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是打算回去呢，”
丁嘉文就在身边，可唐书年的话还是只说了一半，他没说路迦的出现，没说周存安要去国外，没说他不合时宜的自尊心和荡然无存的安全感……
唐书年的确打算回去散散心，但不是现在，毕竟除了感情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丁嘉文这厢发觉游说不过，打算明天打道回府了。
“明天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唐书年出电梯时说。
“行，”俩人穿过大厅，看见周存安后停了下来，丁嘉文冲他挤了挤嘴角，“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你们。”
周存安一身的疲态，他扔过车钥匙，只等丁嘉文出去后才走到唐书年面前，两人对视了一阵——
“你抱抱我。”
唐书年听了心口发闷，“你到底知不知道讲理这个词？”
“不知道，”周存安又贴近了些，张开双臂，“抱我下不行么？”
唐书年心里是还有些五味杂陈，可因着邱敏娟那通电话，他又禁不住心软，正要上前将人抱住，周存安便握着他后颈将他拉进了怀里。
大厅里人来人往，周存安是一点不在乎，但他也只是亲他，嘴唇覆盖在唐书年嘴唇上，不知是在感受还是在确认什么，好久不愿放开。
“好了……”唐书年脸皮薄，尴尬的推开他要走，“回家了。”
“欸，书年，”周存安将人拽回来，跟他说，“晚上和路迦吃个饭吧。”
晚六点，中式餐厅。
路迦到得早，见人推门进来便起身去迎，“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快过来坐。”
唐书年能感觉到身边的丁嘉文有明显的卡顿，事实上谁看见路迦后都会被惊艳那么一下，小巧精致的脸，一双桃花眼，山根柔和，唇红齿白，美得叫人心生怜悯。
“唐，书年？”
唐书年应声回神，噙着礼貌和客气微微点了下头，“你好。”
路迦还是笑着，跟一旁的丁嘉文互相认识后便安置他们落座，今晚就他们四个，路迦和周存安一个在唐书年左手边，一个在右手边，丁嘉文则坐在他对面，菜很快上了，大概是路迦一早过来点好的——
“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路迦说这话时用公筷夹了菜放进唐书年的碗里。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唐书年，”路迦撂下筷子，拿手背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所以你是吃我的醋了是么？”
唐书年本来拒绝了周存安要他跟路迦一起吃饭的事，但上了车，丁嘉文听说后心血来潮，说什么都得去会会人家，现在好了，进门什么都没做就愣住不说，这会还看着他遭对方揶揄。
只是路迦这时的神态让他不得不想起去年的苏予，众目睽睽之下的挑衅和恶言相向，他对此多少带点厌恶。
思虑一阵，唐书年将筷子放回餐盘上，平声道，“还吃吗？不吃散了吧，我实在没心思听这些弯弯绕绕。”
路迦诧异地挑眉，可眼底却是古怪的多了几丝兴奋，“哇，你真的很不给面子！”
“行了，路迦，”周存安沉默半天终于是开口了，“好好说吧，别逗他了。”
“没劲，你最没劲，”路迦嗔怪完重新看向唐书年，“唐书年，我先做下自我介绍好了，早前我在VO投资中心负责亚洲地区的项目，后来离职了，去搞你喜欢的那些画，办展，拍卖，除开这些，也就偶尔跟俱乐部那帮人聊聊天传邮件，领养九九的时候我在国内办展，那段时间很孤单，很想找个小东西陪着我，”
“说正事不行么？”周存安忽然打断，路迦瞥了他一眼，没理会，接着说，“九九很乖，我去哪他去哪，东奔西跑的他也不嫌弃，我原本想等国内活动结束就带他满世界玩玩儿，可他……”
他还是去世了，路迦找了国内最好宠物医生才诊断出一类罕见病，那孩子走之前已经骨瘦如柴，但总是试图站起来，朝着门外呜咽。
