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可以确定，肖冰很喜欢与他肢体接触，尤其喜欢他的怀抱。
于是每晚他都会抱着肖冰入睡，哪怕只被当做暖炉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这一刻的拥抱是代表什么呢？
难道……肖冰舍不得自己？
程云想着，心跳加快几分。
这个念头令他雀跃，却让他更不敢声张，生怕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所以他只敢静静抱着肖冰，让他安稳地躺在自己的怀抱。
过了许久肖冰才抬脸，他静静看了程云一会，那双入春水的眸子里装得太多，程云一时分辨不清。
下一秒他便放弃了读取信息的念头。
因为肖冰踮脚吻住了他。
这个浅浅的吻持续数秒，程云瞳孔微颤，欢愉的情绪就快从胸腔中蹦出来。
他想听肖冰说舍不得自己……也想听肖冰说离不开自己……
只要一句话，程云就会放下所有，留下来陪他。
可两人视线交汇几秒，程云仍旧没等来那声挽留。
于是，他有些迫切地想要确认，“老婆……为什么突然抱我，突然吻我？”
肖冰没想到程云会这么问，怔愣片刻才回答：“吻自家先生需要那么多理由吗？他笑了笑，复杂的情绪也在眼里消散，只剩下澄澈美好，“还是说程先生害羞了？”
只一句话，程云的心情便可以犹如游乐场的凌霄飞车，时上时下，始终悬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地。
他藏着这份失落，无奈地扯了一个笑容，牵起肖冰的手，推着行李车向外走去。
程云陪肖冰在A国呆了两天，等到一切安顿他便返程回国。
临走前他托付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照顾肖冰。
可肖冰却笑着拒绝，说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姐妹都在a国，只要他想，就少不了热闹。
程云在放心的同时却也有些揪心，他觉得肖冰好像不需要他了。
于是，浓重的危机感布上心头，以至于直接打电话让Andy预约下周的私人飞机航线。
肖冰送人到机场的那天，程云抱着他很久。
直到机场地勤广播连番响起，肖冰才催得动他去登机。
“赶紧进去了，不然改机票多麻烦。”
“不麻烦，只要你需要，这张机票作废也可以。”
“我……”肖冰眼神动了一瞬，接着便沉了下来，他想到这些天那几百通被程云挂断的电话，心里有些不安，“程先生快去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句外人听来懂事的安慰让程云感觉心脏钝痛。
他说过，他不需要肖冰那么懂事，他想让肖冰对自己撒娇，哪怕无理取闹提出任何要求都可以。
可肖冰从来不会那样，就好像他也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
“老婆……”程云沉了沉声，语气有些悲伤。
肖冰抬脸，面色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我回去后，你会给我发消息吗？”程云这一刻开始害怕，他怕离开一周自己便会无法融入肖冰的世界。
可肖冰却没有领会程云的心思，疑惑地问：“为什么不会？难道异国了你就不会联系我了？”
“当然不是！”程云急着澄清，“我、我怕你太忙，没时间跟我联系。”
“那我答应你，每天早上都跟你汇报行程好不好？”肖冰神色柔软下来，一双眼睛笑得温柔到不真切。
程云很少见到这样宠溺的眼神，一时看怔住。
“还不够的话……”肖冰主动凑近，在他的耳朵旁边轻语，“咱们可以视频，顺便……”
听完后面的两个英文单词，程云呼吸停了。
看着面前人呼吸逐渐紊乱，肖冰正经说道：“不闹你了程先生，快进去吧，到了打给我，我等你。”
程云缓了会才点头同意，在转身之前，他又紧紧将人揽进怀里。
“老婆，想听你再叫我声。”
“好。”肖冰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声音带笑地说，“老公，一路平安，我会很想你。”
“……”
这世间就是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仅仅一句话就把你跌落的心捧上云霄，让你不再甘愿落地。
他不管不顾地和肖冰拥吻，在临行前，颤着呼吸说了句。
“老婆，我下周末就来看你。”说完他终于舍得离开，笑着转身朝肖冰摆手。
肖冰看着那抹好看的笑容，在原地反应了许久，心脏忽然“怦怦”跳个不停。
他从未想过，在这片自己熟悉的土地，居然有人就这样朝着那颗早已难掀波澜的心，没有声张地闯了进来。
那人有着他梦里最常肖想的面容，拥有他画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完美躯体。
而这一刻，肖冰却终于发觉，他触碰到了那人灵魂深处最炙热的东西。
程云……
他心里喃了句。
我好像是真的爱上你了。
肖冰等到程云的航班起飞了才离开机场。
从机场到宾馆的路程曾经是他最熟悉的，可如今却觉得这个自己居住了几年的城市有些冰冷和陌生。
有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感。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
不知不觉，有一个人已经真的将自己心里的那块冰融化了。
有些诧异，也很新奇，此时肖冰终于愿意承认，遇到程云后是他这二十六年来都没有过的心动。
虽然起初只是被他的美色和肉体迷恋住……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温柔早已化成细密的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自己的每一条神经。
此刻他完全不想去在意什么“白月光”，也忘了自己每天将“无所谓”挂在嘴边。
“感情是最不能认真的东西。”
这句话仿佛已经是他上个世纪说过的了。
A国城市夜晚少了些许光亮，月色代替路灯照到地上，整个国度都有种静谧的通透感。
柔和的冷光落到他脸上，眸子中闪出他思念人的影子。
肖冰对着玻璃轻叹一声，这时手机震动响起。
他挪眼，接着就笑了起来。
【老婆，好想你。】
这人，才刚走就说想……
