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会在一个人开始讲话的同时转向另一个人,流畅的切换到他们所使用的相应母语,或者第二母语,用别人最为熟悉的语言,不动声色地拉近彼此的距离,确保对方跟自己对话时毫无保留。而等到第二个人开始说话,他又切换了语言,开始询问第三个人……他最多能同时能跟八个人来回对话,兼顾所有人的同时,井井有条到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被怠慢了,并且还同时用大脑消化处理掉他听到的全部内容。就连一些特殊的、他没听过的专业词汇,他都能完美的复述出来,要求助理详细解释。简直就像能同时跟多个人下棋,却还能全部获胜的国际象棋大师。这毫无疑问间接佐证了谢藤的智商非常高。因为同时与多人对话并处理信息的能力,就像接纳海量数据的多线程服务器,不止会占用到大量的带宽,还需要高性能的CPU算率。
最后,是他精心选择的回答用词。它们不会像平时那么丰富,不仅剔除了所有无用的客套与铺垫,也没有附带任何情绪,让助理拿不准他同意与否,并且始终维持在“我明白”、“我没有听懂”、“没有必要这样做”以及“我还不太熟悉这个行业,请用更浅显易懂的方式向我说明”这四种大同小异的句式间。尤其是助理向他推荐那些完全陌生的新型行业时,他都会让那位助理留下来详谈。就像那些聪明的学生,往往会把他们无法立刻解出答案的题目留到最后。
第二个目的地是开放式厨房。
正餐需要等待一个小时,冷餐自助谢藤不喜欢,简单的铁板类和海鲜生食既快捷又能看厨师烹饪的过程,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第三种。
他带着闻哲和刚才被他挑选出来的那些,“需要更多时间来仔细询问详情”的助理们,陆续坐落。
跟在舞池时一样,他在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不时会用推荐一些菜品的方式来打断说话的人,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导回原本的话题。尤其在助理把投资前景描绘得过于美妙时,他往往会用品评菜品味道和称赞厨师烹饪手艺的方式打断,既营造出一种边吃边聊的轻松氛围,又能确保对方不是在凭空吹嘘前景。
毕竟,人在撒谎的时候,尤其是没有破绽的谎言,是需要预先准备的。就像那些想上市的空壳公司,总会向投资方讲述无比动听的创业故事。但凡有人在听故事的途中打断他们几次,就会发现他们的话前后矛盾,根本就没有创业和盈利,只有吹嘘出来的虚假故事。
第三个目的是吧台。
被谢藤再度挑选出来的第三批人,往往都是负责尖端医药和科技等行业,他因此要求安保助理始终随行,在敲定一项后就转交安保助理,让他负责跟进那些公司的详尽背景调查。然后还把医药类的东西单独列出来,让其他助理负责另外寻找至少三家第三方检测与临床机构,做全球性同步测试与监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未来势头大好的科技类,他不止会要求第三方加入测试,还要求亲自试用或亲眼目睹样品机运行。
在长达5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后,要不是这些人都穿着泳衣而不是正装,还经常拿谢藤的泳裤打趣,闻哲简直要怀疑这是什么全球性的贸易峰会了。
解决完数量最多的工作后,谢藤终于移动到第四个目的地:游艇后部圈出的海水游泳池。
他没有跳进去,只是坐在泳池边,开始处理他手里看起来最不赚钱,其实杠杆效应最大化的那些部分。
这里的助理们跟之前那些侃侃而谈的助理不同,他们很少回答问题,更多是在提问。
他们人手一个平板,排着队把平板递给谢藤,等待他浏览平板里数量不定的资料、照片和视频。
闻哲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发现里面都是新晋演员和歌手的资料。数量庞大得令人咋舌。
不说每年,光是每天,全球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梦想走入娱乐圈。即便被大浪淘沙筛选掉许多,也还留下了数百名之多。因而就算谢藤看得再快,也需要数个小时才能看完。
在这里,谢藤打断话题的方法是品评正在游泳的助理们是否该健身增肌,或者是否看起来身材比上次要好一些,相对更为随意的话题。当然他偶尔也会指着平板上的照片和自己或者闻哲的脸,抱怨待选的那些人有明显的整容痕迹,或者直接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这脸长得还不如我和他,怎么没有直接筛掉,还要送来亵渎我的眼睛?”
