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你不会是公报私仇吧？”胡志一呲牙拉开校服拉链，里面的T恤也被烧坏了。
叶啸没否认，看胡志一痛得脸色苍白，眉毛都舒展开了，可行动上却没继续欺负弱者。
“穿我的。”
两下扯下校服外套，塞进胡志一手里，叶啸眼里还有幸灾乐祸，“血味道太重了，被闻到又得打架啊，部长！”
胡志一是想拒绝的，可看着胸口一片大小不一焦黑的洞，还是套上了叶啸的校服。
两人身高相差大，校服穿起来长出老大一截，胡志一不得不窝火地将衣袖卷起来。
“人类的嗅觉根本闻不到这么远，”胡志一不想落了下风，“休息一下，我们从后面那家店穿过去，可以离开市大集市范围。”
“行！”叶啸倒是不拘小节，毕竟今天看这死狐狸吃亏已经挺爽了。
靠嘴炮的货跟将要成为狼王的自己比，果然太弱！
这时候的胡志一根本没矫情地要保持什么面子，毕竟理智处理眼前状况才是身为部长该做的事。
“走远了，”胡志一闭上眼睛，微微仰着头听着外面的情况。
叶啸很不满这种故作高深的行为，不屑道，“又有一群人过来了，这么点声音还要闭上眼睛听？”
胡志一偏头，沾了黑灰的脸上，一双狐狸眼满是恼怒，“现在出去，走！”
说着也不管叶啸，伸手就推开了堆积的竹编。
“你……”叶啸想阻拦，可胡志一已经一手撑着他肩膀，一手撑着墙壁跳了出去，“人马上过来了……”
能怎么办？跑呗！
直到穿过胡志一说的店面，离开了大集市范围。胡志一才被叶啸一把抓住，“说！”
胡志一左右看一圈，直接进了街边的服装店，“没人？正好！”
二话不说拿了卫衣长裤和T恤进了试衣间。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叶啸这头狼崽子，什么时候被人冷落过？就算他不说话，别人也是想方设法地要搭讪的。
可胡志一就是故意不想理他，智力差距忒大！
叶啸也拿了套运动服，把身上的校服换了。
“道理很简单，”胡志一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出来，看了服装价格，又用计算器给自己打了个五折，把钱放收银台上，才继续道，“离开的那群人，跟你说的过来的那些，会在转角相遇。校霸，听力只是智力的辅助。”
“自己的钱自己付。”
胡志一肉痛地看了眼花花绿绿的钞票，才朝叶啸招了招手，“我还要去买点绷带。”
除了眼瞎之外，叶啸认为这狐狸脑子肯定有问题，人都没有的街上到处买东西？
还认认真真地算折扣付钱？
胡志一不管叶啸的想法，进了隔壁的药店，拿了药品和绷带。
“人都去哪儿？”
叶啸大方地扔了两章红叶子，站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无奈也进了药店。
“大集市啊，”胡志一掀起卫衣，“嘶……等我两分钟，我搽一下药。”
叶啸看不惯胡志一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消毒，不耐道，“你是灵类吗？变回去！”
——灵类只要伤得不重，变回本来形体伤口便能迅速愈合。
胡志一从镜子里看了眼叶啸，咬牙吐出三个让他恼火的字，“未成年！”
——而未成年的灵类无法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身体状态。
“哈？哈哈哈……”叶啸当即笑了，嘲笑的那种。

第13章 箱子里的职业者 2
“笑你妹！”胡志一暗恼，一闭眼，棉签搽过伤口，狐狸耳朵‘唰’地冒了出来，“嘶！”
叶啸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抢了棉签和碘伏，“忍着！”
“啊……西……，”胡志一脸都绿了，双手撑在镜子上，痛到说不出话。
“忍着点，狐狸崽子！”伤口清理一遍，叶啸将一管烫伤膏全抹在胡志一的烧伤处，“好了。”
胡志一放下衣服，汗水已经打湿了刘海。昨天留下的另外半条狐狸命，今天也基本葬送在叶啸的狼爪下了。
吞了两颗消炎药，胡志一恢复了些，“没想到这地方的药居然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还是灵类使用的。”叶啸手指点了点胡志一手里的药盒。
“所以，这里有灵类，”胡志一选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出去吧。”