他心里嘟囔着，眼睛却弯了起来。
这种孩子一样矫情的思念，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十几个小时后，程云落地回家两人便迫不及待视频通话。
因为时差的缘故不能同睡同出，程云便让肖冰开着手机视频，自己哄着他睡觉。
这就出现了一个场面，程总裁在开会期间对着手机笑得一脸温柔，甚至这一幕还被偷拍下来上了头条。
在两人分开的日子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也无时无刻陪着彼此。
这种深入骨髓里的陪伴让肖冰贪恋、思念，甚至想要占有。
他后悔了，他不想把程云还回去了。
即便那个白月光真的回来了，他也舍不得离开了。
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日子。
程云在临行前拨通电话，“老婆，我准备去机场了，大约明天早上七点就到，到了我直接去酒店找你，记得给我留门。”
肖冰心脏跟着程云发出的音节跳动，一颗心怎么都不听自己使唤。
他笑了笑，目光都是温柔和期待，“好，老公，等你。”
听筒里传来一阵响声，过了几秒才重新听到程云的声音。
“怎么了？”肖冰问。
“……刚刚手机掉了。”
肖冰愣了一会，没忍住笑出声。
“好了老婆，别笑我了，一会见面再让你闹个够。”程云也淡淡地笑了。
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性感，听得人不饮而醉。
又举着手机哄了会，肖冰才被哄着去睡觉。
程云说，明天一睁眼便可以看到他了。
于是肖冰攥着手机，一夜好眠。
虽然程云说自己会直接来酒店找他，但肖冰还是定了一早的闹钟。
他看准时间叫了丰盛的早餐，想着一会程云来了先让他吃饭，再陪他睡会倒倒时差。
当指针指向七点，肖冰闪了眼睛戳了戳手机。
仍旧没有消息、没有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冲完了澡，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耐心地等待酒店门被敲响。
早上八点半，客房服务送来早餐，程云平时爱吃的东西摆满一整张餐桌。
肖冰想，程云进来看到一定很开心，肯定会激动地冲过来抱着自己撒娇，想到这里，肖冰垂眼笑了起来。
可直到一个小时后，一切还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本应两个多小时联系自己的人始终没有消息，肖冰心里一跳，朝通话列表的第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然而等到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心中不好的预感攀升，肖冰拧着眉头打给Andy。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了起来，Andy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肖冰着急的声音堵住。
“Andy，程云呢？”
Andy显然怔住，顿了几秒才讲话，“夫人，程总不是去找你了吗？A国早上七点就应该到了，他还没联系你吗？”
“没有……电话也是关机。”
“好的夫人，我知道了，您先别着急，我马上试着联系程总，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好，麻烦了。”
“夫人客气了，再见。”
挂了电话，肖冰心绪不宁，他期间一直翻看媒体新闻，生怕是最坏的结果发生。
就这样等了一整天，桌上的食物也全然冷透，没人顾得上把它们清理出去。
直到晚上七点，酒店房门被敲响。
肖冰慌张地打翻了手中的水杯，任由热水浇到手上也没觉得烫。
他捂住一颗跳动得发烫的心脏，急忙跑到门口。
“老公……”
门开的那一刻，肖冰身上的热情分子瞬间被泼了一头冰水，瞬间降温，刺痒难耐。
“你好，请问您是？”
来着是一位中年女性，像是妈妈一样年纪的人，衣着光鲜，浑身都写着雍容华贵。
只见那人没回答问题，摸了摸耳朵上的翡翠，冷眼瞥了肖冰一下，冷笑道：“你在叫谁？”
突如其来的敌意让肖冰眯了眯眼睛。
可从小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挂着笑容。
“请问您是走错房间了吗？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叫来酒店服务人员。”
“呵，”对面的人轻笑一声，“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叫我儿子老公？”
肖冰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马上镇定下来，“您是……程云的母亲？”
见人斜着眼睛又摸了两下耳垂，肖冰才能确定下来，“阿姨你好，我是肖冰。”
“我知道你是肖冰。”程云妈妈不请自来，又冷笑着兀自进屋。
肖冰怀着疑惑挑了下眉，无奈地随她进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云，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件事有多不对劲，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就开口问道。
“阿姨，我想问一下，程云他……”
“你还敢提程云？”程云妈妈厉声起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程云现在人正在北城跟宋氏千金享用烛光晚餐呢。”
她冷笑，得意的声音响彻屋子。
“他会跟你离婚的。”
这句话传入肖冰耳朵，让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轻信程云妈妈的暗讽，只是听到这话还是心里不舒服。
而在此刻也终于想起了什么，疑惑跟着攀升。
他记得当初程云第一次见他，唯一提的“要求”便是帮他应付父母，应付不必要的麻烦。
程云说父母没日没夜逼着他相亲，于是他索性结婚堵住他们的嘴让自己的耳根清净。
