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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月(Redo)


可不可以给孩子一点海星哇!(ಥ_ಥ)

第11章 “不管闲事”宋潮青
“他家大儿子刚娶进门半个月的新妇,上吊死了!这师老太二十几岁就在明家当管事,没隔几天追着大儿媳妇也走了,你们说邪不邪门儿,搁谁家谁不害怕?明家自然要多多地办水陆法事了!”
大妈话音像水入油锅,瞬间炸了,听故事的人七嘴八舌地聊开了,句句都在揣测其中内情,只是没有一句好话。
实情在听客嘴里传来传去,三人成虎地变了味,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明家长子跟外室有了两个孩子,这才害死新妇,还害死了一个知道内情的师姓女管事”。
段月白听了之后,倒是提起了几分兴味,回想了水陆道场里的明公——他在太阳底下老老实实站着,远远望去看不出年岁,只能瞧见斑白的双鬓,衬托在黑发当中,过分刺眼。
他白了一眼明家的院墙,讽道:“什么破法事?办了还不如不办。也不知道从哪儿请来的假和尚假道士,呜呜泱泱坐了一院子,跟小鸡仔儿似的挤在一块儿念经,看着跟真事儿一样,大白天的百十来号人都没把明公背后那个老鬼念走,一群废物。”
“但……一月之内两人横死,这倒是有点意思。”段月白被幽远的檀香熏了个喷嚏,忙用自己的帕子捂住口鼻,闷着声音说:“快走快走,什么破香,再闻下去我该病了。”
宋潮青闻言,提着元虎的后脖领子,将他从人堆儿里拎了出来,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他们越说越离谱,你就别跟着瞎听瞎传了。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我们出门那会儿你不是在家里吗?”
元虎每天负责打扫院子、买菜生火,活计不少,本是秉着好奇心跑出来偷懒的,被少爷抓包也不想承认,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到了段月白身上。
他眼珠一转便有了托词,故作欲言又止道:“少爷白日里也不知道和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不温书也不管家里的铺子,成天就知道坐吃山空。我是为了少爷好,才跟出来瞧瞧,免得您被有些人骗了去!”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意有所指地用眼睛刮着段月白,生怕宋潮青听不明白。
宋潮青听没听明白,别人不知道,可段月白是彻底心融神会了。
段月白从没把元虎这个少根弦的二百五放在眼里,光天化日竟然还让他拐着弯儿给骂了一通,反倒被气笑了。一个带着鼻音的冷哼从苏绣的手帕中漏出来,段月白看都没看元虎一眼,径自走了。
“你啊你啊,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快跟上。”宋潮青无奈一笑,微微摇头,与段月白并肩走着,只留元虎在原地看着段月白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与少爷一道回家。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苏巢回头望了望,仍是面无表情的,可声音带着犹疑:“什么都不管了吗?”
宋潮青又将扇子打开,特地在段月白面前晃了晃,不紧不慢地摇着:“说到此处,我也想问问,那师家主母虽看起来像个青花瓷摆件,可真身是个鬼呢,就这么趴在活人身上,不要紧的?常常将功德挂在嘴边的段大师难道不出手吗?”
段月白看了扇子就觉得烦人,但偏宋潮青刚刚生过气,现在主动挑起话头,他也不好不给自己和对方一个台阶下:“管,当然要管,但师老太太显然当了鬼也将那明公爱得热切,才舍不得害他。她那魂魄就那么呆着也无妨,过些天到了日子自会有鬼差把她接走。”
“唔。”宋潮青点点头,算是赞同,心里对段月白时而稀松时而踏实的课业有些摸不出深浅来了,不得不补问道:“那还要管些什么?”
“管明公脸上那团黑气啊。”段月白弯弯眼睛,狡黠一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孽,整个人的变得乌烟瘴气,是厉鬼缠身之相。他家横死了两个人,师老太太肯定是不会下手了,那另一个呢?”