他最终从中挑选出十多个适合作为“金蛋鹅”来培养的人,以及不到四十个符合自己和“他的朋友们”的审美的“花瓶”,让助理去安排后面的接洽、签约以及私下有关“第二职业”面试。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最终不会下金蛋,也有很多不愿意做有钱人的花瓶。但那已经是助理们的责权范围,他不关心。
直到大半的太阳没入海平面下,谢藤终于忙碌得告一段落,然后忽然就像被按下暂停键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赤色的海平面。
人能高强度、高效的集中精神工作或学习最多不超过20分钟,一旦超过,就会效率大减,脾气也会变糟糕。
而谢藤此时已经工作了将近10个小时,这明显超过了普通人精神负荷的极限。
但他既不烦躁,也不恼怒,显得既平静又安静。非常反常。
“累了?”闻哲始终安静地站在谢藤旁边,直到这时才出声。
谢藤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去,不打算回答。
闻哲不觉得尴尬或失望,只是不再主动搭话,但他也没有走开。
谢藤始终盯着海平面,直到夕阳消失,泳池里的最后一名助理起身上岸,去为即将到来的晚间正餐做准备,他才再度抬头看了闻哲一眼。
依旧很短,也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
天和海很快只剩下或深或浅的黑色,海浪之外却出现了一点特别的水声。
闻哲低下头去寻找未果,直到游艇上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才在围绕着泳池边缘的细小灯光的帮助下,捕捉到谢藤时不时用脚尖踢打水面的轮廓。
已经长开的肩膀线条平而阔,漂亮的脊背与腰身微微前倾,膝盖屈伸,带动脚趾,刮擦过水面。
跟任何赋有活力的年轻人一样,闻哲想,内在却像个顽皮的小女孩。
“还行。”
大约是察觉到闻哲的视线,沉默已久的谢藤终于停下动作,如同断线很久的消息服务器,重新连接上网络,简明地回答了闻哲都差点忘掉的那个问题。
“如果累了,可以不用说话。”闻哲很快接上之前的话题,“留着力气,晚餐时间再说。”
谢藤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没过几秒就向后仰躺下去,很快闭上眼睛。
可他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直到他感觉到闻哲在自己身旁蹲下,伸手碰触了自己的前额,才重新睁开眼睛,与闻哲四目相接。
闻哲看着对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反而揉了揉他的头发。
如同一种无声的夸奖。
谢藤短暂怔忪,接着露出一闪即逝的笑容,伸出手,按住闻哲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撑起上半身。
“我原本以为,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
他凑近闻哲,停在一个恰当的距离,没有逾矩。
“可是,你完美得让我害怕。”
第47章 传染-7(上)2更合1
门的另一端只是一条昏暗的通道,并没有埋伏的攻击,这让闻哲弓背举枪的戒备行为显得有些好笑。
“放轻松一点儿,我亲爱的保镖先生,”谢藤从后面凑近对方,低声笑道,“这里勉强还算安全区。他不会直接攻击。”
“你很熟悉这个游戏的玩法,”闻哲侧头看向对方,问,“那上一次参加的时候,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当然赢了。”谢藤得意道,“我像是会输的人……?”
“对手是伦理,还是他的狗?”闻哲打断对方,毫不留情地问,“如果你有把握能赢,之前为什么还那么排斥上岛?”
