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那我再问你，之前那晚，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也还是想听程云亲口说出来。
就像程云说，希望自己对他多撒娇一样。
他根本不敢想象程云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究竟默默承担了多少。
可那人好像根本不懂自己如此逼问的意思。
“老婆，都过去了，别想了，好不好？”程云低声说着，抱紧肖冰。
肖冰轻阖眼睛，一时间喉咙像被人握住，呼吸有些发紧。
他果然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
见肖冰没有回抱自己，程云腾出一只手，又开始解刚刚肖冰好不容易才哄他穿好的衣服扣子。
“程云，”肖冰气笑了，“你是不是只要一理亏就会脱衣服？”
“嗯……”程云轻轻抬起他的脸，吻了吻那张亮晶晶的嘴巴，“这招好用。”
肖冰一挑眉，程云有种不好的预感布上心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天看多了我也会看腻？”
果然，老婆不会令他失望。
程云手顿住，猛地加深了那个轻吻，变成有些用力地撕咬，仿佛在落实他那天说的，想让肖冰记得自己给他带来的疼痛。
但最终程云还是没舍得下重口，又轻咬一下松口。
“老婆，气我可以，但别吓我。”他叹气，语气诚恳地让人心疼，“因为我会当真。”
肖冰抿了下嘴唇，抬手触碰程云的眉心，想帮他抚平眼里的悲伤。
下一秒，那只手又被程云放到脸旁，珍重地蹭了两下，吻了吻。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哄你一辈子。”
“但你能不能……别再离开我了。”
程云一口气又说了许多，这些天他已经说了太多这样的话。
甚至他这二十七年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没有这几天说得多。
他觉得自己唠叨，怕肖冰嫌他黏人，可他更怕自己再不说些什么肖冰又会离开自己。
这样的不告而别在他的生命中已经三次了，再有一次，他就真的承受不住了。
“嗯。”然而得到的，却是来自那人肯定的回应。
程云略微瞪大眼睛，面容都是不可置信。
“你、你答应我了。”程云说着便笑了出来，重复道，“老婆，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肖冰难得眼神柔软，像含着春水般晶莹，他就这样看着程云，轻轻点头。
“可是，程先生，你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程先生……老婆叫我程先生了！
程云不停压抑住心口的兴奋激动，始终保持着沉稳迷人的眼神看着肖冰，“老婆，你说。”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我。”肖冰将程云拉起来，让他坐到床边，自己起身跨坐到程云身上，环着他的脖颈，轻声道，“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跟你计较了，可以后你什么都不能瞒我。”
程云喉结一动，仿佛听到了，也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顾着看着肖冰的眼睛呆滞地点头。
肖冰笑了笑，俯身吻了他一下，“我这半生，从没跟人表白，可今天我想对你说……”
“这场‘婚姻交易’的日期，可以改成永远。”
“但我不要欺骗，也不要一味的保护。”
“我想跟你站在一起，住在你为我布置的房间，藏在你为我准备的画室。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兴许有一天还能和你一起看到老肖睁眼。”
他说着，眼睛蒙上一层朦胧的光。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能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肖冰说完，凑到程云耳边小声叫了句，“老公。”
