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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哪家的小兔崽子把门撬开了!快给我滚出来!”
院外传来叫骂声,陈远腾得站了起来,坐立难安片刻,急急地嘱咐他们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就别露面了。”
他敞开嗓门,骂了句本地土话,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
然而不说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晏灵修和孟云君了,就连孙凌都不可能乖乖听他一个小屁孩的话。他们前后脚跟出去一看,只见一个穿马甲的女人正揪着陈远的耳朵,尖声斥骂道:“小兔崽子不学好,这是你第几次溜进来了?说,是不是想翻围墙到我家偷东西!”
陈远不甘示弱,回敬道:“绛竹哥家又不是你家,别以为买了把锁挂上去,那屋子就是你的了!绛竹哥早晚回来给你一个教训!”
他俨然是挨骂挨揍的老手了,不管那女人怎么拧他的耳朵,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少年变声期的鸭子嗓简直是鼓膜杀手,将对手尖刻的声音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们这边对骂的有来有往,围观群众却受不了了。孙凌上前打圆场道:“这位大姐,你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嘛。”
孙凌年轻嘴甜,一口一个大姐地喊着,把那马甲女都喊得都不好意思了,再一看院子里的晏灵修和孟云君,讪讪地松开了手:“你们是……”
“特殊事件调查局。”孙凌亮出证件,指着陈远道,“这位说陈家集有恶鬼作乱,我们是特地来调查的。”
马甲女的面色变了变,顿时气弱了几分:“哪有的事……”
“不是你们说的吗?陈绛竹因为妹妹失踪,变成鬼来报复你们了。”
“都是随口瞎说的,我还总说我们家那口子是死鬼呢。那能当真吗?气话罢了!”
陈远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绛竹哥是丧门星,谁沾上了就要倒霉。你还说他没命了也不让别人过安生日子——绛竹哥家的东西就是你带头烧的!”
马甲女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只好就地撒泼,气急败坏地往陈远的脸上抓去:“小崽子胡说什么!”
陈远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当靶子,他掉头就跑。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一个小男孩捧着饭碗站在中间,哈哈笑道:“杀人犯的儿子,死的好,死的好。”
陈远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气性早就被激起来了,怒不可遏地掉过头,将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孩一把推倒:“你特么给我闭嘴!”
男孩摔了饭碗,哇哇大哭。
马甲女扑过来揪着他的领子撕扯,喷出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两人对骂,语速之快,词汇量之丰富,孙凌充其量只能听懂一小半,劝了这个漏了那个,劝了那个漏了这个,急得流了一升的冷汗。
“绛竹哥是招你们惹你们了,还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陈远仇恨地瞪着围观的人,发现仅凭一双眼睛是怎么都瞪不过来,不由得悲从中来,汹涌的泪珠滚滚而下,“现在他人不在了,你们终于高兴了,终于如意了。你们的心怎么能这么坏啊!”