宋潮青将头一歪,很快听出段月白在胡诌了。
明公脸上的黑气确实是作恶导致气运大变,人的气运一变,可能会比原本短命,也可能会比以前倒霉,可“厉鬼缠身”是再怎么都看不出来的。
他不知道段月白为什么要瞎说,打算潜伏在这鸟身边,再观察观察,也就没戳破。只是宋潮青心中戚戚,悲凉地想道:“师父啊,弟子不孝,您这个小徒弟算是学废了……”
苏巢一听厉鬼,眼睛都亮了:“是不是收了厉鬼,也有功德?”
“自然是有的,还是大功德。”从明家巷子出来,段月白可算收起了帕子,心情极好地买了街角两个羊脂玉的簪子,把银两直接扔进那小贩怀里,都没要找回来的零头。
苏巢对这些首饰向来兴趣不高,一心跟着段月白,根本没发现沈翳也偷偷买了一个,别的没说,只对着她的背影比了比,付了钱便藏在口袋里。
她突然想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说来也怪,上回师老太太家那个女鬼,明明收服了,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修为提升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段月白道:“嗐,你年纪小,心法还不够精进,自然提升得慢些,不要紧,这个鬼抓了,肯定大有进益。”
“段师兄,那你一定带我去!”苏巢忙抓住机会。
“好说,好说。”
段月白心中的算盘打得很响,算珠噼啪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他内心冷笑:“废话,鬼还没抓住呢,你能有功德才是真闹鬼了,傻子。”
明家死掉的女管事师老太婆、在师老太婆家里留下猫尾和鱼鳞女鬼、明家死掉的新妇——这三者好像用“明家”这条承先启后的线系成了一个大结,只要把这个结解开,段月白就能够解开困扰自己多日的疑惑,还琴川真正的太平。
段月白有所感觉:这条线的一头,如今就在明公身上。
他这才编了瞎话,让苏巢被“功德”驱使,如此一来沈翳必定留下。有道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俩虽然照序临差远了,但多少能派上点儿用场。
当晚子时刚过,天边滚来几声雷,一下闷得让人睡不着觉,二更天里便下起雨来。雨声一来,雷声倒停了,可这雨下得不爽利极了,雨点子又大又重,不由分说便往门窗上砸,像是夹着泥点子。
宋潮青卧房门口种了两颗对称的石榴树,栽了有几年,一直病殃殃的,今年意外长势很好,开了许多火红的花,秋天说不定就要结出很多石榴来,段月白一望着那花就念叨着嘴里没味道,想吃鲜石榴。
今夜这大雨一下,也不知道满树的花还能剩下几个,宋潮青本来就被雷声吵得睡不着,刚有点困意又被雨声扰了,开始担心他那嘴馋的师弟过几个月的零嘴,干脆起了身,打开窗子,用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弹,便弹出了两道金色的真元,落在那两株石榴树上。
石榴树本来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突然被附上了保命真元,竟在雨里抖擞了两下,舒展开了枝叶,迎风而立。
宋潮青见红花未有太多损伤,放下心来,微微点头,觉着这回他可算能安心睡觉了。
可刚要关上窗,外头“嗖”地一道影子从房顶上略过,轻松避过了他家房顶上所有能踩响的瓦,可见对宋宅异常熟悉。
那道影子白得惊人,在红棕色的阴沉天幕之下显出了一丝清新脱俗的气质,愣是没沾到半个雨点子。
宋潮青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刚才过去那个大黑天穿白衣服、大白天穿花衣服的奇葩就是他那到处跳大神的倒霉师弟。
他先是一愣,随后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披着衣服推门出去,边望着段月白的背影,边自言自语道:“这二百年也不知道他跟谁学了什么,天天就知道多管闲事儿,哪儿有事儿哪儿到,他是闲事儿成的精吗!我才不管他,要死也死别处去。”
在段月白身后,又有一高一矮两道黑影“嗖”、“嗖”地跟上。三人动作倒挺整齐划一,队形还分外一致,脚下不积德地踩着人家的房顶,背影越来越小。
仔细观察,黑影中那个高的,动作总比另两人慢半拍,四肢明显的不协调,在人家的房顶上踩到一块空瓦,差点儿从房上摔下去,被那个矮的拉了一把才站稳,继续往前走。
这个笨的一看就是沈翳!他可真是修得一身好医道,除了诊脉啥也不会,浑身上下只有手指头好使!
