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恶语(泥巴姥爷)

叶封华之前一直觉得是胃不好，造成的麻烦事儿，如今张伯说是心脏的问题，也不必多说，叶封华自己就会明白原因。
张伯给他提了提毯子，看着叶封华闭目养神。
他知道叶封华没有睡，他这几年睡眠障碍很严重，没日没夜的修炼，身体健康堪忧。
前段时间奶奶去世了，叶封华表面看不出神伤，内里有多难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99章 老婆抱着孩子回来了
下飞机的时候，叶封华果然把张伯说得话给忘记了，被张伯抓住，给他披了大衣，才下去。
“记得叫无渊啊，不然这小子要骂我。”
张伯提着东西，跟在叶封华身边絮絮叨叨，叶封华想帮他拿东西，被拒绝了。
“你身子金贵，把你压坏了，又白养了。”
叶封华无奈地摇摇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你快叫无渊出来，不叫他，他得把我打成玻璃碎片。”
张伯提着他的宝贝箱子，叮嘱叶封华。
叶封华不知道无渊的目的，最后还是把他叫了出来。
未料，无渊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三岁小孩的模样。
“你会缩小了？”
无渊跳进叶封华怀里，扒在他肩上，“我早就学会了好吧，不然你身体比现在更差。”
叶封华顺手抱着他，无渊还在嘀咕呢，“那个衰人是不是要来接你？”
“不一定，也许也不敢来。”
叶封华拿不准张寒策的性子，何况已经过去很久了，张寒策在他脑子里的印象都开始变得模糊，曾经的温存也好，厌恶也罢，都被冲弱了。
他不可能躲张寒策一辈子，国内的基业还需要他打理，他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
以张家现在的权势，只要叶封华回国，就一定会和张寒策对上。
早晚都一样。
无渊哼哼了两声，抱紧了叶封华的脖子，他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叶封华，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格外可爱。
叶封华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有点别扭。
如果不是看到现在的无渊，他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无渊变小之后，声音都变成了小孩子的小奶音，张口却还是一口粤语，听起来十分有趣。
惹得叶封华轻笑了一声。
无渊见他笑了，先是恼，后又觉得：行吧，总比整日拉着一张脸好。
没走多久，叶封华一抬眼，一下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张寒策。
他还真的敢来啊。
只这一眼，叶封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翻篇。
虽然已经不在乎，但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恨和怨，还是在这一眼里卷土重来。
时隔多年，张寒策再一次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叶封华了。
张寒策表面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叶封华抱着怀里的无渊，有些焦躁地摸了摸无渊的头。
无渊贴在他的脖子处，低声说：“老子今天帮你气他一气。”
他这些年虽然习惯说粤语，但也没停止学习普通话，真是一只很勤奋的香港魔。
而他的学习成果，终于在今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叶封华还没有想到无渊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在无渊身上汲取了一点平静，想要绕开张寒策，直接离开。
张寒策看着他，伸出手，抓住了叶封华的手腕，“封华……”
他话音没落，无渊就开始拍打张寒策的手，让他放开叶封华，甚至踢了张寒策几脚，反手抱住叶封华的脖子，“Daddy，这个人，是谁啊？”
叶封华被他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更是被无渊这一口稀碎的普通话吓了一跳。
张寒策一愣，他现在才发现，叶封华怀里抱着个小孩子，还是个……那么像叶封华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好像三岁左右的样子，话还说得不是很利索，但那声“daddy”喊得很顺口。
见张寒策面色惨白，叶封华心里舒坦了不少，顿时觉得无渊这小子出了个好主意。
他顺水推舟，抱着无渊，斜了张寒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要走。
“封华！”
张寒策脑子里一片空白，拉住了叶封华的胳膊，又看着他怀里的孩子，一想到叶封华和别人结婚生子……和别人共处一室……
他就恨得牙痒痒。
“干什么？”
叶封华和他拉开了距离，疏离地退后了三步，他今天带了面具，只剩下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着张寒策。
他们二人的拉扯终究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叶封华可不想给别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封华……”
“你就这么想被别人看笑话？”
叶封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补充了一句：“你什么都豁得出去，我还要脸。”
张寒策脸色一阵青白，他想起了叶封华说得那些刺得人生疼的话。
甚至和我都演到床上去了，张寒策......你还真是为了你的目的，连什么都豁得出去啊。
这句话是他多年的噩梦。
叶封华紧紧抱着无渊，只有用力地抱着他，才能抑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无渊抱着叶封华的脖子，冲着身后的张寒策做了个鬼脸，又翻了个大白眼，随即窝在叶封华怀里。
他自然感受到了叶封华淡泊的情绪波动。
那些令人痛心的过往，从来都没有被时间冲刷干净，从来都没有被任何人遗忘。
只是叶封华近年身体不好，没什么心思去计较了。
张寒策默默跟着他，张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提着他的宝贝箱子，小跑了三步，跟在叶封华身侧。
上车的时候，张寒策抓了司机，丢出了驾驶位，自己坐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做得毫无负罪感。
叶封华坐在后座，无渊趴在他肩上，面面相觑，气氛胶着。
无渊抄着他那一口稀巴烂的普通话问张寒策：“老伯，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张伯靠在窗户上，抬手捂着嘴巴，作沉思状，实则是真的很想笑……他把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还是很难绷住。
