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明闭了闭眼,问白京:“除了这个公告,你还想做什么?”
“陈亦煌想做的事,我会帮他一把,”白京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平静,“只是,明明,你还要让你的‘养父母’安稳下去么?”
“他们不是我的养父母,”陈修明不再选择逃避,也不再选择‘算了’,“他们是一对犯罪嫌疑人,法律无法追溯死人,但我希望他们得到道德的谴责。”
“那他们的墓地呢?”白京像是在哄骗,又像是在建议,“几十万的墓地太贵了吧,骨灰存放室已经算得上宽容了。”
陈修明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的脑子里一直翻滚着各种念头,穿插着各种的回忆。
那对夫妻对他好的回忆,对他不好的回忆,不断发生着碰撞。
最后画面停顿在了那个女人给他最后的遗言上。
——即使死亡,他们依旧不愿意告知他真相,依旧在保护着那个他们近三十年从未见过的儿子。
——他们是故意犯罪的,为了他们的亲生儿子过得幸福,就可以毁了他的一生。
“你说得对,”陈修明缓慢地开口,“他们不配住在我买的墓地里,而陈彤,也不配写在我家的族谱上。”
白京亲了亲陈修明的嘴唇,眼里含笑,说:“我帮你报复他们,好不好?”
陈修明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又说:“你也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第69章
白京名下有专业的团队,在官方出公告后,把控着节奏,逐步将一些边角料放了出来,让陈家的这一对夫妻连同陈彤都“出了名”。
原本还有一些论调,说什么“罪不及子女,陈彤也是受害者”,但陈彤这些年来的种种行为,特别是他仗着陈家的权势试图包养几个顶流明星,却被对方断然拒绝后,直接下令封杀人数年的过往被扒出后,再理智的粉丝也忍不住下了场撕人。
不得不说,虽然陈彤死了,但似乎仍有一批人“惦念着他”,甚至试图阻拦白京团队公开真相的举动。
好在憎恨陈彤的人也不止一拨人,多方势力下场混战的结果,就是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甚至波及到了陈家人——因为很明显,如果不是陈家势力太大,如果陈彤不是陈家家主的第三个儿子,陈彤不可能“祸害”那么多的人。
受舆论影响,陈家名下部分上市公司的股票甚至有些下跌,陈修明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向陈世承道个歉、然后问问对方他能做什么补救一二,却被白京拦住了。
白京彼时正在折叠餐巾——当定下样式后,婚宴上所有的餐巾都会采用统一的样式。
白京手中的动作不停,言语却并不为陈世承留一丝情面:“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不然,他为什么不早早对外公开这些。”
“那这次,他为什么会默许?”
陈修明不认为那会是因为他们见了面,陈世承对他有极高的好感,才改变了主意。
他虽然和陈世承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看得出来,在陈世承的心中,家族的整体利益,应该比他这个50%可能性的儿子更加重要一些。
“我对你父亲说,这次事件陈家产生的所有损失,我个人将全部负责。”
“父亲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他说,一人一半,一半他个人付,一半我个人付,权当是送你的新婚礼物了,”白京将一个折叠得很完美的餐巾放在了餐盘上,“你父亲对你多少有些感情的,虽然可能不多,但勉强可以接受。”
“……其实我也有钱。”
“你那些钱还是自个收着吧,”白京站直了身体,抱着陈修明的腰身,原地转了个圈,“我会想你,我也想养你。”
陈修明搂着白京的脖子,等脚重新沾了地,才说:“等你回英国之后,我也要去工作了。”
“工作?”白京眉梢微微挑起,有些疑惑不解,“你才休息多久,又要去工作?”
“总不能天天在家里混吃等死吧,”陈修明虽然挺喜欢过这种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但他始终觉得,他还是得找点事干的,“我不去给别人打工了,我想开个店,慢慢地筹备着,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如果你想打发时间,你名下有好几家公司,可以参与管理或者出席对应的董事会。”白京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能力上限的,”陈修明温声拒绝,“现在的我过去只会添乱,我是想找点事打发时间,并不想把自己的公司干倒闭掉。”
“有职业经理人看顾着,不会到那个地步的。”
“那也不好总让别人为我的错误而买单。”
白京沉默了一回儿,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在担心,等我走之后,你会不习惯,原来你已经将自己安排得很好了。”
陈修明低下头,用脚踩了一下白京的影子,才说:“我是怕自己不习惯,所以提前安排好,忙起来的时候,也就不那么想你了。”
“陈修明。”
陈修明被叫到了,抬起了头,却被白京吻住了。
白京不止吻他的唇,甚至还在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留下了印子。
陈修明的手指抓着白京的头发,他倒是没喊疼,也没有反抗,等人发够了疯,才说:“早点办完正事,我们就可以早点相见了。”
白京“嗯”了一声,又说:“不要忘了我。”
“怎么会忘了你呢?”陈修明已经变得很会哄人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白京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他松开了锢着陈修明的手,后退了一步,说:“除去冒牌货的族谱有个仪式,你要参加么?”
