力气了。”
无渊抱着他,靠在墙角,叶封华攀着他的肩膀,无渊比他高一点,正好能靠着。
“别听那小子瞎胡说。”
“嗯……”
听到他声音里带了哭腔,无渊叹息一声,叩着他的后脑勺,“别想了,都过去了。”
“无渊……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越努力,越错得离谱。
越挣扎,越沉入深渊。
“傻话。”
无渊紧紧抱着他,分走他的痛苦,勉强给了他一些力量。
“走吧,回去歇着,别在这儿瞎折腾。”
无渊想抱他走,叶封华推开他,咳出一口血,“等等……我还要等宴卿,出急救室。”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
无渊扶着他,靠坐墙角,摁着他的手腕,“运功调息,稳定情绪。”
看着他七窍出血,无渊着急又无法,调息三巡,叶封华的状态稳定下来。
“你跟那小子说这些干什么,平白气你自己。”
无渊给他擦干净脸,让他靠在肩上休息。
“是我的问题……”
“放屁,你是能未卜先知,还是能力挽狂澜?就算那个时候你在,那怎么办?也只是多死一个罢了!”
无渊说话向来狠心,抱着叶封华的动作倒是轻柔。
“我就该和他们……一起去死的。”
叶封华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无渊没有再接话。
宴卿从急救室出来之后,叶封华强撑着去看了他,询问了缘由之后,发现宴卿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
叶封华很是挫败,抱着宴卿消瘦的身体,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松手。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宴卿看着他和单重华,捏捏叶封华的手,“你们是怎么了?倒好像成了仇人一样。”
闻言,单重华略微心虚,偷瞄了叶封华一眼。
要是让宴卿知道他惹叶封华生气……绝对会揍他的。
叶封华没看他,和宴卿窝在一张病床上,“没什么。”
不怪单重华疑心他,是他自己没有做好。
见他窝进去,单重华也挤了上来,幸好床够宽。
“你不许抱他。”
单重华悄悄扣叶封华的手,他无奈地将法力外泄,刺了单重华的手指。
“嘶!”
单重华猛地抽手,跟被电击了一样。
他委屈巴巴地瞪叶封华。
叶封华将脸埋在宴卿的发间,偷偷笑了。
宴卿不知道他们俩在走廊吵过一架,只当是兄弟俩拌嘴,一手牵一个,“好了好了,不要吵架嘛。”
叶封华抱着他,一直在往他身体里灌送法力。
可宴卿的灵脉太脆弱,根本无法蕴藏法力,他往里面送十分,流失九分。
这一夜,宴卿睡得很好,叶封华倒是一夜没睡。
单重华半夜醒了,眯着眼睛,“你还不睡吗?”
叶封华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他背对着月光,单重华看不见他脸色惨白。
单重华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气你的……可是我问你,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他还是保持沉默,单重华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手背,“我是……在跟你道歉……”
“嗯,我知道。”
叶封华闭上眼睛,不欲多说,他不会跟单重华计较这些小事。
难过也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过了,他就不在意了。
“那你……原谅我了?”
无渊揍了他一拳,他嘴角还青着,叶封华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
“啊!”
单重华支起脑袋,愤愤地掐了叶封华的胳膊。
再摸脸便发现自己嘴角的伤已经治愈,单重华挠头,悄悄看叶封华。
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了一句:“是裴醉玉让你来道歉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叶封华吵完,就被裴醉玉训了一顿……对方将这件事掰成好几个方面,给他讲了许久,让他别那么冲动,更说叶封华不像是坏人。
单重华从来没见过裴醉玉那么严肃又生气……还袒护别人……
单重华委屈着,但为了让裴醉玉消气,还是来道歉了。
叶封华知道这个弟弟不算明事理,也就裴醉玉能让他来服软。
他没再说话,法力损耗严重,有些撑不住,贴着宴卿的发顶,陷入不安的睡眠。
他不说话,单重华也就沉默了。
察觉到叶封华睡着了,单重华撇撇嘴,靠在宴卿肩上,缓缓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叶封华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悄悄贴到他冰冷的手背上。
随即听到单重华模糊地嘟囔一句:“你是冰块儿嘛……这么冷。”
说着冷,他依旧捏紧了叶封华的手。

次日,宴卿情况稳定,叶封华本想离开,但实在太累,在隔壁空床位上睡了。
病房里来来去去很多人,他睡得并不安稳,但身体的疲倦根本睡不满,反倒越发无力。
直到一个熟悉的气味来到他的身边。
张寒策摸着他的额头,看向正坐在病床边的裴醉玉,“他睡了多久了?”
裴醉玉一愣,“好像一直在这里。”
张寒策摸着他冰冷的手,深有怨气地看着病房里的其他人,他沉默地弯下腰,直接把人抱走了。
叶封华总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任何人身上,除了他。
张寒策抱着他亲了很久,冻得浑身发抖,才把叶封华捂热了。
怀里人慢慢睁开眼睛,倒是没有反抗,靠在张寒策肩上。
他沉默地回到了家里,遍寻古籍,想办法。
他一直看了很久,眼睛很疲劳,最后戴上了眼镜,张寒策给他披上了毯子,“累了就歇一下。”
叶封华叹息一声,动了动脚,发现没有知觉了,冲张寒策抬抬手。
张寒策扶着他的胳膊,叶封华脚上这才传来疼痛感,他缓缓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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