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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为防不测,他们出师前每回组队接任务,都会有两个内门弟子随行保护。晏灵修虽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实力却不可小觑,待到成年,师父觉得他整日东游西逛不像话,很该接收一些庶务来做,便叫来内门另一位师兄和他搭伙,带领师弟师妹们去一个闹鬼的山谷探险。
按照他们出发前得到的消息,作祟的应该是一个吓唬樵夫的无头怨鬼,难度不算高,即便是才学了几手皮毛的外门弟子,光用符纸也能你一张我一张地砸死它。
可估计是出门没看黄历吧,就在他们除去了无头怨鬼,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居然误打误撞,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脚下那年久失修的机关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地面骤然塌陷,一行人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跌进了一座尘封已久的古墓。
还没爬起来,迎面就冲过来一帮气势汹汹的走尸。
那不知死在猴年马月的古墓主人大概是想保护遗骸不受侵犯,专门布置下了一个阴邪的阵法,将建造墓室的工匠和百姓一同坑杀在里面。他们运气实在是不好,走尸的怨气酝酿了上百年,正是醇香的时候,这下一股脑得发泄在了他们这些无辜的闯入者身上。
不说大部分人没有心理准备,就说那些走尸来势汹汹,且个个怨气深重,近乎疯狂,就绝非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内门弟子能对付得了的,更别提晏灵修和师兄还要护着一堆慌了手脚的晚辈。
一众初出茅庐的小弟子哪里遇见过这个,一时间手忙脚乱,浑身上下既有摔出来的擦伤扭伤,又有被走尸抓挠出的血痕,衣角挂着蜘蛛网,看起来灰头土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们一路拼死抵抗,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进了墓穴深处。
晏灵修的符咒都用完了,佩剑劈砍过多次,早在半途就断作两截,手臂被行尸尖利的指甲抓了一把,温热的血持续不断地从他手腕的伤口里溢出来,顺着被染到殷红的袖口滴落,拉出长长的血线。
到了这个境地,若是不想命丧当场,他似乎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一场天旋地转的噩梦,所有的细节都在无穷无尽的重复中渐渐模糊、夸张乃至怪诞。走尸们自相残杀时的发出的咆哮震耳欲聋,劫后余生的同门茫然放下剑,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又惶急地喊着什么,但这些仓促的言语就像隔着深水一般朦胧不清。
少顷此起彼伏的嘈杂都消失了,周遭陷入一片死寂,然后被一声接着一声陡然拔高的质问打破——
“是阎扶!他会阎扶的邪术!”
“你跟鬼王有什么关系?!”
晏灵修踩着一地的断肢残臂,浑身上下仿佛在血池里浸透了,心口被墓室里尖啸的风吹得冰冷一片。
有几个弟子按捺不住,下意识地举起了剑,又被身边的人按住了,迟疑几秒,讪讪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阎扶肆无忌惮地在他耳边大笑:“你看那些人的眼神,恨不得离你这个救命恩人八丈远!多么有趣啊。你如此舍己为人,不惜身败名裂也要出手,可有想过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么?”
“今日之后,师门背弃,正道除名,你不会再有别的出路了!”
晏灵修顶着重重针刺般的目光,垂着眼慢斯条理把断剑上的血蹭在袖子上。
忽然他似有所感,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站在墓室另一边的师兄。
在晏灵修一脚踏空,被镜子拉扯到回忆中去的时候,或许是遗忘得太久了,又或许经历这些时心中本来就没有半点波澜,他堪称是漠然地注视着自己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是匆匆的过客,五官模糊一片,晏灵修从来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他们的面孔。
但这一刻眼前的迷雾却忽而散去,意识回转,游离在外的三魂七魄被粗鲁地塞回身体里……只是瞬间,却让晏灵修再清晰也没有地看见了对面那个人的真容。
——那是一张他最近朝夕相处,日日都能见到的脸。
隔着大半个墓室,四目相对,孟云君往日舒展的眉头冷冷地皱着。嘴唇抿得很紧,似乎正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显得前所未有的生硬和僵冷。
时隔多年,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再次如潮水吞噬了晏灵修的感官。无数画面在激烈的撕扯中光怪陆离地化作一片狰狞的血色。晏灵修浑浑噩噩,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直至被一阵骤然发作的剧痛惊醒。
晏灵修猛地睁开眼,胸口绵延而来的痛苦让他连呼吸都在发颤。
长剑的一端直直没入了他的胸口,雕刻“不尘”二字的剑柄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死死握住,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孟云君的动作乃至心跳都像被冻住了,面上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骇然神色。
“你,你……”他死死盯着自己,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难以为继。
他想说什么?
晏灵修嘴唇翕动,抬手握住不尘,掌心被凌厉的剑气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后边发生的事情他不得而知,回忆没有预兆地戛然而止,他眼前一黑,意识沉沉地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我从来只写甜文!

