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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害怕(咸鱼爱吃鱼)


周珣也没真指望他能说出来啥,拍拍他的肩膀:“去御花园转转,前面带路。”
正月时节,迎春开的正艳,洪禄走在最前面,周珣跟着他的步伐,对着满园春色:这园林……造价估计挺高哈。
他逛了大半圈,余光扫过御花园北边的一片挺拔的竹子,停住了脚,定睛瞧了片刻,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洪禄走着走着忽觉后面没了声音,回头一看,陛下已经跑了。他小步掉头:怎么没个人喊他一声!大内总管的威严都要扫地了!
刚凑过去,就见尊贵的陛下蹲在地上,藏不住笑意的声音传到他耳中:“长势喜人呐~”
一旁追随的婢女可疑的低下头,肩膀抖了两下。
这一小片竹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长得很茂密,人进不去,周珣探头朝里面瞅,果然长了不少笋,眼睛“噔”地亮起来:“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我,冬笋老好吃了。”
洪禄挤过去,拦住陛下伸向地面的魔爪……龙爪,声音带着急促:“陛下,这个不能吃啊!”
周珣抬头瞪他,“为什么不能吃?它们这么努力的长大,你这是在诬陷它们!”
他不允许有人诬陷美食!
神他妈诬陷美食!
洪禄辩解:“哎哟陛下,这个不是冬笋,冬笋是长在江南那一带的,这就是普通的笋,不好吃的。”看周珣依依不舍的,他又补充:“陛下若是想吃冬笋,回头让御膳房给您做。”
周珣站起来,放过一群瑟瑟发抖的小竹笋们,朝另一边走去。
他远远闻见梅花传来的香味,许久未用已经生锈的脑子忽地开始转了,蹦出一句颇为应景的“为有暗香来”。
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上半句是什么了。
他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感觉里面好似传出空灵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回响。
坏了,大学生知识储备堪忧!
遂胡编乱造了一句:“梅花树上开,为有暗香来。”
……还押上韵了。
他编完,自己颇为满意,连带着将凋未凋的梅花都看的顺眼起来,大摇大摆的巡视着御花园,又颇为自得的回了御书房接着批折子去了。
现实不允许他躺平啊。
【作者有话说】:“梅花树上开,为有暗香来。”原诗出自宋朝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还有,包括前面的,我胡编归胡编,但是大家一定千万别搞混了,要记正确的,不要记错哈!!!

萧以谙坐在阳台上,正在沐浴着阳光看书。
这些天他像个懵懂无知的幼童般学习这个世界,颇有成效。
没了朝堂的桎梏,他现在浑身都懒洋洋的,头一次感受到了像猪一般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一段十分富有感情色彩的念白:智者不入爱河,愚者重蹈覆辙……
萧以谙:……
他一瞬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没想到周珣的电话铃声能如此惊世骇俗,简直闻所未闻。
屏幕上“谢女士”几个字跳的正欢,他把正在午睡的周珣叫起来,后者正在梦里吃大餐,忽然被人打断,就要来起床气,又反应过来叫自己的人是谁,生生给憋了回去,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谢女士是谁?”
“啊……”周珣听到这三个字,陡然精神了,含糊不清道:“算是我妈吧,怎么了?”
“他给我打电话了。”
周珣迅速反应,“你……为了立住我的人设,你别喊她妈,喊谢女士,假装脾气不好、不爱说话就行。”
萧以谙了解,这种问题,本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周珣忽然蹦出个算是,估计也是半断绝状态,这母子俩果真关系不好。
他心里略微有了些底,抬手接通电话。
“喂,阿珣?”谢女士的声线偏低,带着些凉凉的感觉,但偏偏同他说话时刻意的放轻,又添了几分柔和。
萧以谙疑惑:这是……周珣单方面关系不好?他“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谢云湘声音有些急促:“我前一段时间给你送的快递里是不是夹着你贺姨那枚平安扣,我找遍了其他地方,都没有。”
听她说到一半,萧以谙动作一顿,把腿上放的书也给合上了,话中故意带着询问:“贺姨?”