“周存安宽慰我，说那是九九既定的命运，”路迦与刚才戏谑的样子全然不同，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唐书年，“但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难过，你记得吗，年底我们在滨江聚会那天，我带他去看过九九，旁边有一对老夫妻来看一只白绒绒的萨摩，哭的特别厉害，你家周存安就在旁边站着，我以为他在想什么，过去一看，他正抹眼泪呢。”
唐书年在这话里看了眼周存安，大概是路迦没按照他们说好的程序来，他有些焦躁，唐书年也想起聚会那天，那天周存安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或者说总有些蛛丝马迹，只是他当时陷入这俩人关系的怀疑中把那些自然而然的忽略了罢了。
“好啦，现在说正题，”路迦靠回椅背上，“我们做投资的总有些尽调的基因，所以我知道他在你们业内的名气和手段，从兴盛到银河，从滨江到珞城，他有他能够吸引资本的魄力，加上我也不知道是对九九，还是对他本人的亏欠，总想着能不能弥补点什么，就再次对银河进行了评估，而这个评估非常的皮毛，远远不足以达到能够放在VO面前的程度，这才跟周存安商量，看能不能将整个链条做的更合规和完整些。”
“书年，”周存安这时接话，“路迦在VO那边只能做引荐，但在银河，他可以以VO的眼光和标准来丈量银河的资格。”
丁嘉文是听懂了，唐书年也不例外，他迟钝的开口，“那大概要准备多久？”
“最少也得三个月吧，”路迦说，“每年国内被邀请去VO接受评估的小公司数不胜数，三个月后去那边，究竟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既然周存安下了决心，我也会尽我所能。”
唐书年能理解，但是，“银河才刚起步，你真的这么着急要让它闯这一关吗？”
“是，”周存安看着他，“银河必须再往前走一步。”
那顿饭结束，唐书年始终没有再多问什么，散场后，周存安带着丁嘉文去拿车，路迦则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一手握住他肩头，“他一直摇摆不定，前两天才突然给了我准确的答复，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回头问问他吧。”
他还说，“我起初是对他感兴趣，但老早他就跟我说清楚了，他说他有你，说没有人会在有了唐书年以后还想要别人。”
丁嘉文回了酒店休息，唐书年则跟着周存安回了家。
他有两天没在这家里住了，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空置的味道，唐书年不言语，拉着周存安去洗澡，出来后点了香薰蜡，又拿音响播放了舒缓的音乐，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光亮，唐书年过去抱住了刚穿好浴袍出来的周存安。
两人拥抱着随着音乐摇摇晃晃，很久都不说话，好像也不用说什么，唐书年一颗心落了地，这一刻他只想好好感受下周存安的存在。
周存安抱紧了他，“要是能回到以前，我真想杀了那时候的自己，我后悔死了，总在想但凡我早一点反应过来，你会不会少受点罪，”他说，“唐书年，我没想到你会过的那么苦。”
“我不苦，”唐书年轻声，“我过我的，你干嘛要瞎折腾。”
“我，”周存安偏头，吮吻他的脖颈，含糊不清的说，“我想给你换个房子，再把你养的娇一点，”而后是耳朵，下颌，嘴角，周存安的亲吻越发缠绵，“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想你？”
第60章 应酬
有多想唐书年在这一刻其实能感觉到，缱绻深了腿也发软，被周存安带去沙发坐在了他腿上，音响里的曲子应景的暧昧，唐书年头一回觉得心脏爆炸一般的难受，也是头一回这样跨坐在他腿上跟他亲热，这几天两人情绪波动的程度像是给此刻做了些铺垫，周存安手臂缠着他的腰越摁越深，有几次唐书年都感觉自己要断了。
喘息和音乐交织，周存安喉间的嘶鸣和最后的颤栗悉数抖落进唐书年身体里，唐书年也跌落下来，抱着他脑袋一下又一下的匀气。
“唐书年，”周存安叫他。
“嗯？”
“唐书年……”