闹剧终结于五分钟后,陈远的奶奶拎着拐杖赶来,二话不说把马甲女打到一边。
老人家好似一头护崽的母狮,在战场中央凶悍地逼视四方,看谁要找他孙子的麻烦,就往人家跟前就地一躺。
此法一出,人人避之不及,马甲女唯恐被碰瓷,拉着儿子匆匆回家了,陈远也擦干净眼泪,低声下气地求她起来。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能打败泼妇的,只有功力更深厚的泼妇。
孙凌倒是想抓住几个围观的邻居询问情况,但他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十分戒备,不等孙凌把话说完,就跟躲瘟疫似的绕开他走了。
孙凌还想去追,被孟云君叫住了,劝道:“算了,他们不会说的。”
“可我们不能干看着吧,”孙凌低声道,“总得做点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那些看客走出一段距离后,又转过来,远远地望着这边。
暮色苍茫,他们的表情产生了一种惊人的相似,又是麻木,又是快意,又是熟视无睹。几张脸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陈远吸着鼻子走过来,他现在形象可以说是不堪入目,扯坏了领口,嘴角被抓破了皮,下巴上还挂着几道新鲜的指痕。
“天晚了,你们到我家休息会儿吧,”他说,“你们白白忙活半天,不能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死小子!充大款请吃饭,你有钱吗?”一看今晚多了三张嘴,他奶奶就骂骂咧咧的不高兴,但终究没有挥舞着拐杖把他们赶走,调查局三位成员幸运地躲过了饿着肚子赶夜路的命运。
这位彪悍的老太太,武能棒打恶邻,文能洗手做羹汤。为了招待客人,她煮了一大锅面,给每人都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也不要他们帮忙,端过来砰砰砰地砸在餐桌上:“家里只有这个,吃不下就走。”
孙凌连忙赔笑脸:“哪里哪里,我是北方人,最喜欢面食。”
老太太狠狠剐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孙凌十分尴尬:“这……”
“奶奶的耳朵不好使。”陈远解释道,“她看见你笑,以为你是在笑话她呢。”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跟人说我耳背了?”老太太听别的不清,自家孙子说话多小声都听得见,“再和你说一次,我耳朵好好的,根本没病。”
陈远扒了两口面条,顿了一会儿,低着头说:“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凌沉默一会,感觉不论安慰什么,听起来都像不疼不痒的客套话,只好揉了揉他的头发——陈远家的板凳不够用,一众人谁都没坐,全是站着吃的饭。
“想好接下来怎么做吗?”孟云君问。
陈远没听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孟云君慢条斯理地吹开面上升腾的热气——他的言行举止总有种独特的韵味,即便手中的拿着的是一只磕破了边的土碗,夹起面条的动作也显得格外风度翩翩。
他说:“恶鬼作祟这些流言,应该是他们在故意抹黑。由此,我们可以做出合理猜测,陈绛竹的死和他们不无关系。”
痛快地哭了一场后,陈远的脑子就有点转不动了,他懵懵地问:“为什么?”
晏灵修惊讶于他的迟钝,指节笃笃敲响桌面,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你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比起陈绛竹,至今下落不明的陈绛云显然更可怜一点,而村人本可以早点报警的。这是他们愧对陈绛云的地方。可陈绛竹呢?就算村人当初通知了他,他还能飞回来救出妹妹不成?所以,陈家集的人在看到他时,愧疚心理是很少的,他们更多的是害怕被陈绛竹找麻烦。”
陈远:“你……你说的对。”
“陈家集的人把受害者树立成靶子,抹黑谩骂,借此摆脱负疚感,可以解释得通。但依据上述推论,他们更怨的该是陈绛云才对,怎么会跳过了她,独独痛恨陈绛竹呢?”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陈远听明白了,登时如坠冰窟,他可以说是惊悚地盯着晏灵修,差点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但他的思想、他的身体都像被焊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晏灵修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
“除非他们做了更对不起陈绛竹的事,心里有鬼,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话,并表现得深信不疑,给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恐惧找了个合理的发泄渠道——你看,他们口口声声说陈绛竹阴魂不散,根本就没考虑过对方能活着出现。”
“哗啦”一声,陈远没拿稳面碗,把汤给撒了。
“我……”陈远连忙蹲下来擦地,擦了两下,仰头六神无主地看着他们。
“我是不是不应该找调查局……”他茫然道,“我是不是该报警啊?”
这时,老太太忽然一阵风似的刮出来,虎着脸问:“你还想管别人家的闲事?”
陈远愣愣地回过头,气若游丝地问:“怎么能不管呢?奶奶,绛竹哥可能是被害死的啊!”
老太太拍着巴掌道:“整天绛竹哥长,绛竹哥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么……是,人家以前是总带着你玩,你拿他当亲哥看。但这两年你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白眼,你数得清吗,还要把一把老骨头也赔进去不成?”
“可绛竹哥……”
老太太怒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人想害他,是他自己不听劝,跑到山里摔死的!”
