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千金？新闻？”程云攥紧拳头，眼睛布满血丝，但还是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地问，“什么新闻？”
程云爸爸将头撇到一边没说话，程云终于不想再等了，他边打开手机边往大门走去。
“程云！”程云爸爸在身后怒喊道，“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谁知程云却冷笑一声，说话间都是失望，“不用您说，今天走了，这个家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
“养育之恩我还不起，以后二老无论想在哪里生活，我都会安排照顾，需要我的话可以联系Andy，但家门……以后我不会再踏进来一步。”程云淡淡说着，站在他身后的人气到浑身颤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从小都这么听话，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人……”
“爸……”程云打断他，“我现在真的很后悔从小那么听话，也很后悔当初每次我妈装病我都回家，所以今天才让你们做到这个地步。”
他说着，语气都是散不尽的复杂情绪，有愤懑、有痛恨、有悲伤、有无奈。
“还有……”程云继续说，“从来都没有什么女孩。”
他回忆着，声调忽然变得温柔，“当年，我救的就是肖冰。”
程云爸爸听到之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是，当时你们认为是女生，那是你们自己说的，我从没解释，也从没承认，因为觉得没所谓。”程云叹了口气，被后悔的情绪盈满脑中，“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他明明在孩童的时候就在心里认定了肖冰，并且幼稚地确信这辈子都不会有别人了。
后来即使他们失去联系，程云也从未忘记他。
重新和肖冰的相遇让他感恩命运，他此生的努力都是为了娶到肖冰的那一刻。
可他却还没来得及告诉肖冰自己的“白月光”究竟是谁，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爸，”程云在走出家门前侧了侧脸，“我们会定居国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但如果肖冰出了什么事……”
他心脏疼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眉头紧皱，“那儿子先跟你说声抱歉，生了我这样一个儿子，此生请原谅我的不孝。”
说完后程云便头也没回地走出家门，留下程云爸爸在原地瞠目，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程云在离开家门的那一刻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他扶住墙边，努力缓解着后脑传来的晕眩感，整个人呼吸也变得困难。
可他知道，现在一分一秒都再也耽搁不起。
奈何手机无法开机，程云一阵心慌，还好缓过神来后便看到Andy朝他走来。
“程总，您没事吧？”他看到程云已经发白的面色，一时错愕，“程总，您这是……”
程云摆了摆手，“先上车，赶快回家。”
坐到车上后，程云用Andy的手机拨给肖冰，可得到的都是冰冷的提示音。
在得知肖冰找不到自己还曾打给Andy之后，程云一颗心被揉得生疼。
比起肖冰的情绪，自己那点骤然攀升的得意和占有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程云心里明白这场婚姻的初衷，也一直给自己摆了一个清晰的位置。
他知道，肖冰从头至尾都是看上了他这副皮囊，更感兴趣的也是他的身体。
他虽然有些失落，但总归是开心兴奋的。
毕竟自己有地方可以吸引到肖冰注意，这便足够了。
而至于这样东西是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人都跟着自己回家了，他还有什么还不知足的呢？
可最近程云却经常会感受到肖冰其他的情绪，他总觉得，肖冰好像哪里对自己不太一样了……
好像他更依赖自己、更舍不得自己了。
尤其是那天在机场……
他明明看到了肖冰眼里不舍的情绪，可无论自己怎么试探，肖冰都不说一句希望自己留下来。
于是他一时间心情又被摔回谷底。
可还好，当肖冰听到自己说下周去看他的时候，他听上去像是很开心。
在视频里虽然看不真切表情，却可以感受到肖冰精致如画的眉眼，美得不可方物。
他想着，心跳跟着加快。
他好想下一秒就能抱到那个人啊……
“Andy，快些开，赶紧马上回家！”
“好的，程总。”
程云到家后几乎是奔进大门，他知道自己在家里看到肖冰的几率几乎为零，可当没看到人的时候，心情还是真实地失落了。
赵姨闻声从厨房走出来，在看到程云后她睁大眼睛，“程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看到赵姨将要泛出的泪水，程云眉头猛然蹙到一起，“怎么了，赵姨？”
他左右环视一下，发现了这个家好像变得有些许不同，于是狐疑地问，“肖冰……他回来过？”
赵姨听到这句，终于没忍住哭出来，“您快去趟书房吧，夫人说他给你在保险柜里留了东西……”
“保险柜？”程云有种可怕的感觉冒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冲进书房。
果然在打开那道密码锁后，程云整双手颤得不听使唤。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封离婚协议书？！
程云几乎是疯了一般将那封协议书撕了，然后冲到四楼肖冰的房间。
果然，他的东西都尽数收好，连用过的东西也摆回原位。
一瞬间程云仿佛回到刚刚布置完这个房间的时候，每天每天盼着那人都能住进来。
恍惚中他眼睛起了一层雾，好像那人从没来过……
这时他终于能打开手机，接着便看到“老婆”那个备注的人发来一句话。
【程云，我们离婚吧。】
离、离婚……
即便刚刚看到了那封离婚协议书，程云还是觉得读不懂肖冰这条信息发的每一个字。
电话仍旧是打不通的状态，程云让Andy立刻去查肖冰的下落。
在不知所措的几分钟里，程云接到一通电话。