唐书年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还失着焦，他胡乱地想，周存安今天选择让路迦亲自来剖白，并在这样的时机将眼下更现实的问题罗列在他们面前，是这个人最本质的处事方式，而这里头夹杂着那些关于未来的考量，他实在辨不清利弊，所以只能感受，只能跟着周存安往前走。
而那天之后，唐书年觉得周存安有点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想着也许是这段日子两个人忽近忽远闹出的错觉，也就没多在意。
送丁嘉文回去后，银河科技连带着周存安和唐书年一并忙碌了起来，一边是周存安领着项目法务财务各分路准备细枝末节的合规材料，另一边的唐书年则跟普斯的戚伟聪磕方案磕的日夜颠倒。
路迦偶尔会过来，来一次好多材料就得返工一次，这导致不少员工看见他就犯怵，等来得勤了，人还没出电梯，办公区里便传出了一阵阵的长吁短叹。
唐书年手机上的群消息热闹了一阵又偃旗息鼓，都是埋怨最近工作强度的，唐书年正看着聊天页面无奈，忽而有人敲了下门，服务员随即推开门将人送了进来——
“唐先生，客人到了。”
唐书年赶忙放下手机去迎，“戚总，好久不见。”
戚伟聪这人，比他年长，轻易看不出情绪，脸上挂着笑，架子却端的板正，“唐总客套了吧，这段时间我们不是天天见吗？”
“是，”唐书年赔笑，“总开视频会议，我想请戚总喝杯咖啡都没辙，好在您给了这个机会。”
戚伟聪落了座，唐书年又给添了茶水，项目方案基本已经落定，唐书年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跟他当面聊聊，毕竟后续的工作中还有许多要戚伟聪签字才能实施的文件，如果总是被无端切断timeline，对于项目组来说并不是好事。
“唐总看样子很少出来应酬啊？”
菜也上了，酒也喝了，唐书年对这话不解，但不得不承认，“我原来也以为做技术的不用上酒桌，后来发现是我错了。”
戚伟聪几杯下肚还面不改色，他瞧着唐书年，慢悠悠地说，“看来你的老东家不错，把你保护的挺好。”
“普斯也不错，”唐书年说，“能让戚总这么不遗余力的付出。”
“呵，”戚伟聪发笑，“唐总这是怪我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唐书年举起酒杯，学着说起场面话，“我自罚一杯，戚总为了项目尽心尽力，能跟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戚伟聪噙着笑，沉默着等他喝下去，唐书年这就有些后悔，为了招待这人，他还特地跟丁嘉文请教了一番，订了这古色古香的餐厅，买了两瓶上好的白酒，只是酒入口香醇，加上戚伟聪端的这架子，他开场就喝了不少，现在显然已经喝不下太多了。
“唐总，”戚伟聪又自顾自地想起来说，“听说唐总还在兴盛的时候被外派去国外支援过一年，是为了A05那个项目吧？”
“戚总您怎么问起这个？”
“嗐，这项目不是早就公示过了吗，我就是好奇，都已经结束这么长时间了，市面上怎么还没见到成品呢。”
唐书年觉得莫名，离开兴盛后他就没再关心过那些项目了，于是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唐总不愿意聊啊，这都离开兴盛了，有什么不能聊聊的？”
唐书年不是不愿意，是真的想不起来，或者说不知道怎么聊，戚伟聪就这么把他架着，让他陷入语塞。
“哟，”静默间有人推门进来，唐书年还没看清就被人搂在了怀里，听着来人说，“我让书年等等我，他倒好，自己过来了，戚总，别骗我啊，刚才是不是冷场了？”
戚伟聪看见周存安后立即换了副神情，朝周存安伸手，“哪有冷场，你是不知道唐总多会聊天儿。”
“是嘛，那是我错怪他了，”两厢落座，周存安先给唐书年倒了杯白水，“项目组今天跟我汇报，说方案定稿了，盖章定稿交上级部门也就一个工作日的事，戚总这段时间辛苦，我这儿都是些新兵蛋子，让您费不少心。”
“周总千万别这么说，你也知道，普斯内部投的票都是冲着周总你的，你的班子，我们一万个放心。”
周存安一听，倒了酒，“我敬戚总，普斯的项目进度从来都是我的重中之重，砸多少人力精力我都舍得。”
戚伟聪这下笑开了，喝了酒又听他问，“对了，刚才书年跟您聊什么呢？”
唐书年一直乖乖坐在他旁边，听见这话正要解释就被戚伟聪给打断了——
“哦没什么，这不瞎白话嘛。”