段月白去驱邪祟,竟然能找这样的庸才当帮手,简直看得宋潮青一阵心惊肉跳。
宋潮青站在廊下,上一刻还在为保住了几个石榴而感到欣喜,下一刻就想提刀杀人,他三两下把衣衫穿好,还进房间拿了一把油纸伞,只用身法便飞身上檐,心里骂道:“宋潮青,你就是贱!”
作者有话说:
鸟:每日序临1/1成就达成√

第12章 “你把伞拿好”
段月白双耳微动,又在夹杂着土腥味的空气中嗅了嗅,终于确定了明公的位置,对两个同伴指指脚下,说:“就是这儿了。”
虽然雨水掩住了大多数凡尘之味,但段月白仍闻到了师老太太身上那股新鬼味儿。
苏巢微微点头,轻手轻脚地搬起了一块瓦片,屋里橙黄色的烛光刹时间涌了出来,三人迅速蹲下,将脑袋凑在一起,仔细偷听明公说话。
这间屋子正是明家的正厅,烛火通明的,里头影影绰绰坐了三五个人。
段月白几人的偷听大洞开在侧边,只能看到明公端坐在主位,身后还背着那个青花瓷老鬼。
只听明公道:“今晚有雨,一定要把讲经师父们的房间安排妥当,不能凉了,也不能热了。天一晴便会有烈日暴晒,到时千万不能让做法事的师父受了暑气,凉茶和冰块也要准备。”
有一男子之音,沉稳有力,答道:“是,父亲。”
“诶,有没有觉着雨声好像大了些?”一个女子突然说道:“感觉屋里有风,是不是哪儿坏了?改明个天晴了,得好好查看查看。”
那男子又说:“行,是该修整一下了,不然入秋后满屋子灌风,可要冷死了。”
段月白一怔,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掌拍向苏巢的肩膀:“施避水诀啊!外头在下雨,你就这么把人家房顶揭开一块,还不施避水诀,擎等着屋顶漏雨让人家发现咱们啊!”
“那你不也才想起来吗……”苏巢小声顶撞了一句,还是低头默念了咒语,从指尖升起一层薄薄的水膜,正好覆盖在那片空瓦之上。
明家正厅终于不漏风了。
段月白让她顶得刚想发威,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身形瞬间僵住。
“你们在干嘛?”
听了声音他才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刚刚憋在心里那团无名火成倍地增长,“噌”地就窜了出来:“宋潮青,你怎么又来了?你是闲事儿成的精吗?怎么哪儿有事儿哪儿到呢?”
宋潮青把伞撑到段月白头上,微微张着嘴,一脸难以相信的震惊,急忖道:“这不是刚才我骂他的话吗,怎么转眼就跑到他嘴里了?我骂他的时候让正主听见了?”
他微微皱眉,咬了咬嘴唇:“我……”
话一出口,段月白也觉得有些说重了。
宋潮青来了就任劳任怨地给他打伞,半句好处都没落着,反而让他给数落了一通,这表情看来是伤心了。
段月白有些后悔,但又碍于面子不愿意道歉,于是说道:“我倒也不是那意思……不是,你干嘛来了?”
“嘘!你俩能不能小点儿声!一会儿让明家人听见了!”苏巢白了他俩一眼,把这两个人的行为归为打情骂俏一类,在心中暗自诅咒两个不思修道只知情情爱爱的人一辈子也得不了道。
经久没说话的沈翳开口了:“说到此处我有一事不明……咱们为什么要趴墙角,不走正门拜访呢?”