“不了,”陈修明摇了摇头,“你帮我处理就好了。”
“他的骨灰也会迁出来,属于他的痕迹会从陈家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
“哦。”
“某种意义上,死亡甚至算得上他的幸运了,他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报应。”
陈修明却有着不一样的观点,他摇了摇头说:“如果他还活着,这么多年相处的时间做基础,你也好、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大哥也好,都未必能真的下得去手赶尽杀绝。”
“我下得去手,”白京直接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在他查出来绝症之前,我已经准备和他解除婚约,并且准备将他那些烂摊子的事公之于众。”
“…你看起来挺恨他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恨他呢?”白京轻笑出声,“毕竟他能提前预警救下一个P友的哥哥,却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父母去死,而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是我父母在,我无法成为家主,也有可能会听从父母的话,与他取消婚约。”
陈修明握住了白京的手,他有很多安慰的话语,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他已经死了,他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死了也算是便宜他了,”白京握紧了陈修明的手,“临死前,他还想带我走,说什么我和他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在一起。如果说爱有天意,那也该是我和你在一起,而非他这个冒牌货。”
陈修明很敏锐,他直接反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是不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
“我是因为爱上了你,才会想和你结婚的,”白京这句话说得坦坦荡荡,像是真的,“冒牌货是临死前生了癔症,胡言乱语罢了。”
第70章
陈修明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觉得自己突然生出的这点疑心有点好笑,白京待他那么好,他怎么又怀疑起来他了。
几天的时间转瞬就过了,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他和白京举办婚礼的时候。
婚礼是中式的。
不过男人和男人结婚,倒也可以省去很多环节。
陈修明不认为自己是个社恐的人,但穿着喜服跟在陈世承和冯女士的身后,在婚礼前一日见了一整天的人,他的脸都笑僵了,状态从轻度社恐到重度社恐之间反复横跳。
这场婚礼一共为期三天, 第一天是接待各方宾客, 第二天是举行仪式,第三天则是走家族中新婚的各项流程。
第一天的流程下来,陈修明整个人就已经麻了。
他在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整个人眼皮快要睁不开了,陈世承还想让他出席接待晚宴,他没想出好的理由拒绝,好在白京突然出现,并且用“我们要享受单身派对”这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将他“拐走”了。
出了家长们的视线,陈修明干脆利落地抱住了白京,并且将身体的大半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闭上了双眼,说:“好困,走不动路了。”
陈修明很少这么撒娇,年少时对那对夫妻或许有过,但从未得到回应过,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自己做,不要去求助别人。
然而,白京对陈修明而言,并不是别人,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向他求助了。
白京也没有辜负陈修明的信任,他与他之间,甚至是有一些默契的。
下一瞬,白京抱起了陈修明,用公主抱的方式,还特地换了个让陈修明趟得更舒服一点的方式。
陈修明的头靠在了白京的怀里,他昏昏欲睡,但一点也不担心白京会抱不动他、会舍下他,原来信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言。
过了一会儿,陈修明和白京进了卧室——为了方便明日的婚礼,今夜他们都住在了家主院里。
其实按照中式婚礼的习俗,夫夫双方结婚前一夜应当分房住的,礼仪官之前倒也和陈修明白京提过这事儿,不过陈修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京的表情,发觉白京的眉眼间满是不耐烦后,就温声开口:“我和白京已经领过证的,结婚前就不必分房睡了吧?”
“这……”
礼仪官明显还想再说什么,白京却懒洋洋地开口:“即使分房睡,我半夜还是会去修明的房间的,我离不开,一天也不行。”
礼仪官默然无语,最后只得说:“这个环节可以改一改。”
因着这一段插曲,无一人赶阻拦白京将陈修明抱进了怀里。
陈修明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他依旧闭着眼,懒洋洋的,准备赖一会儿床,但白京却等不及,直接上手开始解他衣服上的纽扣。
陈修明倒是很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只是在白京“压”上来吻他的时候,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我还没洗澡。”
“我已经洗过了。”白京含住了他的耳垂,“等……之后,再洗。”
陈修明推了推白京的胸,却有些欲就欢迎的意思了,最后,他还是搂住了白京的脖子,说:“今晚要早一点睡,一次好不好?”
