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月桥捂着鼻子指挥下人要对陆政安动手之际,只见季月贤提着衣摆急匆匆的赶来。听到季月桥的话后,季月贤沉着脸怒道:“我看谁敢?!”
季月桥一看自己兄长来了,表情即委屈,又气愤。“二哥,这个贱民竟然敢打我。”
季月贤原本就黑的脸,在听到季月桥的话后简直如墨一般。“我瞧你是祠堂跪的还是太少了,政安乃是你兄长,你怎么说话呢?!”
训斥完季月桥,季月贤转头看向陆政安,眼神里满是歉意。“政安,实在对不住。等下我必秉明祖母,让她好好管教。”
陆政安睨了一眼已经急的红了脸的季月桥,并未理会季月贤的话。转身来到马车旁,撩开车帘对车厢内的宋淮书说道:“淮书,抱着女儿下车吧。”
宋淮书坐在车厢内听到外面的争执声,心里焦急万分。不过女儿毕竟太小,宋淮书虽然担心陆政安,可也不敢贸然下车。
如今听到陆政安的声音,宋淮书不由得松了口气,抱着刚刚睡眼惺忪的陆星沂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陆政安将父女二人扶下马车,让车把式帮着将车厢内的节礼卸了下来。
季月桥本就对陆政安看不顺眼,如今看着地上陆政安带来的一堆不值钱的‘破烂’顿时嗤笑一声。“还说不是来打秋风的,就这堆东西分给下人,下人都嫌弃寒酸。”
季月贤对这个堂弟显然也没多少耐心了,听他这般说后,立时转头看向他,沉声道:“你若不会说话就闭嘴!再敢给我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直接把腿给你打折?!”
对于季月贤这个兄长,季月桥还是有些畏惧的。听他这般说后,眼神闪了闪倒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扫过陆政安的身上时,脸上的表情总不太友善。
然而陆政安只是掸了掸方才被季月桥撞过的肩膀,瞥向他的眼神里尽是轻蔑,气得季月桥整个人脸都有些泛白了。
宋淮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伸手扯了扯陆政安的衣袖。陆政安回头看向宋淮书安抚一笑,将陆星沂接到自己怀里的同时,也牵住了宋淮书的手。
两人跟在季月贤和季月桥身后几米处,刚刚转过回廊,就看到季老夫人和张嬷嬷带着人已经等在了内院的门口。
在看到陆政安和宋淮书的那一刹那,季老夫人眼神骤然一亮,拄着拐杖忙上前走了几步。
“哎哟,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这一别几个月没见,我们的小丫丫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快让曾外祖母抱抱。”
说着,季老夫人将手里的拐杖丢给身侧的张嬷嬷,对陆星沂伸开了双手。
然而,小丫头虽然不怕生人,可看了看季老夫人伸过来的双手,肥嘟嘟的小手一摆,扭身搂住了陆政安的脖子。
看着陆星沂的动作,在场的众人愣了一下后,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而不明所以的陆星沂看着众人的笑脸,也忍不住咧嘴露出了两颗新长出来的小米牙。
同老夫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张嬷嬷躬身在一旁提醒道:“老夫人,表少爷和宋少爷带着小小姐一路劳顿,还是进屋说话吧。”
听到张嬷嬷的提醒,季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几人还站在门口。也顾不得搀扶着张嬷嬷的手,忙领这几人往屋里走。
看着季老夫人对待陆政安一家三口的态度,一旁的季月桥心里很不平衡,抱着手臂在一旁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季月桥本身就是闹脾气出去的,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季老夫人立时想起了季月桥赌气出走的事儿。停住脚步看着一旁气哼哼的季月桥,从张嬷嬷手里夺回拐杖,劈头盖脸朝季月桥抽了过去。
众人都没想到季老夫人会突然动手,听到季月桥的惨叫声这才想起来伸手去拉。等到陆政安和季月贤将季老夫人扶到一边还未等开口,便听季老夫人怒道:“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押到祠堂跪着,没我的准许不准他再出来半步!”
第一百章
陆政安和宋淮书没想到只是走个亲戚, 竟然还碰到这事儿,夫夫两人抱着孩子对视一眼也不知该不该劝。倒是陆星沂在家被人逗习惯了,还以为季老夫人教训季月桥是在逗她玩儿, 当即咯咯的笑了起来。
陆星沂这么一乐,季老夫人的注意力立时被小丫头给吸引了过去, 屋内紧张的气氛立时烟消云散了。
一旁的季月贤见老太太去哄陆星沂,忙伸手拉了拉季月桥的衣袖, 示意他趁着老太太心情好赶紧服个软。
季月桥虽然咋咋呼呼,可这段日子被季老夫人给关祠堂给关怕了。收到自家兄长的暗示, 委屈巴巴的揉着被季老夫人给抽的生疼的肩膀, 开口说道:“祖母,孙儿错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到季月桥认错,季老夫人这才回头看向这个让她头疼不已的孙子。正要开口说两句,就听旁边季月贤劝道:“祖母, 您老人家一直盼着政安和淮书他们一家三口来我们家,总不好因为月桥惹的他们两人不自在。您老人家要管教月桥, 等到政安他们走了之后不是有大把的空闲嘛。这会儿就先放他一马,您看成不?”