连续几个一针见血的提问,让谢藤陡然却也彻底地沉默了,接着就是负气的转头冷哼,又开始生闷气了。
“你……算了。”闻哲明白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彻底被“小学生”传染了幼稚的毛病,所以才会在对方得意时故意泼他凉水。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闻哲改变语气,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后颈,手心的温度无意识地暖着对方微凉的皮肤,帮对方放松了僵硬的颈部肌肉。
“……走吧。”他简单地安抚了几句,便率先步入通道。
谢藤含糊地应了一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半低着头驻足在原地,像在思考着什么,却没有耽误太久,就跟上了闻哲的脚步。
“小心脑袋。”没走多久,闻哲就出声提醒。
他弯下腰,避过前方突出的半截水管。
谢藤轻应了一声,调整了复合弓的位置,紧随其后的低头穿过。
通道里的确没有埋伏,大多数情况非常安静,偶尔才会突兀地传出某些奇怪的声音。例如:笑声、掌声、无线电波段的杂音、金属叉划过毛玻璃、老旧发动机断续的轰鸣、刺耳的刹车、重物在地板上被来回拖行以及野兽撕扯生肉后的咀嚼声等等。
这些足以吓坏一般人的声音,在闻哲耳中却像是极具助眠效果的老旧恐怖电影。
“你对这些声音免疫。”谢藤打着哈欠说。
“你也是。”闻哲说。
他们大约在那些奇怪的声音里前行了十多分钟,闻哲才再度出声问:“还要多久才到出口?”
谢藤明明听见了,却出奇的沉默。这种情况闻哲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只能放弃追问。
昏暗的灯光严重的影响了他们视觉,却突出了潮湿腐烂的臭味;靴底踏中的地面上积了一层液体,经过时发出不像是水的粘滞声音,像是捣碎的水草黏住动物腐烂的血肉;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有一定弧度,像是地下排水管,拖慢了他们行走的速度;跟展厅里随处可见的监控不同,这里几乎看不到摄像头,也可能藏在极不显眼的位置,确保在暗网直播的过程中不被谁利用视角互相遮挡……
直到第一个岔道出现,闻哲才停下来,侧身看向谢藤,让后者来选。
谢藤摇头,漫不经心地表示:“都可以。”
闻哲打算选右边那条路,并抽出腰间的猎刀,打算在墙壁上留下刻痕来防止迷路,可惜很快发现自己的举动相当徒劳,因为墙上涂满了跟地面上同样的粘滞液体,让锋利的刀刃变得毫无用处。
“没事,”谢藤难得开口宽慰,“这个管道迷宫里面没有死路和陷阱,无论怎么走都能到出口。”
“那为什么还要做成迷宫?”闻哲问。
谢藤再度沉默,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闻哲的问题。
闻哲盯着言行古怪的对方看了一会儿,考虑到现下无暇找寻对方古怪的根源所在,只能假装视而不见的继续向前。
第二个岔路口很快出现,比第一个岔路还多一个,分成了左中右三条。
闻哲这次没有停顿,率先走入正中间那条。谢藤依旧跟在他身后,无论他速度快满,都会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除非闻哲开口向他提问,否则就维持一言不发地状态。
他们就这样在昏暗地通道里步行了将近10分钟,总算看到尽头出现的一团光亮。
闻哲当即加快步伐,但谢藤比他更先一步,蛮横地拉住他,强行挤到他前面领路,让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跟上。
“他喜欢用毁掉一个聪明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无所不能。”
谢藤的声音也跟他的举动一样突兀。
“什么?”闻哲驻足原地,盯着对方的后背。
能跟谢藤正常交流的时间太短暂了。这种介于“唱片卡壳”与“视频跳帧”的交流,反而才是普遍情况。可就算如此,闻哲也能感觉到从登上这座岛开始,谢藤身上的古怪言行就奇怪得越发变本加厉的事实,已经到了他无法视而不见的程度。
谢藤察觉到对方站住不动,只好停下来,回过头,用一种过于复杂的眼神看向闻哲,许久才出声修正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我是想说,别跟他争锋相对。会很麻烦。”
闻哲愈发不解:“我刚才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用幼稚的言辞挑衅他的明明是你。”
“我不是说刚才,我是说他存在本身。”谢藤难得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闻哲沉默。