张寒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一脸冷漠的叶封华，说道：“车在我手里，我往哪儿开，你们就往哪儿去。”
无渊：……
他只能一知半解，又用普通话骂不了人，实在是憋得气闷，刚要切换粤语骂人，就被叶封华抱了回去，直接变出了一个奶瓶，塞住了无渊的嘴。
无渊一脸郁闷，但也明白叶封华是想这出戏继续演下去，避免他直接被看穿，才给他喂奶……
可是……可是真的很难以接受啊。
无渊索性脸一撇，往叶封华怀里一藏，真的喝奶去了。
张寒策看着叶封华熟练的动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却稳稳地把车开到了一处房产那里。
叶封华下了车，也没问，直接往里走。
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张寒策买的，但是名字写的叶封华。
叶封华没有膈应的情绪，反正是他自愿的，写了名字是他，那就是他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
叶封华抬脚进门，里面的装修风格很舒适，一看就是张寒策亲自设计的，很了解叶封华的喜好。
叶封华抱着无渊坐在沙发上，无渊当真喝完了那瓶奶，叶封华把奶瓶丢给了张伯，张伯也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马上去洗。
张寒策更加心寒，难道……难道这个孩子真的是叶封华在海外生的？
他找了叶封华那么多年，日思夜想，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而叶封华居然在海外和别人有了孩子……
张寒策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了无数刀，豁着一道又一道血口子，冷风止不住地往里面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那请你出去，孩子需要休息了。”
叶封华抱着无渊，摸了摸他的头，抬眼看向张寒策。
眼里的冷漠和疏离，和张寒策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张寒策立在一边，失望到了极点，似乎连呼吸都觉得很累。
叶封华欣赏着他脸上的绝望和痛苦，觉得心里爽快极了，他居然笑了起来，“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叶封华贴着无渊的额头，真的如同慈父一般亲了亲无渊的发顶。
张寒策看着他的笑，气到浑身发抖，“我们没有分手。”
“我们也没有在一起过。”
叶封华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场戏，一年前我也回来耍了你几天，从那之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叶封华抱着无渊站起身，不打算再理他，而张寒策再次抓住了叶封华的手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你要解释什么，我大概可以猜到，无非是你的那些迫不得已，这些我都知道，但你的一切事情，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怪你，所以，请离开这里。”
说完这些话，叶封华紧紧抱着无渊，转身上了楼。
张寒策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愣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慌张。
因为叶封华不怪他了，好像是真的不在乎了。
一年前，叶封华还会想着报复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而现在……
叶封华连报复都不想了。
张寒策站在原地很久，而张伯洗完了那个奶瓶，默默站在一边，看向脸色惨白的张寒策。
“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干什么当着孩子的面说呢？真是……”
张伯看似无心之话，却又往张寒策心里扎了一刀。

第100章 老婆的眼泪
叶封华抱着无渊，反手摔了门，将无渊往床上一丢，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深呼了一口气。
无渊坐起身，默默看着叶封华。
“哎，你好像很烦。”
无渊爬到床边坐着，看着叶封华那落寞的样子，将自己变回了原样，从背后抱住他。
“你在烦什么？”
叶封华睁开眼，看着无渊，无渊没有情，以负面情绪为养料，但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
感受不到怨，感受不到仇恨。
叶封华从前觉得无渊无情、冷漠，现在很羡慕他。
“我不知道我在烦什么。”
他本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可一看到张寒策，他居然还能想起那些糟心事儿。
想到张寒策说了一次又一次的：我爱你是真的。
叶封华觉得可笑，仰头靠在椅背上，低声问无渊：“我真的没用，还耿耿于怀。”
甚至不如几年前，那时他还能精神熠熠地想报复张寒策，现在，他挖空了精力。
无渊沉默以对，他不明白什么叫爱，不明白叶封华和张寒策之间的种种。
他只知，面对欺骗和利用，他是无法接受的。
“要不，我把他杀了算了吧。”
说罢，无渊站起身，叶封华精神一震，连忙把他拉下来坐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封华冷静了不少，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心绪，决定出去走走。
他让人查清了单重华的行程，他想去看看这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封华站起身，却有些头晕，身形微晃，无渊扶了他一把，“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对劲。”
叶封华懒得管，摆了摆手，打算去找一下张伯。
而张伯放下东西之后，就去了他的店里，他离国那么久，耽误了很多事情，得亲自去处理一下。
叶封华没有找到人，只好自己出了门，戴上了那半块面具。
听说今天会有一个发布会，单重华会在场，叶封华看着时间，来到了会馆外，刚刚下车，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叶封华一愣，下意识躲避了一下闪光灯，身边的助手连忙拦住了那群人。
“什么人？”
那群记者也懵了，一看叶封华脸上的面具，又看他脸上的蓝色印记，这才明白，他们跟错人了。
叶封华的身形和单重华很像，尤其都是一头长发，实在是很容易弄混，但是一旦看到他们的眼神，就能很快区分出来二者。
记者们连连道歉，吵得叶封华头疼，他将现场交给助手处理，他自己很快离开了。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叶封华缓了一口气，背靠在后台的休息室门板上，刚刚想走到幕后去找人，却听见侧方的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来。
“裴哥，我不想去，外面全是人，还要问我好多问题，我不想去.......”
