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陆政安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还是让宋淮书忍不住红了耳朵。
“莫名其妙的说这个做什么。”
听出宋淮书是有些害羞了,陆政安笑了笑又在他的法定上蹭了蹭。“脑子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没忍住说了出来。真的,有你在我身边这般支持我,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你也会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心里都明白又怎么会不支持呢。不过,既然村里人都同意打井,那你后面是不是要忙了?”
“嗯,是得忙了。而且即便是不用我操心盯着,果园的果树也得浇水,我想着要不请母亲过来帮衬一段时间。”
这阵子陆政安从后山拉水浇园子,整个肩膀磨得皮都快破了,看的宋淮书很是心疼。“行啊,现在星沂大了,比之前好带了很多。让她过来,我帮你分担一些,你多少也能轻松一些。”
陆政安自然不舍得宋淮书陪他山上山下的跑,听他这么说,倒也没有正面回应,扳着他肩膀将他推回到了床上。
“这个问题,咱们过两日再说。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我明儿一早就得起床跟长根叔和长山叔一起,去大李营去请打井的师傅,起晚了怕是会来不及。”
一听陆政安这么说,宋淮书忙应了一声,忙催促陆政安赶紧去洗漱了。
翌日一早,陆政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宋淮书已经不在床上了。起身从窗户看了眼院子,见昏暗的厨房里,宋淮书正坐在灶膛前歪着头认真的往里面加着柴火,忙找了衣裳套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你不多睡会儿怎么还做起早饭来了?快起来,我来弄就好。”
宋淮书被陆政安一把从小木凳上拉起来,看着对方拧着的眉头,忍不住笑了笑。“我做一顿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等下你要出门,难不成还饿着肚子走?等灶膛里的火烧完就差不多了,你赶紧去洗漱吧,等你收拾好,这饭也刚好能吃了。”
见大锅周围确实跑着白气,陆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宋淮书点了点头。
“行,闺女一个人在床上躺着呢。你赶紧进屋看着吧,免得醒来看不见人,自己再从床上掉下来了。”
现在的陆星沂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不爱哭闹,但却也绝不是个安分的小丫头。尤其是大了之后,身边更是不能离开人。陆政安怕她出什么意外,便只能让宋淮书紧盯着她。
“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才醒呢,你赶紧去洗漱吧,我等下去看看她就是了。”
就在宋淮书刚帮陆政安把早饭从锅里盛出来,陆长根便已经到了门外。
“长根叔怎么恁得早,可吃过早饭了?”
“你婶子寅时起来就把饭做好了。”见陆政安手里还捏着一个馍馍,陆长根继续说道:“你先去把饭吃了,我去套骡车。等你吃完,咱们就能直接出发了。”
陆政安跟陆长根也不客气,见他这么说,陆政安应了一声便回灶屋继续吃饭去了。
等陆政安和陆长根,以及刘长山驾车去往大李营的路上,陆政安坐在车上,看到田里的人都在挑着水正在浇地。抬头看向朝霞满布的东方,忍不住叹了口气。而陆长根和刘长山脸上,也没见比他轻松几分。
“叔儿,咱们这儿以前也这么旱么?我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呢。”
刘长山坐在车上,听到陆政安的问题无奈的点了点头。“以前也旱的,只是从来没有旱这个厉害。我昨儿在地里转了一圈儿,田里都已经又裂纹了,再不想办法,估计今年真的要饿肚子了。”
“可不是,别说政安没见过这么大的旱情,就是咱们小时候到现在,也没遇上几次。眼下正是地里麦子抽节的时候,缺了水怕真是要绝收了。”
三人说话间,骡车悠悠来到了大李营。
刘长山凭着记忆找到张喜成家时,张喜成正坐在门口喝着稀饭。看着上门而来的三人,张喜成的目光定格在刘长山脸上好一会儿,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只见对方激动地拍着刘长山的肩膀,热情的招呼几人进屋。
“不进屋了,不进屋了。今儿来找老哥你,是有事相求。”
一听刘长山这话,张春成脸上的笑容立时落了下来,端着饭碗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找我啥事儿啊?”
“今年天气干的不正常,我们村子打算打几口井。我想到老哥哥你眼神儿最准,所以就厚着脸皮过来求你来了。”
张春成一听是几人过来是找他帮着打井,整个人立时放松了下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整这么严肃,就这点儿事儿还值当的说求。你们打算什麽时候开始,你们选定好日子我直接带人过去就是了。”
“宜早不宜迟,张师傅若是有空,随时都可以带人过去。”
张春成见几人这么说,立时应了一声。“行,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不过我虽然是定穴的,但掏力气的可不是我,所以这工钱……”
“虽说我们是靠着长山叔来的,但只要能打得出水,工钱我们村儿一个子儿都不会少您的!”
得了陆政安的痛快话,张春成立时点了点头。“那成,明日辰时我们一早到。”
然而出乎陆政安意料的是,在张春成来之后,李二旺带着曹师傅也过来了。
看到陆政安惊讶的目光,曹师傅难得露出了个笑脸。“怎么?我过来你不欢迎啊?”