周存安意会，不再追问，一顿饭吃完先送戚伟聪上车，支着车窗跟他说话，“戚总，我秘书上次去MES做皮肤，听人说嫂夫人好些日子没去做保养了，我想是孩子出国留学的事耽误了吧，现在应该有空了，让嫂子别偷懒啊，该去还是得去！”
戚伟聪坐在车后座里，在他的俯视下噙着笑拍了拍窗框，“行，我叮嘱她，多谢关心，走了啊周总。”
车子卷着尾气离开，周存安缓缓敛起笑意，刚一回身，面前便靠过来一道软软的身影。
唐书年晕乎乎的靠着他，“戚伟聪这家伙，好难搞呃……”
周存安好笑，箍住他身子，“我是该说你笨，还是说你笨呢？”
“我只是头晕，不是耳聋，”唐书年抬头茫茫然地望着他，“你怎么当面骂人啊？”
周存安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低下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回家！”
恰逢代驾把车子开过来，他便扶着人上了车。
唐书年喝了白酒，劲儿大的睡了一夜中间不带醒的，周存安也没去叨扰，这人要抱他就抱着，不让抱他就等着，等他什么时候粘过来再把人抱住。
所以隔日上午，唐书年是在周存安怀里醒来的。
周存安还在睡回笼觉，唐书年回想起昨晚的场面，羞愧的试图从他胳膊下脱离，但被他闭着眼阻止了——
“醒了就跑啊。”
“你没睡呢。”
周存安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折腾了我一宿。”
唐书年听着，下意识看了眼还在被子里的身体，发现自己好好穿着睡衣后便要发作，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周存安蛮横地翻身压在了身下。
“约戚伟聪出去吃饭都不知会我一声？”
唐书年怔望着他，“我不是说了我能处理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万一欺负你怎么办？”
“……人家，有妻有女的，”
“还顶嘴，”周存安真是恨得牙痒痒，可又不忍心责怪，“你看得出戚伟聪好摆架子，所以放低姿态去顺他的毛，这没错，但我要是早知道你说不让我插手是想自己来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我怎么都不能答应。”
唐书年心想这都几毛钱的关系，他学以致用压根也不算委屈，“技多不压身嘛，我这又不是在兴盛的时候了。”
说起兴盛，唐书年想起来说，“对了，昨天戚伟聪好像问了我兴盛的事情，他怎么会那么好奇兴盛的事啊？”
周存安思忖一阵，“都是同行，难免会有些好奇，”说完又道，“你琢磨这个还不如琢磨琢磨我。”
“琢磨你什么？”
周存安脸上挂起神秘的笑意，而后又沉下去厮磨起他来，唐书年觉得痒，被他胡闹一阵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但还是要问——
“你好好说，到底什么意思？”
周存安不应，身下火热得往他里面钻，唐书年无奈，由着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莫慌 莫慌
事后唐书年才知道周存安让他琢磨的是什么，是邱敏娟。
唐书年又睡了一觉，醒来听见客厅有声音，出去便看见邱敏娟和牛骁庭在换鞋。
这俩人进屋就开始忙活，一个清洗物件，一个扫地拖地，唐书年发懵完抱着胳膊倚在门边，被邱敏娟嫌耽误事儿的拿拖把掀了一下，“别杵这儿。”
“妈，周存安真的会请家政，大老远跑一趟，您歇会儿行么。”
邱敏娟头也不抬，“这是不就能少花一次钱？”
唐书年还想反驳，他牛叔说，“敏娟是心疼你们，行了书年，你别管了，去歇着。”
唐书年没辙，抬脚去厨房找水喝，水还没喝几口，邱敏娟那头咋呼起来，“诶哟，你这卧室多久没打扫了你自己看看！”
“可能是我们有几天没在家住，”唐书年走过去，见邱敏娟进了浴室，他想起什么，一哆嗦冲了过去，“妈你等，”
没来得及，邱敏娟手里拿着垃圾袋，那里头赫然躺着几个用过的套，唐书年面红耳赤，上去接过垃圾袋，边封口边说，“不是说了不让你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