可结婚的这些日子肖冰确实没有听过关于程云提过父母的任何事情，也根本没提过见见儿媳这茬。
他对于这一点不是没存疑，可每次对所有人的试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个。
程云父母在国外。
本来他已经打消疑虑，可如今看来，这倒像是一场天衣无缝的说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程云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看现在程云母亲来势汹汹的样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不管起初的那场“婚姻交易”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明白，如今的他已经早将“交易”抹去，只想认真安稳地和程云一起维持他们的婚姻。
可今天他却听到了“离婚”二字。
即使是从他人口中听到，肖冰也真实感到了刺耳。
怪不得上次他提“离婚”这两个字，程云眉头拧成那样。
那好吧，以后他再也不提了就是了。
肖冰嘴角翘了些许弧度，漫不经心道：“好，阿姨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程云妈妈显然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接招，于是整个人眼睛都红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勾引程云骗他跟你结婚的！我听说他把Luna酒店5的股权都转给你，还帮你拿回肖氏的股权？”
“是。”肖冰承认，“那是程云的聘礼，作为嫁妆，我也转了5肖氏集团的股权给程云，这个我想阿姨应该也听说了吧。”
程云妈妈听着却怒了起来，“嫁妆？你居然还有脸说嫁妆这两个字？”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独自凌乱了一会。
“你说你这个大男人，怎么生了个狐媚相呢？
肖冰心里笑了下，居然这世上还有比罗心眉难缠的中年妇女。
看来之前还是自己见识少了。
可奈何这人是程云的妈妈，还是得多少给点面子，不能像对罗心眉那样。
于是肖冰礼貌地朝他笑笑，“我和程云的事情不劳阿姨费心了，没什么事的话您早些休息，我去给您在这里开间房。”
说着他便起身往门口走，身后人见状气极了一般厉声喝住他。
“肖冰！你占着别人的位置不难受吗？”
肖冰脚步顿在原地，回头望向她，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刹那间变了味道。
不是风情万种，不是假意逢迎，也不是漫不经心。
像是对着来自不属于人间的死物，让人冷到骨子里。
程云妈妈看到了一怔，喉咙吞咽一下却越发张牙舞爪。
“我今天就告诉你，程云一直都喜欢女人！”见肖冰眉头蹙了一下，她越说越来劲，“他从小到大心里都装着一个女生，你住的别墅是为她买的，你住的房间也是为她布置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她冷笑一声，语气仍旧得意，“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骗他结婚，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自己养的儿子，我才不相信他能喜欢一个男人！”
“哦，是吗？”
肖冰此刻却又不太在意了，他听着程云妈妈说话时，脑中不停浮现程云的眼神和对自己的温柔，他不是三五岁的孩童，不可能经人几句挑拨就轻信什么。
于是他又回了一个微笑，这次添了点凌冽，“喜不喜欢的，您问自己儿子不就知道了，要是听到了自己的答案，现在怎么又会长途跋涉来a国找我呢。”
程云妈妈听着嘴巴张合几下，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承认，如今所有的情况都被肖冰猜中了。
他见这人根本吓不走也骗不了，心慌得厉害，于是语气柔了几分，像是换了对策。
“肖冰，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你想要什么人没有，为什么要缠着我的儿子啊……”
她说着，居然下一秒眼眶就泛出泪花。
“肖冰……算阿姨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放过程云……”
程云妈妈哀求的模样瞬间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
比起刚刚颐指气使的那副贵妇神态，此刻泛着泪光的眼睛像藏在阴霾之中的绝望。
音调也变了声，颤抖得让人揪心。
听到这样的语气，肖冰突然想到老肖的最后一通电话……
那个电话里肖泽清歇斯底里地怒吼，质问他为什么喜欢男人。
甚至在电话里扬言回去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肖冰听到后顿时如坠冰窟，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语调平缓地说：“如果我妈还在，应该不会对我说这些。”
然而得到的又是震耳欲聋的怒吼。
肖冰现在还记得当时跟肖泽清说的话。
他说，“老肖，别再闹了，再闹的话下一个走的就是我了。”
肖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肖泽清还是不断打来都被挂断，最后他直接关机。
可谁知道，那通电话却成了他们父子俩的最后一通电话。
肖泽清在高速上出了车祸，救护车赶来时他手里还攥着手机，指尖发白。
肖冰那天在医院的走廊坐到天亮，他知道，说愧疚什么的都是无用。
现实无法改变，他那刻也只能庆幸，老肖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成了植物人。
这样他便能存着希望，念着哪天他在醒来，父子二人还能好好掰扯掰扯，同性恋到底哪里不正常。
而现在，他是真的很希望有天肖泽清能握着他的手，亲自把他交到程云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