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娟大约也难为情，张了张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吃什么都行，”唐书年说完推她出去，“妈，房间我自己收拾吧。”
邱敏娟出去后唐书年仓皇地坐回床上，而后掏出手机给周存安拨了电话过去。
周存安把人接回来就被几个电话催着去了公司，电话接通，那头隔了一会才说话，“书年，怎么了？”
“我本来打算忙完这一阵回去的，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唐书年发笑，“我习惯了可能。”
“高兴？”
“高兴，”唐书年说，“他俩打扫卫生呢，刚刚，进房间了。”
周存安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说，“阿姨腰不行，你劝劝啊，我等会叫家政。”
“……”罢了，唐书年想，他就没这根筋，“下班早点回来。”
下午唐书年领着二老去了趟附近的生鲜市场，牛骁庭推着车走在后头，邱敏娟则是在货架前挑挑选选——
“小周爱吃什么来着？”
“他不挑，什么都吃。”唐书年说。
“那是好养活，他妈妈养他得省不少心。”
唐书年不言语，邱敏娟抽空瞧他一眼，“我说的不对么？”
“妈，”这是唐书年短暂思忖过后的话，“他自己养活自己，他母亲改嫁，一直在国外，没照顾过他。”
周存安在邱敏娟这里留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她知道那是个有能力的孩子，原先这俩人没在一块儿她也就从来没问过人家家事，现下知道了，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唐书年这时又补了一句，“以后别跟他提这个。”
“嗯，”邱敏娟应完叹气，“得了，反正现在也是我儿子了。”
唐书年换上一脸笑意，“谢谢妈。”
“哦对了，那什么，你，你们俩那个啊，要注意安全。”
这话让人浑身发麻，唐书年不想跟她多讨论，一回过头冲他牛叔说，“……牛叔，我们去那边看看！”
那天晚饭周存安也不知道邱敏娟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总之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整顿饭下来却是什么健康啊体检之类的说了有好几遍，等晚饭结束送二老回了酒店，回来路上才从唐书年那里得知是看见不该看的了。
酒店不远，他们散步过去又散步回来，路上不少行人擦肩而过，周存安亦步亦趋的跟在唐书年旁边，“邱姨没说别的了？”
“还能说什么，”唐书年说，“倒是你，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白天电话里不是认罪了嘛。”
“我是说，你给云喜姑妈安排住院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哦嗐，这是真忘了，”周存安侧挪了一步握住他垂在腿边的手，“你就费心，多敲打敲打我。”
也不是真的责怪，唐书年捏了捏他的手指，转而问，“普斯的项目今天什么进度？”
“文件已经递交了，接下来按部就班就行，戚伟聪那儿再有什么状况项目组要及时告诉我，我来处理。”
“你觉得我处理不好？”
“没有，”周存安说，“是我不希望你去处理这些，书年，跟人打交道很累的，他们不像你试验里的数据可以计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这种事留给我来解决就好。”
那是一个礼拜后，邱敏娟和牛骁庭回了滨江，唐书年返回公司上班，在茶水间偶然听见行政聊天，说周存安在不久前曾吩咐她去MES给戚伟聪夫人续了两年的皮肤管理。
唐书年不由得想起许久前去宜州找李云贺的事来，那时候周存安就跟他说过，合作方是人不是机器，应酬时技术问题都是下酒菜，现在想想，不管是李云贺还是戚伟聪，周存安总是做一步留三步，而他依葫芦画瓢也不过是跟周存安学会了说几句场面话，实际压根没什么用处。
时间一晃而过，彻头彻尾忙了三个多月，立秋过后，周存安要带去国外的团队也敲定了名单。
唐书年手上又接了几个新项目，他拒绝了周存安原本要将他带去的意图，并在某个礼拜五为他请来了一个帮手。
新开业的壁球馆人多热闹，唐书年陪着周存安打了几轮下来，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坐在长椅上喝水，周存安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这体力难怪每次那么快跟我投降。”
唐书年将水咽下去，“你好好说话。”
“行，好好说，项目的事你远程支应，跟我去一趟怎么就不行了，我这过去了还不知道得呆多久。”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们俩总得有一个留在公司，远程能有多少信息差你想过吗？出了问题来不及处理，或者处理不当，你的投资还要不要了？”
“书年，”
“周存安我真觉得你有时候太理想化了，你能在我们闹别扭的时候做这个决定，就想不到之后要怎么稳住局面？”
周存安咬着嘴里的肉瞧着他，半晌，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唐书年放下水瓶，倾身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认真道，“这事儿不管能不能成，我和公司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你出岔子，不然这几个月这么多人的努力真就白费了。”
周存安还没接话，唐书年便抬眼看了眼门口，而后招手，“我给你请了个帮手，周存安，你别太感动。”
周存安回身朝他招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干练清爽的女孩子快步过来，噙着满脸的笑意停在他面前，“周总，晚上好啊。”