谢云湘听他没有否认,话中欣喜起来,“对,你知道的,那对我很重要,你……我明天去你那里取可以吗?”
萧以谙沉声道:“行,你来吧。”
等他说完,才轻声问:“你与……”萧以谙把脱口而出的“你妈”两个字给咽下去,他本来不觉得这样称呼有什么问题,直到刷到了一个含妈量极高的视频,醍醐灌顶了一番,现在若是这样称呼,总觉得有些像骂人,“……令慈,关系似乎不太好?”
周珣胡说八道一通:“我们三观不合,八字犯冲,待在一起会影响彼此的财运!”
萧以谙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见他实在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
反而去问他朝中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经历过刚才一事,周珣有些蔫巴,老老实实的把祝长峰约见白宁深的事给说了,萧以谙思忖,“杨氏倒台,祝长峰兔死狐悲,急了。”
周珣接道:“时间定的是今晚,我去打探一下消息,再决定我们急不急。”
“急了你当如何?”
周珣满眼大学生清澈而愚蠢的眼神:“那我们就包圆把他送去找自己的西皮。”
“西皮?”萧以谙不解,这又是什么神奇的词汇。
“就是狱里没来得及问斩的杨先生啦,”周珣小声嘟囔:“说不定动作快点,他俩还能见最后一面,来场感人的告别。”
萧以谙:……
他真想知道周珣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
晚上,白宁神如约出现在长乐楼二楼的一处房间里。
他那招眼的样子,恐怕一出现就会被别人认出来,于是借巨大的斗篷帽子掩住自己的白发与小半张脸,被人搀扶着,推门进去。
祝长峰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见到来人,起身迎上去,白宁深忽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前所未有的热情,他拢了拢衣袖,朝祝长峰施了一礼。
祝长峰笑着,单从面相看,他其实更接近于一个和蔼的老父亲形象,非但没有佞臣之相,还颇易拉近人的距离。
白宁深坐在一旁,捻了捻指尖,面上不动声色,实际: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将自己埋在绒白色的狐裘中,静静地听祝长峰在那里唱独角戏,“近日京城风雪异常,白大人身子骨可还好?”
白宁深:“并无大碍。”
“那就好。”祝长峰展露笑颜。
说的跟真的担心他身体一样。
“朝中不太平,今日请来白大人一叙,主要是为了放松一下心情。”
那可不,白宁深嘴上说着“甚好”,心底却大为不赞同:不太平不还是你们几个造的孽,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在这儿费心遮掩。
白宁深今天戴的白布稍微有一点透明,他透过微光盯着面前桌上的饭菜,鼻尖隐隐飘来烤肉的香气,他惊觉:昨晚那顿烤肉的账也得算到他头上!
看向祝长峰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怨气,他垂下白色的眼睫,拨弄着酒杯,静静看祝长峰表演。
期间白宁深的回答就没有超过五个字的,指望他说肯定不可能了,祝长峰寒暄够了,切进了今天的主题,半真不假的装作随口感叹一句:“陛下登基过后,行事愈发诡谲了,与之前大有不同。”
白宁深就知道,周珣那欢脱的兔子样儿瞒不过别人的!
他面含笑意,提醒道:“陛下如何,轮不到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置喙。”
妄议天子乃是重罪。
他这顶多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怎么就算妄议天子了?祝长峰被这一口黑锅砸了个眼冒金星,强行给自己顺了口气,“身为臣子,理当挂念陛下。”
白宁深不可置否。
“……杨将军行大逆不道之事,理该重处,但大人当日不在场,并不知晓现场有多戏剧化……”
隔壁房间,周珣整个人都快粘到了墙面上,他一边偷听,一边一对一的传声,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都倒进了萧以谙的脑子里。
旁边洪禄小声提醒:“陛下,您可注意着点仪态!”
