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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一干听众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去。不少人因此困意上涌,留下茶钱离座回家,也有零星几个循着悠悠的乐音找来,坐在角落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人虽少了,但当女孩小玉唱到歌中的少男少女两情相悦,私拜天地的时,大家还是快快活活地叫起来。
“小玉是想情郎了吧。”
“下个月就嫁了,能不想么!”
少女把他们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稳稳地给曲子收着尾,只是没好气地瞪了起哄最来劲的那桌客人一眼。
晏灵修翻过一只碗,就着人声给自己倒了小半碗酒。
他做鬼做了上千年,早就忘了冷是什么滋味,直到今晚在这茶馆坐了小半夜,坐到夜深人静,更深露重,指尖都冻得发僵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些。
酒是方才闲逛时买的,当时孟云君一闻气味就说好,晏灵修不常喝酒,尝到嘴里也觉得不错,细细回味还能品出一点甜,抱着碗两三口喝完,不多时冰凉的手脚就暖了起来。
“掌柜爷爷,你真的见过山神吗?”
晏灵修应声看去,发现柜台后坐着一个老人,他笑眯眯地从桌上端起一盘点心,给拥在身旁的两个小童一人分了一块。
其实晏灵修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他了——这个老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膝盖以下的双腿都不见了,只留下两条空荡荡的裤管。但老人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看来被照顾得极好。
“当然见过啦,”老人抖了抖自己空空如也的裤管,得意道,“看到没,爷爷的腿就是被那些恶鬼咬断的,要不是他,哪有爷爷的命在。爷爷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的。”

小童们摸着老人的断腿,又是害怕又是新鲜地叫起来。
孟云君也听到了这番话,笑着接口道:“这位老先生,不如您给我们开开眼,山神老爷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何记得住?你们自去庙里看不就是了。”
老掌柜先是摇头,可两个小童被唤起了兴趣,不依不饶地晃着他的袖子,只好艰难地回忆起来。
“山神老爷……他背一把剑,宽袍大袖,用一只面具挡着脸,上面涂着青色的彩绘,一眼看去,就像是从山林里凭空生出来似的。可惜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听他说多说几句话……”
孟云君和晏灵修默契十足,那边晏灵修才觉得不对,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孟云君就适时地开口道:“那庙里的石像……”
老掌柜呵呵乐道:“虽说我们没见过山神老爷的真容,但大家都认定他必然是活了很多年的,于是一致决定给石像雕得老成些。你们可看到了,石匠的手艺不错吧?”
孟云君微笑点头。
戏台上,女孩小玉已经唱完了曲,她收好琵琶,一边打扫地板,一边跟哈欠连天出去的客人告别。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童满足了好奇心,也玩累了,困倦地伏在老掌柜的膝盖上,被爹娘抱回了家。
更夫敲锣的声音遥远地传来,颇有几分曲终人散的寂寞。
管春城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到现在终于落下帷幕,街上行人寥寥,夜色浓重,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亮,正是晏灵修和孟云君计划去山神庙里一探究竟的时候。
然而他们正准备动身时,一个人忽然从门外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来人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手扶着歪了的帽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小玉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女孩小玉正擦着桌子,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抹布甩出去,惊魂未定道:“出什么事了?”
来人大叫:“楚大哥被送到了医馆!他要不行了!”
小玉呆呆站了几秒,把抹布一扔,闷头跑了出去。、
变故发生地如此突然,茶馆里还没走的客人和伙计全被定格在原地。半晌后有人说:“我们……去看看吧。”
没人表示异议,于是所有人都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结伴往医馆赶去。
晏灵修和孟云君直觉不妙,及时跟了上去,远远地望见了悬壶济世的牌匾,医馆里乱糟糟的声音也跟着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最前头的人才刚迈进门槛,就被一个学徒打扮的人拦住了。
“别往里挤了,里面都快站不下了!”
虽然不让进,但医馆就那么点大,踮起脚尖就能看到全貌。只见他们口中的楚大郎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一张床板上,小玉扑在他身上哀哀哭泣,说书老头愁眉苦脸地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他。
晏灵修的目光落在楚大郎身上,瞳孔倏地一缩——那人好像刚从火场里捞出来,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布满了烧伤似的疮疤,要不是胸口还在有气无力地起伏,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其他看见的人同样倒吸一口气,七手八脚地拉住学徒,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楚大郎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说是忽然晕倒在了家里,没一盏茶的时间身上就成这样了。”学徒忙得脚不沾地,才撂下一句话,就被叫回去接着捣药了。
楚大郎身下的床板已经洇出了一片暗红的血渍,两个头发凌乱的老大夫站在他旁边,看样子是在睡梦中被直接叫醒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困意,互相低语了片刻,表情极为难看。
其中一人拿着调制好的药膏,另一人帮忙捧着纱布,摇头道:“先试着治一治吧。”
门外众人的视线虽然被他们挡住了,但可以想见情况绝对不乐观,因为小玉才揭开楚大郎的衣物,就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有人不忍道:“马上就要到婚期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快让让!快让让!”