听到曹师傅的话后,陆政安立时回过神来,忙开口解释道“怎么会?只是没想到曹师傅过来,心里有些惊讶罢了。”
说完,陆政安想把人往家里领的,不过转念想到正在地里定穴的张师傅,陆政安犹豫了一下,对曹师傅说道:“这段时间大旱,村儿里请了师傅过来打井,这会儿正在定穴。曹师傅若是不介意,随我一起去看看可行?”
“那就去看看吧。”
曹师傅身侧的李二旺看了眼自家师傅的表情,随即戳了戳陆政安的肩膀,低声问道:“小安哥,你家果园情况怎么样?”
“我家门口的那些老树问题倒是不大,就是旁边几个山头,都是刚满一年的新树苗,不想办法怕是一棵都保不住。所以就和村里人一起想办法找人打几口井,先把眼前的难关给过去。”
走在前面的曹师傅听着两人的对话,回头看向陆政安。“我记得你们家后面不会有两条溪流么?这溪水是从后面山里流出来的,暂时应当受什么影响吧?”
“后山的溪水水位目前还正常,但是再不下雨,估计水位也要降一些。我之前想从后山引水下来,但这活儿工程量不小,可能还不如打井来得快。”
闻言,曹师傅点了点头。“你这么想也没错,但是便是井水打好了,你也得一挑挑的往山上担,这样也不少受累呢。”
陆政安哪里会不清楚曹师傅所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看着树苗都干死的好。”
看着曹师傅大步往前走,陆政安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二旺,问道:“你和曹师傅不是在外揽的活儿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二旺看了眼曹师傅的背影,叹道:“听说家里受了灾,我想着我爹娘年纪大了,心里一直记挂着。师傅他知道以后,日夜不分的赶了十天的工,就提前带着我回来了。知道化龙山周围的山头上被你家包下种了果树,曹师傅这一路心里且惦记着呢。”
“就你长了张嘴巴么?不说话没人能把你当哑巴。”
走在前面的曹师傅显然听到了李二旺和陆政安的对话,停下脚步看着李二旺,脸色黑的和墨汁也差不到哪儿去。
听到曹师傅的训斥,李二旺悄悄和陆政安撇了撇嘴,随即快步追了上去。而陆政安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的背影,也快不跟了上去,在走到曹师傅身侧的时候,低声向他道了句谢。
然而,曹师傅听到陆政安的道谢,虽然脸上表情无甚变化。可绷紧的嘴角,却悄悄的松弛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打井可谓是各技术活儿, 张喜成一大早带人来到陆家村外后,便在刘长山和陆长根的带领下在周围走了一圈儿。
等到张师傅在周围走了一圈儿后,又仔细观察了片刻, 不到两个时辰,四口水井的位置便被定了出来。
在张师傅定好位之后, 人群中看热闹的刘二狗冷笑了一声。“怪道这陆政安这么要出一半儿的钱给村里打井,也不看看这师傅选的位置。四口井都他娘的离他果园最近, 感情是让村里人出钱给他家行方便啊。”
被刘二狗这么一说,周围人也发现张师傅定的这四个穴位距离陆政安家的果园确实近。在场的不少人开始心里嘀咕起来, 更是有些人开始猜测陆政安找人打井的用意了。
陆长根听着人群嗡嗡的议论声, 眼神瞄了眼窃喜的刘二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打井的位置是张师傅定的,跟政安有什么关系。刘二狗, 你不要没事儿在这里胡咧咧。”
“长根叔的心眼子可真是偏到胳肢窝了,在场的可都是鼻子上长了眼的。究竟是不是我胡咧咧,大家难道看不出来?”
就在陆长根继续要跟刘二狗争辩的时候, 突然有人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陆长根回头见来人是陆政安和自己的老友,眼睛骤然一亮。“老曹, 你咋来了?”
“最近没事儿,听说镇上遭了旱,就和二旺回来看看。”说着,曹师傅睨了一眼对面的插着腰的刘二狗,问道:“村里打井这么好的事儿, 在这闹腾什么呢?”
闻言,一旁的张喜成叹了口气, 无奈道:“这小哥儿说我定的位置离陆家小哥儿的果园最近, 心里不乐意了。”
曹德邦问了下张喜成的具体方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顺着方才张师傅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后, 看向众人说道:“我刚好懂一些打井方面的东西,这师傅选的位置一个是三面环山的撮箕地,还有两山之间夹沟,还有一处是两处山嘴相对之地,这都是能出好水的地方,距离山脚近也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师傅是陆政安请来的,你和陆政安又是相熟的,自然是向着他说话。”说话的是王秀梅,只见她抱着手臂立在李大旺面前,看着对面陆政安一行人,眼里满是不屑。
“就是,还好村儿打井我没参与,否则真他娘的为他人做嫁衣。”
刘二狗的话一说出口,先前参与打井的不少人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见状,陆政安走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既然你们觉得我和张师傅是串通好的,那你们说怎么办?”