段月白还没来得及回答,明家正厅就先乱了套,哄闹之声通过那巴掌大小的空瓦往外传——明公方才还跟人吩咐这吩咐那,转眼就晕了,躺在地上干喘气儿,且还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一家子男男女女都围在明公身侧,更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哭了。
“这就是我暗中行事的原因。”段月白皱眉道:“我担心盯着明公的邪祟发觉我们,便不动手了,这回它先露出狐狸尾巴,我们便可以登门拜访了。”
沈翳和苏巢先下了房,段月白看了宋潮青一眼,看见宋潮青正把瓦片放回原处,又觉着他这样子傻得可怜,净做一些冒傻气的事情,于是便说:“你也真是的,还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也不怕掉下去摔死。大晚上的也不安全,你和我们一道去吧。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宋潮青心想:“不然我来干嘛?大半夜给老头修房顶吗?我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他眼睛一眯,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过来。”段月白招手道。
“什么?”宋潮青不明所以。
雨中伞下,两人几乎同时起身,站得过于近了,宋潮青有些慌。
他修为摆在这儿,在雨中能够轻松分辨段月白的呼吸声,明明迫切地想要忽略,却反而听得越来越真切。他一下想知道方才慌乱中穿的衣服是不是齐整,会不会又像那天早上一样无意中宽衣解了带也不自知。
段月白叹了口气,下一刻将他整个人横抱在怀里,偏过头说道:“你把伞拿好。”
话毕,他脚尖轻点了一下房檐,飞身而下,端的是衣袂翩翩。
宋潮青那一瞬连呼吸都滞住了,他被段月白翻飞的衣袖遮了眼,看到那白衣的料子里好似闪过了鲛人的鳞光。
随后二人落到了明家大门外,段月白将他稳稳放在地上,拂了拂袖道:“我是看你功夫不好才抱你下来,免得摔死。”
“谢,谢谢……”宋潮青一偏头,躲开了对方的目光,只觉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他有些赧然,于是又在心里开骂了:“小崽子,反了教了!动不动就……这要是姑娘还不得以身相许?”
想到“以身相许”,宋潮青连忙否了自己:“有病有病,我想这些做什么,说破天我也是他师兄,是长辈,他这么伺候我也是应该的!”
苏巢看着沈翳,毫不避嫌地朝段月白的方向白了一眼,用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画了几个圈:“他俩一看就是脑子不好。”
“师妹。”沈翳摇头制止道。
“好啦,我不说啦。”苏巢乖乖去敲门,可没人开。
里面吵了半晌才有些静了,苏巢又用力敲了三下,一个小丫鬟将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拉开,狐疑地看了看来人,生硬道:“谁?干什么的?”
沈翳上前一步,解释道:“我等是上清派修士,探查到此处有邪祟气息,便过来看看。请问贵府是否需要驱驱邪祟?”
那小丫鬟生了一双天不怕地不怕的圆眼,皱了皱鼻梁:“滚滚滚,死骗子,我家好得很,用不着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修士来看!”
这么看来,虽然明家内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可他们还揣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守旧心思,想把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瞒下来。
段月白才不像沈翳似的好言好语,他冷冷道:“要是不让我们进,你家明公今晚就得咽气。我的话准不准,你大可试试,等到他死了,邪祟找上别人,到时候再来请我们,可是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小丫鬟听了心里也开始打鼓,明显的外强中干,板着一张脸说:“等我回去问问。”
她又把门关上了,听声音还从里面上了栓。
宋潮青拿着伞的手有些酸。他总有享清福的命:没修仙之前,他有书童撑伞,修仙之后,捏个诀就完事儿了,身上半滴水都沾不到。
说起来,两辈子加在一起,他也没真正拿过几回伞,如今为了“装凡人”竟然如此大费周章,也真是让人精疲力竭。
于是他换了只手撑着,有些像是自言自语道:“好好说就是了,这么凶做什么。”
“我还凶?再拖一会儿,明公人都咽气了,我懒得跟她废话。”段月白虽然说得狠,却也没有真的在心里计较,随手就拿过了伞,给宋潮青撑着:“你说你也是,带这么个累赘干嘛,不够麻烦的。所以说,凡人啊……就是麻烦。”
明家大门又开了,丫鬟这回出来面上带着几分恭敬,但眼底还是不服,生搬硬套地拽着文词儿:“二少爷吩咐,请各位道长过……过府一叙。”
这话措辞有所偏差,但没人笑话她。
几个修士只是对视一眼,前前后后入了府,迎面碰上了接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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