他们在这儿唉声叹气时,外边又呼啦啦涌来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那个背着一位青年,高喊道:“大夫,快看看我儿子!他突发急病了!”
“今儿是撞客了么,坏事一件接一件,全都堆到一块儿……了……”
学徒急匆匆挤出来,嘴里的话还没嘟囔完,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哑了火,眼珠差点脱眶而出。
围观的人静默一瞬,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人露在外边的脸上和手上,居然也长满了那种可怕的疮疤!
一片混乱中,孟云君悄悄扯了下晏灵修的袖子,两人绕开拥挤的人群,径直往山神庙赶去。
夜色中群山沉默地伫立着,起伏的巨大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还是初夏,满山的树木却全都枯死了,露出光秃秃的枝干,落叶铺了满地,仿佛一日之间就到了深秋。
他们拾阶而上,没走两步,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去路。
孟云君试着继续往上走,那感觉就像浑身泡进了沼泽,每做一个动作都极其艰难。只能目送晏灵修一步一步越过他,一直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走了下来,冷静道:“我也上不去。”
高处的风更冷,凛冽地刺进皮肤,很快孟云君的手就冻得没了知觉,不由得使劲握了下拳。可这时他却发现晏灵修的左手搭在身侧一动不动,五指松松垂着,姿势十分别扭。
“大概是这个幻境自动削弱了我的能力了吧,”晏灵修还在若无其事地分析,“在真实发生的过去,没到关键的时间点,应该没有人成功爬上山去吧,阵主为了确保剧情按照既定轨迹发展,肯定会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做出一些限制……”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孟云君不打招呼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晏灵修下意识地想挣开,孟云君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不容抵抗地把他的手拽到眼前。晏灵修抽了两下,没抽动,只好随他去了。
事实证明孟云君的疑心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的指骨几乎全断了,关节错位,无力地虚虚垂下,手背和指甲上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淤血,青紫可怖,就像被什么重物生生碾过去似的。
晏灵修十六岁的身体远远称不上皮糙肉厚,很容易留下印子。别人若是受了六分的伤,浮现在表面的不过四五分,挪给他就非要显出九分不可,更别提他的手这回确实是筋骨俱断、血肉模糊。
孟云君眼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仿佛被碾断骨头的是他一样:“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看晏灵修不管上去还是下来都神态自若,就误以为他是很有分寸,没太勉强自己。直到看见他的手,才恍然明白他分明是已经走到极限,再往前挪一点都会被压成一滩肉泥,当即一股无处发泄的无名火就窜上了心头。
晏灵修倒是不以为然。
他早就死了,哪怕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少年时的模样,但显然本质还是鬼,只要不是作用于魂体上的伤害,区区皮肉之苦,忍耐片刻就过去了。
他一向对自己恨得下心。
孟云君一言不发,扯着晏灵修快步下山,远离了被山神庙影响的范围。
祭台边没有树木的遮挡,月光冷冷清清地照下来,衬得他的爪子比刚才凄惨了好几分,乍一看就像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似的。
“明知不能再往前走,你还非要勉强,搞成这样能有什么用?”孟云君冷冷地问,“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这么多伤,很有意义吗?”
晏灵修活到现在,鲜少被人如此色俱厉地发作过,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像被一筷子拍在脑门上的猫,懵了好一会。
孟云君在生他的气……这一点不难看出来,晏灵修也可以理解,显然是觉得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吧?
“过会就好了。”晏灵修实话实话。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那些青紫瘢痕就消下去了不少,扭曲的指节也缓慢地恢复了过来。
孟云君绷着脸,松开了他的手,但还是不跟他说话。
晏灵修冥思苦想半天,在他匮乏的和人打交道的经历里翻找一番,发现以前从来没遇上过“先闹别扭再和好”类似的情况,没有可借鉴的经验,更何况晏灵修没觉得自己有错。
他心里这么想,敷衍的意思就不由自主地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干巴巴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孟云君冷漠地看他一眼,气还没消,张口就顶了回去:“你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何必这么说。”
几乎是话一说出口,孟云君立刻就后悔了。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晏灵修的表情,生怕对方因此恼怒起来。
所幸晏灵修刚做过心理建设,还在“做小伏低”的状态里,没什么情绪地反驳道:“我的性命不是早就没了么。”
孟云君:“.…..”