在场的人全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定住了。
好似一桶冰水当空泼下,陈远看着奶奶的嘴一开一合,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半晌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老人的袖子,语无伦次地问道:“奶奶,你知道?绛竹哥去了山里。他,他……你看见了?”
老太太看不得孙子这副模样,冷声道:“收起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陈远反射性地站好,近乎哀求地看着她。
“陈绛竹他叔叔欠了赌债还不起,想背着他们兄妹俩偷偷地把房子抵押出去换钱——别和我说房产证不在他叔手里,地下赌场的人哪里认这个?当时,那些讨债的气势汹汹地堵在他们院子里,恰好被陈绛云家来看见了,那还能得了,跟她叔叔大吵了一架。那丫头性子别扭,一气之下,就跑去他爸妈坟前哭去了。”
陈远结巴道:“不,不是说没人见过她吗?”
“警察来问,他们当然这么说了!不然就把赌场的人给得罪了,那帮混混心狠手辣,连金店都敢抢,你叫警察查了他们的场子,他们就能扬了你的骨灰!”
老太太道:“邻居们都以为她哭完就回学校了,谁晓得她姑娘家家的,气性这么大,居然跑没影了。一开始没说,看见陈绛竹那天南海北找人的架势,就更不敢说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
“三年前,他来给父母扫墓,晚上跟一个邻居喝酒,邻居看他可怜,就把这事告诉他了。陈绛竹也是醉的不轻,大晚上的就独自跑山里找人去了,后半夜下了场暴雨,村里人没敢去找他,陈绛竹再也没从山里走出来过。”
陈远大受打击,说不出话来。
孟云君:“没有人报警联系搜救队吗?”
老太太瞬间反驳道:“别人都不报,凭什么我一个老婆子报?”
陈远看上去有满腔的话,张了口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挣得脖子都红了,好半天,才道:“可是……绛竹哥也许就能活下来了啊。”
“那也不能我来报!”老太太自有一番常人难以动摇的观念,理直气壮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桩事,多少个人,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把他们出卖了,以后还要不要在陈家集里混?他们的叔叔爷爷,小姑大舅能饶得了你?”
陈远诧异地看着他见死不救的奶奶,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呆立片刻,他走进了卧室,反锁了屋门。
老太太被他的眼神弄得很受伤,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死小子,还怨我上我这个老太婆哩。”一转头,看见三个沉默的客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他们说道:“你们别不信,我留了报纸呢!”
她迈着小碎步快快地走出客厅,很快就拿了报纸过来,拍在孟云君面前——为了让在屋里自闭的孙子听见,她故意抬高了声音。
“就是这伙人,他们前脚到陈绛竹叔叔家追债,后脚就去抢了金店。瞅瞅,还害了两个店员,这还不够吓人吗。”
孟云君收下了她的报纸,略略扫了一下,问道:“陈绛竹和陈绛云的事,您是亲眼看见的?”
“不是,他家住南边,我家住北边,上哪儿看去!是陈绛竹的邻居偷偷告诉我的。”
晏灵修问:“听说陈绛竹刚失踪时,还没有人乱传他的谣言。是一年后,有个人声称看见他的鬼魂,有关的谣言才渐渐传播开的——那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是陈绛竹他叔叔!”
老太太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讥讽道:“那老东西做了亏心事,也不知道耍什么酒疯,屁滚尿流地往村子里跑,嘴里颠三倒四地喊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小竹饶命’,没说完就跌在一块石头上摔死了,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
“虽然没人真的看见了陈绛竹,但他们心里害怕呀,还有躲到亲戚家去的。就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了几个月,发现啥事没有,就抖起来了,可这劲儿编排人家。但凡有人看不过眼上去劝两句,就会被那些邻居联合起来排挤。”
“警官先生,你们来评评理,他可怜别人,别人怎么不来可怜可怜我呢。我一个孤寡老婆子,挣了命地拉扯着他长大,又有什么本钱去管别人的闲事?”