“……”
程云瞬间忘了怎么呼吸。
他深深地望着肖冰很久，视线交织之后，他们结了一个冗长黏腻的吻。
后来越发过火，程云在最后关头停住，把肖冰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他起身，调整一下裤子，淡淡地说：“老婆，我……先去冲个澡。”
第42章 他是我的那束光
两人在酒店腻了好些天，直到肖冰再次收到导师的邮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此刻还在A国。
以及，他来A国是要做什么的。
当时冷静着说不去看猛男秀要在酒店画画的人，却因为每天都盯着某人看而耽误了一周之久。
肖冰边回复邮件边感慨，真是色令智昏。
敲下最后一个单词，按下回车，肖冰才蓦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程云……”
“嗯？”
“宋行呢？”
程云看书的手一顿，眨了眨眼，默默掏出手机。
过了半晌，肖冰听到程云免提后的声音。
“兄弟，你终于原谅我了！”
程云冷笑一声，“不原谅你，当时你是用翅膀飞来A国的吗？”
这句极其富有冷感的“用翅膀飞来A国”莫名戳中了肖冰的笑点，他默默偏头过去，轻轻颤着肩膀。
程云看到肖冰抖动的身子吓了一跳，赶忙跑到他身边，用眼神问：怎么了，老婆？
肖冰弯着眼睛摇头，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老公很可爱。”
不出所料，程云怔住了。
他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电话那头嚎了几声，“程云，程云，你还在吗？”
程云这才回神，轻咳应声，“嗯。”他调整片刻，语气恢复了对人的疏离，“正事问你，宋行呢？”
“你还有脸问我？你俩当晚在酒吧开心了，走了，留下宋行懵逼找不到人，后来我好心出现英雄救美跟他解释一通，结果他把我揍了一顿，还说，我跟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云：“……”
瞿桐越说越委屈，不忿道：“我明明是来跟嫂子亲自赔礼道歉的，结果还被人言行侮辱。”
程云摇头，无奈道：“你没什么好委屈的。”
“我……”瞿桐自知理亏，破罐破摔起来，“嫂子在吗？我亲自跟嫂子道歉。”
程云看了一眼肖冰，后者点头，起身走过去。
“瞿桐。”
“哎，嫂子，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人喝多了就爱乱说话。”
肖冰淡淡一笑，“没事。”
“但要怪也得怪程云！我们大学同吃同住四年，他愣是没透露关于自己‘白月光’一个字，我们都以为是女生来着，他自己也没否认，我们就那么以为了。”瞿桐自顾自地解释，语气实在诚恳，“总之，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再生气了，也别再跑了，不然程云要把北城掀了。”
肖冰抬眼望着程云，一双眸子比星辰还亮，嘴角还微微上翘，让人想看又不敢多看。
程云自从掉马后就越发接不住老婆的目光，觉得肖冰的一颦一笑都是在勾引他。
于是他偏开视线，不自然地握拳咳嗽。
后来瞿桐又兀自说了许多，还说自己现在就住在宋行隔壁的房间，一定会帮肖冰照顾好他。
对于“照顾”两个字，肖冰不予置评，只腹黑地希望宋行能多撑一会，可以再让瞿桐吃点苦头。
挂了电话，程云黏过去，用脑袋蹭着肖冰的脖子，真就像一只大狗在求主人陪玩，弄得他有些痒。
“别闹，颜料弄你一身。”肖冰笑着躲开。
程云果然停了动作，从背后安静地抱住他，“老婆，画什么呢？”
“随便画画，找找手感，画展的内容还没想好。”
“画展的主题是什么？”
“Darkness”
“Darkness……”程云重复一遍，没说什么。
肖冰在调色板上轻蘸几笔，语调悠然，“导师说，我的学弟学妹大多都走暗黑系。血光的黑暗城堡、迷雾中的森林、不透风的秘密地下室……听上去都很贴合主题。”