这幅糊墙般的模样实在有碍瞻仰。
周珣回了一嘴:“仪态又不是千里耳,能让我听清里面在商量些什么?”
中肯的、真实的、一击毙命的,把洪禄的嘴给堵了回去。
萧以谙刚把书放回书架上,准备去做饭,就先被他截了胡,提醒道:“祝长峰没杨岫那么愚蠢,留点心。”
“知道知道。”周珣耳朵贴着,小声叨叨:“怎么不能在墙上打个洞呢?光听声不看剧这多没参与感。”
洪禄一脸震惊:陛下您偷听还有理了?!
祝长峰还在给白宁深洗脑,洗了半天,看人一直在点头,觉得颇有成效,这才开始试探着询问:“不知白大人这两日闭关可还顺利,听闻之前陛下特意诏见,有意重用,关键时刻可切莫出了岔子,失了圣心啊。”
可算说到重点了,他都困的下巴快点到桌子上了,他装作一副被人关心异常感动的样子,“劳烦大人提点。只不过……”
白宁深故意迟疑了片刻,压低声音:“陛下尚无经验,心有余而力不足,性格也多变起来。这些天帝星闪烁不止,还望尚书大人在朝政上多番相助。”
祝长峰心下了然。
偷听的周珣不乐意了,指着洪禄不可置信问道:“我善变吗?”
洪禄安抚:“绝对没有!”
看到周珣满意的扭过去头,他迅速的把头埋下去,一点声音不发出来了。
别人看出来没看出来不知道,但他从萧以谙还是没多大个的小皇子时就跟着他,自然能明显感受到,陛下确实同以前大相径庭,准确说来,是登基三天后。若不是他几乎日夜守在陛下这里,怕是也早已怀疑上了。
不过陛下好似变的更活泼了,又不是什么坏事,他这做奴才的,尽力服侍不就好了么。
剩下的就没什么好听的了,周珣把头收回来,兀自揪住方才的问题不放:“白大师虽然是神仙,但无凭无据诽谤别人是要抓去踩缝纫机的!”
洪禄试探:“那要不关天牢……”
周珣呵斥:“那可不行,天牢那种地方是大师该待的吗?”
洪禄再试探:“那要不……罚俸?”
周珣再呵斥:“也不行,把大师饿着了,不就没劳动力了?还是不能替代的那种!”
洪禄闭上嘴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帝心,海底针!
萧以谙隔空听完周珣单方面的反驳,第无数次自动过滤掉那些废话,“你打算怎么办?”
白宁深方才一番话,看似是胡说八道的诽谤,其实是在为周珣找理由,帮助他掩饰了性格大变的真相。
对祝长峰而言,一位算尽天下运道的大师的话,还是值得信赖的,最主要的是,这位大师没有立场骗他,一个从不表明立场结党营私的半瞎,骗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萧以谙一问,是在问他还急不急。
周珣站着偷听饿了,坐在那里安静的吃饭,十分平静地回答:“他不急,但我急。”
很显然,祝长峰已经察觉出不对了,遮掩得了一时,遮掩不了一世,尽快除掉为妙,而且除了他,应该还有其他人要有异动,不如先发制人。
萧以谙没什么异议。
周珣迟钝的反射弧经过许多天反应过来一件事:最近的决断都是他做的,陛下基本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好像真的挺放心他指点江山,但陛下怎么不急着回来呢。
不管如何,这份信任还是让周珣心痒一瞬,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又开始贱兮兮的撩拨萧以谙:“陛下,我刚才听到你说煎的鱼糊了,没伤到自己吧?”
被恼羞成怒的陛下在脑子里一巴掌拍了回来。
他还犹自笑着,待旁边没了声音,两炷香后,吃饱喝足,也起身离开。

上元节刚过,街头依旧是繁华景象。
周珣穿梭在人海中,身旁只跟着个洪禄,他没走几步,就被旁边的点心铺子给吸引去了目光,眼巴巴的转过头来看洪禄。
周珣:无他,只是没带钱!