季老夫人心里怎会不明白,季月贤是在给季月桥求情,不过,看到陆政安和宋淮书脸上的尴尬之后, 心里犹豫了一下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了,今儿看在政安和淮书的面子上, 我就暂且饶过他这一次。待政安和淮书走了之后, 我再好好同你算总账!”
季老夫人说着,用手指虚点了点季月桥, 而后招呼陆政安和宋淮书坐下。
说起来,季老夫人也是看着陆星沂出生的,几个月未见,心里早已经想的不行了。等她走到罗汉床旁后,忙让张嬷嬷把陆星沂抱到自己怀里,抱着她开心的逗哄着。
陆星沂对季老夫人不甚熟悉,但小丫头窝在老太太的怀里,并不妨碍她对季老夫人头上簪着的祖母绿的发簪感兴趣。
只见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探着身子要去够老夫人头上的发簪,同时嘴里哼哼啊啊的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似乎是在同老太太商量。
季老夫人笑着仰头躲开陆星沂的小手,“这小丫头别看年纪小,眼神儿还挺厉害。张嬷嬷,你快去把我匣子里那个祖母绿的牌子拿过来,让我们的星沂好好玩。”
一听季老夫人这么说,宋淮书忙起身阻止。“老夫人,万万不可。星沂她……”
“诶,只是玩一玩罢了,又坏不了,你别担心。”季老夫人不等宋淮书把话说完,便立时抬手制止了他。
宋淮书见状,表情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陆政安,见他坐在一旁闷不做声,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让他开口拦一拦。
“坐下休息一下吧。”陆政安伸手将宋淮书拉到了自己身旁,在他坐下之后,倾身在宋淮书耳畔低声说道:“老夫人现在正稀罕星沂,这会儿劝是没用的。咱闺女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不知道,等下玩一会儿没意思就该丢手了。”
听陆政安这么说,宋淮书勉强放心下来。听到内室传来的脚步声,宋淮书抬头就看到张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老夫人笑着伸手接了过来,从匣子里拿出一枚碧绿的玉牌,而后将玉牌的绳子直接套在了陆星沂的脖颈上,将玉牌塞到了她的的手里。
陆星沂看着自己胸口挂着的玉牌,仰头对着季老夫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喜得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口中不停的夸赞着。
季月桥在季老夫人把玉牌从匣子里拿出来的时候,眼睛就瞪直了。伸手拨楞了一下一旁的季月贤道:“二哥,那个玉牌不是前年贵妃娘娘赐下的嘛,祖母,祖母她竟然给一个小娃娃当玩具。”
闻言,季月贤睨了季月桥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你声音这般大再吓到孩子怎么办?!再说了,祖母不是说了嘛,只是拿出来给星沂丫头玩一玩,又不是说送给她了,你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看着自家兄长的白眼儿,季月桥瘪了瘪嘴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要说什么。恰时屋外蹬蹬蹬想起一阵脚步声,只见季元宝背着书袋一路跑了进来。
待即将进入门口的时候,看到屋内还有客人,小小的孩子整了整自己跑乱的衣衫,这才迈着四方步走进了房间。
对着季老夫人和一旁的两位叔叔行了礼之后,季元宝这才将目光转向陆政安和宋淮书。仔细打量着两人,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见季元宝微微拧眉看着他们,陆政安忍不住笑道:“我家的桃干好吃么?”
陆政安此言一出,季元宝的眼眸立时亮了起来。“哦,我说两位大哥哥看起来如此眼熟。”
一听季元宝这话,季老夫人忍不住笑着纠正道:“元宝,他们是你的表叔,可不能再大哥哥,大哥哥的叫了。”
季元宝一听老祖的话,表情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待目光转到也好奇看着他的陆星沂,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快步走到季老夫人坐的罗汉床前,歪着头看着陆星沂道:“老祖,这小娃娃是表叔家的么?我能跟她玩一会儿么?”
闻言,季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说罢,季老夫人抬头看向一旁陪坐着的陆政安和宋淮书,安排季月贤两兄弟道 :“陪我这个老婆子枯坐着也是无趣,政安和淮书第一次来我们家,你们带他们出去转转。”
季老夫人话音一落,季月桥立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不过见在场的人都没动,季月桥表情讪讪的又坐了下来。
季老夫人斜了一眼季月桥,转头对宋淮书和陆政安笑道:“前几日有人送了一盆山茶,现在开的正好。你们去暖房看看,若是喜欢等走的时候就带着,栽到你们院子里也好看的。至于星沂丫头,就让她先陪陪我老太婆。留在我这儿,你们总不会不放心吧?”