他嘴唇动了动,喉咙紧缩,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刚才一怒之下,直接把晏灵修晾在那里,很快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他很清楚晏灵修有多不容易接近。在那些他不曾参与过的时间里,对方早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永远独来独往,外壳坚不可摧。对他来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如果识相点不找事,还能稍微容忍些许,但要是没有自知之明,敢对着他指手划脚,最后的结局一定会碰得灰头土脸。
显然,在晏灵修的眼里,这世上多数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不相干”。
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晏灵修垂着眼睛,走马灯无风自转,橙红的灯火明明暗暗地照在他脸上,虽然只是一个侧脸,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好像摸到了一条缝隙。
“他是怎么看我的”,这句话在孟云君心里难以抑制地起伏片刻,那些一直以来隐秘又强烈的渴望突然攫住了他的喉舌,叫他手足无措,望而却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山里钻出三个熟悉的人影,个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他们互相拍打着身上的草屑,然后其中一个人看了过来,惊喜万分地大喊道:“原来你们在这儿!”
声音也很熟悉,是失踪了将近一天的常妍。

孟云君收敛心神,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到哪里去了?”
常妍三人在山里闷了太久,眼下终于找到了同伴,心神一松,纷纷围上来竹筒倒豆子地倾诉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一方面他们运气确实不错,进入幻境的时间虽有先后,却意外地相隔不远,可另一方面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睁眼就是荒无人烟的群山,摸爬滚打了好半天才走出来。
“这里就是荒废前的管春城?”
罗子书好奇地东张西望,指着堆满落叶的祭台说:“那是干什么用的?”
“巫祝和巫女举办仪式的祭台。”孟云君道,“当地人曾被恶鬼袭击,传说是山神保佑了他们,所以每到特定的日子,管春城都会自发地组织一场盛大的祭典。”
他三言两语概括完,又说:“今天就是山神祭,你们正好错过了。”
“山神庙有问题吗?”常徽问道,“那幅壁画现在就出现了?”
孟云君摇头:“我们上不去这座山。”
“……‘上不去’?”那三人重复他的话,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去试试。”孟云君建议。
三人就去试了,不过半小时就通通一脸菜色地走了回来。
“还有别的情况吗?”常妍苦恼地捋了把头发。她一动,头顶和肩膀上沾着的泥土草屑就簌簌地往下掉,手背上还蹭出了一大片的擦伤,和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端个破碗就能出去讨饭了。
“我们来之前,城内刚刚出现了一种怪病。”晏灵修看了下蒙蒙亮的天色,“你们去看的时候,千万不要离得太近,那个病很可能会传染。”
三人面面相觑,跟着晏灵修和孟云君往医馆走去。还没到地方,一副担架就从他们身后冲了过去,抬担架的人气喘吁吁地往前跑,大叫道:“让让!麻烦让让!我兄弟生急病了!”
他们赶忙往边上站。常妍眼尖地发现躺在担架上的那人整张脸都快烂完了,露出一点白森森骨头来,当即就感到胃里不住地翻滚。她捂住嘴,默默地压下了恶心。
一行人不觉加快了脚步。
此时距离楚大郎被抬进医馆已经过了小半夜,他们赶到时,一起躺在地上的又多了六七个。这些人的症状几乎完全相同,都是昏倒后浑身破溃生疮。大夫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地给伤口涂些药膏,再用纱布裹起来,可惜完全不见好转。
医馆内外都陷入一片混乱。家属的哭喊声,大夫焦头烂额的吩咐,还有围观的人惊慌的议论声……身处其间的人也许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旁观者却已经在冥冥中预见到了不祥的未来。
忽然罗子书喊道:“我记起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到了,愕然看了过去。
罗子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石破惊天的一声后还没醒过神来,难掩兴奋地指着满地病人说:“他们是……”
常妍和常徽眼疾手快地捂住罗子书的嘴,一左一右把他挟在中间。
好在这时他们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样了,遮遮掩掩一下,也不会太显眼,否则非得被当成妖怪烧了祭天。两人冲周围尴尬地笑笑,架起罗子书忙不迭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彻底看不见医馆的地方才停下。
“对不起,对不起,”罗子书一被放下来,就对几人连连道歉,“我是终于想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才一下子激动起来的……”
“换个地方再说。”孟云君提醒道。
罗子书闭紧了嘴。
照旧是他们昨天去过的酒楼,孙凌和陈绛竹已经等在里面了。夜市结束前,他们把管春城转了个遍,一个下落不明的同事也没找到,只好无功而返,孟云君推门的时候,孙凌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陈绛竹则在翻看一本古籍,见到他们进来,忙放下书迎了上去,问道:“没受伤吧?”
孟云君摇摇头,等后面几人鱼贯而入,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常妍三个都没见过陈绛竹,对这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很是错愕,下意识地去看孟云君。
“这位是……”
“陈绛竹,我们同事。”孟云君说。
常妍半信半疑,她看过前几次的行动资料,清楚地记得其中并没有一个叫“陈绛竹”的驱邪师。
难不成是调查局看他们一去不复返,又调了一支救援小队进莲花山?
见常妍狐疑的目光直往陈绛竹身上扫,孙凌连忙抹了把脸,挨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岔开话题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脸色好难看!”
酒楼前后两条街上都没有发病的年轻人,所以孙凌和陈绛竹并不知道外边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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