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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山河南渡)


“不能再拖了,”温朝的目光垂下,仿佛虞砚额角滑落的那滴血仍旧在灼烧着他的掌心,“得尽快……离婚。”
作者有话说:
快离婚啦!【高兴

第64章
“哥——!”少年清朗的声音从远处就嘹亮地响起,虞砚被冲过来的虞淮扑了个满怀,发现一两个月没有见,虞淮长高了好一截,头顶已经快到他下巴了。
“在学校还适应吗?”虞砚用力搂了搂虞淮的肩,兄弟俩并肩往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学校的事。
“老师和同学都很好!”虞淮神采飞扬,两颊红扑扑的,额角还挂着汗,“期末有家长会,哥你去吗?”
从前虞淮和虞英明一个班上课,每次开家长会都是表婶去,不让虞砚请假去,嫌他白白损失一天的工资。而表婶每次都只坐在虞英明的位置上,虞淮的位置则空着。班上的老师知道了虞淮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同学却每次都会在私底下跟着虞英明嘲笑没人来给虞淮开家长会。
虞砚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期待,心软又酸涩,一口答应了下来,“你的家长会我肯定是要去的。什么时候?”
“寒假的时间还没定,”虞淮想了想,“不过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往年都是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然后讲评两天就放寒假,家长会是最后一天下午。”
“好。”虞砚算了算时间,“那你们不是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期末考了?”
“是呀,”虞淮点头,双手合拢捂在嘴前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指,“感觉我还是有很多问题,趁着周末再做一下错题,周一的时候拿给老师看。”
“周末的时候该休息也要休息。”虞砚注意到他的动作,带着虞淮就近去超市买了双手套,虞淮刚开始极力推拒说不要,但拗不过虞砚,只能接了下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高兴中夹杂着担忧,“哥,你别给我买这些了,我在学校什么都不缺,学校免了学杂费,食堂有补贴,而且学校要求我们只能穿校服,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有的,你也还在上学呢。”
“你哥我读书也能赚钱,”虞砚在他发顶揉了一把,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和他说话,“你别担心这么多,负责好好读书就行。”
“好吧,谢谢哥。”虞淮只好乖乖收下,“我们寒假去哪呀,春节要回表叔家吗?”
虞砚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陷入了沉默。
原本他们是有家的,一家人住在一起,房子不大但温馨热闹。后来爸妈出事、他和虞淮都没成年,表叔作为监护人接走了他们,连爸妈留下来的唯一一套房也卖了,说是老破小值不了几个钱,拿来给他和虞淮读书用。
起初虞砚也觉得表叔表婶拉扯三个孩子不容易,于是总是包揽完所有的家务、假期自告奋勇去小卖铺打杂,满了十六岁之后的每个寒暑假和周末都跑出去做兼职,总之没有闲着,赚到的钱也都几乎毫无保留给了表婶,只偷偷留下来几百块钱应急用。
表婶李珺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总是沉默不多话,除了休息,她总是在各种忙碌之中,不是在忙着做饭,就是在忙着去算小卖铺的进账,她几乎从来没有疾言厉色对过谁。偶尔虞仁庆在厂里受气回来砸东西、指桑骂槐说虞砚兄弟俩是拖油瓶时,她也只是一脸麻木地沉默坐在桌旁不吭声,等虞仁庆骂累了,再去煮一碗姜糖水给虞仁庆喝。
虞砚觉得她也不容易。但后来他意识到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看在眼里,哪怕虞英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虞淮的作业撕了丢进垃圾桶,她也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翻转锅里的鸡腿,温和地说一句:“英明,来,先别做作业了,妈今天做了你爱的鸡腿。”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从那个寄人篱下的地方逃了出来,尽管依靠的是一些不可说的方式,但他们已经比虞砚预想的要提前了很多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回。”虞砚抬头望了望天,心里也有些迷茫,“哥哥打算再攒点钱租个房,我们春节自己过,以后都不回去了。”
“好!”虞淮喜出望外。虞砚笑了下,带着虞淮吃完饭散步送他回了学校。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虞砚摸出来一看,是洛瑄的消息,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洛助]:温总下周日过生日,定了酒楼简单宴请亲朋,安排了小周师傅来接您,您看您是周五上午还是下午回?