按下接听键后便听到听筒里沙哑无力的声音，仿佛写满了后悔和抱歉。
“兄弟，对不起……”
程云听到这句话瞳孔收缩一瞬，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瞿桐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听他解释下去了。
所以，肖冰一定是听到了妈妈说的话，然后找不到他，最后只好来瞿桐这里求证。
他根本不敢想肖冰这么骄傲的人，当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辗转几次求证，就是为了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谁知得到的却是一样的结果……
程云心脏疼得厉害，他不知所措急了，又被后脑的疼痛反复折磨，最后只得抱着肖冰睡过的枕头在怀里才感觉好些。
过了片刻，Andy在一楼打电话给程云。
“程总，查到了，夫人刚刚动用私人航线回了A国。”
“私人航线？”程云语调几乎都变了声，“他、他坐了私人飞机？”
“是的，程总，是宋少爷的私人飞机。”
“怎、怎么可能……”程云声音无力极了，像被抛弃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可他此时还是更心疼肖冰。
肖冰小时候曾被人绑架，在一台私人飞机上被绑了十多个小时，后来他几乎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克服自己的恐惧，可以重新坐飞机。
只是他都避免做私人飞机，只坐客机。
后来肖泽清为了这个把自家的私人飞机也卖了，当时罗心眉嫁进来的时候还十分不满，为了家里没有私人飞机这件事抱怨许久。
“程总，刚刚我已经安排好您的私人飞机，最快的航线今晚凌晨三点。”
“好，知道了。”
程云原地修整片刻，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思绪。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然后去洗了个澡。
出来又拨通几次电话，然而还是一样的关机状态。
然而在房间徘徊的时候，程云蓦然看到角落的保险柜外面堆着的信件……
肖冰他、他打开了保险柜……
程云拧着眉头，颤抖着将信一封封放回保险柜收好，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白。
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直接对着手机里肖冰的头像发了无数语音。
“老婆……求求你别吓我……”
“老婆我不是故意消失的，你要相信我。”
“老婆，你答应我不走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老婆、老婆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说错话了，你千万别生我气好不好……”
“对不起，老婆，是我骗了你……”
“情书都是给你写的，房间也是为你准备的。”
程云发完这条，眼里瞬间布满泪水，一滴落下晕开了情书上的墨迹。
“从来都没有什么白月光啊……”
“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肖冰……你还好吗？”
充斥着轰鸣声的机舱隔出了一个嘈杂的空间，宋行坐在座椅上侧脸看着旁边的人，一脸担心。
从肖冰小时候被绑架的那年起，他便再也没坐过私人飞机。
每次出行都是买商务舱坐客机，并不是因为自己完全克服了这种在密闭空间长时间飞行的恐惧。
而是心中揣了一个恐怖消极的想法。
一旦飞机出事，便是几百人一起被绑架或一起消失，于是，当一个人的恐惧上升到一群人的恐惧时，这种扭曲的状态便会被逆向回转。
甚至成了奇特的积极面，让人一瞬间没有那么惧怕未知的飞行。
肖冰当初就是这样把自己劝好的，虽然那时他年纪还很小。
后来等他长大了，便像没事人一样天南海北地飞，甚至后来出国修养、读书，根本看不出在曾经全国轰动的报道里面，他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宋行问完之后，肖冰眼睛终于动了下，轻轻摇头。
沉默一直持续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宋行全程不敢睡觉，万一自己发小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而这次他也在肖冰对待程云事情上时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一个像冰一样冷漠的人，却只为了想亲眼见到另一个人，辗转几天飞了个来回。
宋行不敢揣测肖冰的心情，总之怎么看都很反常，于是实在放心不下才跟着他一起回A国。
可当他们落地，宋行才觉出认识肖冰这么多年，原来自己还是没有真正地了解他。
他以为肖冰会害怕、会伤怀，甚至会对小时候的经历还存有阴影，可谁知一路到了酒店，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像死了很久的湖面。
甚至他还可以正常吃饭，沟通交流也无障碍，只是自己一个人发呆沉默的时间多了。
回到A国后肖冰睡了一整天，第二天宋行怎么都敲不开隔壁的房间门，最后动用全酒店保安的力量后，在楼顶的天台找到肖冰。
他在酒店露台最边缘的秋千椅上睡着了。
宋行吓了一跳，赶忙去把人叫醒。
“我靠，肖女王，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啊？”
肖冰显然被惊醒，眉头皱了一下，揉了揉脖颈，“嗯，这几天时差混乱，睡着了。”他看了眼宋行着急的样子，笑着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还怕我想不开不成？”
“那可是啊，谁知道你这跟我们凡人不在一个思维等级的艺术家，会不会在哪个瞬间觉得生命的真谛是飞翔了，然后从这跃出去呢！”宋行看人状态正常，嘴也不闲着了。
肖冰果然被逗笑，活动了下肩膀，缓缓站起身，“放心吧，不会的。我要是从这跳下去，万一老肖醒来知道我没了，到时候又真被气死了可怎么办，不白白便宜了罗心眉？”