程云把脸乖巧地贴到肖冰背上，感受他说话时的胸腔共鸣，听他好听的声音掺着心跳，一声声流进他的耳朵。
过了许久，程云环着肖冰的腰，柔声开口，“可你不想画这些。”
肖冰握住笔的手顿在空中，心也猛然跳了两下，“那你说，我想画什么？”
空气静默很久，二人谁都没有动作，只能听到彼此缠绕着的呼吸声。
“你不想画黑暗。”程云说，“你想画光。”
因为你的生命中不会再有黑暗，从今往后将全都是跳跃明亮的光。
他没说这句话，可肖冰却仿佛听到了一般，思绪飘了很久。
见肖冰没说话，程云心跳加速两下，怕是自己又说错什么，一时紧张起来。
“老婆……”他试着唤了声，还好肖冰应了。
“嗯，我在。”肖冰放下画笔，转身歪头看着程云。
程云瞬间被老婆的歪头杀迷了心，不管不顾就往前凑。
就在快亲到的时候，到嘴的老婆偏了偏头。
程云瞬间不知所措，委屈地看着眼前的人。
肖冰心里一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程云腰侧划了一下。
“老公。”
程云浑身一颤，轻轻抓住肖冰又蠢蠢欲动的手。
“嗯……”
“我该怎么办啊？”
可程云哪里经得起肖冰的撩拨，随便勾勾手他就成了一块木头，只会有求必应。
“什么……”
“你好像……完全把我看透了呢。”他眨了眨眼，一双眸子笑得弯了起来。
程云此刻感觉要被自己的呼吸烫伤，他胸口起伏着，小声喃了句，“老婆，对不起了……”
说完猛地将人横抱起来，走向肖冰最爱的柔软飘窗。
半个月后，在A国国立大学的画展如期举行，那天肖冰带着程云前往，两人正装出席，在异乡国度也收获了无数羡慕和祝福的目光。
上前搭讪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连连夸着相配。
肖冰和自己的导师介绍了程云，还带他见了自己曾经同窗几年的三两好友。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程云当初和自己说，他从小也学过画画，这句不是骗人的。
程云对于解读艺术的思维并不是站在商人的角度，而是站在艺术家的角度。
于是，他无疑在这场画展收获了许多“粉丝”，他们乐于和程云交流心得，仿佛想要听他说更多。
肖冰一时感慨，这人的魅力还真是藏都藏不住。
两人在画展上只要一得空便会立刻腻在一起，不需要顾忌任何人的目光，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甚至连分开十分钟就觉得承受不住，肖冰也对自己最近的黏人行为感到头疼了。
在别人的画前抱了好一会，他们才觉出这行为有多不妥。
两人对视着笑出声，肖冰牵着程云往二楼的展厅走。
“老婆，你要带我去看你的画吗？”
肖冰这幅画作是背着程云完成的，说展出那天再给他看，要给他个惊喜。
两人走到展厅门口，肖冰歪头看程云，“去找找吧，我的光在哪里。”
程云心脏猛烈跳动着，缓缓挪步朝展示墙走去。
他扫过一排排画作，都没有驻足停留，最后走到一副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油画前他停住脚步。
这幅画没有其他色彩，像是存在于老旧电视机里的幕布。
黑灰的色块光影交错，最后只有一抹白色凭空而出，像是从那里悄然生出的光。
程云视线下移，看到了那副画右下方的花体字。
You are my brightness amid the gloo
再往右偏一下目光，便看到藏在角落的潇洒落款。
画作的主人签了他的名字——Cloud.
还没等到跟肖冰邀功，程云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
“你找到我的光了，我也找到我的光了。”
说完，肖冰握住程云的手，将那副画摘了下来。
他将画布翻转过去，程云看到藏在木板后的中文字。
在雨井烟垣的寒冬，你是炉火的光。
落款：To Cloud.
直到走出画廊两个小时程云还是没有回过神了。
他手心一直冒汗，不停回味刚刚肖冰在画前跟自己的“表白”。
他觉得不可置信……
他读懂了肖冰的画，看到了那行好看的花体字，知道了肖冰的署名，感受到了那双手握着自己翻转画布时的力度。
还有，那行中文和那个落款。
To Cloud.