街道还是没人，胡志一捏着衣袖一点一点擦着脸上的汗水，口里说着要走，却没动。
叶啸双手插兜，跟胡志一一起站着，“你看什么呢？”
“箱子，”胡志一的卫衣还是大了点，手臂抬起来食指被袖口遮了一半，“你注意看，每个店门口都有，有没有点眼熟？”
随着手指移动，叶逢注意到了那些摆在店门口的红木箱子，半人高，钉了金色的铆钉，很新，新到那些油漆似乎摸一把还会沾手。
叶逢心里发毛，“这是……”
胡志一快速看了眼街头和街尾，一步跨到叶逢身后，跟他背对背站着，“跟钟塔里那种箱子一模一样。”
“不会是也是装的尸体吧？”叶逢偏头，懊恼道，“你站我身后干嘛？”
“防御啊！”胡志一也懊恼，不过他恼的是这校霸怎么就不自己动动脑子，这情况一看就很危险好吗？
叶逢没收到胡志一的不满，耿直地问道，“防御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我草！”
话没说到一半，有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天空跟着暗了下去。
街灯亮起来，箱子动了。
“天黑了，该营业了，伙计们，别偷懒！”
药店的木箱盖子最先打开。
‘吧唧，吧唧……’
一块块的，从箱子里跳出来，蹦跶得十分欢快，最后蹦跶到一起，组成一具站立的人体。
“这他妈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是准狼王虚了，而是……这种场景是个灵类看了都得怕啊！
“别动，”汗水沾湿了刚搽过药的伤口，胡志一很痛，压低的声音在打颤，“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
注意到是早晚的事，毕竟两个这么大的小伙子在这站着。
整条街都蹦跶着尸块，很快组成一个个人，然后像是清晨早起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聊着天，开始打扫各自门前的街道。
“小伙子，脚抬一下，”矮胖的中年男人拿着笤帚扫地扫得专心，直到碰到胡志一的脚，“有纸屑，要扫干净，一会儿检查的人要来了。”
胡志一抬脚后退，动作带着叶啸一起移动了两步。
中年男人呵呵地道谢，弯腰打扫时，露出头发稀疏的头顶，是个悲哀的地中海。
悲哀的地中海不止头发稀疏，长相也是副被社会压榨多年的模样，不管是外形还是对人的态度，都是泯然与众的普通男人。
可胡志一和叶逢却大气都不敢喘，因为这个人他们见过……

这个悲哀的地中海他们确实也见过，同样是在学校的旧钟塔里。
“这是什么情况？”这次问话的是胡志一，他是真的被吓惨了，“不会是做梦吧？”
叶啸反而冷静了，“老子就是做梦都不会梦到你。”
“难道我想梦到你？”胡志一回以同样的不满，周围人来人往中，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哎，这是谁的钱啊？怎么放在我收银台上？”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将两人同时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身上有我家的药味，”扫地的地中海始终在两人身边挥动扫把，突然抬头问道，“我家的烫伤膏好用吧？”
“好……好用，”胡志一干笑道，“我们给过钱的。”
“没事，不就是一管药，用完就早点走吧。对了，”似乎是扫完了，男人终于站直了，“是不是大集市上的喷火人又发疯了？”
干笑也无法缓解胡志一的恐惧，“……对，他们被烧死……”
“不可能，”地中海打断胡志一，笑得神秘兮兮地说：“小朋友，这里不会死人，只要那位伟人还在，没有人会死！”
地中海念叨着‘没人会死’，回了药店。
叶啸转头看向胡志一，“没人会死？”
胡志一也觉得诡异，道，“出去看看！”
两人快速跑出这条让人背脊发凉的街道，途中还被小吃店的店主招呼吃饭，哪里敢停留。
街道并不长，跑出去之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不，应该算是这里的白天，过来时，这一片都很冷清，开着的店铺里、街道上都没有人，可这么一会儿，行人熙熙攘攘，店铺里也有了热情招呼的店主。