天气阴冷,孙凌却急出了满头热汗,混着雨水泥水,粘腻地沾在皮肤上。
一声声惊雷不带停顿地在他头顶的天空炸响,紫色电光在厚重的乌云中闪现,好不容易露出点亮光的天幕再度陷入一片阴沉沉的晦暗,雨势却明显小了,不复刚才的骤雨倾盆,润物细无声地洒落下来。
棺壁上鲜红的符文游走出来,落到周围的泥土上,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飓风席卷天地,刮得人连站稳都很困难。孙凌逆着风,艰难地扑到棺材边,把可能有用的符纸乱七八糟地往上面贴,却终究无济于事。
当最后一道符文也遁入泥土之中,方才还保存完好的尸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在几秒钟走过数年才能完成的腐朽,飞快地化成枯骨,碎成齑粉,随着风呼地扬在连绵的细雨中。
“血煞大阵已经失传近千年了,”孙凌强自冷静地说,“这个阵法,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但它什么都有可能是,唯独不会是血煞大阵——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趁着一切还能挽回,立刻给我撤回来,不要自寻死路。”
陈绛竹没有和他争辩什么,只是平静地反问:“事已至此,你以为我会甘愿功亏一篑吗?”
孙凌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转头就往山下跑。
可他想得简单了,陈绛竹连自己的本体都拿来献祭了,摆明了不会容许过程中出现一丁点的不可控。孙凌还没跑出墓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突然从土里冒了出来,一脚把孙凌绊倒,提着他的领子丢到陈绛竹脚边,再次无声无息地潜藏到了地下。
孙凌猝不及防地在积水里摔了一跤,十分丢脸地被呛到了,生生咳出了眼泪。
他本来就没有以弱胜强的本事,眼下和陈绛竹的裤脚就隔了一个巴掌远,想到对方抬抬手就能把他给拍死,孙凌一方面有点腿软,一方面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视死如归地激他道:“我理解你急于报仇的心情,但为什么要拖着整个陈家集的人去死,连跟你们家没关系的人都要报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枉费陈远到现在还牵挂着你的安危,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然而陈绛竹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征兆,仍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依你看,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对手不按常理出牌,孙凌着实噎了一下,很快便调整状态道:“就在昨天,哪怕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你都会奋不顾身去救,今天却要把那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去——你不觉得良心难安么!”
“谁说我是去救人的。”
陈绛竹一语有如石破天惊:“你想错了,我不想救人,我是去杀人的。”
孙凌一肚子话没说出口,半张着嘴呆愣当场。
他乱成一团的大脑艰难地接受了这条信息,在狂飙突进的心跳中吱嘎吱嘎地走完了反射弧。
陈绛竹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如此这般的处心积虑,究竟是想取谁的性命?
孙凌突然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位女警。据她所说,劫持人质的歹徒曾经是个赌场保安,和同伙洗劫了一家金店,接着一躲就是六七年。
到这时候,孙凌再回想起来她的话,忽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陈绛竹兄妹的叔叔也是赌徒一个,欠下了高利贷还不起,生生被逼得要去卖房。过来讨债的人,如果他没记错,在找上门的当晚,就犯下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金店抢劫案。
同样的赌场打手,同样的金店抢劫案。
这两件事不想还罢,仔细一想,孙凌简直是毛骨悚然。
昨晚睡前,孟云君还疑惑过这一票劫匪前后风格迥异——他们头回作案,像是已经穷途末路,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大祸临头前先放肆一把,根本不管能不能全身而退,这不是光用胆怯和手生能解释得了的。
“是你妹妹!”
陈绛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秀气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不辩喜怒的淡漠。
孙凌心乱如麻,下意识地说:“可他们说……说陈绛云是失踪……”
“所以你就信了?”陈绛竹轻声问道。
孙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傻傻地回视着他。
大约是本来就没想着从他这里得到答案,陈绛竹淡淡地盯了他一会,就偏过头去,目光落在附近的一块墓碑上,照片里那对中年夫妻正含笑看着他。
良久他开口道:“那天,小云跑出学校,临时决定回家,正好跟追债的人撞到了一起。小云不愿意卖房,威胁要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那伙人捂住口鼻拖进了屋……他们一直不让小云发出声音,等到松开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寒颤一波波地顺着脊背涌上来,孙凌磕磕绊绊,难以置信地说:“那,那……你们的邻居……你叔叔,就没有人看见吗?他们……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了吗?”
“他们没做什么,”陈绛竹顿了顿,缓缓重复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又一阵狂风刮过,阴云变幻莫测,林中树海翻滚,带起了若隐若现的呼啸声,尖利刺耳,从雷声的间隙里隐隐传来。
“这就说得通了。”
孙凌一愣,猛地转过头去,惊喜万分地发现孟云君已经离开了溯回镜,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后。
“孟哥!”