程云想到这里，又将头埋在掌心，整个人怎么都缓不过来。
“老公，你都这样两个小时了。”肖冰轻笑着凑过来。
程云整个人都打了个颤，“老婆你等等……你、你先别这么叫我，让我缓一缓……”
“……”
肖冰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才把嘴角压了下去。
实在太可爱了……
程云解除封印之后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简直怎么看都看不够，而且更让人想逗了。
“哦，好，那我先走……哎……”肖冰“走”字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怀抱的主人胸口不停起伏，“老婆，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又说走……”程云低声说着，是充满磁性的委屈，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那种声调，“你不能走，你是我的，你哪都不能去。”
听上去特别霸道，语气却特别宠溺。
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石，总是连擦拭都要小心翼翼。
“我都跟你‘表白’了，我还能去哪呢？”肖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哄着，“而且……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做得不好，下一次再改进。”
程云心里猛然一跳，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高兴：这是老婆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老婆的第一次给我了！
害怕：什么叫下一次再改进？老婆难道还想跟别人再表白第二次？！
肖冰仿佛读出了程云内心两个小人的想法，他弯了弯眼睛，摸着程云的耳垂，“等我下一次跟你表白的时候一定会更浪漫。”他看着程云的眼睛，里面闪出五彩斑斓的光亮，“像今天这样的表白，以后还会对你做很多次。”
程云呼吸凝滞了。
他眼眸颤了几下，唇部肌肉微微抖动，两人做了一个冗长的对视。
最后以肖冰的歪头杀结束。
只见程云急促呼吸着，将肖冰狠狠揽入怀里，仿佛想融进去他的灵魂。
肖冰轻柔抚着程云受伤的额头，最后在发间落一个吻。
“老公，要不要跟我回母校看看？”
程云深深地望着他，没忍住凑身吻了一下，“好。”
肖冰从小身体不好，三岁那年发烧连带生了场大病。
后来肖家将他小心翼翼地养着，谁知肖泽清的风头渐露让这整个肖家成了北城商圈的众矢之的。
而那些声称“被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几番联合，见无法撼动肖泽清的根本，便盯上了不入流的法子。
他们将目标放到肖泽清的儿子身上。
恐吓、绑架……
他们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还好每次都有惊无险，被人赶到救下。
几经折腾，肖冰还是落下了病根。
最后身体彻底在十三岁那年绑架的时候垮了，是命悬一线被救回来的。
从那之后，他便被肖泽清送去国外养病。
肖冰妈妈陪着一起前往照顾，肖冰顺便在a国读了高中，后来便没回国，直接在那里继续读大学。
儿时的遭遇虽然给肖冰留了一身病痛，却没挡住他出落成耀人的模样。
他成绩优异，专业课也过硬，仿佛是天生被点满了什么天赋。
肖冰就这样顺利考取大学，并且直接被一位优秀的导师收入门下。
可命运爱与他开玩笑，大二的时候母亲查出淋巴癌晚期，从确诊到发病离世不过半年。
他恍惚度日，用了许久时间才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最终还是坚持将学业完成，毕业后重新回到北城。
肖冰早就知道父亲为肖家找了新的女主人，没想到却是个脑子不好的主。
相处不来却还要保留几分颜面，还要接受她带来的儿子畏惧以及崇拜的眼神。
是，肖冰从那双惊慌的眸子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崇拜。
或者，可以说是羡慕。
可羡慕什么呢？
羡慕他一身病痛，还是羡慕他丧了母亲？
后来肖冰实在不想对到那种眼神，也不想见到肖家的新女主人。
可肖泽清说什么都不许他搬出去自己住，无奈之下，肖冰只好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看书、画画。
再后来，老肖便出事了……
肖冰带着程云走在自己最熟悉的梧桐大道，回忆在他眼前一帧帧闪着画面。
曾经就在前面的长椅，妈妈拿着一杯热奶茶坐在那里等自己下课。
没想自己一把年纪却学会了怎么煽情。
肖冰无奈自嘲一下，接着便感到自己手指被吻了一下。
他侧脸，看到那双能包涵世间万物的眸子。
“想到之前的事情了？”程云柔声问。
“嗯。”肖冰点头，指了指眼前的长椅，“就在这，我妈当时总在这里等我下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