“老夫人说哪里话,有您看顾着,我们再放心不过了。”
季月贤待陆政安说完,这才带着两人走出客厅,而季月桥则臊眉耷眼的跟在三人身后也一起出了客厅。
出乎陆政安意料的是,季家虽然地位超然,但江安镇的老宅却并不大。从老太太的院子出来不过一刻钟,四人便来到了季家的暖房。
宋淮书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最是感兴趣,看着暖房里各种的花草,只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太够用了。
陆政安本对老夫人将他们支到暖房的举动感觉到有些奇怪,见季月贤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心中的疑惑便更加的深了。
“季少爷,你若有话就直说吧,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们,我总觉得你心里好像憋着什么坏主意。”
听着陆政安的挤兑,季月贤下意识的张口准备回嘴。然而想到自家老太太的担忧,季月贤只能暂时先忍耐了下来。
“你瞧你这话说得,我哪儿有你说得这么龌龊。不过有话同你说倒是真的,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而已。”
一听季月贤这么说,正在赏花的宋淮书和季月桥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见状,季月贤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晓得你家春上定又不少活计要干,所以,我想给你送两个人过去帮忙行不行?”
“送人给我家帮忙?我家活儿虽然不少,但村儿里的人足够用了,就不用季大少爷帮忙费心了。”
季月贤见陆政安竟然拒绝,顿时有些着急。倒是一旁的宋淮书似是明白了什么,抬眸看着季月贤身侧的季月桥,伸手扯了扯陆政安的衣袖。
见陆政安转头看向他,宋淮书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老夫人是不是想把季家这位小少爷送到咱们家去?”
陆政安闻听此言,整个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猛地看向季月桥,眼神里满是抗拒。
正在揪花叶子的季月桥被陆政安给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后,开口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陆政安并未搭理季月桥,转头跟宋淮书说道:“真要是被你猜中了,我估计我至多就能忍他两天。”
同他们距离远的季月桥不知道陆政安和宋淮是在说什么,可季月贤却听得分明。看自家傻弟弟一脸懵懂的蠢样儿,季月贤尴尬的同时,想起季月桥整日里惹事生分的性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跟季老夫人一样想要把他打死了事的心情。
“知道你们两人感情好,就别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了。淮书确实说得没错,我正是想将他送到你们家,让他好好体验一下生计艰辛。”
季月贤这话刚说完,没等陆政安和宋淮书说话,一旁的季月桥便率不乐意了。
“我不!二哥,我现在整日里被祖母盯着已经够累了,你竟然还想把我送到乡下?!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弟弟么?我不管,我要回上京去!”
见季月桥竟然还一脸委屈,季月贤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心疼你,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这么下去。”
见季月桥还要反驳,季月贤抬手止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这事儿你不用再说了,陆家你是非去不可的!”
然而一旁的陆政安看着兄弟两人,心里极是无奈。牵着宋淮书的手走到两人中间,问道:“季大少爷甭着急拍板儿下决定,这事儿你可有问过我意见?”
季月贤倒是真没想到陆政安和宋淮书会反对,表情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后,犹豫了一下,便挥手让季月桥从暖房里赶了出去。
待季月桥离开后,季月贤这才表情郑重的看向陆政安和宋淮书。“我晓得你这个人的性格,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将人送到你们家的。但是年前的时候老太太曾经病了一场,我这才不得已动了这个心思。”
一听季老夫人竟然病了,陆政安和宋淮书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你先前去我们家的时候,为何没有提及这事儿?”
闻言,季月贤不由得苦笑一声。“我倒是想说,可是老太太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让我同你们说这事儿。把月桥送去你家本身老太太是不同意的,因为她清楚你的意思。只是老太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加上上京传来消息,今上的龙体也有些抱恙,虽然已经痊愈,可总归是不如以前了。”
说到这里,季月贤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俩都是聪明人,所以这些事情,我也没打算隐瞒。你那日的话说得没错,季家表面看上风光无两,可实际却步步维艰,如履薄冰。不光是月桥,其他的几个兄弟我也有意将他们全都叫回江安,以免他们在上京惹祸。政安,我知你的心思,可是无论如何也要帮一帮我,眼下除了你和淮书,别人我再不会放心。”
对于季月贤的请求,陆政安和宋淮书直到离开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季老夫人从季月贤失望的眼神里已然知道了答案,不过,季老夫人早就知道陆政安的心思,对此倒也不像季月贤那般失望。
陆政安一家得老太太看重,加上又有张嬷嬷特意吩咐。所以季家中午的这顿午饭格外的丰盛,桌上很多东西陆政安和宋淮书便是见都未曾见过。
只是两人心里都存着心事,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陆政安和宋淮书也并没有多少食欲。
老太太看两人如此,心里明白季月贤提出的要求,多少还是让两人感觉到为难了。内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政安呐,月贤先前说的事你听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和淮书把星沂丫头照顾好,我也就放心了。”
陆政安和宋淮书本也没什么胃口,见季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筷子便也跟着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