一种看不出情绪好坏的沉默。
谢藤拿不准闻哲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就算对方没有明白,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咬人。他在一些事物和情感上的认知与旁人完全相左,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区别的成因,甚至视作理所当然,鲜少会去注意。
好在闻哲没有纠缠于这些,只是沉默地走近他,抬手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往前。
谢藤不再试图从大脑里搜刮词汇来解释自己的话语,从善如流的照做。
外面的天大概还没有亮,不过也快了。
赤道附近的夜晚总是非常短暂,因而更能突显白昼的湿热与漫长。
他们随身虽然有武器,却没有食物和水,等到太阳出来后,温度就会成倍的消耗体力,尤其对不耐热的闻哲来说,绝非是件好事。
这条漫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尤其在尽头的光点出现以后,不止连岔路的数目也在呈几何式增加,对于长度的认知也像是被无限拉伸了,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这座迷宫里走了多久。
又一种感官所赠予的错觉,就像进入展厅的那些通道。闻哲想:如果长期身处这种环境下,听觉会逐渐放大那些诡异的声音,继而让人失去理智……
谢藤突然横起手臂,挡在前面,既阻止了闻哲向前,也打断了他的思考。
闻哲疑惑地看向对方,在得到对方示意后随之视线下移,继而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抵达出口,可以看见远处抽签选中的雨林,虽然面积不算大——毕竟整座岛也没有多大,但雨林的恐怖之处从来不在于大小,而是那些能让人失去方位感的茂密枝叶和遍布的未知动植物与昆虫。近处则有有好几台暗网直播用的微型跟拍无人飞机,正悬浮在周围,发出嗡嗡的响声。但真正引起注意的是这个古怪的出口本身,根本就没有与地面相连。
闻哲在谢藤的帮助下,勉强瞥见了下方和侧下方相差无几的其他出口,目测他们所在的出口,大约距离地面落差已经超过二十五米,就像一个没有安装玻璃的摩天大厦的窗口,只要稍微探出头,湿润的风就会慷慨地向下拖拽他们。
闻哲拍了拍谢藤充满保护意味的胳膊,低声对他道谢。
束缚着谢藤的古怪情绪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他笑起来:“你突然那么客气,我很不习惯。”
“这不是客气,是礼貌。”闻哲空出手来,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当做无声的夸奖。
谢藤抬手指向出口外左侧下方,那里有一条通向面的铁梯,如同粘在岩壁上的破碎蛛网,布满斑驳的锈迹,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可实际上依旧倔强地粘在那里。
“我们从这边下去。”谢藤边说边示范,“小心。青苔很多。容易打滑。”
他以单手攀住墙壁边缘的方式,朝着侧面横跨过去,如同攀岩那样用脚尖与指尖的力量,勉强点在其中一根两指粗的铁条,把身体左右的重心互换,成功抓住了金属横杆。
铁梯的确很滑,加上风,几乎每爬一会儿就必须停下来,只是如果有谁在惊慌失措的前提下奔逃,尤其在攀爬梯子的时候遭受攻击,结局可想之。
闻哲不禁在心下庆幸自己刚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作弊。反正对手也在作弊,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去遵守规则。
他们谨慎而缓慢地沿着铁梯向下,先后抵达了地面。
闻哲目测这里距离雨林还有百米左右的路途,但这是片无遮挡的开阔区域,对他们来说相当危险,脚下柔软的腐叶踩上去就会稍微陷进去,同样拖慢了移动的速度,增加了危险系数。
二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短促的惊叫。
“别看。”
闻哲试图回身,却被谢藤阻止。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力道却出奇得大。
闻哲与他拉扯了几个来回才夺回主动权,半仰起头,看向声源。
覆盖在山体上的是一面数十米高的巨大混凝土墙,上面布满了一模一样的圆形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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