[鱼]:都行,看温总安排。
[洛助]:那就安排在周五上午了,有什么特殊情况您可以提前和我说。
对话框里的字打了三排,指尖顿了顿,虞砚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干净了,把手机揣回兜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有半个多月没有回温宅了,一方面是洛瑄没有派司机来接,另一方面是他心里还和那天在医院赶他走的温朝置气,越想越委屈,不想先低头主动去找温朝。
不过在温朝出院的前一天,洛瑄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是温朝准备出院回家休养,温阑第二天要替温朝去公司,看望完温朝就得先走,恰好出院那天就是周五,问要不要顺路一起回,言下之意是温阑不在虞砚可以去。
他感到很荒谬,有一种自己还是被包养、等着金主召幸的既视感,险些气笑了,想也没想地回绝了。然而下了最后一节晚课,从学校出来时,虞砚脚下一转,坐了最后一班公交车,目的地是医院。
医院原则上是晚间不让人进住院部,但门口登记的安保似乎知道虞砚是谁,放虞砚进了楼。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楼道格外安静,虞砚只来过一次,心里却对温朝所在的病房位置格外清晰,临到门前,他却有些迟疑,觉得自己这行径和做贼无异,莫名地感到心虚。
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了,虞砚和端着空输液瓶的护士面面相觑。
“您好,”护士压低了声音礼貌问询,“您是?”
虞砚抿了抿唇,有点没底气地回答:“温总的……爱人。”
护士很谨慎地请虞砚拿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虞砚有点尴尬,急中生智在手机里翻出了结婚证的照片——当初领完证后他自己悄悄拍了留在手机相册里的一张。
护士点点头,侧过身让开路,走前小声提醒:“温总已经休息了,病房门合上就会自动落锁,除了我们这边保管的钥匙,其他人从外面是打不开的,房间里有折叠陪护床,您有需要可以放出来用。”
虞砚还没来得及和她道谢,她已经迅速离开,顺手关上了门,极其轻微的“啪嗒”落锁声消散在空气里。
虞砚莫名地心跳加速起来,他转头看向床上的温朝,蹑手蹑脚地放轻动作走到了床边,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微蹲身小心地去看温朝。
房间里有开一盏光亮微弱的小夜灯,适应昏暗光线后,虞砚能看清温朝的脸——他连在睡梦中都微微颦蹙着眉,双唇紧抿成一线,看起来很不安稳。
虞砚弯身仔细给温朝掖被角,注意到温朝手背上因为输液而青紫的淤痕,禁不住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抹淤痕周围的皮肤,好像所有疼痛可以顺着这一星半点的皮肤接触渡到他身上替温朝承受。
他正要收回手,忽然被温朝反手捉住手腕,虞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去看,却发现温朝没有睁眼,像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锁,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连抓在虞砚手腕上微凉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虞砚回忆起他在车祸那天也是类似的反应,慌乱之际虞砚凭着某种陌生的经验迅速反握住了温朝的手,坐在床沿,俯身时另一只手臂从温朝颈后穿过揽住他的肩,让温朝能借此靠在他怀里。
“温朝……”虞砚怕惊醒他,一声声地低低唤他,又不知道怎样能让他好受,用尽浑身解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温朝的手捂热。
出乎意料地,温朝靠着他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发抖,可是呼吸还是有些紊乱,像是被迫窒息般从鼻腔中压抑地抽着气。虞砚察觉到异常,低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紧抿着唇,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虞砚错愕又心疼,飞快地松开他的手,强行用拇指撬开了他的唇齿,触碰到他唇上渗出一点血腥气息。
温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咬的是他的手指,牙齿缓缓松开,低哑地咳了两声,不怎么清醒地闷闷出声:“小砚?”