孙凌像迷路的乳燕终于回到了巢,激动得眼眶都湿了。喊完了,他才发现不光是孟云君,晏灵修也出来了,却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被孟云君一边揽着后背,一边抄着膝弯抱在怀里,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妙。
孙凌:“晏前辈这是……”
不知在镜中世界经历了什么,晏灵修已经恢复了厉鬼真身,长发无遮无拦地铺洒在孟云君的手臂上,绯色衣摆柔软地垂下来,是目力所及唯一的亮色。
孟云君:“他没事。”
陈绛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们,了然道:“我就说,云云怎么会跟着你们过来,原来是有另一个厉鬼在。不过就算是他,在阵法生效前,也走不出这片墓地,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黑团子在他肩上认同地“呀呀”叫了两声。
仿若对周遭的混乱浑然不觉,孟云君继续说道:“你的邻居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们不敢——那帮打手上门讨债,闹出来的那些动静不小,失手杀人后又自以为在劫难逃,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提前了抢劫时间。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陈绛竹接着他的话道,“他们犯下金店抢劫案的消息传来,知情人反倒被吓得畏缩不前,生怕遭到报复,于是纷纷对我妹妹的事情三缄其口,默契地当她那天从来没有回去过。”
毕竟别人的性命千千万,自己的可就只有一条啊,怎么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呢!
这不是贪生怕死,是明哲保身,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吧。”孟云君道。
陈绛竹的眉梢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孙凌屏气凝神,良久,听到他轻声道:“不错。”
“小云刚失踪的那几年,我一直抱有希望,听说哪里有女孩子被拐卖,我就去哪里找,一连找了三年,小云却始终音讯全无。三年前,我爸忌日到了,我烧过纸上过香,回来经过邻居家时,正好听见他们和我叔叔喝酒,酒后拿小云做谈资。”
院门半掩着,那家的男主人喝高了,紧闭的河蚌嘴在酒精的侵蚀下露了一条缝,大着舌头高谈阔论道:“我就说嘛,陈绛云那个小丫头被他哥惯坏了,得理不饶人,非要给你这个做叔叔没脸。结果呢,被那些混混拖进屋里去,还不知道遇上了啥呢!你记得没,她那会儿叫的可真是惨呢,我噩梦都做了好几天!”
陈绛竹脑子“嗡”地一响,浑身的血都在瞬间凝固了。
后面做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那个拿他妹妹说嘴取乐的邻居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向他连声忏悔,言辞之恳切,只差立地磕几个响头。
“这不能怪我啊!我要是知道小云被他们害了,肯定拼死也要拦下他们的!但那几个人架着她,说小云气晕了,就送她出去冷静冷静。你叔叔也没事儿人似的,说她刚醒过来就跑去爸妈坟前哭闹去了,我们也没多想啊!”
他还说:“不告诉你,绝对是为了你好,至少你还能当小云还活着不是?就算你现在知道了,有了这三年做铺垫,心里也好过一点——这可都是为你着想!”
怎么能怪他们呢?
他们又没有害人性命,只是出于善意,无奈地隐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而已。

第30章 感同身受
孟云君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于是你盛怒之下,想要揭发他们,但显然没有成功。”
陈绛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勉强找回理智,求他去警局作证,不说赎罪,起码能为捉到凶手提供一些线索,但他不肯,叔叔也不肯。他们说我狼心狗肺、六亲不认,把我赶了出去。我去求其他邻居,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我说‘我也看见了,小云不是失踪,她三年前就被害死了,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他们只是……只是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一天晚上,家家户户关闭大门,拉灭灯闸,安静得犹如坟墓。
窗帘内人影绰绰,缝隙里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看着他在门外苦苦哀求。
“终于,有一家打开了门,说愿意自首。我大喜过望,没有提防,被他们打晕了,丢进深山。”
陈绛竹说到这里,竟然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笑得孙凌噤若寒蝉。
对于自小生活平静、幸福顺遂的人来说,哪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件事另有隐情,他所能设想出来的最阴暗的结局,往往也无法超出自身想象力的下限。
孙凌是驱邪师,自然知道人心叵测、风刀霜剑。可他知道得再多,下回撞上去,仍旧很难理解在趋利避害的本能下,人究竟可以恶心到什么地步。
“他们要让我闭嘴,又没胆子动手,左右为难,就生出了一个完美的主意。”
陈绛竹扫过近乎僵硬的孙凌,没有一点狰狞和愤恨的神情,仿佛他讲述的只是一个道听途说来的故事,而非锥心刺骨的切肤之痛。
“他们把我打晕了,然后丢进深山,像是不忍下手,仅仅让我自生自灭的意思,但事实上他们心知肚明我是不可能再活着回来的。如此既达成了目的,又不会有心理负担,可谓是两全其美。”
陈绛竹微微抬起头,持续了一夜的狂风骤雨和雷声已经渐渐销声匿迹,山间晨雾飘渺,远处的苍穹天光乍现。
“那天的雨下得比昨晚还要大,还要久,我站不起来,在泥水里从晚上躺到白天,又从白天躺到入夜。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但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他的鼻腔里充满了泥土的腥气,先是觉得很冷,慢慢又热了起来。在彻底丧失意识前,他看到一线天光透过正在缓缓散去的云层,眼前终于不再是那么阴沉沉的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年后。
起初,他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浑浑噩噩地走下山去,迎面就撞见了拿着酒瓶,喝到烂醉如泥的叔叔。
打招呼的话尚未说出口,叔叔就软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指着他道:“你你你,你还活着?不,你是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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