“好吧,一次就一次。”
正所谓鱼水交欢,夫夫和睦。
陈修明睡得不够沉,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但他没有动——因为白京正在很变.态地亲吻着他的手指,总感觉这时候醒来的话,会发生一些阴暗的、不可描述的事。
白京亲完了他的手指,又去亲他的锁骨,亲他的全身,陈修明尴尬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但好在白京终于恢复正常了,没有破廉耻地去亲他的脚。
陈修明反复默念着快点睡快点睡快点睡,终于再次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先是白京的背影——白京的身材极好,后背上满是流畅的肌肉线条,陈修明用手指戳了戳,就听白京沉声问他:“醒了?”
“不醒怎么会回答你的问题。”
白京等陈修明戳够了,才套上了一件红色的打底上衣,回过头看陈修明:“该起床了,我们穿好衣服,上好妆,要举办结婚仪式了。”
陈修明知道白京说得是对的,但他却并没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而是伸出了右手,对白京理直气壮地说:“能不能抱我起来?”
白京笑了一下,就在陈修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又被白京稳稳地抱起来了上半身。
“我帮你穿衣服?”
“那倒不必了……”这回不好意思的人,轮到了陈修明,“我自己可以穿。”
“好吧。”这话,陈修明愣是听出了几分遗憾。
中式的礼服是早前就专门设计好的,红底金线、龙凤呈祥,好看极了,就是穿着有一点麻烦。
陈修明穿了一半衣服,白京就上手帮忙整理,等两人都穿好了衣服,白京用手机回了句消息,工作人员就端着各式东西鱼贯而入了。
陈修明被人“伺候”着刷了牙洗了脸,又接受了体验不算太好的“开脸”仪式,他有点疼,侧过头去看白京,却发现白京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沉默得像一座美丽的花瓶。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白京”,白京整个人才骤然变得鲜活起来,侧过头,对他说:“明明,我在的。”
“不疼么?”
“还好,明明如果疼的话,这个环节就算了。”
“应该也快结束了,忍忍就过去了。”
“好。”
“开脸”仪式结束后,陈修明接着铜镜看自己的脸——他的皮肤从未如此好过,虽然心知肚明刚刚的环节不过是去了一层角质层,撑不了多少时候,但陈修明依旧很高兴。
工作人员熟稔地帮两位新郎护肤上妆,又凑热闹似的,送来了一方喜帕,对他们说:“若是想讨个喜头,倒也可以拿着这喜帕遮一遮脸,待到仪式结束后再用挑杆撑开,权当是个情.趣了。”
第71章
陈修明正在研究这个喜帕的正反面,他对这东西不怎么排斥,并且认为白京不会愿意用它,已然做好了自己盖上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白京温声说:“修明,你帮我盖上吧。”
“你确定?”陈修明虽然对传统的中式婚礼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用喜帕盖住脸的一方,应该是被认作“嫁人”的一方的。
“确定,”白京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回答,“我很高兴嫁给明明,成为明明的妻子。”
“……你怎么突然叫我明明。”
“或许是因为知道,即使这么叫了,明明也不会生我的气,甚至会觉得我和你很亲近吧。”
“你倒是有恃无恐。”
“那也是你的态度给了我这般做的底气,”白京话锋一转,“不帮我亲手盖上它?”
“我不想盖了,”陈修明慢吞吞地说,“咱们结婚,也不用论什么嫁娶,这个彩头,不要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长得见不了人,就这么直接出去,也没什么妨碍。”
白京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说:“这喜帕应该是你母亲的主意,你要辜负她的细心安排么?”
“我们的婚礼该怎么办、有什么环节,自然是我们自己定,她提的建议我们不采纳,之后再解释就好,这也算不上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陈修明这番话回答得有理有据,白京却一把抱住了他,亲了亲他的耳垂,又低声说:“都听明明的。”
陈修明与白京双手捧着红色绸带上的绣球,共同乘坐八个工作人员一起扛起的步撵上,步撵越过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石板,最后稳稳停在了礼堂前。
两人下了步撵,一起跨过了火苗甚微的火盆、跨过了马鞍,面前多了两支箭。
陈修明知晓这一处仪式,他也早就和白京商量好了应对的方式,因而在白京一箭射中了指定的位置后,陈修明很自然地将自己面前的箭递给了他,白京再次弯弓搭箭、射中“靶心”。
宾客们纷纷喝彩,白京却将手中的弓送给了陈修明,低声对他说:“我愿意成为你手中的弓箭。”
这个环节之前没有对过,陈修明愣住了几秒钟,但还是接过了弓,递给了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好。”
白京很满意地点了头,两人总算迈进了礼堂中。
红色的中式礼堂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婚礼仪式去除糟粕、取其精华,免去了下跪的环节,只对拜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