声音很熟悉，叶封华悄悄探头，一下就看见单重华挂在裴醉玉身上，两人站在休息室里，裴醉玉跟摸猫一样，安抚着单重华。
“不想回答就保持微笑，不理会就好了，听话，结束了带你去吃烧烤。”
单重华又哼哼唧唧地赖了一会儿，才被裴醉玉牵着走出了休息室。
叶封华连忙隐了身形，看着单重华跟自己擦肩而过，他嗅到了单重华身上清新的木香味。
他可以肯定，单重华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那......那他们的父母呢？
叶封华转过身，看着单重华和裴醉玉携手离开，他心里隐约燃起了一点希望。
同时害怕。
也许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这段时间，他心情郁结，总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有意思，甚至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杀死自己，就连张伯也是这样。
张伯在失去爱人的时候，也想过要结束自己漫长的寿命，却没有办法杀死神明。
叶封华看着单重华的背影，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转过头，看到了走廊里的镜子，看到了自己那张惨白的脸。
眼神晦暗，凌厉淡漠。
叶封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他缓缓抬起手，触碰着自己的脸。
他怎么变成如今的样子了？
不过几年......他怎么就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了。
叶封华陡然情绪失控，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光球，一气之下震碎了所有的镜子。
走廊的镜子突然破裂，碎片落成了无数片渣沫，叮叮当当地摔在地上。
单重华和裴醉玉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迎面吹来了一阵极其冰冷的风，空中飘散着星星点点的枫叶。
“裴哥？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风把镜子吹落下来了吧。”
两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携手去了发布会，而叶封华顷刻之间就消失在了这里。
张寒策猜测叶封华会来发布会现场，一直在暗中寻找他，却扑了个空。
明明得到消息，说叶封华来了现场的，怎么又突然不见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询问助手，就得知有很多项目同时出了问题，他连忙赶回去处理了。
叶封华站在距离发布会现场很远的一处商贸大楼的停车场里，靠在阴暗的一角。
不知何时起，停车场这种满满当当，却能够有空荡的回音的地方，能够给叶封华很大的安全感。
他经常会隐身在停车场下面，蹲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腿，就这样看着一辆一辆的车开进来，又开出去。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看着。
叶封华在这里待了很久，直到浑身的寒气开始四溢，他才站起身，缓过一阵头晕，显了身形，摘下了面具，想透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停车场。
叶封华头晕得很，站在路灯旁，随手摸出烟和打火机，火光亮起，却听见背后的轻声呼唤：
“叶老师？”
叶封华身形一晃，下意识觉得对方不是在叫他，手忙脚乱地将烟和打火机丢进了垃圾桶，才敢转身。
“叶老师！真的是你！”
叶封华头晕眼花，看不太清眼前的人，而对方则是热情地介绍了自己：“我叫魏羿君，当过语文课代表的。”
他这句话才唤醒了叶封华的记忆，“是你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魏羿君见叶封华脸色很差劲，连忙扶着他坐在车站的长椅上，说道：“我已经大二啦，喏，就是对面的大学。”
叶封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所大学，国内名校，叶封华难得欣慰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挺不错的啊，你一直就是个很稳重的孩子。”
魏羿君被他夸得脸红，挠了挠头，但见叶封华神色倦怠，又忍不住担心，“叶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边离医院也很近的。”
叶封华只是畏寒，这边的天气，到了夜晚就降温严重，他衣服穿少了，现在冷到浑身疼。
“我没事，你快回学校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