胡志一一把将卫衣帽子盖头上，挡住还没自动恢复的耳朵，朝叶啸道，“看到没，每一家门口都有箱子。”
叶啸点了点头，奇怪道，“那其他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胡志一指了指店面楼上以及附近的小楼。
这里离大集市并不远，两人换了衣服，便大着胆子往那头走。
靠近大集市是，叶啸突然停了下来。
“饿了，我去买点吃的。”叶啸之前打了那一阵，而且算算时间，现在起码也是午夜了，加上街边餐馆小吃飘出来的香味，根本忍不住。
“不行，”胡志一眼疾手快一把将叶啸拉了回来，他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道，“知道猫城吗？白天空无一人，夜晚所有的猫都会出来，跟人类一样生活。”
叶啸皱眉摇头。
胡志一眼珠子一转道，“千寻总知道吧，乱吃东西你想变成猪吗？”
这可气着叶啸了，猫城他没看过，可动漫还没看过吗？
不苡橋能吃东西直说不行？这人怕不是拐着弯地骂自己。
“女人才怕东怕西！”叶啸转身就买了个肉夹馍，还是双倍夹加肉的。
正要一口咬下去，胡志一指了指随处可见的木箱，作担忧状，“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胡志一，你他吗找死！”
肉夹馍是吃不成了，饥肠辘辘的叶啸恨不得捏死那条嘴贱的狐狸。
而胡志一根本不怂，不理这脑子少根弦的校霸，明明都说了不能随便吃，就不能忍一忍？
到底是狼还是猪？

第15章 没有名字的她 1
“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湖胡志一没理叶啸是不是想揍自己，看了眼手机，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等钟声停了之后就走不了了。马上要十二点了，可是要去钟塔还是要经过大集市那个广场。”
“走呗，还能被吃了？”叶啸胃里没东西，看着狐狸就牙痒。
胡志一当然也明白，要是时间往回推了两百来年，狐狸还敢在狼面前找事？那只是就是顿肉！
所以，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绕了两条街，这次他们选了离钟塔直线距离最近，并且不用横穿整个大集市的路线。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嘞！”
老远就听见了杂耍团的吆喝，果然也看到了人群远处有喷火人，只是到底是不是白天那两个就不确定了。
胡志一也不想去确认。
不管是耽误到天亮还是被弄死在这然后复活过来，估计结果都一样，那就是……出不去。
胡志一既不想成为大集市上的一员，更不想成为被装在箱子里的。
两人这次学乖了，没有再东张西望，找准方向就直接过去。
“小伙子，小伙子……”
招呼的声音来自身后，胡志一吓了一跳，转头看叶啸也是一样，不等后面的声音跟上来，这次没有矛盾，两人同时撒丫子跑了。
人流比白天更多，这一路跑不免要撞到人，胡志一一路说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可脚下根本不敢停留。
特别是那头狼居然撇下他，自己跑得跟风似的。
闪躲过牵孙子的老奶奶后，胡志一还是被后面的人追上了。
“小伙子，你跑啥子嘛？”是个踩着高跟鞋依然能追上逃跑高中生的高瘦女人，“哎呀，出门下午是不是在我店里买衣裳了？钱给多了的嘛。”
女人操一口胡志一只在电视上听过的外地口音，不等胡志一分辩就将一把零钱塞进他手里，“这个，是找你们的钱，拿到起。我做生意从来不占顾客便宜！”
“哦……哦，谢谢，”胡志一一脸的汗，他跑得很热，可被女人握住的地方，触感冰冷，根本不像是活人，“您……我……”
“别怕，孩子，我们家衣服穿你身上可真好看，”女人说着就拉着胡志一一阵打量，不住地满意点头，最后又突然放开，严肃道，“小小的孩子，大晚上到处跑什么，大集市这么乱，赶紧回家去，走！”
女人一推，胡志一居然被推到已经跑出老远的叶啸身边，差点砸人身上。
胡志一摔地上，捂着胳膊半天才爬起来，“这是怪力大婶啊？”
“滚起来，”叶逢看不惯别人弱鸡样子，一把捏着胡志一的卫衣帽子就把人提了起来。
胡志一撞开叶逢，弯着腰咳嗽了好一阵，“你干嘛？”