“嗯。”虞砚从兜里摸出纸巾在温朝唇上被咬出血的地方擦了擦,给他擦完才将就着潦草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细微的疼。
但温朝得到回应却又没了声息,只是异常温顺地靠在虞砚怀里,就像从来没醒过。
虞砚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心里有点胀胀地发酸。
他想,明明你那么喜欢温阑在你身边,我也很知趣地不来你面前招眼了,你现在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说:
日常一球海星~(小声

第65章
虞砚纠结了许久,他既怕温朝醒来发现他偷偷跑了过来,又怕他走后,温朝又出现刚刚那样被魇住的情况。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抱着温朝的手臂都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僵硬发麻,只有中途或许不到一个小时的短暂时间,虞砚困得睁不开眼,下颌轻轻点在温朝发顶,意识陷入了混沌,直到温朝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虞砚陡然惊醒,往窗外一看——天边已然蒙蒙泛起一线白。
凌晨五点半了。
虞砚慢慢地降低重心让温朝完全躺回去,再一寸寸地从温朝颈下抽回手,他知道温朝觉浅,一丁点的动静都会被惊醒,于是这极其简单的动作都费了快十分钟的时间。
虞砚半边身体都麻木了,从床边站起身时险些踉跄着撞到床脚,他连忙伸手按在旁边的床头柜台面上,稳住了身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他自以为这一次探访来去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阔步走入地铁站时,心中甚至升起一丝隐秘的欣喜和满足感,连续一周的担忧和沮丧都在此时砰然消散。
他右臂的石膏还没拆,只是没有用绷带吊在胸口前了,昨夜陪着温朝一宿,又是握温朝的手,又是制止温朝自己咬唇的意图,丝毫忽略了自己还有伤在身,此时从尚未痊愈的骨头缝里沁出丝丝缕缕的疼意来,不过在虞砚的忍受范围内。
却让虞砚再次回忆起这一整晚的宁静来,他第一次如此明晰和笃定地在温朝身上感受到了那样浓烈的被依赖和被需要感,在温朝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虞砚也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地喜欢上这点疼痛带来的意涵了。他开始有点理解起温朝的恋痛,不过这点理解没能持续太久,虞砚毅然决然地否定了——他想,我还是不喜欢温朝痛的。
天光大亮,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地从窗棂跃入,温朝被惊醒,还没完全回过神,惺忪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心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些失落——他感到一丝空茫和冷落,就好像,就好像他原本是被一个温暖可靠的拥抱拢在怀中,让他不自觉依恋与心安。
护士敲了敲门,得到温朝的应允后推门进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温朝床边,不明显地愣了两秒,随即礼貌温和地和温朝说话:“温总,这边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待会儿您和您的爱人直接离开就好。”
“我的爱人?”温朝微怔。
“难道不是吗?”护士被他一问,瞬间紧张起来,连忙解释,“昨晚十点左右的时候,有一位男士来探望您,他说是您的爱人,还出示了和您的结婚证件的照片,我以为……”
“是我爱人,”睫毛簌簌地轻眨几下,温朝反应过来,安抚地对她笑笑,“他上课去了。”
“好的。”护士以为自己险些搞出了重大错误,心头猛松一口气,和温朝重复完回家休养的注意事项后便忙不迭地走了。
温朝抬手在自己唇上轻轻碰了碰,还有些细微的疼意和他初醒时没有察觉到的浅淡血气,他现在心里确定了下来——的确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拥抱让他安睡了一晚上。
周励周五早上不到九点就到了学校,比虞砚预想的早了一两个小时,单肩挎着书包匆匆从图书馆跑出来。
“是温总安排的这个时间点吗?”虞砚还有些气喘,一边喝水一边望向后视镜里的周励等待他的回答。
“不是,”周励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虞砚,似乎在纠结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解释,“是温阑先生说,明天是温总的生日,你作为温总的伴侣,这么久不回家让外人听见不像话,何况温总还在静养。”
虞砚险些被水呛到,偏开头咳了好一阵,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有病吧?!