屋外,一场大雨轰然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惊天动地的沉闷雷声,一下接一下,让人喘不上气来。闪电隐没在重重的阴云里,目力所及之处,夜色一片漆黑。
孙凌咔擦按下打火机,一束温暖火苗弹出,眨眼就被屋里四散的气流吹灭了。
他连着打了五六次,勉强点燃了蜡烛。那一点朝不保夕的火光哆哆嗦嗦地摇曳着,努力撑起一团虚弱的光晕,把每个人映照在墙面上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怪异。
——今晚的风太大,刮倒了电线杆,整个陈家集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短暂回归用蜡烛照明的古老模式。
老太太易乏,把客房让给他们,自己早早地睡去了,陈远的卧室里也一直没有动静,只有他们一时半刻还睡不着,索性点了蜡烛,排排坐在床头,听雨声消磨时间。
烛光下,孟云君捧着份报纸,就着忽明忽暗的光亮读得聚精会神。孙凌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是老太太收藏的有关那帮赌场打手的金店大劫案。
“有哪里不对吗?”孙凌问。
“不知道,”孟云君轻声道,“但我总觉得有某些重要信息,被我无意识忽略掉了。”
闻言,晏灵修也把注意力转到了报纸上,沉思一会,说道:“陈远的奶奶说起过,他们前一天去找陈绛竹的叔叔讨债,还强迫他拿房子抵押。然后歇都不歇,当晚就闯进一家金店,抢劫杀人后逃逸。”
他说话时凑得有点近,孟云君的目光偏了偏,在他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晏灵修的皮肤一向很白——厉鬼形态时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苍白,变成活人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现在也许是吃了一碗热汤面暖了胃,也许是不甚明亮的烛光模糊了眉眼间的棱角,他的脸上竟罕有的泛起了一丝血色,像镀上了一层暖光似的变得柔和起来。
过了片刻,孟云君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补充道:“警方事后检查了金店外的监控,发现他们前一天刚踩过点。但是他们后几次作案,往往会一口气观察上一周,确认万无一失了才会动手。”
晏灵修的眉头倏的紧了紧:“这里面有问题。”
孟云君:“没错。”
“等等等等!”孙凌听得云里雾里,连忙打岔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晏灵修探过身,越过中间的孟云君,把两篇报道并在一起,让孙凌对比着看。
“劫匪后几次行凶,分工合理,见好就收,并不过分贪恋于财物,且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但你看他们第一次抢劫,干完赌场的活儿就去了,连踩点都只去过两次,和后来周密谨慎的行事风格迥异。比起蓄谋已久,更像是冲动作案,从头至尾,都透着股亡命之徒的慌乱感。”
孙凌若离若即地摸到了门路:“他们……他们是白天遇上事儿了!”
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孙凌却被自己的推论结结实实地吓住了,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被子。再看窗外的狂风暴雨,雷声轰鸣,颤抖着道:“我们知道了这么多,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孟云君笑了:“你是当着谁的面这样说的。”
“对哦,”孙凌放下心,“有晏前辈在呢。”
他看人看事一向乐观,没了“梦中被害”的担忧,胳膊一撑,就在散发着霉味的床铺上躺了下来:“别想那么多了,术业有专攻,明天把这事告诉公安的同事就好了,他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到了后半夜,雷声渐渐消失,雨势却越发大了起来。树木被席卷肆虐的狂风拦腰折断,匍匐在地上,枝叶和泥浆污水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腥气。
毫无预兆的,他们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叫醒了。
黑暗中,晏灵修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
孟云君动作很快,一听到响动就合衣坐起来了,眼底孰无睡意,一看就没怎么合眼过。
昨晚蜡烛烧到一半就灭了,劣质的蜡油滴到桌面上,凝固成略显污浊的一块,配合着猝然响起的咣咣拍门声,像是什么三流恐怖片的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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