“呵！呵！”叶逢双手往兜里一叉，长腿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胡志一，你吃草的吧？”
“你妈的！”胡志一终于还是爆出一句这个年纪的口头语，“你脑子呢？”
吵归吵，胡志一不得不跟上去，集会上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他可不想再被人群围堵。
华丽的阿飘和走廊，大集市上的女人和喷火人，无人街道里的商店和箱子里的店主们……
胡志一习惯性地想要将这些事物联系到一起，总觉得有什么多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明明应该是很明显的东西，可就是抓不住……
“等一下！”胡志一突然停下脚步。
几乎是同时，震得人头皮发麻的钟声从头顶传来，“叶啸，我们还在塔里！”
“咚！咚！咚！”
一共三声，两人再次惊恐相对，叶啸没明白胡志一的意思，可钟声让他退了回来。
“钟塔里？”叶啸望着头顶，可是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对，我们还在钟塔里，那个女人根本放我们进集会只是把我们……就类似于催眠，是第一种情况，我们被骗了！”
话音刚落，黑夜骤亮。
“怎么回事？”胡志一本能想要抓住点什么，结果只抓住了一截手臂，接着眼前白成一片。

“部长，部长？你醒醒？你怎么样？”
熟悉的喊声来自熟悉的同伴，胡志一睁开眼果然看到了莫莱那张小巧的瓜子脸。
“部长你醒了？”莫莱同学双眼通红，透着楚楚可怜的光。
胡志一可没时间欣赏小伙伴的担忧，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开口就道，“笔记本，快，给我！”
莫莱一直认为自己记忆里不好，所以身上随时都带着个小笔记本，记录学习的知识，也记录身边人交代的所有事情。
很多时候，这个本子也有别人记下的笔记，比如每天跟他同进同出的新闻部部长。
白光让他失去意识之前，胡志一清晰地看到了什么。
笔尖在巴掌大的纸上不断划出长短不一的直线，或密集或稀疏，很快画面呈现出来。
胡志一停下笔尖，在莫莱一脸疑惑中将笔记本转了个方向，问道，“眼熟吗？”
“这是……”莫莱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像是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秘密，“我们去古城区探险时看到的那个雕像？”
“对，那个没有名字的雕像。”胡志一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喃喃自语，“为什么会看到呢？真的看到了？”
大脑在某些情况下，会将曾经见过的画面跟眼前的遭遇重合，这种现象叫做既视感。
那这个出现在刺目白光中的雕像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以前见过，才会出现的虚假形象呢？
“真的，我也看到了。”
突兀的声音把胡志一和莫莱都吓得一抖，而深陷思考的前者被吓得更惨，笔尖直接在画面上划出一道浓重的痕迹。
“你说话能不能先出个声？”胡志一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起飞了，脸色自然不会好。
叶啸才莫名其妙，“我刚才不是出声？”
“你不能……”胡志一脸有些烫，总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你不能坐远点啊？”
室内瞬间一片安静。
风城高中是整个城市群中教学质量最好的高中，硬件却又不是最好的，比如这个校医室里只有一张病床。
于是，叶啸怒了，“我他妈要不是让你，我能坐在这？”
胡志一迅速低头，看似不愿意理叶啸，其实是看自己手臂有没有扎过针。
没有……没有扎针的自己坐在病床上，而正在输液的叶啸却坐在一张连靠背都没有的硬木凳子上。
清了清喉咙，胡志一狐狸眼微眯，打算不着痕迹地将眼前的尴尬化解了，“你当时也看到这雕像了？”
“看到了，”叶啸顶着一对黑眼圈，心情十分之差，“昏迷之前就看到了，不就在那个小广场上？你夜视能力不行啊，狐狸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