周存安眼睛都瞪大了，“孙妮？”
作者有话说:
微博留言板的留言收到啦 谢谢你们喜欢～
“虽然唐总联系了我，但递辞呈是我自己的决定。”
孙妮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在距离壁球馆不远的街边便利店外坐着，晚风清幽，她手里的小勺子在酸奶碗里转悠，“于董那边应该是猜到我要去哪了，走的时候跟我说要好好干，还说知道我留不住。”
唐书年和周存安听完纷纷垂眸好笑，周存安说，“他不记恨我就好。”
“不会的，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而且于董从来都说周总很像他的。”
这一点周存安其实也有察觉，他甚至想过，如果于承不是他老板他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在商言商，再大的情分也只能点到为止。
“这次去多久时间还不定，家里安排好了吗？”
“我没问题，”孙妮回完周存安的话后问，“唐总真的不去吗？”
“不去了，有你在我放心。”唐书年说话间看向周存安，发觉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可视线交汇，唐书年又被那深邃的目光弄得心跳极快。
那天回家直到夜深周存安才停下来，他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唐书年，“公司的事我理得清头绪，到你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书年身下还有些痉挛状态，黏腻潮湿的惹得他不舒服，“说什么呢……”
“我就要一个明确的结果，为什么过程总这么难熬？”周存安自顾自地问。
唐书年想了想，模棱两可的说，“我能调整好，我相信你也能。”
周存安对这样的境地感到不满，连启程的前一晚都在折腾唐书年，他觉得怎么都不够的安置在唐书年身体里，唐书年会因为疼而抬起下巴，眼底在那时泄出无尽的眷恋，他就将他这样的神色一遍遍复刻在脑海中，然后跟他说，“唐书年，等我回来，要当你的主心骨。”
唐书年还混沌着，游离的思绪里是从前在论坛里看到的一篇帖子，有人救了只受伤的小动物，小东西伤愈后总是给那人叼来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野果，猎物，树叶或者花朵，它不知道人类不吃哪些食物，只知道把自己能弄到的所有都给他，这和蠢笨的周存安十分相似。
他想，人的感情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世间事千变万化，是恋慕，喜欢和爱的产生让他眼里的周存安和别人眼里的全然不同，唐书年迟钝的清醒过来，视线重新聚焦在周存安脸上——
“我在吴绪那儿喝醉的那天，你哭了是不是？”
周存安默认，“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唐书年摇了摇头，对上他视线，“我当时真的搞不懂你。”
“我在想，你得多没安全感才会那样，也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周存安重新亲了亲他，“你不是搞不懂我，你是从来都不相信我，你不信我真的会爱你。”
唐书年下意识想反驳，可刚张嘴就被他堵了回去，周存安的舌尖不管不顾的往里钻，搅弄得他喘不上气，许久才停下来。
“我尽快回来，”他说话时伸手去碰了碰唐书年已经有些泛肿的嘴唇，叮嘱道，“记得接我电话。”
“……好。”
一个月后，滨江，Whisky Bar 。
唐书年回来的第二天碰上店庆，老板带回一支乐队，店里也来了不少老顾客，热闹一整晚，连唐书年都破天荒的上去唱了首歌，虽然大部分是跟着乐队的伴奏哼唱，但胜在音色干净，橘黄灯光下更显得整个人温文尔雅，一首歌下来赢得掌声不说，好几个桌还给送了些酒来。
“will you love me tomorrow，你这是被周存安同化了？”
唐书年坐上吧椅，“好听吗？”尔转团破产尔转团破产
关亚宁郑重地点点头，“看来你今天心情好的很。”
“是挺好的，”唐书年喝着酒回话，“项目推上正轨，我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
“什么项目让我们唐工这么费神？”
“普斯的，他们负责人把我们组几个小朋友折腾坏了。”
关亚宁听见普斯后似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拿酒杯碰了碰唐书年的杯子，“我不问了，你难得休息。”
唐书年无奈点头，喝完将杯子递给了酒保，酒保也很快递了回来，只是唐书年喝了一口就皱眉了，“水？”
酒保抱歉的点头，“唐先生，周先生刚才在系统留言，不让您喝太多。”
“……”
笑出声的是关亚宁，唐书年瞥了一眼，尴尬的收回了手，听见他说，“行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关亚宁叫来了代驾，自己和唐书年一起坐在后座，车子往平水湾开去，路上他问，“这次呆多久？”
“一个礼拜。”唐书年说。
“那正好，明天晚上的展还能去看看。”
“什么展？”
“尘埃云啊，他邮件里透露，应该有一张北落师门消失瞬间的画，我还以为你特地为这个回来的，看来不是啊，那明天见面了让他给你解说好了。”
唐书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向他，“路迦没去纽约吗？”
纽约时间 11：00am
一群人从VO大厦下涌出，走在中心的男人领带松散，白衬衣的袖口卷到了肘弯，手里折中握着西装外套，一路上身边的人都在似讨论似争执的说话，唯独他沉默着，等红灯结束，斑马线上人潮对流，逐渐隐没在当中。
回到租的住处，孙妮终于开口将话题终结——
“即便是再回去准备几个月，今天也还会有别的问题答不上来，所以别吵了，吵有什么用。”