“肖冰……你每次都非要这么说吗？”宋行听到这里，面色黯下去，语气严肃起来，“你真的就这么不把不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我的命啊……”肖冰脚步顿住，像在原地思考什么，“十三岁之前被绑架了三次，最后一次差点死了，当时要不是那个孩子救我，我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轻叹一声，目光放得很远，“明明是捡来的十几年时光，可我连声感谢都不知道该对谁说。”
宋行听完这句话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他知道肖冰健康长大很不容易，后来特别是母亲去世以后，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笑了，就更别提对谁交付什么真心。
而和自己关系好，也纯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
后来遇到程云后，总算从肖冰脸上看到些许烟火气，可现在却……
宋行跺了下脚，接着就拉着肖冰往电梯间走，“别想了，走，咱俩出去happy去！”
“什么？”肖冰一愣，笑了，“别闹了花孔雀，没时间跟你happy，我还要准备画展。”
“行了吧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宋行扁了扁嘴，笃定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某人，还有心思画画就有鬼了，咱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肖冰无奈，刚想张嘴说什么，却听到宋行说了句。
“走，咱俩今晚去看猛男脱衣秀！”
“……”
晚上八点酒吧里的表演，宋行找人帮忙插了两个位置。
当坐到VIP座位席上的那一刻，宋行突然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冲动的决定。
自己特么一个直男居然为了逗发小开心跑来gay bar看猛男的肌肉……
宋行默默掐了下自己的人中，侧脸就看到眼神无光的肖冰。
“哎，肖女王，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这种美好的肉体了吗？瞧瞧，这还是欧美的！小麦皮简直就是你的菜啊！”
肖冰回神，轻笑了下，没回应。
是啊，身材脸蛋都好的，还是小麦色皮肤的，美好的肉体就在自己眼前……
可比这些人还要完美的身体，肖冰已经见过了。
遇到了一片海洋，谁还能空出眼睛回头看看那些曾在沿途出现过的湖泊。
不同于肖冰冷淡的反应，显然他在酒吧里的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赤裸着上半身的猛男，一个劲往VIP席前凑，绕着两人甚至想贴身热舞。
宋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看到肖冰皱了下眉头之后终于爆发，吓跑了围着他们的人。
得救的肖冰原地缓了缓，然后侧脸道：“我去趟洗手间。”
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每次疲于社交，肖冰便会下意识地想逃脱。
就像前段时间他的十次相亲一样，吃饭间他都会跑到洗手间躲会，而当回到餐桌前，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肖冰站在洗手台前用水拍了拍脸，然后仰头叹了口气。
“呵，瞧瞧，这是哪来的美人啊？”身后传出陌生的声音，肖冰睁眼看向镜子。
镜子里是一位亚裔男性，听口音应该是生在这里的本地人。
他衬衫几乎全敞，露出里面的胸肌和腹肌。
肖冰从镜子里瞥了那人一眼，挑眉道：“要找‘美人’的话，你可能要去隔壁洗手间。”
说完便浅笑了下，往门口走去。
谁知直接被那人拦住去路，“哎……来这个酒吧的，谁不知道谁呢？今晚氛围刚好，要不要……去我家？”
肖冰刚想说不用了，话还没出口，那人就猛然拽住肖冰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
“不瞒你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反应了……”他俯身凑近肖冰的耳朵，试图传递更多暧昧，“试试吗？保证你满意。”
“你……”
“你他妈放开他！”
两道声音在洗手间内一齐传出，肖冰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心里一惊，猛地抬眼。
接着他便感觉身体直接被人拉过去，然后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后面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两个人又说了什么，肖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只感觉这个自己思念的，风雪味的怀抱凌冽感很重，怀抱主人胸口起伏很大，自己完全可以听到来自那里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肖冰才从混沌中略微回神。
他感觉周围环境安静了，自己被这个怀抱圈得更紧。
“老婆……”怀抱的主人出声，语调低沉柔和，尾音却有些颤抖地说……
“离婚，我不同意。”
第39章 他迟来的告白
这是一个久违的拥抱，肖冰感觉自己上次在这个怀抱里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刚刚程云说的话还萦绕在自己耳边，语气颤抖、委屈。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看看那人的脸，却仿佛脑补出那人的神色。
一定像之前喝醉的时候一样，变成一只大狗黏在主人身边求安慰求抚摸。
他说，离婚，他不同意……
可……为什么呢？
自己如今已经知道一切真相了，他为什么还要不停说这样的话？
还有，他怎么会突然跑来A国，又出现在这个酒吧？
肖冰找了程云两天未果，等他把事情终于弄明白，决定离开了，想放过自己了，这人却又把他轻易抓回那个让他贪恋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