陆政安将问题一抛出来,众人顿时有些犯难了,虽然心里有疑虑,可也没有一个人敢出这个头。
看众人表情如此,陆政安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你们既然信不过我陆政安,那我也不勉强。虽然咱们都是乡亲,但是咱们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我陆政安把水井打好之后,村里任何人都不准用。否则,咱们就衙门见!”
陆政安在山下打井,本就有照顾村里人的想法。此时,看他们竟然用着等心思想他,陆政安也没必要再顾忌什么,当即领着张师傅和一众打井的工人往旁边的山脚走去。
一旁的葛婆子和陆青山等人看陆政安领着人要走,当即有些急了,忙疾步走到陆政安的面前,伸手拦住了他。
“陆家小子,别人不信你,老婆子我信你。你知道我年岁大了,我家的小孙子还小,我们全指望地里的粮食过活呢,要是没水浇田,我们祖孙俩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你当可怜可怜老婆子,可怜可怜我那没了爹娘的孙子吧。”
“政安,他们不愿意我们愿意,钱我们自己掏,这井无论如何也得打。”
陆政安听着葛婆子的抽泣声,又回头看了眼陆青山等人,开口说道:“你们要是愿意打,就必须按照张师傅点的位置打。要是觉得我有私心,尽可以不参与。”
听陆政安松了口,愿意凑钱打井的人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李二旺看着站在人后表情晦暗不明的刘二狗和自家大嫂,心中只觉气愤难当。看到从人群里向自己走来的自家老爹,李二旺忍不住抱怨道:“我大嫂真的是昏了头了!”
李开明对那个混不吝的大儿媳妇自来没有什么办法,听到李二旺的抱怨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哎,随她去吧,这天儿什么时候能下雨且说不准呢。她这般搅和,等庄稼都旱死了有她后悔的时候。”
在张师傅定好位置的当天下午,四口井便一起开工了。
陆政安还是第一次看人家打井,在开工的时候,便抱着自家闺女去凑热闹。看着张师傅等人拿了一个类似于蝴蝶翅膀的铁锥杵到了地上,锥头在钻进土里的同时,泥土也被带进了泥斗里,不消片刻泥斗都被装满了。张师傅将蝴蝶锥从下面拉出,将土倒到了一旁。
陆政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听怀里陆星沂哼哼唧唧的哭声,陆政安想起到了自家闺女该喝奶的时间,于是,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抱着陆星沂回家了。
因为地里的庄稼不能等,村里凡事能抽的出手的壮劳力,都自觉去地里帮忙。有了那么多人的帮忙,打井的进度自然是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等到七天子时时分,在井底铲土的陆铁栓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些不对劲,提着油灯靠近地面一看,竟只见已经有水开始从地底渗出。不过片刻的功夫,水就已经没过了鞋底。
见状,原本有些困顿的陆铁栓顿时来了精神,晃了晃手里的绳子,对上面喊道:“出水了,出水了!”
陆青山一直守在井口旁边,听到陆铁栓的叫声后,立时喊了旁边的人一同将井底的陆铁栓从下面拉了上来。
“你说啥,真的出水了?”
陆铁栓见自家老爹竟然不相信,抬脚将已经湿透的鞋子给他看。“爹,你瞧,我鞋子都湿了。”
见状,陆青山顿时激动地一拍大腿。“唉哟,可真是太好了。张师傅呢,快让张师傅过来看看。”
为了方便随时查看情况,张师傅自开工之后便一直住在路边搭的窝棚里。半睡半醒中,张喜成听到陆青山说出水了,整个人立时清醒了过来,连忙趿拉着鞋子朝这边奔了过来。
等到张喜成赶到井边,将油灯拴在绳子上,查看了一下下面的情况后,立时松了口气。
“成了,等着水位升一升就能用了。陆老哥,这剩下的井桡用不上了,可以先拿到别处了。”
井桡是为了加固井壁,放置坍塌的。因为在挖掘的过程中井壁会受到重力的积压。这井桡是曹师傅带着李二旺跑了三个木料厂,特意选的上好的松木板赶制出来的。
在挖井的过程中,曹师傅亲自下井将井桡砌在井壁上,并且每块木板都有卯眼和榫头紧紧扣合在一起。等下完一个井后,曹师傅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看曹师傅如此辛苦,陆政安心里颇不是滋味儿。托李二旺拿了五两银子过去,却被李二旺又给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陆政安见他如此,也不勉强,只待这场旱情过后,备下上好的酒菜来感谢他。
第一口井顺利出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就连陆政安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将宋淮书抱在怀里许久,陆政安终是舒了口气。
“还好进展的顺利,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村里的诸位乡亲。”
宋淮书反手抱住陆政安,像是安抚陆星沂那般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脊背。“怕什么,便是不成也还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