周存安走在人群后，不知何时点了根烟，进院子前烟已经快燃尽了，一声短促的鸣笛从不远处传来，他停下来看过去，只见周久雨趴在车窗口冲他兴奋的招手，“哥！”
周久雨礼貌的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后便跟在周存安屁股后面进了他房间——
“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吃饭？”
“我没空。”周存安解了皮带走进浴室，过了一阵出来已经换了身浴袍，周久雨还没走，坐在他房间的沙发里翻看他的笔记。
他从身后将笔记本抽走，“还有事么？”
周久雨回身仰头，可怜兮兮的瞧着他，“你知道我找到你很不容易的，去家里吃饭嘛好吗，妈妈也在，你们也该见见了。”
连周存安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他此刻怔愣的看着的是她额头上那道浅淡的疤痕，等回过神，语气仍旧生硬，“你看我像是来玩儿的吗？”
“哥，”
“赶紧回家。”周存安绕过她到桌边坐下，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对身后的人没再理会。
是孙妮到门口招手，周久雨才走了出去，“妮妮姐。”
孙妮将门带上，无奈解释，“你哥哥这几天可能没心情，过段时间我观察看看，可以的话再联系你。”
“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周存安大约是听见外头没了动静才开口，“喝了多少？”
手机屏幕那头，唐书年懒洋洋的横躺在床上，“一点点，你不是知道么？”
周存安发笑，“邱姨怎么样，还好吗？”
“她挺好的，又回舞蹈队跳舞了，牛叔成天跟着，没空搭理我。”唐书年说着话打量那头的周存安，那人是笑着，可眼底全是倦色，他便翻过身趴着，捧着手机问，“你那边，有什么问题么？”
“嗯，”周存安想了想，说，“这次来才发现跟银河规模差不多的公司有很多，潜力大都难分伯仲。”
审查漫长而又枯燥，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的解答，也有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打得他们防不胜防，周存安想起便觉得头痛，支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书年，我打算睡个午觉。”
唐书年还未回应就听他接着说，“电话可以不挂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will you love me tomorrow》披头士
第63章 事故
手机被放在枕边，周存安躺下后听着唐书年那头远远传来洗漱的声响，脑海中开始复盘这段时间经历的每一个环节，想找出一个突破点把银河从众多雷同企业中推出来，可思绪越深就越无法入睡，以至于唐书年何时收拾完回来的他也没个察觉，直到那头传来唱歌的声音。
不知是什么曲子，唐书年哼着曲调，反反复复，总也到不了结尾，而周存安又细究不来，就在这里头渐渐睡着了。
第三次面审在九月下旬，在这之前周存安吩咐孙妮排个计划带着团队四处走走，一来放松下心情，二来鼓舞军心。
这天一早孙妮就带着人出去了，周存安懒得动，答应他们晚上汇合一起吃个晚饭，唐书年知道后在视频那头揶揄了他一番，顺便简单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
实则两边经常开视频会，项目进度周存安心里是有数的，可他还是说——
“好，知道了，唐总辛苦，回来好好犒劳你。”
唐书年在办公室里歇着，闻言露出愉快的神色，“这周末我打算去农场，吴绪昨天给我发消息，说有果子熟了。”
“你跟他来往太勤让人闻晁怎么想，”周存安下了楼，从冰箱拿了瓶果汁，嘴里道，“我不建议你在我不在的情况下过去，这对闻晁不太好。”
唐书年嘴角抽了抽，“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周存安正要顶嘴，门铃便响了，他撂下果汁过去开门，又在见到来人后跟唐书年说，“一会儿打给你。”
电话挂断，周久雨抱着两个大号牛皮纸袋挤了进来，“哥，好久不见哦。”
“你怎么来了？”
这话不是对周久雨说的，他看着还站在门外的人，脸色不佳。
“来看看你。”
女人留着齐肩的波浪短发，耳垂上的绿宝石衬得她整个妆容贵气万分，今天纽约气温18度，有风扫过，撩起她风衣下摆，她就安静地站在外头，等一个发落。
“哥，是我跟妮妮姐打听才知道你在，正好妈妈今天也没工作，我就带她过来了。”
周存安难以言明他此刻的心境，很多年没见，周凝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过得还要好，好到他觉得她应该轻易不会想起过往的种种。
“进来吧。”周存安侧让了一步，等她进来才带上门跟了上去。
这房子是为了这趟出差特地租的，小三层，客厅里满是其他同事的物品，长桌上都是电脑和各种资料，周凝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我给你订酒店，晚上你挪过去住吧，这儿人多杂乱，你连最基本的休息都无法保证。”
“谢谢，不必了。”
周凝猜到他会拒绝，顿了顿，重新开口，“安安，你妹妹说你在国内很照顾她，我应该好好感谢你的，正好趁你这段时间在纽约，我们可以好好聚聚。”
“如果我不来呢。”
他这话轻的周凝险些没听见，反应了一下才接话，“总有机会的。”
周存安觉得好笑，面色还是一片平静，他靠回沙发背上，“你的意思我知道，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二位了。”
周久雨还想说什么，被周凝一个眼神给打断了，她起身，“那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等你忙完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