温阑是怎么一见到他就明里暗里挑衅讽刺,虞砚都历历在目,一点没忘,就算这话是温阑亲自说出口的,他也不相信这话是温阑的本意,说不准还藏着什么坏心眼要让他闹出笑话来嘲弄他配不上温朝。
他越琢磨心里越腾升起不安,在车里如坐针毡,没来由地想起半个月前的车祸,顿时一个激灵,脱口问周励:“这车是保养好的、没有问题的吧?”
他的话把周励也整懵了,安静了足有半分钟才恍然虞砚是对之前的车祸还有心理阴影,“没问题的,虞先生您放心。温总说了,除了他的日常出行,我只负责开车解决您的出行需求,我从上班开始就在温总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您放心,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一定会极力把危险降到最低。”
他的语气很郑重,反倒叫虞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平时自己坐车就行了,不麻烦您来接我。”
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后遗症,但车辆经过必经的跨江大桥时,虞砚还是默默地伸手抓住了车内的扶手,直到车身四平八稳地经过大桥,驶入温宅方向的岔路口,他悄悄地松手放松下身体靠回座椅里。
庄园里的园丁正在清理树枝上的积雪,庄园喷泉池中的水面结上一层薄冰,凝住冬日的温度,和一旁深了叶色的常绿灌木一同陷入冬眠,放眼望去一派恬然宁和。
温纯已经去学校了,周荃刚解散了开完会的佣人们,转头走进大厅正撞见虞砚回来,笑眯眯地询问虞砚有没有吃过早饭。
“在学校吃过了,”宅子里安静得出奇,虞砚往楼梯上望了一眼,有些疑惑,“温总在书房工作吗?”
“应该是,”周荃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温先生和温阑先生七点左右吃过了早饭,又回了楼上,不过今天温阑先生没有去公司,似乎是要和温先生一起开线上会议。”
虞砚眉心一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是客气地和周荃道谢:“我回房间了。”
他嘴上虽然说是回自己住的客卧,但沿着楼梯往上走着走着还是到了书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纠结要不要敲门,书房门便从里面拉开,虞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向来人的目光里习惯性地含着防备和警惕——是温阑。
“虞先生回来了。”温阑微笑着,自然地反手掩上书房门,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审视的眼神细细将虞砚上下打量了一番。
现在是冬天,宅子里有地暖,不需要穿厚外套,温阑身上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无袖的灰格羊毛衫,衣袖一丝不苟地挽至手肘,露出流畅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不明显地昭示着存在感。
他笑着微微倾斜了一点角度虚靠在门框上,和虞砚对视的视线颇有些意味深长:“阿朝累了,在休息,现在就别去打扰他吧,温夫人。”
他的声音里含着些微轻佻笑意,将“温夫人”三个字咬得重了些,语气若有若无地带上一抹暧昧:“他小时候就这样,被人吵醒起床气会很大,现在还这样,像只漂亮又骄傲的波斯猫,被吵到了就会冷漠把人赶出来。”
虞砚再不谙世事也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亲密暗示,脸色一黑,垂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他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颇有着宠溺意味的无奈神色:“不过在我看来这很可爱,我想虞先生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吧?”
虞砚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开个会而已,他不会有起床气,就算温总虚弱到刚起来两三个小时、开个会就又精力不济睡过去,像堂哥你说的,我作为‘温夫人’,也得在他旁边照顾着才行。”
温阑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让虞砚很不舒服,就像是已经得到既定胜利成果而居高临下可怜失败者的目光。他直起身,从虞砚身边擦肩而过,可有可无地丢下轻飘飘的一句:“你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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