洪禄:……
他把“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这句话咕咚给咽了下去,自觉的各样都来了一份抱着供陛下挑选。
走着走着,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周珣拉住他,纳闷:“大师,你不早走了吗?”
被他揪住衣袖的白宁深微微一笑:“微臣在等您。”
周珣态度端正起来:“大师您说。”
白宁深想也不用想都能猜到他的想法,先否定了:“并非是回去一事。”
周珣竖起的尾巴又耷拉下来。
他这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实在好笑,白宁深憋笑,同他闲聊。
“陛下觉得,这个世界如何?”
这是白宁深第一次把他不是此间人的事情摊开来讲,周珣微怔,平视前方,到处张灯结彩,烛火明灭,他话中带着笑意:“自然是极好的。”
白宁深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可曾想过,待此间事了,该当如何?”
难道不是回去继续过咸鱼生活吗?
周珣的手拢着披风,真诚道:“是不愁吃穿不用上朝的幸福人生呀。”
白宁深:……
他吸了一口气,不跟脑袋空空的大学生一般计较,问:“陛下以为,现今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周珣正在一旁买冰糖葫芦,闻言没急着回答,先咬了一口,被酸的龇牙咧嘴,才含糊道:“没有可用的臣子,刨除掉祝杨一党,剩下的没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
这确实是他一直苦恼的。
白宁深压低声音暗示:“所以不论是您,还是‘陛下’,都需要‘心意相通’的臣子辅佐。”
“这样朝政才会事半功倍。”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周珣咬着牙把酸不溜秋的糖葫芦吃完,过度上头的味道分散了他的注意,他胡乱点头一通:“嗯嗯,加完倍,再超级加倍。”
白宁深: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间或几个小孩跑过,周珣边同白宁深说话,边吩咐洪禄把买的多的过头的点心分给他们,他在一旁看着,白宁深若有所思。
周珣看他低着头,凑过去:“大师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制作新的糕点。”
周珣:“……哈?”
他还以为大师神色那么认真是在思索人生哲理。
两人慢悠悠的在街头散步,不知不觉间已离开繁华的街道,不远处到了钦天监,白宁深稍一行礼,“世间万般皆缘法,陛下不必为此伤神。”
周珣:他来到这里莫不是孽缘?
白宁深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又转头来提醒他:“陛下,近日锦衣卫辛苦非常,还望陛下莫要对其太过苛待。”别有事没事的去他那蹭吃的,他可养不起那么多人。
周珣:???
他对锦衣卫们还不够好吗?
第二天,周珣在批奏折时,听到萧以谙喊他,“这里有个人需要你辨认一下。”
“谁?”
萧以谙丢垃圾回来,远远的望见门前站了一个女人,怎么说呢,……跟之前在超市里那些围堵他的阿姨差不多的年纪。
但既然都找到家里来了,估计是跟周珣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
萧以谙迅速把她的外貌形容给周珣,静候他分辨。
周珣故作轻松回答:“那就是我妈。”他说完,又交代,“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别人设ooc了。”
“还有,你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她吗,关于那枚平安扣……尽管问吧,她会说的。”
他果然察觉到了。
萧以谙心想,不过是提了一嘴,就让他抓住了自己的意图,还真是敏锐。
两人能在心底对话,有很多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哪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要不故意设防,都有可能被另一方察觉出端倪。
周珣这么长时间来来半点也没表现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
萧以谙叹了口气,径直朝谢云湘走去。
谢云湘显然也知道他不待见自己,话音很是卑微:“我这两天去看了你外公外婆和你姐姐,想到年刚过,给你送点东西来。”
萧以谙摸不准这家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把握着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连头都没点,打开门稍稍侧身。
单这一动作让谢云湘很是惊喜,她拎着包新奇的走进周珣的房子,四处打量,小声喃喃:“很干净整洁,是你会喜欢的样子。”
她的态度太过小心翼翼,从旁观者的角度,完全就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挑不出任何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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